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颜——水龙吟

同样的态度对待自己和别的生灵时他会烦躁不堪，只想拼命拼命的引起他的注意，为什么得知他待自己不同之后就会欢欣

雀跃？这就是说书人所说的爱情了吧？

华严想，他爱师傅，爱了很久很久，从他还不明白什么是爱的时候。但是，这个人是师父啊，是最是清心寡欲的天仙，高

高耸立在云端的，未来还要成为神祗的人。他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像他这样机缘巧合下成为人心的小狐狸在一直肖想着

他的关怀，他的，爱情。这种感情大约得一直藏在心底最深的地方，这样才能还想现在这样握着他的手走在大街上，心安

理得的接受他的关爱。一旦说破了，就是亵渎。

收起略显阴霾的心情，华严冲着醉莫生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明媚的就像三月的太阳：“师父，我们去那个地方吧！”华

严指着一个朱漆的两层小楼。醉莫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之见那小楼门见挂着一个巨大的金色匾额，上书“八卦炉”

三字。

“颜颜认识什么修道之人吗？都没有跟为师说过。”

“修道？没有啊。”华严灵动的眸子一闪闪的，整个面庞都显得生动起来。

“嘻嘻，师父不知道了吧。此八卦非彼八卦。不是道士用的，嗯，这八卦炉就是个闲谈的地方。各种各样的消息、情报都

可以在这里打听到。我认识这里的老板……不过，都快五十年了，大概换人了吧。”华严拉着醉莫生往前走去，走的太急

，以至于都没有看到对方严重的情谊，和，忧伤。

这场不合时宜的爱情，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被相爱着的两个人设想成了绝望。两个人都在害怕失去，却未想过得到。

07．八卦炉（1）

八卦炉里热闹依旧。只是八卦炉的主人吴良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昔日春光烂漫的桃花眼里如今似乎纠结着惆怅，就连那颗

吴良最得意的泪痣，如今也似乎显得无精打采了。

“师父你看，那个趴在柜台上，穿着大红锦袍的就是八卦主，也就是八卦炉的主人。”一个清灵灵的声音传来，颇带着些

天真烂漫的味道，就像，那个人。吴良猛的精神一阵，自他都已经端坐了一个上午的柜台前一跃而出，转眼就到了门口。

但当他看到进来的两个人的时候，吴良的精神又萎靡了，不是欧阳离离，那个进来的少年虽然跟欧阳离离一般年纪，声音

也像个八九分，但两个人的气质却是完全不同的。欧阳离离是个水一般透明的人儿，而这个，周身散发着的全是淘气机灵

的气场，竟像个小动物一般，像什么呢？狐狸，对，就是狐狸。吴良暗暗地评注着。八卦主是可以自己选择客人的，离离

走后，他已经一年又三个月没有接待过任何一个人了。八卦依旧在流传，但消息不是源自于他。但若是可以听到那神似离

离的声音的话，他可以勉为其难的接待这两个人。若能稍稍慰藉了他的相思的话，他可以讲最昂贵的消息免费送给他们！

吴良热切的注释着刚走进来的两个人。快来吧，快来跟我买消息吧，用那神似离离的声音跟我说话吧。但，那个进来的少

年似乎对他或他的手中握有的大把消息并不感兴趣，只是一个劲儿的为自己身边的男子忙活。

那个男子身着湖蓝色的绢衣，头发披散着，只在中间用碧玉簪松松的绾起。男子的长相真真的跟天赐的一样，竟是找不出

一点瑕疵。最难得的，是那周身的气息，仿佛来自云端，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祥和之气。

俊逸若仙！这是吴良对他的评价。难怪那只精致小狐狸从进来以后就一直没拿正眼看过自己，有了这样一个天仙似的人物

，还有什么能入得了他的眼呢？吴良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万一他的离离看到了这个男子该怎么办？他虽然也是

个江湖公认的美男子，但显然是连这个男子的脚趾头都比不上的。离离看到他的话，会不会像那个跟他声音很像的小狐狸

一样，满心满眼的只剩下那个男人？吴良显然是有些魔怔了。欧阳离离此刻正在千里之外的京城，而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吴

