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月啊,最近多来我这里玩玩嘛……”瑞云捉着南景月的手,左看右看,一摸再摸,几乎要流下口水来,“既然那个李
小白去了欧洲考察嘛。”
南景月把长腿翘在他的办公桌上,另一只手翻阅搁在大腿上的房事杂志,“不行啊,我没空呀。我要谈恋爱啊,很花时间
的。”
瑞云正坐在他旁边,身体越凑越近,连椅子都带得前倾,忽然闻听此言,差点一头栽倒,“你恋爱了?!怎么不告诉我?
!!和谁?!!!”
南景月伸手把瑞医师一扶,“和李小白的妹妹,方大小姐啊。”
瑞云瞠目结舌,无语半晌,感到了万分的郁闷,“南月……南月啊……咱们俩这么多年的交情,你恋爱……都不叫我去!
?”
南景月放下杂志,转头问道:“应该叫你去的吗?我不知道啊,抱歉。那……你就去吧。嗯,难怪前几次约会,宵羽也都
去了……原来这样啊,恋爱要请朋友一起去。”
瑞云笑成了一朵花。
“吴萌!少给我扭扭捏捏,爷带你去约会,敢不情愿!”瑞云拖着吴教授的胳膊,将他拽出了办公室。
于是吴萌也感到了万分的郁闷,“明明是南月和人家女孩子约会,我为什么要去!”
瑞云拦到出租车,绑架似地将吴教授推推搡搡塞了上去,“他在香港没几个熟人,当然只有拉你去助兴了!不然的话,你
要我一个人去吗!”
吴萌很守规矩,先系好了安全带,随后向瑞医师大翻白眼,“所以啊!问题就是──为什么南月的约会,你要去?!”
“笑话!南月约会,我哪次不去?”瑞云厚颜无耻,“吴萌,做人,就要持之以恒!持久,持久,这就是我成功的唯一秘
诀!持久!”
“受不了你。”吴萌知道瑞云的牛皮糖功夫,既然被他看上,只能自认倒霉,“反正,你要负责我全天的开销!外加基本
的经济补偿!知不知道我这一个休息天,可以出去开多少台手术?”
“我拉你出去休闲娱乐,你还反过来问我要钱了!”瑞云小心翼翼护着刚买来的新鲜蛋糕,“好了好了,我那里的(哔…
…不良词汇消音)、还有(哔……不良词汇消音)、或者(哔……不良词汇消音),你自己去挑!全都白菜价卖给你!”
“不行,你得全都白送……”吴萌正在还价,忽然从后视镜中瞥见,出租车司机朝自己投来了诡异的目光。吴教授当即醒
悟,连忙抬手掩面,此后再不在车上发言。
瑞云是个容貌俊俏的家伙,仅从外表来看,堪称风度翩翩、温文尔雅,能在初次见面的时候迅速获得绝大部分客户的好感
。
这与他那厚颜无耻、死缠烂打的性格很不协调,却又偏偏就是如此。
近年来,瑞云成功搅掉了南景月所有的约会,一个不漏。
本来南医生也不可能会自己想到去约什么女孩,那为数不多的几次,差不多全都是别人喜欢上了他,主动来邀。然而瑞云
每每跟着一起去,不是当场横刀夺爱将女孩搞进了自己手里,便是回去之后对着南景月猛吹耳边风,肆无忌惮地大兴批评
与挑刺之言论。
这场断断续续的南景月保卫战,他实在已经打了很多年,称得上是个久经沙场、战功赫赫的老兵。
对于南景月目前的这一场“恋爱”,瑞云除了每次必定扯住吴教授一起强行参加之外,也充分利用着业务时间,对南景月
进行正规而传统的──家庭伦理教育。
“我刚才说的,你记住了么?”瑞云身穿白大褂,手里提根形状可疑的小皮鞭(权作教鞭),对着白板上图文并茂、内容
详细的提纲指指点点,“南月啊,到了这个年纪,恋爱就不能光是凭感觉啦……”
“嗯,我记下来了。”南景月很认真地把笔记本又仔细浏览一遍,“女人和男人不一样,我只有真的喜欢了某个女孩子,
才可以亲吻她。嗯……如果想上床,那就一定要先考虑好,马上就要和她结婚的,所以婚宴上要请哪些客人、放在哪里举
行、蜜月的行程、将来小孩子们要进哪个幼儿园小学中学大学、从事什么职业、娶哪种老婆、在哪里办婚宴、度蜜月、我
孙子的幼儿园小学中学大学……所有这些事情的清单,一定应该在上床之前和她仔细讨论好,然后交给长辈和朋友都看过
,大家全都同意了,才可以……”
“够了,够了!”吴萌已经笑得从沙发上滑跌下来,“南月啊,你还真的信他胡说八道!照这么干,你就是想和大小姐打
个KISS,都至少要事先准备好几个月!”
