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常常对我说:“浅浅,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也有责任,放心吧,我不会放弃你,只要你愿意,我养你一辈子。”他一直
遵守诺言,在我没有生活费的时候,他也从未让我出去打过工,在我毕业后,他也一直对我说想工作就工作,如果工作不
开心,随时可以回家当米虫,他不介意养我。但是我不愿意呆在家里,毕业之后也找了份工作混着。
自从我一开始工作,潘勇每个月都会背着我去我家,然后留下一点钱,说是我不敢回家,托他带去的。开始我父母根本就
不让他进门,他就把钱用信封装了从门下塞进去,后来一年多我妈也被他捂化了,不但让他进门,偶尔也会接接我的电话
。最近两年我和潘勇也会偶尔回家吃个饭,虽然我爸还是冷脸看着我,但是会和潘勇搭几句话,我知道,他其实已经接受
了这个事实了。
07.我也许做一个决定很会摇摆很久,但是我下定决心后一定不会动
此后几天,我觉得应该给自己多一点的时间来思考,所以基本如同行尸走肉,因为心情压抑,也不怎么吃饭,瘦的厉害,
连经理都以为我最近压力太大,然后叫我报计划出差顺便可以散心。
我写好出差计划,然后回家收拾行李给潘勇留了纸条。
还好不是很远,在火车上睡一觉就可以到。
我爬上床躺好,脑子又开始纠结那个口红印。
我猜不透事情的真相,他明明知道衬衣我都是用手洗,到底是无意还是故意?
如果是故意给我暗示?他想表达什么?是否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六年,已经明白了这条路其实走不到底,所以还不如各自早
早归位走上正路?
又或者已经厌倦了我,准备换个新主角?早听说同性间的感情一直不牢靠,莫非现在已经到了该证实的时候了?
到底是不是梁信说的蛛丝马迹或者信号?
两者含义完全不同:蛛丝马迹表明他暂时还不想告诉我,信号确是一个主动的告示,意思提醒我,你该清醒了。
真的是信号吗?我反复纠结。
从未发现,我的性格如此黏糊。
火车摇摇晃晃前进,我终于迷糊着昏睡过去。
到了目的地,我先拖着行李找到酒店,又开始约经销商,跑商场,忙得团团转。
等到第三天,终于忙完,经销商是个40岁左右的女人,很是和蔼,她和她丈夫一起约我吃了顿饭,桌上我们交谈得很愉快
,这次出差又敲定了几个新商场,顺带着又给她增加了广告费用和其他支持,双方都很满意,她丈夫还特意开了一瓶古井
贡酒。
我酒量不算大,一人半瓶有点架不住,吃了饭,我谢绝了其他的娱乐活动赶紧往酒店里去。
喝了酒不能马上洗澡,容易晕倒,我躺到床上享受那晕乎乎的感觉,仿佛飘在半空中,身下的床也软得不可思议,让我极
度舒服。
为何快过去了一个星期,我脑子里还是纠结那个口红印呢,也不知是否是在陌生环境的关系,我越来越伤心,越来越无可
抑制,终于哭起来。
我很多年都没有这样哭过,严格来说我其实性格很软弱,都是被大姐宠出来的,受不得一点委屈,但是也最多掉几颗泪而
已,这次却是嚎啕大哭。
静静的房间里,只听得我的哭声回荡在寂寞的空气里。
我从来不知道我的泪腺如此发达,不知不觉中已经湿掉了大半枕头,还把被子也弄的湿乎乎的。
越哭声音越小,越哭眼泪越少,湿热的泪水划过脸又干掉,弄得脸紧绷绷很难受,很多泪水流进衣服里,粘乎乎的贴在身