良，只是吴良自己不知道罢了。

华严见吴良神色怪异的盯着醉莫生瞧，心中不快，重重的咳了一声。正低头喝茶的醉莫生赶紧抬头，关切的望着华严：“

颜颜生病了吗？”

“没有”华严的声音有些闷闷地，也不好多说，总不能跟师父说自己讨厌别人看他吧？

吴良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摆出自己八卦主的高深莫测来。华严想说，如果他刚才没有垂涎他师父美色的话，作为一个

人类，他还是长的挺人模狗样的。火红的颜色，一般人穿来都很容易显得俗艳，而在这位八卦主身上却是恰到好处。吴良

有一张很干净的脸。他的五官并不出色，聚在一起却成了一张很出色的面容，尤其是那颗左眼下的泪痣，更是为这张脸平

添了几分魅惑之感。他的眼睛很深，像藏了很多秘密似地。

“两位看着很眼生，想必是第一次来我八卦炉吧？不知二位是想打听些什么呢？八卦炉的消息可是不便宜呢。”无良的声

音说不上好听却带着丝丝的魅惑，是源自八卦的魅力和诱惑。

“我们想知道紫月国所有的值得游历的地点和路线。”开口的是华严，他的声音清清润润的，带着山泉的气息。

“呃？”这让吴良一下子有种拿着万两黄金去送人，结果人家只要一个铜板的感觉。“你们确定不要什么惊天的秘密？可

以免费给你们哦？”

醉莫生低低的笑了，整个人就像是春天冰雪消融时的那种感觉，一下子变的明媚耀眼。华严痴痴地看着，师父很少露出这

样的笑呢，一直是挂在嘴角的，淡淡的笑意，带着悲悯的笑意。华严很开心，却又有些许的难过。终于看到师父这么明媚

的笑了呢，可是，这个笑却不是因为他而露出来的……华严真的想错了，醉莫生哪里是因为吴良才笑的。他读不出花颜的

心，却可以读出世上所有人的心啊，那吴良的心里所想之事被醉莫生看的通透，而花颜则是完全在状况之外啊。一直隐于

红尘之外之外，笑看着人间的自己，头一次生出了做一个凡人也真是不错的想法。看着吴良为欧阳离离神魂颠倒，相思难

耐，再想想自己对颜颜那种不可言说的情愫，醉莫生对眼前的这个凡人生出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仙人若何，凡俗若何

