水月镜花——柳惜过

水一方抱着他在夜空飞行，低头狐疑的问：“什么灰姑娘的十二点魔法？”

“就是过了午夜12点，衣服什么的全都会打回原形。”叶森解释说。

“这样吗，确实会变回去，但不会那么快。”水一方轻笑，“你可以放心。”

不过，放心不放心什么的，叶森已经无暇关心了，因为眼前似乎不断逼近的圆月让他惊讶的睁大了双眼：“这……我们是

要去月球，不广寒宫吗？”

“很遗憾不是，你现在看到的并不是天上的月亮。”

“那是什么，难道有两个月亮？！”

“不，准确来说它是月亮的虚影，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

“欢迎光临！这边是推迟了三百年举行的新王就任晚宴，请出示请柬哦大人！”在热闹的入口处被笑容可掬的美女姐姐拦

了下来。

水一方递给对方一封黑底烫金字样的请柬，顺手拉过东张西望的叶森。

美女姐姐接过来扫了一眼，“嗖”的一声，请柬自动她身后的古董书架上码好，而后她侧身伸手做出“请”的姿势：“希

望两位大人玩得尽兴，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指派小鬼，或者直接找判官大人哦！”

被朱红大门口完全隶属视觉系的欢迎阵容吸引住的叶森，敏锐的捕捉到“判官”二字，惊讶的看向水一方：“难道这里是

……地府？”

水一方揉了揉他黑软的发顶，微笑着解释：“是的，正是冥府。还记不记得那位年轻的阎王？三百年前他刚上任不久，便

撤换了秦广王、泰山王和平等王，而这次晚宴就是为了庆贺那三位新王举行的。”

“原来是这样。”叶森转头看了看四周，“但为什么要在三百年后才举行？”

“这个嘛，就要问阎王了。”水一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看向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的冥府，低头问，“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今晚可以免费参观哦。”

虽说是免费参观，但立在一边的指示牌上所列出来的名词实在是让普通人提不起欢乐的劲头，诸如血池地狱、肉酱地狱…

…

不过，主观臆断在任何一个世界都是行不通的哦。

“这位英俊的小哥，要不要来体验一下寒冰地狱的超刺激溜冰乐园呢？现在还有超值情侣套餐入场券哦！”拥挤的人（？

）群中忽然跳出一个青年笑容灿烂的把传单递向叶森。

扎着羊角辫的可爱女孩从旁边挤了过来，一把推开那青年，笑眯眯递上自己粉红色的传单：“像这样欢乐的日子，两位当

然要来我们第八殿全新打造的万国餐厅啦！我们有到人间界进修过的顶尖厨师，还有美艳的服务生哦，不管你是喜欢幼稚

的、年长的，还是有另类嗜好，在我们第八殿都可以享受到哦！而且还有机会参加抽奖，获奖的幸运客人将能超近距离接

触我们天上地下美貌第一的都市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哟！”

青年一把拽住女孩的辫子，挑高一边眉毛，抽搐着嘴角：“喂喂，太过了吧！有谁看过都市王的长相啊！那种青面獠牙的

面具到底哪里天上地下美貌第一了？也太失礼客人了吧！”

“那叫神秘！神秘你懂吗？！”女孩立即跳起来反驳，一边踮起脚尖用手中厚厚的传单拍打青年的头，忽然感觉有些不对

劲，一转头，尖叫起来，“客人、客人呢——？！”

“冥府的人好有趣。”被水一方抱至半空中的叶森看着青年和女孩吵吵闹闹的画面笑了出来，转头看向水一方，“他们介

绍的地方似乎很有意思。”

“想去的话我们过去看看。”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颇有气势的室内溜冰场，各种脸孔的山精鬼怪欢聚一堂。看他们在冰面上行动自如，有些还表演起花式

溜冰，还真让叶森有种说不出口的复杂感。

“这些都是前来庆贺的客人，有了邀请函，人间界的精怪可以轻松的来到冥府。”水一方牵着他的手走在溜冰场的外围，

侧头看他，“进去玩吗？”

“呃……我平衡感不好，看看就可以了。”进去八成会跌个狗吃屎吧，叶森忙摇头。

水一方轻笑：“我可以扶着你。”

“……还是不要了。”在‘运动’这份上，他必须承认自己是白痴，要是拉着水一方一起摔倒就不好了。

“那我们就这样走走吧。”水一方也没勉强他，就这样牵着手，他都感觉到自己失去知觉的谓之“心”的东西渐渐热起来

。

这是他的宝物，他不能再失去。

叶森发觉手被越握越紧，不禁抬头问道：“怎么了吗？”却在视线对上的时候，被对方的眸子迷住了，“我从前就这样觉

得了，你的眼睛……好漂亮。”

水一方捉住他情不自禁进伸过来的手，暧昧的笑了笑，移开了视线：“前面很热闹，我们过去吧。”

