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玉濯清言 上——千帆狂舞

作者:千帆狂舞  录入:11-13

皇甫昱却颇为扭捏:“柳小姐,千万不要这么说。我们……我们其实什么忙也没帮上。”柳慕梅微微一笑,淡淡道:“殿

下胸怀宽广,实是百姓之福。”她正欲转身离去,却听柳慕枫叹道:“你果然是皇室中人,想必是位皇子了,在下柳慕枫

,那日多有冒犯,还望恕罪。”他对着皇甫昱一揖到底,态度不卑不亢,皇甫昱见他还记得自己,心中大喜,连忙回礼,

呐呐地说不出话来,心里乱念:“终于知道他名字了。终于知道他名字了!”继而又想:“方才发生了那么多事,我虽是

皇子,不过挂个虚名,竟是对他一点助力皆无。”他虽身在皇室,自幼却是在母后与皇兄的护佑下长大,心地纯真善良,

想想方才一连串的事情,不由十分沮丧,竟然不敢抬头面对柳慕枫。

南宫清却已不耐,稳稳抱住柳言初,和清虚双双上马,压根不理睬这班皇室贵族,清喝一声:“枫儿,回府。”柳慕枫向

着皇甫兄弟一揖,又转身拜了拜皇甫羲,长臂轻揽抱住慕梅,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皇甫羲望着远去的背影,突地一声长叹,声音无奈凄凉,皇甫晟望着父皇,暗暗心惊,只觉这一夜之间,父皇竟似老了十

岁。他向两个弟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陪同皇帝回宫,自己回东宫安排善后事宜。

第十八章.

南宫清抱着柳言初与清虚上人,偕柳慕枫兄妹回到柳府时,天已透亮。四人不欲惊动家人,施展轻功,翻墙而入,神不知

鬼不觉地潜入柳言初卧室。柳慕枫施结界护住主屋周边,细察风吹草动。

南宫清将柳言初小心地放在床上,清虚从怀中掏出一支清香点燃,淡淡的香味瞬间充斥屋中每个角落。这是一种护魂香,

能护住人体虚弱的灵魂不受鬼怪侵袭。香燃至一半时,清虚又从怀里掏出一枚赤红的丹丸放入柳言初口中,半晌柳言初忽

地轻轻呻呤,清虚长吁一口气:“感觉到疼痛,这条命是真正保住了,看来柳相确实命不该绝啊!”众人均舒了口气,微

觉安心。

柳慕枫好奇道:“师父,这是什么药,怎么我没有?”清虚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这药么?枫儿,你平时最懒得看药书

了,可是为师未曾好好教你?”柳慕枫脸上一红,垂头道:“徒儿知错了!”原来柳慕枫虽然聪明伶俐,学艺总能事半功

倍,可惜他竟似少生一窍,自幼便对扁鹊之术不以为然,而且振振有词,自言“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便是清虚迫他,

也是阴奉阳违,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多年下来,医术只学了个皮毛,清虚见他别的学得不错,保住小命是没问题了,也不