南景月的确还没有和方知静接过吻。
方知静越来越不爽了。
现在这是她和南医生的第十二次约会,地点为──游乐场。
南景月似乎对比较幼稚的娱乐场所非常感兴趣,光是这个游乐场,他们已经来了三次。
而且,像前三次一样,没说几句话,南景月就又被瑞云拉着“去坐云宵飞车!再去坐火山探险!然后是……”只要南景月
一从她的视线中消失,基本上这一天的约会就算泡汤了,那两人再出现的时候,绝对就只会是游乐场营业结束要关门的前
五分钟。
方知静瞪完吴教授,见他捂着脸,埋头喝果汁,就又一次试着打手机向南医生抱怨,“我很无聊啦!你在什么地方啊?什
么时候回来?”
“嗯,瑞云,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来来,让我来接。喂?大小姐?哈哈是我啊,瑞云瑞云。不好意思啊,我们还在排
队,人好多,都排了好久,现在放弃太可惜了啊……无聊的话,让吴教授陪你啊,他很会打游戏!……啊!终于轮到我们
了!耶!南景月,我们走!……我这边挂了啊,拜拜!”
“喂!喂!……气死我了……哼!吴教授,你准备好了吗?再来一局!”
“唉……”
吴萌并不喜欢打游戏,这是浪费他的生命。
然而他现在的确是把这游乐场里的游戏机全都玩了个遍,无他,借以消除方知静的怒火而已。被大小姐在游戏中猛K,是
吴教授在现实中存活下来、同时奋力为损友们的罪恶行径付出代价的唯一途径。
“真不知道他究竟是来和谁约会的!”方知静说着,在游戏中猛地一转方向,用自己的摩托车将吴教授的那辆硬是给顶飞
到三十米开外,同时撞在大桥的桥面上,化为两团辉煌灿烂的燃烧焰火。
又被怒火中烧的恐怖分子给自杀性袭击了一次……吴萌对这种凶残行为习以为常了,很麻木地开始重新往机器里投硬币,
一边笑道:“南月就是这样子的,大小姐,你要习惯他。”
方知静望着吴萌给她的机器里也投着币,忽然叹了一声,“我已经很尽力地在习惯他了,可是……算了!我要再给他一次
机会……谁让他救了我哥哥的命。”
吴萌这时,正用力翻屏,一边想要找出那辆最经撞的机型来,一边漫不经心地和她搭话:“大小姐,要说救了你哥哥的命
,我可是也有份啊……怎么待遇差这么多,你对我就这么狠啊……”
所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方知静听了这话,忽然楞住了,她望着吴萌发起呆来。
吴萌终于选到了那辆速度虽慢、自重却大的蓝色车,他飞快地调整好姿势和仪表,决定这一轮无论如何也要活着坚持到终
点才行,然而等了一会,方知静那边却迟迟没有动静,吴萌诧异地转过脸来,看看方知静:“大小姐,你选好了吗?……
呃……”
吴教授这个人精,从方知静的表情里,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可能……无意间……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来了。
“大哥!今天下班这么早!我回来啦!哈哈!”方知静一阵风似地跑到李宵羽身边,拉住他的胳膊亲热地蹭了两下。
李宵羽最近的确回家很早,因为他需要向太太表一个姿态,以安抚她的疑心,“小静,这么高兴……又去约会了?”
“嘿嘿,嘿嘿……”方知静眉花眼笑地把头枕在李宵羽肩上,“大哥,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李宵羽心里砰地一跳,直觉地感到那不会是什么他乐于听到的消息,他侧脸望着方知静,一时间竟然满嘴发干,不知如何
应对。
幸好方知静十分雀跃,李宵羽不出声,她就自己接了下去:“大哥啊,我告诉你……”她把嘴贴到李宵羽耳边,几乎轻不
可闻地悄声说道:“我、要、结、婚、了!嘿、嘿!”说罢,大小姐忽然满脸羞红,于是立即扔下她大哥,飞快地跑回楼
上自己房间去了。
李宵羽呆坐在原地,觉得刚才那是──晴天打了一个霹雳。
第27章:回头
“宵羽来啦,”南景月说着,推门而入。看见房间里黑乎乎的,并没有开灯,他疑惑地问道:“是你吗?”