为什么不让我碰？从来不知生气为何物的叶森在此刻感到心底隐隐不舒服，好似原本属于自己的权力被剥夺了一样。

沉默着往前走去，回过神时才发现眼前换了景色，与之前的冰雪天地截然不同，这边是一片喜庆的红色海洋，处处挂着玲

珑别致的纸灯笼，跳动的烛火把灯笼映衬得尤其吸引人。近看之下，灯笼上都用蝇头小楷题了诗句，宾客们不约而同驻足

观赏。

“看来这里是在猜谜。”水一方看了眼近侧灯笼上的诗句。

“猜谜？”叶森饶有兴趣凑上前，读出那句，“旷野黄昏西日落，两山相对有人家……”在口中咀嚼了一会，看向水一方

求解。

水一方伸出修长的手指在那灯笼上比划出一个字——“庚”，最后一捺划下的瞬间，从纸灯笼窜出一束灿烂的火花，火花

星星点点，显得十分稚趣，就在大家以为火花熄灭的时候，伴随着一声清亮的响音，纸灯笼里再次窜出一道金线，射向高

空，“砰”地在上空绽放出耀眼绚丽的光芒。

这种别出心裁的奖励牢牢吸引住了叶森的目光，他仰头凝望着刹那流光：“原来，不管在哪里都会有美丽的东西。”说着

，看向水一方，微微一笑，“谢谢你。”

水一方看着他映照在烛光中分外眩目的笑容，怔忪了好一会，张了张口，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叶森再次看向上空，那里烟火已经消散：“这样，我也不用担心爷爷一个人去世，还要一个人到一个阴冷黑暗的地方。虽

然，你说爷爷已经投胎了，但我刚刚还在想，会不会在这里遇见爷爷。”

注视着少年裹着华服愈显纤细的身影，水一方张开手搂住了他。

叶森睁大眼睛，对方银色的发丝轻拂过他的脸颊。独特的沁凉冷香犹如温凉的水缓缓包围住他，让他不觉一阵恍惚。

“刚才接到通知说一方大人大驾光临，没想到竟是逛到我们第一殿来了。”一道略显轻佻的声音由远及近，周遭的宾客都

自动散开，留出恰到好处的距离。

叶森从水一方的怀中探出头看向声源处，是个长相周正，衣襟敞开的流气青年，他身侧的另一位青年倒是十分整洁儒雅。

“原来是秦广王，好久不见。”水一方微笑颔首，一边松开环抱叶森的手。

秦广王走近他，痞痞的把手搭在他肩上，坏笑着看了眼叶森：“这本尊看上去清秀是清秀，却不怎么通透呢。不过，能保

住元神恢复成这样，一方大人，你可真是不简单。”

正当叶森对他的话感到疑惑的时候，忽然注意到旁边那位儒雅青年，吃惊的说：“你、你不是那位站在路边提着灯笼等人

的书生？”

青年抽动了一下嘴角，以手遮脸，转开了头：“你认错了。”拜托，不想跟这个怪小孩相认啦！

秦广王一听，伸手扳正青年的脸，故作惊讶的说：“原来流萤你认识一方大人家的小公子呀。”

流萤拉下他的手：“一方大人救过我的命，当时见过他啦！”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你没等到要等的人吗？”叶森关心的问道。

流萤脸一红，默不作声。

秦广王摸摸下巴：“小公子问你呢，怎么不回答呢，这样小公子会不开心的哦，是吧？”说着朝叶森眨了眨眼。

“……”这个人真是超恶质的诶，叶森为流萤擦了一把汗。

“不关你的事！”流萤恼羞成怒。

“哦？不关我的事啊……”秦广王双手探上前，捏住对方的脸，“再说一次。”

“#@$☆△の”

近来被何锦玄灌输了许多爱呀情呀方面的知识，叶森见此情景，也好为人师跟水一方说：“呐呐，这就是打情骂俏。”

面具后的狭长眼睛微微睁大，有些困惑：“为什么要跟我解释？”

叶森笑了笑：“因为你看上去完全不食烟火嘛，肯定不懂这些。”

“是吗，你怎么会这样想？”水一方看上去似乎有些受伤。

“直觉啊。”叶森说完了才有些不好意思，“我说错了？”

水一方不答反问：“那你呢，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我？”叶森眨了眨眼，没有料到他会问这种问题，想了好一会，指向自己心口，“大概就是想起那个人的时候，这里会

暖起来吧。”

就在此时，有个青衫小童急急跑来跟秦广王报告：“大人、大人！殿前有位喝醉酒的客人一直吵着要见您！”

秦广王皱起英秀的眉毛：“你们工资可不是白拿的，这种酒品不好的客人随便扔出去不就好了。”

青衫小童顿时垮下脸：“可是大人，那位客人我们不敢动啊！”

“有这种事？”秦广王转头看向水一方，“一方大人，那你请随意，我过去一趟。”