十分强求他学习医术,孰料这次竟险险丢了性命。此时,被清虚指责,也知是自己偷懒怠学所至,心中十分惭愧,面上不

由露出万分悔意。

清虚见他内疚,加紧训教:“此后你父亲身体虚弱之极,平常大夫是不管用了,你看如何?”柳慕枫低声道:“徒儿定将

好好学习医术,再不懒惰,必保父亲安享天年。”清虚点头,心下偷笑:“臭小子,这下老实多了!嘿嘿,师父还收拾不

了你?”暗暗得意。

柳慕枫看不透师父心思,满身满心沉浸在自怨自艾之中,尤其觉得对不起父亲。他走到床头,看着父亲清俊的脸灰白一片

,心中更是愧悔难当。他自幼聪慧,多得人夸奖,后又拜于清虚门下,得其真传。出道后鲜遇敌手,也算少年得志,意气

风发,不免十分自负。此番险些陪上父亲和妹妹的性命,方醒悟以往自己实是太过托大,目中无人,此后须得用心练功,

需知人上有人天外有天。自己忝居长子之位,却从未尽长子之责,有何面目面对老父幼妹?他经此大难,心智竟是成熟了

不少。

许是清虚的药十分管用,柳言初呻吟了几声,竟慢慢张开双眼,床边众人皆都喜形于色,慕梅的眼泪更是滚滚而下,扑到

床头哽咽道:“爹爹,你醒了?”她自被从寺中救回来后便一直陪伴在柳言初身边,父女感情十分深厚。又常见柳言初勤

勉国事,废寝忘食,更要为白玉伤神伤情,日日牵挂;还须防着朝中小人中伤,恶意诽谤,实是心力交瘁,不堪重负。心

中对他又敬又怜,只盼自己能稍稍为他排忧解乏,共享天伦。谁料天伦未及,竟逢大祸,柳言初差点重伤不愈,一命归西

,她又气又怕,只想着父亲死了,自己也不活了,一起去了,舍了道行堕入轮回,也许下辈子能作真正的父女,万万想不

到清虚妙手神算,及时赶到,柳言初竟保住性命,她心下宽慰,不由喜极而泣。

柳言初想抬手安抚于她,却是浑身无力,四肢瘫软,胸口起伏甚为艰难,清虚见他呼吸费力,嘱咐柳慕枫道:“将你父亲

扶起来一点,让他半躺着,他伤及肺部,躺着呼吸不畅。”柳慕枫依言轻轻扶起父亲,慕梅忙在他身后垫了两个大枕头,

扶着柳言初半靠在枕头上。柳言初微微平复呼吸,眼珠慢慢转动,望到南宫清,吃力地张开嘴想要说话,孰料他受伤太重

,怎么也提不起力气出声,南宫清坐到床头,轻声安抚:“言弟,你身体太弱,要好生将养,有什么话有精神了再说。”