体上。
我爬起来在小酒柜上找到了几罐啤酒和2两装的小白酒,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打开喝掉。
我很早就明白别人给的温暖总有一天会收回,只有自己给的才会永存心底,但是我不相信潘勇也会收回。
但是我认识的潘勇只存活在我的记忆里,这几年他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到底变了多少,我并不清楚。常听人说女人变坏才
有钱,男人有钱才变坏,也许有道理。
我这样想潘勇确实很过分,但是他这两年真的让我看不懂。
并非是我想要乱去猜测,实在是看得太多。以前住在院里,几乎所有的孩子都比我大上好几岁,他们结婚生子,开公司当
老板,应酬变多慢慢开始不回家,再过几年离婚,重新找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女孩子。所谓男人的理想:升官发财换老婆
。
好吧,潘勇,你真不必施舍给我,我会温暖我自己。
是该分手了,不管你是蛛丝马迹还是暗示,我都如你所愿。
我一直迷糊着给自己打气,没有关系,我会好好的,就当潘勇又找到了一个女朋友。
分手,分手,仅仅是分手而已。
清晨的阳光刺痛我的眼,我动了一下,发现自己还倒在床上,枕头和被子都潮乎乎的未干。
我艰难的爬起来,酒后一身无力,地上都是易拉罐和小酒瓶,我摇摇晃晃走进洗手间。
脸色发青,眼睛肿得象水蜜桃,我庆幸昨天都把事情办完,今天可以休息半天,下午再去最后确认一下商场,晚上就可以
打道回府了。
我想了很多可以和潘勇分手的借口,比如不合适,比如没感情,估计都会被他否决掉。潘勇这个人,除非他不要的东西他
才会放手,只要他觉得尚有一点价值都会留在某一个地方以备以后不时之需,所以分手的借口一定要让他决无退路。
想来想去,只能告诉他,我外面有人。
白天我交了出差报告之后,特地给潘勇打了电话叫他早点回家,说是有事和他商量。
晚上我做好两菜一汤,等着潘勇。
他回来得不算早,天已有些擦黑。
感觉他好象挺高兴的,到家时居然还哼着歌,乐滋滋的对着饭桌说:哎呀,居然还有红烧排骨。
吃完饭,我泡了两杯茶,坐到他的对面,也许被我的严肃神色弄得有点楞,他狐疑的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沉默了半天知道只能自己开口:“潘勇,我们还是分手吧。”
他猛的抬头,茶撒出来大半也不觉得烫手,我们对视了五秒钟,他阴沉沉的开口:“怎么回事?”
“我觉得我们还是不适合……”我说,心里一紧又乱了方寸,他一看我,目光如电,我犹如芒刺在背。
他把杯子往茶几上重重一放,冷着声音说:“说重点!”
我一咬牙,脱口而出:“我厌倦了这种生活,我不喜欢一个人天天呆在家里对着墙壁,我……和别人好上了。”
终于,我还是说出了口,突然觉得这话很伤人。
他看了我很久,眼神凛冽得差点要把我千刀万剐,声音有些嘶哑:“多久的事?”
我闭上眼不敢看他,嘴唇有些哆嗦:“有半年了。”
“你!”他倏一下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恨恨的说:“你行啊,你行!你他妈的真厉害!张浅!”