“好。”水一方点头。

秦广王等人刚离开，前方就有人兴冲冲的在人群里喊：“八殿的都市王出现啦！抽中大奖的客人说要跟他决斗，打赢了就

要都市王自行摘下面具！”

此话一出，这边的客人几乎都涌了过去。被人潮挤到一边的叶森抬眼看了看水一方，比起那个什么都市王，他对水一方的

兴趣更大呢。

水一方注意到他的视线：“怎么了？”

“我喜欢你。”叶森紧张的说出李信陵的大哥李钧告诉他的话，那人说只要这一句，咒就会解开，水一方就会呆在原处乖

乖让他摘去面具。

水一方果然是定定的看着他，而不知为何，那深沉的眼神让他忽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怪怪的感觉，摇摇头，他决定顺应内心

最大的愿望，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把银色面具缓缓摘了下来。

呼吸不由得一紧，这张脸眉目清朗，俊美无俦，并且，让他顿生莫名的熟悉感。似乎很久以前就见过这张脸，而且朝夕相

处。还未来得及细想，就被按住了双肩。

“你再说一次，好吗？”

第十一话：神秘客

虽然在上下浮沉，但触目所及是如玉般的碧色，似上好的丝质滑过裸露在外的皮肤。他模模糊糊觉得自己似乎处于一个被

全力保护的安全区域，而他本身正懵懵懂懂，尚未开蒙。

有一个随时对自己敞开的怀抱，那个怀抱有熟悉的冷香，一如润泽的净水。

他慢慢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了脉动的血流，骨骼渐渐成形产生的疼痛感异常清晰。

“……父亲？”

“不是哦，是……”

是什么？

叶森从梦中惊醒，手中的圆珠笔因为瞌睡而滑落在地，他眼前朦胧一片，有点反应不过来自己到底身处何方。

“……你也太夸张了吧？”何锦玄一脸头疼的样子看着他，“刚刚是在睁眼打瞌睡吗？”

“嗯？”叶森揉了揉眼睛，反应迟钝。

“你最近比以前更爱困了诶，没事吧？”何锦玄有些担心的问。

叶森打了个呵欠才悠悠的回答：“因为天气更冷了。”

“……”何锦玄愣了一会，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试探的问，“所以是要冬眠了？”

叶森认真的点点头，并冲他竖起大拇指：“你真聪明。”

……聪明个鬼啊！何锦玄以手抚额，早该想到的！还是“阿玉”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几乎每次去找

他，他都是理所当然窝在一方大人怀里酣然大睡……果然懒筋这种东西，即使重生也无法挑掉么？！

叶森弯腰捡起圆珠笔，在手里转了转试图转移自己大脑的注意力，梦中被人深深疼爱着喜欢着的感觉太过深刻，竟让他有

些欲罢不能。

有点理解水一方让他再说一次那句话了，原来感觉如此好。但是他说那句话是为了解咒，无端再说一次，怎么想都有点别

扭。

想着又不自觉打了个大呵欠，深更半夜出去玩果然不是明智的选择。可是，水一方带他去的那些地方都好玩得不得了，那

些看似虚幻却又确实存在的世界，出人意料却又合情合理的事物，都是那么的吸引人。

水一方就像是长腿叔叔，领他看不同的风景，赠他一个又一个新奇的礼物。

叶森在此时才突然意识到，自从认识了水一方，他的整个世界似乎就开始变得很不一样了，而他也享受着那些改变，很理

所当然的。

看太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经历太多别人无法经历的事情，这究竟是好还是坏呢？在这个属于人类的世界里，变得过于特

别似乎并不是一件好事……啊啊，算了，想太多头会痛。叶森决定让他的大脑回归自然放空状态。

下午的数学课跟体育课对调了，叶森补眠的计划流产，靠在树下频频打呵欠，望着两个好友何锦玄跟冯存悦，一个在足球

场上热血驰骋，一个在羽毛球场挥洒青春，不禁喃喃道：“年轻人真是有活力啊。”低头看看树下泛黄的杂草，上面沾着

微湿的泥土痕迹，看来不能在这里躺下打盹。

视线转向羽毛球场旁的艺术大楼，那里的图书室是个绝佳的睡眠好去处。最重要的是管理员老师大概跟他的磁场特别相合

，所以每次看到他违规进去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于是，他躲过体育老师的鹰眼闪进了艺术大楼，踏进了二楼安静无声的图书室里。在这个时候基本上不会有学生到场，门

口的管理员老师正微微低首看着手中厚厚的书，察觉到叶森的身影，他抬起头跟叶森交换了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笑

容后就让他进去了。

走进陈立着一列列书架的图书室，带着书香味的气息扑鼻而来，在如此静谧的空间里显得尤为厚重，仿佛在这里沉淀了某

种不会被时间磨灭的东西，你看不见，摸不着，却时刻能感受到它，并在某些时刻被它所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