柳言初没力气点头,只微微眨了眨眼睛。

他眼睛微动,慢慢看向清虚。柳慕枫知道父亲意思,忙道:“好教父亲得知,这位便是孩儿的授业恩师,这次多亏恩师及

时赶到,才能救回孩儿,保住父亲。”柳言初默默眨了两下眼睛,清虚笑道:“柳相不用客气,贫道却要谢你,生了个好

儿子啊,知书懂礼,聪明勤恳,贫道的一点功夫差不多全被他掏光了。”他徒弟虽不少,却以柳慕枫最是得意,也不吝夸

奖。

柳言初心中想笑,却扯不动脸皮,只眨了下眼睛,目中十分感激欣慰。他缓缓望向并立在床边的儿子女儿,慢慢眼中似又

有了几分担忧,慕梅知他心意,忙道:“父亲放心,女儿与哥哥都没事,陛下也已经不怪罪了。父亲尽管安心休养。”她

知道父亲想询问白玉,但她对那人没有半分好感,只愿父亲此后莫再念他,便是提也不愿提及。柳言初见她缄口不语,知

她不愿提及白玉,也不勉强,只转目望着桌上的茶杯,柳慕枫忙拿了茶杯,斟了热茶,南宫清托起柳言初的身体,微微斜

至床外,让他喝水。

柳言初喝完水,闭目喘息,精神比醒来时差了很多,他清醒时间已长,身心不济,又见儿女无恙,义兄赶来身边,心下安

定,不由昏昏欲睡。南宫清半抱着他慢慢靠到枕上,到得稳稳半躺到枕头上时,已是昏睡过去。

岂料柳言初身体移动之际,衣襟微翻,“咚”的一声,竟有一物从他怀中直落到床前脚踏上,翻了几翻,“叮”地落在了

地上,碎成两瓣。柳言初神倦意乏,也未在意,众人却已看到那是一只白玉笔洗,玉质细腻温润,雕刻精美绝伦,竟是一

件十分罕见的物事。只是眼下跌成两瓣,图案断裂,缺口参差,众人均觉甚是可惜。

柳慕梅冷冷一笑道:“这物事也没什么可惜的,爹爹日常如此珍惜它,是它自己不知感恩,爹爹身体大败,它倒想早日离

去,可见是个无情无义之物,便是全碎了也不值怜惜。”说着,捡了那两瓣笔洗,扔出窗去。众人见她目光鄙夷,神情不

屑,心知必有缘故,任她扔了,均都默不作声。

柳慕枫心中留有疑问,此时再也忍不住,低声问道:“慕梅?我醒来爹爹便身受重伤,槿弟又不见人影?究竟是发生了什

么事?”慕梅见他仍念着白槿,淡淡道:“哥哥,你也别念着白槿了,便是他眼下对你情深意重,他那父亲却是个不好相

与的人。白槿跟他时日久了,难保不被他教化,到时爹爹现在的样子便是你日后的样子了。这世上但凡痴情人最终的下场

又有几个不是心碎神伤的?我常年在爹爹身边,见他时时伤神,日日憔悴,却是只为那一人。可是那人又何尝将他放在心

上了,一旦不合心意便痛下杀手,半分不念旧情。真不知爹爹这些年来的担忧牵挂有何意义?哥哥,这世上爹爹、母亲和

你是我最亲之人,爹爹现下这般模样,我实不愿你也走上他的老路。”说到最后已有几分哽咽。

柳慕枫茫然道:“你说的那人是槿弟的父亲吗?是他要杀我们,却误伤了父亲?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南宫清沈声道:“

那人可是白玉?”慕梅点点头,南宫清再问:“言弟竟是被他所伤?”柳慕梅再点点头,南宫清大怒,挥起一掌正欲拍向

床沿,柳慕枫忙伸手托住,轻声道:“义父小心,父亲体弱,莫要惊了他。”南宫清忙不迭收回手。清虚见三人气息不稳

,缓缓道:“柳相气虚体弱,半分惊不得,我们不如到外面说话吧?枫儿,你不要撤掉结界,让柳相好好休息。”众人都

觉妥当,当下一起走出房门,往前厅而去。

第十九章.

此时已是春末夏初,柳府竹影重重,细微的晨光透过竹间的密缝点点洒洒地铺满府上的每个角落,渗着竹子特有的清新香

味,泌入心脾,直透肺腑,忙碌了一个晚上的人只觉得神清气爽,便是那一点点的倦意也慢慢一扫而空。柳言初自任右相

后,国事繁忙,夙兴夜寐,柳府家人渐渐了解了他的作息,也都习惯早起。

一行四人走出柳言初的房间,清虚望望房门外的一杆细细纤竹,对着柳慕梅笑道:“难为你毁了千年体魄,却投了这么个

凡人的肉身,只怕百年之后要堕入轮回了。”慕梅微微一笑:“若没有爹爹,那千年体魄连着魂都早已烟消云散了。自我

投到这个身体后,爹爹虽然看得分明,却仍是视如己初。柳慕梅纵是此后堕入轮回,也是无悔的。”清虚点头称许,南宫

清疑惑地望了望慕梅,没有说什么。

众人来到前厅正堂,柳慕枫吩咐家人沏茶准备早膳,南宫清问道:“婉如呢?”婉如正是柳夫人,她娘家姓君,父亲任苏

州知府,有一姨母嫁给南宫世家上代掌门人,与南宫清乃是姑表之亲,自幼便极是亲近。柳言初结识南宫清后,南宫清见

义弟独身一人,表妹又是知书达礼,便一手促成了两人的婚事。

慕梅正欲遣人询问,已有家人回禀:“夫人已起身,正在漱洗,隔会儿会来用膳。”南宫清点头吩咐:“你去禀报夫人,

就说我来了。”家人依命下去。慕梅道:“义父很长时间没来啦,文慧姐姐更是芳踪难见,母亲十分牵挂。”南宫清笑道

:“我已留书给文慧,想必她已在来京的路上了。”慕梅虽然心忧父亲,听了此言仍觉惊喜,道:“我与文慧姐姐已有三

年不见啦,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南宫清道:“还能怎样?她年岁虽比你大得多,行事见识却是与你相差甚远,还是小