“那个人是谁?说!你说!”他的声音在咆哮。
我可以感觉到他的暴怒在身体里积聚,只要一句话不对,就会冲破皮肤将我毁灭一旦。
我勉强镇静了自己,看着他说:“潘勇,他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要分手。”
他咬着牙,站着看了我很久,眼睛有些血红,半晌才说:“好,我也正要告诉你,我下个月结婚。”
我低着头,只觉得砰一声,感觉有什么东西击中我的脑袋,混沌空白一片。
他走到沙发前打开公文包,拿出一个信封丢到我面前,说:“这是我的请贴,请你下个月务必要来参加我的婚礼。”
说完走进卧室,砰砰几声,但我已经无暇关注。
我颤抖着伸出手去拿茶几上的信封,打开,果然是一封请贴,上面写的什么,我已经看不清楚,只觉得眼睛花的厉害。
我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再无力去想任何事情。
果然……他要结婚了。
我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不一会他提着一个旅行包出来,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开门而去。
在门砰一声剧烈的震动瞬间,我抑制已久的泪终于划了下来。
我知道他站在门口没走,不想自己哭出声来,于是狠命的咬着嘴唇,直到感觉到了血腥味溢满口腔。
终于传来他下楼的声音,我再也控制不住,冲到卫生间打开水哇哇大哭起来。
他……果然是要结婚。
我不停的想,不停的哭,我真的很想冲出去抱着他,对他说,我不要你走,我不要你结婚,但是我不能,我不能为了我自
己想要的一点温暖,去阻止一个人回归到正途——如果结婚生子是正途的话。
我以为我爱他不够深,所以我把分手看得很简单,结果没想到,先伤到自己,痛彻心扉。
不过再痛也是必须的,他下个月就要结婚,迟早都会那么痛,不过提前而已。
我不由欣慰起来是我提出的分手,如果他提出来,也许我会更难以接受,说不定会觉得世界毁灭想要去死。
可我还是很难受,泪水止不住的流,声音嘶哑,全身发抖……莲蓬头流下来的居然是冷水。
我换成热水,慢慢蹲下来,躺进浴缸。
也许哭得太累,也许刚出差回来太累,我在水里慢慢呜咽着睡着了,等醒来时,水已经冰凉。
我感觉喉咙很痛,眼睛也很痛,哆哆嗦嗦爬起来,躺到床上去。
意识里还是很困,我又昏睡过去。
等我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我浑身滚烫,感觉有些发烧,口里渴的厉害,头也痛的要命。我挣扎着爬起来,拿出
手机,手机已经没电了。
我插上电给经理打电话,告诉他我病的厉害,想要请一天假。
经理安慰我几句,叫我好好休息。
我双眼无神的看着房顶,真希望这一切只是梦,我只是单纯的生病,然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我一边自欺欺人,一边思考着几时去找房子,肯定要搬出去,因为这个房子是潘勇拿钱买的,我们既然分手,实在不够格
继续住在这里。
我怎么会如此的清醒冷静和理智?我不是一直都迷糊懒惰外加不喜欢思考么?
从来大事小事,我都让潘勇给我做决定,他说清楚,我去执行,如果执行有困难,那就告诉他,他就会告诉我其他的办法
。
我一直以为我没有思考力外加脑筋打结。
这一刻我居然发现,其实我并不了解自己。
我躺了一会,感觉有点精神了,起来吃了点昨天的剩饭剩菜,然后吃感冒药。
药力让我有些昏沉,但是我还是强撑着进了书房打开电脑,开始搜房。
刚开年房子还算好找,不多时就找到好几个不错的房源。我一一跟房东确认了看房时间,换衣服准备出门。
外面天阴着,有点冷,我烧得有点厉害,但是还是坚持把房看完,最后确认了一套房子,两室一厅,二房东是一个刚毕业
的小男孩。
我妈怀我的时候因为是高龄产妇,反应很厉害,吃啥吐啥,我生下来时瘦得没几量肉。又因为是家里老小,大姐对我宠的
要命,我只爱零食不爱吃饭,所以从小身体一直不是很健壮。每次发烧都特别厉害,除了吊针,吃药根本压不下去。
我和二房东签好合同后已支持不住,赶紧到医院吊针。额头烫的很,嘴唇更是干裂出血。隔壁床的阿姨好心给我了我一瓶
水,可是大冬天的喝着太冷,我只好含着一口水,暖和了再吞下去。
我一边不停的给自己鼓励,要坚强要坚强,自己的温暖要自己给,一边躲在被子里抹眼泪。
医生说我该早点来医院,不仅发烧到40度,而且还有点脱水,建议我再加两瓶营养针,我怕痛吊的很慢,等四瓶水吊完,
已经是凌晨五点。
吊水的手已经冻得麻木,护士给我取了针,我穿上外套往家里走去,我计划着再请一天假,收拾收拾然后搬家。
打开门发现潘勇坐在沙发上,房间里烟味浓得象要发生火灾。
他脸色阴沉的看着我,瞪着一双血丝布满的眼睛,问我昨夜去了哪里?
