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有此意,两人便一前一后进去了。
“那么,容大人想问什么?”沈凤臣亲手泡了茶端上来,一边问。
容轩沉吟片刻,直接道:“我问你,世上可有控制别人却不叫他知晓的法子?”
沈凤臣手上动作一顿,没有作声,慢悠悠将杯子摆到容轩面前,到案几另一侧的椅子上坐定才问:“容大人怎么想起来问
这个?”
“有件事与此有些关系,我想着沈大人精于此道,所以问问。”容轩没有说出全部情况,只含糊地回答。
沈凤臣听到此处,已经确信容轩一定是猜到了些什么,但他仍不清楚对方是否知道自己在这件事里面的角色,便试探着说
:“我一时半刻也想不出什么。”说完他看容轩,见后者神色无异,心里便略微松了口气。
容木头性子直,向来容不得半点谎言。如果他已经了解了真相,自己此刻装聋作哑,只怕早就激怒他了——看来他真的只
是隐约猜测而已。沈凤臣打定主意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做过什么,否则依他的一贯作风,只怕后半生都别想再像这样一起喝
茶了。
“你再仔细想想。”容轩并不知道沈凤臣的心思一瞬间已经转了那么多,还当他是真的想不起来。本来他也是半信半疑,
如果世间真有此法,未免太可怕了些。
沈凤臣低头思索了一会儿,说:“我的确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记载,但是并不能肯定。”
“无妨,说吧。”
沈凤臣说,曾经从一本记录奇闻异事的古书上看到过这样的记载,有种苗疆蛊术,能以人为蛊。蛊人所行所思,完全受蛊
母所控,和容轩说的情况十分相似。
“蛊么……”容轩口中喃喃重复着,此种异术闻所未闻,宫里有人能施此术吗?
沈凤臣也不管他垂着目光看不看得见,径自摇摇头道:“书上记载施行蛊术的过程及其复杂,弄不好便祸及自身,不是轻
易能掌握的。”
容轩心想若是如此,应该不太可能。他正想再问,沈凤臣话锋一转道:“虽未亲眼所见蛊术到底如何,不过我想那大概就
是用什么法子影响人的脑子,叫他所听所想皆在控制之中。要说用药……也并非不可能做到。”
话音刚落,容轩“嚯”地一下子抬起头看他:“能用药?”
沈凤臣一笑道:“我说的是有可能,也许世上真有此奇药……但想来就算用药也不是容易的事。”
对于给瑞臻“忘思”的事,沈凤臣心里对容轩其实是有些愧疚的,两人也算相识多年,他虽对容轩不知变通的性子有些微
词,但还是非常信任他的——就像容轩从来不曾对其他三人生疑一样。
瑞臻问他要“忘思”的时候,沈凤臣以为是两人间的小把戏,并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从第一个小太监小钏儿被
杀开始,他才隐隐约约觉得事情并不是那样简单。虽然他并不知道原因,但仍能猜到瑞臻做了什么,因此更加觉得有些难
以对蒙在鼓里的容轩。
原本这些事他并不打算说出口,但在这种复杂心情的影响下,忍不住透漏了一丝。一番话真真假假,破绽百出,幸亏容轩
此时全部心思都想着他说的“奇药”的事,根本没有精力去分辨。
“我知道了。”容轩无言地在椅子上坐了很久,忽然站起来一拱手:“多谢。”说罢就走。
沈凤臣目送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多事了。他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去告诉瑞臻一声,却一面有些恼火他瞒着自己
的事,一面又实在不想参合到这二人之间,索性叹了一口气不管了。
容轩回到含清宫之后便将自己关闭在偏殿里——和沈凤臣一番交谈让他他觉得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仔细将事情梳理一番。
殿外几个眼看他回来的小太监面面相觑,容大人回来时脸色实在吓人,而且一向讲究礼制的他竟然大白天就关了殿门,不
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们谁也不敢这时候去问他,只能在暗中猜测不已。
到了用饭的时辰,容轩推说身体不适没有去含清殿陪瑞臻,此刻他实在没有这样的心情。不一会儿,瑞臻差福禄带人送了
几样咸粥和点心小菜过来,说是身体不适也得吃些东西才好,还说晚些时候叫沈凤臣来看看。
容轩无奈,领了旨谢了恩,坐在桌前端起碗吃了几口,实在觉得没有什么胃口,便对福禄说:“总管大人,我今日实在不
适,您还是先回去吧。这些小事就不要劳烦皇上操心了……”
福禄点点头道:“既然容大人开口,皇上那边我自会禀报。不过您还是请沈太医来看看吧。”
容轩含糊应了,起身把福禄送走,回来看见一桌子点心小菜实在没心思继续,便叫小太监们撤了。
他又坐着想了一会儿,却越发觉得混乱不堪,丝毫未察觉时间流逝。
远处隐约传来打更的声音,容轩才发觉竟已是子时,叹了一口气正准备就寝。刚坐到床边,一阵强烈地困倦袭来,容轩立
刻知道他一直在等的事发生了。他想撑着看个究竟,但那困意竟然无法抗拒,令他浑身无力地倒了下去,很快便迷迷糊糊
起来,连衣袍也没来得及解。
接着他觉得自己仿佛身在云端,全身变得很轻,意识也像脱离了躯体在空中随风漂浮……他恍惚间起了一丝疑惑,前几日
虽有异常,但自己总是不知不觉地睡过去了,为何今日会这样?