，不都是陷在情天里走不出来的傻瓜吗？

“在下莫生，在附近的山上修道，这是我的徒儿，华严。听闻吴良公子的八卦炉是江湖上最有特色的一方势力，对先生的

风采也是颇为仰慕。今日过来叨扰，只是为长些见识罢了，并无什么过分的请求。”醉莫生仿佛是在人世间生活了好久的

样子，语气拿捏的恰到好处。华严觉得醉莫生仿佛站在一个他永远也够不着的高处，每当觉得自己抓住了些什么的时候，

他就又会露出自己的另一番情貌。原来，他并不总是那幅悲天悯人的仙人姿态。原来，他也可以想一个凡俗之人一样与人

有礼的寒暄。莫生，他居然让对一个陌生人说他叫莫生。连他都没有叫过的名字，居然就这么告诉了一个刚认识的凡人。

他只顾暗自生气，哪里想到，醉莫生只是不愿将本名告诉别人，又懒得编个假名。反正，世上还有很多姓莫的，就把名中

的第一个字给抹了。莫生，不过是个最普通不过的称呼罢了。

“莫先生有礼，叫在下吴良就好。能结识先生这样的脱俗之人，真的是吴良天大的荣幸啊。小兄弟要的路线图在下马上就

让底下的人绘制出来。先生若不介意，不妨和这位小兄弟一起到内间稍稍坐等片刻。”吴良见识过各色人等，直觉的就认

为这莫生分明就是假名推脱，只是对着师徒二人颇有些好感，也不说破，若能进一步结交也是好的。

华严看了醉莫生一眼，见他没有反对之意，轻哼一声，率先往前走去。

“莫先生。”吴良做出一个请的姿势。醉莫生也不推托，随他往内室走去。只是，花颜那孩子不知道为何又不开心了。唉

，刚才是看他似乎对吴良有些欣赏的样子，他才觉得仔细看看这个八卦炉也无妨的。为何他又不开心了呢？还是小时候的

颜颜好，心思也好猜。现在他长大了，有什么心事也不对自己说，偏偏又读不出他心中所想……颜颜，我究竟该怎么做，

才能让你一直开开心心的呢？

08．八卦炉（2）

小小八卦炉里其实别有洞天。

醉莫生师徒二人随了吴良步入内室，再穿过一个长长地回廊。回廊有些窄，只容得二人并行，大约百步之后，渐渐变宽。

再往前，是一个屏障似的假山。远远看去，仿佛无路可走的样子。

华严有些奇怪的看了吴，醉二人一眼，却发现两个人都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这无良是八卦炉的主人，自然不会有华严

的疑惑。但醉莫生……哦，对了，师父是神仙嘛，什么时候都是胸有成竹的。

待走的近了，才发现假山旁左右各有小石子路通向两边。走在回廊上的时候，小路都被掩在死角里，所以会让人有五路可

走之感。

华严对这种涉及很有几分嗤之以鼻的感觉，人类，就是这么无聊。倒是吴良，仿佛没有发现他的轻嘲似的，颇有些自豪的

向两人介绍：

“其实你们在八卦炉外面大街上看到的那些民房和围墙都是作为这个宅院的屏障的。为了修建这个庭院，先祖还特地请了

最知名的园林师父绘制图纸和监工。这宅院的每一处都是很有内涵的。刚才那个回廊和假山就是取自古意‘山重水复疑无

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听公子这么一说，当是颇有那么些意味的。”醉莫生含笑答道。难怪颜颜下山拉他来的第一个地方就是这八卦炉，倒也

算是一个挺有意思的地方，倒也值得他陪他来一遭的。这个笨蛋师父，好歹也是个神仙好不好，居然跟个凡人谈论的这么

高兴，清冷出尘的气质呢，跑哪儿去了？还是，因为师父太久不如尘世，一入世就被这凡人巴巴的给勾引去了？

“是吧？还有这小道，上面的图案都是按八卦所设，所有的小道围起来就是个香炉的样子，取我八卦炉之意。”吴良听这

位天仙似地人物似乎很赞赏他家祖宅的样子，越发热情的介绍起来。

醉莫生虽对他家宅子的设计并不感兴趣，但看华严一副好奇的样子（醉莫生啊醉莫生，不能用读心之术，难道连察言观色

都不会了吗？），也就有一搭没一搭的与吴良聊着，偶尔还恰到好处的送上几句溢美之词。自欧阳离离走后，吴良一直低

落。如今遇到一个如此善于聆听，又懂得欣赏他家设计的人，吴良的心情也好转许多，越发的健谈起来。

就这样，醉莫生师徒都以为对方对着八卦炉，亦或者是对吴良有兴趣，都压下了小小的勉强，答应了在吴良家借宿一晚的

邀约。吴良是个非常健谈的人，这源自吴家八卦的天性。所以直到晚饭之后吴良还在絮絮叨叨的像他的两位客人讲述这八

卦炉的辉煌事迹。所牵涉到的话题大到朝代更替，小到武林盟主小妾的裹脚布，真是包罗万象，应有尽有。说道兴处，吴

良还颇有豪气的拿出自己那坛藏了二十年的花雕来款待醉莫生师徒。看着吴良那不断开合的嘴巴，华严只觉得额上青筋隐

隐跳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和师父进来的时候，八卦炉那唯二的小厮会对两人报以同情的目光了。

八卦炉其实是一个庞大的机构，大到朝廷，小道街巷，那里都会有八卦炉的探子。每天都会有各种各样的消息被送到吴良

小小的八卦炉里。前任皇帝曾想将八卦炉给取缔掉，却在兵围八卦炉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书桌上多了一卷他篡位的证据；上