孩子一个。”慕梅抿嘴晒道:“义父又取笑小梅了,小梅才是小孩子一个。”众人听她说得幼稚,俱都笑了起来。

正说话间,早有家人设下早点,几人坐下等候,一会儿便听得环佩叮咚声,抬首一望,正是柳夫人姗姗而来。只见她双眼

红肿,面色苍白,显是昨夜并未睡得安生。见着南宫清,哽咽了一声:“表哥,老爷他……”她只知柳言初昏了过去,并

不知道昨夜发生的事。

君婉如自嫁与柳言初后,便一心一意敬他爱他,昨夜流了一夜的眼泪,却知自己无能为力,也不敢去主房,怕扰了救治,

只躺在床上忧心伤怀,至凌晨方眯了一会儿,故而起得迟了。

南宫清微笑道:“你不必担心,我既来了,言弟必会无事。”柳夫人微微点头,转向清虚:“这位道长仙风道骨,不知是

何方仙人?”柳慕枫忙道:“母亲,这位便是孩儿的授业恩师清虚上人。”南宫清笑道:“婉如,你的记性真是坏了,你

十八岁时也曾见过上人的。”柳夫人这才认了出来,笑道:“我十八岁时上人虽是不凡,但也并未成仙,如今看来,上人

却是比神仙更添仙韵啊!”

清虚见她赞得离谱,一甩拂尘,左手微拜:“夫人谬赞了。”柳夫人道:“枫儿蒙上人青眼有加,小妇人实是万分感激。

”清虚微笑道:“枫儿根骨奇佳,非是夫人,不得出其子也。”柳夫人谦道:“上人太过夸奖了。”吩咐家人添了碗筷,

一起共用早膳。

用完早膳,柳慕枫吩咐撤了下去,柳夫人忙不迭问道:“枫儿,你父亲现下怎样?”慕枫见母亲精神欠佳,显是未曾休息

好,不欲她担心,笑道:“父亲昨晚已清醒过来了。太医说只是太过疲劳了,休息两天便可痊愈,母亲尽管放心。”柳夫

人松了口气,安下心来,她一夜未曾安睡,此时用过早膳,浑身竟有些懒懒地,不由有几分倦怠,慕枫朝妹妹使了个眼色

,慕梅会意,扶着母亲离开厅堂,送她回房休息。

三人遣退家人,端坐饮茶。南宫清终于问道:“枫儿,昨夜究竟因何惹这祸事?”柳慕枫不敢隐瞒,把自己昏迷前的事述

了一遍,临了道:“此后孩儿昏迷不醒,并不知父亲什么时候来的,还受了重伤。”南宫清点头道:“那白槿是白玉之子

?”柳慕枫点头,南宫清叹道:“想不到那兔妖最终还是得偿所愿,言弟的牺牲也算是一件善事了。”

柳慕枫还未来得及答话,便听到慕梅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义父,不知爹爹当年为何与白玉结怨?”说着人已来到厅堂

。南宫清道:“你且将昨夜你兄长昏迷后的事说与我们。”柳慕梅点头,缓缓将事情说了一遍,道:“白玉似是十分怨恨

父亲,义父可知为何?”南宫清皱眉道:“若说是为当年之事,白玉必不致如此愤恨。”柳慕梅道:“义父不防把事情说

与我们知晓,爹爹这么多年来对白玉朝思慕想,日夜牵挂,想必不是一般交情。”南宫清点头道:“确实不是一般交情,

言弟与白玉原是一对情侣。”

慕枫兄妹早已猜到,也不觉惊奇。清虚微叹一声:“玉石精原与一般精怪不同,凡修练千年以上者便可自动入了仙籍,白

玉修为似已不只千年,却留恋红尘,想必是为了柳相。”南宫清点头道:“上人所言正是,只是却料不到当年如此情深意

重之两人,今日竟能痛下杀手。唉,想来,当年我一手撮合言弟与婉如,毕竟还是做对了。”柳慕枫道:“义父,当年究

竟发生了何事?”南宫清叹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到此地步,他也不愿隐瞒,便将柳言初与白玉的纠缠恩怨慢慢讲

了出来。

二十年前,十八岁的柳言初初入官场,便光芒四射,神韵逼人。他本出生于官宦之家,上有四位兄弟,皆非一母所出,父

亲好色成性,六十岁时告老还乡,途经扬州,出万两黄金赎得当时的扬州第一花魁,纳为小妾,便是柳言初的生母。柳言

初因母亲出生于烟花之地,常受四位兄长的歧视,父亲死后,年仅十四岁的他与母亲一起被赶出家门,从此便与柳家再无

推书 20234-11-13 :私奔 上——千岁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