没等容轩继续想下去,他震惊地发现自己从床上坐了起来,在他没有意识的情况下,身体擅自坐了起来。他立刻挣扎,但
是毫无效果。身体就像是被另外一个灵魂操纵着,而他只不过是暂居在这个躯壳中,只能眼睁睁看着。
容轩看着“自己”轻轻打开了门,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那条路分外熟悉,正是通向含清殿的路!他这下真的急了,难道“他”要对瑞臻不利吗?想起死去小太监的样子,容轩觉
得自己从没有这么恐惧过。他奋力撕扯着,呐喊着,但他就像被禁锢在身体的角落里一样,没有任何作用!
“他”已经走到含清殿,眼看就到了殿门前。容轩一声又一声喊着“皇上”,想提醒瑞臻快些逃离这里,但“他”的嘴唇
紧紧闭着,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容轩有些绝望了,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如果瑞臻就这样死在“自己”手上……他不
敢再往下想。
殿门忽然开了,容轩就像溺水的人看到浮木一般,心里忽然升起一丝希望——难道瑞臻感觉到他了吗?但眼见瑞臻穿着单
衣站在门后,容轩又紧张地呼吸都快停了,要是“他”此时发难,那瑞臻连一丝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瑞臻看上去却并不怎么意外“自己”的出现,反而有些欢喜地样子。他单薄的衣衫在春日的夜风中不断被吹动,长发随意
披散在身后,完全不是见外臣该有的模样。
“你来了?”他笑吟吟地说。
见容轩站着不动,瑞臻快走几步上前,到几乎快贴住容轩时,仰头轻声道:“还站着干什么,快进去吧……”说罢拉住容
轩的手和他一起进殿。
容轩完全迷惑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十三章:春夜
十三 春夜
被瑞臻牵着走进去,“他”如此顺从,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容轩却紧张地连呼吸都不顺畅了。他想问瑞臻这是干什
么,却无法使“他”开口,更加可悲的是,“他”的感受容轩却全都一清二楚。
从相交叠的手掌传来温热的感觉,使容轩心里满的像要涨开一样,甚至开始隐隐作痛。容轩有些什么预感,他清楚地知道
自己此时该后退,但是他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了。
但仅仅是这个原因么……?心底有个声音问自己,容轩一惊,立刻强迫自己不去想,可是身体还是违背了他的意志,从内
部开始渐渐热起来。
瑞臻将容轩带到床上坐下,自己站在他面前,双手捧起容轩的脸。“他”依然没有什么表情,而里面的容轩已经紧张到几
近颤抖。容轩从来没有这样凝视过瑞臻,在瑞臻面前他总是那样恭敬,微微垂着眼睛,因此从来不知道瑞臻看他的眼神。
喜悦,渴望,痛楚,内疚,不舍,依赖……原来这样多的感情能凝在一处。这眼神几乎要让他心疼了,容轩不明白这样复
杂的心思来自何处,只是出神一般凝视着,几乎无法挪开自己的视线。
瑞臻怔怔看了他一会儿,垂下眼睛,仿佛有些难过的样子。
“对不起……”他将额头抵在容轩额上轻声说。
容轩仍未反应过来,只觉得从相碰触的地方开始,好不容易有些清醒的神志又在离自己远去。
瑞臻将颤抖的嘴唇凑过来亲吻他,有些冰凉,但却如火种一样令容轩开始燃烧。瑞臻轻轻亲了几下就放开了,然后慢慢解
开容轩的衣服。他的手指时不时摩擦过容轩暴露的皮肤,让后者本能地加重了喘息,不一会儿两人都几乎毫无遮盖了。
含清殿不似惜春殿温暖,瑞臻畏冷一般紧紧贴着容轩,抬起赤裸的双臂勾住他的脖子,凑到耳边低声道:“你要我吧……
”
这句话如同惊雷一般,将容轩仅存的意识炸成碎片。他只觉得自己被灼热的火焰包围着,什么也不能想,什么也顾不上,
从未有过的欲念惊涛骇浪般将他拍倒,而他只能随波逐流,一会儿就被深深淹没。
“他”已经顺从欲望的召唤,按着瑞臻肩膀,将他慢慢放在床上。瑞臻如同一条被抛在岸上的鱼一样,大口大口呼息着,
光滑的胸膛上下起伏,手臂却一丝都没有松开。“他”没有迟疑,立刻覆身上去,低头亲吻。
不同刚才瑞臻蜻蜓点水的试探,这个吻完全被情欲左右着,霸道又执着。瑞臻承受着这暴风雨似的激吻,觉得自己简直要
哭了,很快他就开始轻声哼着,分开自己的双腿,攀上容轩的腰际。浑身软的像水一样,腰身随着容轩的动作激起阵阵涟
漪,起伏不断,这熟悉的感觉让瑞臻难耐极了,他呜咽着,催促着又说一遍:“你……要我吧……”整句话语不成调,还
隐约竟带上哭腔:“朕……难受……”