其实两个人闹到这个份上,真的没什么意思,我一边渴望他的关心,一边又憎恨着他还关心着我。
怎么的,两头都想不拉下?我心里冷笑。
我抬出面具武装到牙齿,咧嘴一笑,说:“有点事,办完刚回来。”
他抬抬下巴示意我坐,说:“我们谈谈好吗?”
医院的床里又冷又硬,加上又要看住吊针防止进空气,我几乎一夜没睡。
我摆摆手说,晚上吧,我很累了,我想睡一会。
他冷笑,“出去鬼混了一夜?干嘛还要回来?”
我有些不耐烦,“我说你管得着吗?我们昨天已经分手了!”
他砰一声跳起来,咬牙切齿的说:“那是你说要分手,我还没答应!只要我没答应,你他妈的就别想分!”
我没理他,换上拖鞋直接往卧室里面走。
他斜冲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把我往沙发上拉。
我吊水的手正好是右边胳膊,本来又僵又硬又痛,被他用力一拉,我不由痛得叫出来,眼泪花花的包在眼睛里转。
他急忙松手,拉着我的手,看到上面有些青肿,还贴着胶布,赶紧问我:怎么吊水了?发烧了么?说着还摸摸我的头。
要是换成以前,我肯定立刻就赖到他身上撒起娇来,可是自从昨天他说他要结婚之后,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假惺惺的要命
。
“没事,我昨天在浴缸里睡着了感冒了,刚才去了医院。”我说着甩开他的手,站起来准备回卧室。
他一把抱住我,抱得很紧,久久不开口。
我没有力气挣扎,或许是我还贪恋他的怀抱,反正我没有反抗任他抱着我。
过了一会,他静静的开口说:“浅浅,我知道这两年你特委屈,我基本上也没管过家里,我忙得忽视了你,我知道你很怕
孤独,喜欢有人陪,可是我也没办法,我也很想陪着你,但是确实事情太多太忙,我想再拼一把多赚点钱,以后我们就都
不工作了,我陪你到处走,你以前不是一直想去海边么?不是一直想去埃及看金字塔么?我不努力赚钱,怎么能实现你的
愿望呢?现在能碰到赚钱的机会,我当然不能放过,你也知道的,有时人发财,不是光靠能力,还得靠运气和机会,我觉
得现在这机会真的不错,也许做好了,过几年,我就可以陪你到处走了。浅浅,你再忍一年可以么?一年就好。”
妈的个混蛋,你现在来煽情?你这话说给谁听啊?我心里慢慢积聚着愤怒,你下个月要结婚了,你这边还跟我说以后我俩
怎么怎么样?你当我是什么?金屋藏娇么?
我不想说话,因为我没有力气跟他吵。
也许他会跟我说,浅浅,我结婚也是没办法,家里逼着的,我就是和她走个形式而已,只要生了孩子,我也算对父母有个
交代了,你放心,我还和你在一起,我们什么都不会变。
这样的事,在圈子里多的是,可他看错了我,我也有骄傲。
他看我沉默着不说话,松了松手,看着我。
我别过脸去,说:“潘勇,真没必要这样委屈你自己,你忘了以前你是多么骄傲一个人么?低三下四,实在不是你做事的
风格。再说了,潘勇,是我对不起你,我外面有人了,分不开了,我喜欢他,我想跟他在一起,分手吧,就算是成全我。
”
我眨了眨眼睛,把涌出来的泪水逼回去。
听得他把牙齿咬得格格做响,我闭上眼等着他的一巴掌。
他很久没动,然后说,“浅浅,如果你是生气我结婚的话,我可以告诉你,这只是个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