个武林盟主也试图用江湖力量将这八卦炉给解决掉，却在第二天传出了武林盟主曾经背信弃义陷害武当掌门的消息。谁都

不知道在这小小的八卦炉烹制的八卦里到底有多少佐料是来自自己，所以都对这个八卦炉生了几分忌惮。八卦炉就在这小

小的平衡中更加茁壮的成长了起来。

几碗花雕入腹，吴良已是眼神迷离，但口齿似乎是越发的清晰了……华严一脸黑线的看着吴良拉着自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倾诉对欧阳离离的相思之意，美美的狐狸脸已经快要转成铁青了。从吴良不甚有逻辑的语言里，醉莫生师徒大致理出了这

样一个故事：

前任八卦主，也就是吴良的老爹去世之后，年方二十一岁的吴良继承了八卦炉主的“公子”称号，成为八卦炉第三十八代

主人。年轻的吴良秉承了吴家八卦到底的优良传统，将八卦炉的事业推上了另一个高峰。家业更加兴旺，吴良的私人生活

也变得更加丰富多彩。吴良前前后后与无数的良家女子、江湖侠女想过亲，处过对象。但着无数的恋情（如果可以称为恋

情的话），都因为他太善于八卦或者是别人居心叵测（这里的居心叵测是指从他这里套取珍贵的情报）而告终。在经历了

无数次情场失意的打击之后，吴良开始变得谨言慎行，不再轻易地和没有付酬金也未签协议的人士聊他所知道的那些八卦

事。直到，他遇到了他命中的天魔星（这是吴良自己说的）。

那位天魔星，名字就做欧阳离离。据吴良讲是个阳春白雪般的人物，说话的声音跟华严有几分相似，但绝对比华严好听多

了（醉莫生和华严听到此处都是颇为不快）。吴良与天魔星的初次相遇，那是一个黑漆漆的雪夜。邀影独酌的吴良带着几

分醉意打开了八卦炉的大门，却发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八卦炉的“生物”——倒在八卦炉门口的欧阳离离。难得大发善

心的吴良将冻得有些不省人事的欧阳离离抬进了自己的屋子里，却没想到一场孽缘就此拉开。

被吴良救起的欧阳离离是一个晶莹剔透的人儿。关于他的容貌，吴良用了一句诗来描述，那就是“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

晓之花”，眉眼若黛，唇似朱漆。吴良觉得在看清楚他样貌的那一瞬间，他沉寂了二十六年的心突然“砰”的一下，跳动

了。原来以往那些一场场的失意都是为了这一场相遇啊，过尽千帆，等得只是这一次靠岸。说实话，若是看到欧阳离离的

脸的时候，他心动了，那看到欧阳离离的身体，他就是心惊了。少年羸弱的身体上布满了鞭打的痕迹，一道道的血印交错

在白色的衣衫上，显得格外的触目惊心。吴良说，那是他第一次领悟到什么叫心疼。

苏醒过来的欧阳离离眼神空空的，仿佛只是一个躯壳一般，就连大夫剪开他身上的衣衫替他上药疗伤的时候都发出一丝声

音。吴良一直悉心的照料着他，直到他完全恢复，他都没有跟吴良说过一句话，偶尔跟外界的交流都是通过眼神或是纸笔

来进行。吴良想，原来他是个哑巴啊。先是为他感到遗憾，灵秀若他，原来竟是个闷嘴葫芦。然后，很没良心的想到，他

不会说话唉，那他不就可以对他畅所欲言了吗？再也不用憋着了，有什么八卦都可以倒给他听，反正他都不会说出的。

刚恢复健康的欧阳离离陷入了无尽的折磨之中，每天经受着吴良八卦的狂轰乱炸，还要忍受着吴良给他起的那个白痴称呼

“宝宝”。恶……你他娘的才是宝宝呢。在吴良打算第一百三十八次叫欧阳离离为“宝宝”的，欧阳离离终于忍无可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