此刻容轩已经到达极限,正扶着瑞臻的腰蓄势待发,听到这句话他忽然停了动作,原本面无表情地脸上,眉头微微蹙起,
像是迷茫,又像是痛苦。
瑞臻心中一惊,想起沈凤臣说过在这种时候绝对不能做什么可以唤醒他的事,否则后果不可意料。他一直非常小心,可是
刚才一时迷乱,竟然脱口而出一个“朕”字——那恰恰可能是容轩最在意的事。
瑞臻有些害怕起来,他连忙用温和又不容反抗的声音叫容轩的名字。容轩对此毫无反应,一动不动,脸上时而纠结时而毫
无表情,好像他的内心在和什么争斗着,一时间不相上下。瑞臻被凉在一旁,觉得有些难堪,但更担心的还是容轩会不会
醒来。
他眼见那熟悉的面孔上,痛楚的神色越来越明显,顿时不知所措。他慌乱间顾不得羞耻和自尊,一边咬牙将还在发愣的容
轩拉向自己,一边挺身上去和他亲吻。双腿紧紧环住容轩不妨,还时轻时重地蹭他的身体。瑞臻一边尽力诱惑,一边不断
在亲吻的间隙呢喃着:“容轩,你等什么?快,来爱我吧……像以前一样爱我……”
这些声音和动作没有像他期望的那样有效。那一个“朕”字像一把钥匙,容轩觉得自己好像突然从云端回到了人间,被蛊
惑的神智也一点点恢复,眼前的情景简直令他惊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为何在此处?他对瑞臻做了什么?瑞臻又为什么……一个念头浮现在心底,容轩不敢置信,不敢去想。
瑞臻在他耳边不断轻语,容轩感觉到“他”因为本能而想做的事,便用尽全身力气抗拒着。所幸这次似乎起了些作用,“
他”定在原处一动不能动。但容轩感到随着瑞臻不断磨蹭的动作,自己越来越力不从心,“他”渐渐又占了上风。
“绝对,绝对不能这么做——”容轩不断对自己说,撑着最后一丝清明推开瑞臻。他已经用上了全身力气,但也只是让毫
无防备的瑞臻略略错开而已,容轩没有错过这个空隙,往前一倒,恰好抽出瑞臻放在枕头边的匕首。
瑞臻见此惊变,一时间呆在当场,直到容轩用手中的匕首刺向自己的肩膀,他才回过神来。
“不要!”他想阻止,但是动作慢了一步,尖利的匕首已经刺进容轩肉中,血液从伤处慢慢渗出来,聚集成一条红线,顺
着臂膀慢慢向下蜿蜒。
疼痛使容轩觉得轻松不少,身体也没有方才那般沉重了,他索性又将匕首刺深入一些,再缓缓向一侧移动,想借着更加剧
烈的痛楚让自己完全清醒过来。
瑞臻扑上去,试图握住匕首阻止容轩,情急之下容轩怕伤了他,便迅速拔出来丢到一边。动作一气呵成,他已经自由了。
肩膀的伤口处,血大股大股地涌出来,容轩整个手臂都红了。瑞臻颤抖着伸手抚摸上去,只轻轻碰了一下,又像害怕一般
不敢继续。
“你……你这是干什么?!药,药呢……”他忽然反应过来,动作慌乱地想下床去找些伤药。
容轩一把拉住他:“是你么……?”
瑞臻猛然僵住了,脸色灰白地转过身,看着容轩的眼神充满惊恐和绝望。容轩一见他这副模样,心里立刻就明白了。
“原来如此。”他一字一句地说,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地伤痛:“我没想到……我从来没想过竟然是这样。”
“不是的……”瑞臻好像受了沉重打击一般使劲摇头,却又无法解释。想拉容轩的胳膊,却只稍稍动了动又停住,有些怯
怯地看他。
“皇上就是要臣死,臣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容轩没有一点动摇,语气平静:“臣对您的衷心比不上那些药么?”
瑞臻听他如此说,顾不得害怕,伸手紧紧抓住容轩染满鲜血的手臂,却哽咽着说不出话。
“臣在您心里,就是这样的吗?”容轩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问。
“不是……”瑞臻还想说什么,容轩却挣开他的手翻身下床。他头晕目眩,动作也还有有些不灵便,一个踩空险些摔倒。
瑞臻伸手去扶,被容轩避开了,霎时他脸上的神情绝望得像什么都失去了一样。
容将散乱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件捡起来穿好,走到正中央跪下道:“夜深了,请皇上安歇,臣先告退。”说完他低着头,一
动不动,等瑞臻的回答。瑞臻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觉得自己从未像此刻这样清楚他。
“你不要我了。”呆呆坐了片刻,瑞臻忽然说,声音平静毫无起伏,与刚才判若两人,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件及其平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