李宵羽沉默地坐在黑暗里,将手中酒又一次饮尽,随后用力握紧拳头,尽量使自己显得镇定一些。
南景月按亮了客厅的顶灯,果然看见李宵羽坐在沙发上,面前的玻璃茶几上站着一个阔口杯和好几个空了的酒瓶,“哇,
你喝了多少啊?”他一边说,一边又去抹脸上的雨水。
这时已是晚上九点多钟,南景月被瑞云拉去“庆祝!庆祝!”,要不是忽然下起暴雨来,两个人无法在露天餐馆继续吃喝
下去,兴高采烈的瑞医生才不会就这么轻易罢休。
南景月知道李宵羽的酒量好,这几瓶入肚,未必能把他怎么样,所以只是随口一问,李宵羽不答,他也就不再去管。
南医生被刚才那场骤雨淋成了落汤鸡,现在的第一要务,是去浴室洗澡。
李宵羽独自坐在那里,听见南景月断断续续隐约哼歌的声音,想必正飞快地脱着衣服,并且胡乱扔在藤筐里,淋浴间的门
轻轻嘎吱两声,随后便传来哗哗的水响。
他楞楞地坐着,听着,忽然身上起了轻微的颤抖,连忙拿过酒瓶来,又将玻璃杯子满满斟上,飞快地举到唇边,一口气喝
下大半。
南景月动作迅速,没几分钟就洗好出来,还没扯浴巾擦干身体,一抬头倒是看见了李宵羽。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走过来,正靠在浴室门边,一边喝酒,一边望着自己。
“宵羽啊,你什么时候来的?等我多久了?”南景月并不在乎被人看,他踮着脚走过去,打算在李宵羽侧脸上亲一亲。不
过李宵羽忽然往后一让,南景月就亲了个空,他倒没有再坚持,而是顺手扯过浴巾,对着镜子开开心心擦了起来,“其实
你可以打个电话给我,我就会回来的……少喝点,要是醉了,身体敏感度下降,等会做起来会觉得不够爽。”
“我是来找你谈事情的。”李宵羽一仰头,又来了个杯底朝天,一股辛辣扎入心肺,他忍不住咳嗽几下,随即转过身去,
摇摇晃晃走回客厅里。
“哈,我来了!”南景月披着件浴袍,头发被他自己擦得乱翘,手里照例一碟蛋糕,步履轻快地走到李宵羽身边,蹭着他
坐了,“有心事?我知道,你这叫借酒消愁。”
李宵羽转脸看了他几眼,仍是沉默不语,倒是又给自己满上一杯,仰头喝了。
南景月打量打量他,想到李宵羽刚才说的“找你谈事情”来,顿时有点心虚,“哈……哈……宵羽啊,我……我……小静
已经告诉你了吧?这个……这个……”
李宵羽瞥了他一眼,打断道:“是真的?”
南景月尴尬地点了点头,很是不好意思地朝李宵羽笑了一笑。
李宵羽收回视线,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自斟自饮。
南景月感到他心情明显不佳,暗自吐吐舌头,也不再开口,而是一心一意地吃起蛋糕来。
两人默默地并肩坐了十来分钟,期间李宵羽又喝下好几个满杯,南景月则是慢吞吞地刮干净了他的那个碟子。随后两个人
极有默契地同时放下杯碟,又同时转脸看向对方……
李宵羽抢在南景月开口之前,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
“宵羽,你回去啦?”南景月诧异地也跟着站起来,“有没有开车来?别关灯啊,你走了,我不是还得看的嘛,真喝多了
,我送你回去吧……”
“住口。”李宵羽按灭了客厅的照明,却并没有往门外走的打算,反倒是回过身来,紧紧抱住了南景月:“住口。什么都
别说……今天晚上,你什么都别说。”
“啊?……喔。”南景月点点头,立刻乖乖地关闭了嘴巴的语言功能,因为李宵羽已经带着酒气过来热烈地索吻。同时,
他握住南景月的一只手,将其按上了自己身体硬梆梆鼓起的某部分。
李宵羽并没喝醉,虽然他其实非常盼望自己今晚能大醉一场。
黄昏时,他在家里听了方知静要结婚的言论,实在是深受打击。最近他对方知静的恋情,表面上采取着一个似乎不闻不问
、避而不谈的态度,然而心底里,还是很固执地相信着,这场南景月牵涉其间的、莫名其妙的所谓恋爱,并不会有什么真
正的结果。
只不过是小孩子们玩游戏而已,小静是,南月也是。
李宵羽这么想。或者说,他这么盼望。
然而这两个小孩子居然已经决定要结婚了。
李宵羽不知道自己来找南景月是想要干什么。
他只是在听到那个消息之后,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再保持镇定,几乎在自己意识到之前,他就已经走到这里来了。
是的,他必须来见一见南景月。
也许,是必须来听到他亲口告诉自己,方知静所说,究竟是不是假的。
虽然南景月早就把钥匙给了李宵羽一份,但他并没有擅自用过。毕竟,如果南景月不在,他也没有进去的必要。
这一次是个例外。
也是最后的一次。
李宵羽按了几下门铃,见没有人答应,就毫不迟疑地掏出钥匙来,自己开门进去了。
他决定在这里等,一直等到南景月回来。如果今晚南景月根本没有回来,李宵羽也还是要待在这里。
这里有……很多很多的回忆。
外面开始下大雨的时候,李宵羽喝得更猛了。
他很不容易醉,无论处于什么情绪之中。
南景月曾说,他这就是个善于分解酒精的体质,果然适合做商人,宵羽是个应酬的天才啊。
李宵羽正想到,当时南景月说这一句话时候的天真模样,南景月就推门进来了。
“快、再快一点……”李宵羽用力抱着南景月的肩膀,断断续续地要求着,“嗯、嗯……南月……别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