谄媚,在这美好的假期里他可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所以在接受吉川示好后的第二天,他便偕同吉川另外到欧洲的庄园渡假去了。
到欧洲玩上二天,还是免不了想起自己走的时候都还病着的人……虽然理智上觉得没必要,但情感上还是忍不住拨了通电
话关心。
米诺接通电话,清楚锦想知道什么,很自觉的告知:「东山先生当天一大早便离开了。」
「不是还病着吗?」锦的口气听得出一丝烦躁和担心:「怎么就让他走了?我不是说过让他待到想走再走。」
听出锦的责怪之意,大概以为他懒得应付把人赶走,米诺不禁苦笑,其它也不好多讲,只能回答:「东山先生坚持要走。
」
锦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走的时候人看起来怎么样?」
「少爷还不知道吗?」米诺这边也沉默了,久久才说了一句:「今天早上有架夏威夷飞日本的航班刚起飞不久就在空中解
体爆炸,估计无人生还……」停顿了一下,米诺才继续说道:「东山先生……也在旅客名单之中……」
听到航班爆炸时,锦已经背脊发凉,再听到东的名字,脑中已经一片空白,只听到米诺的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
连自己怎么挂掉电话的都不知道,接下来自己对谁吼了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回过神时,已经在自己的私人飞机上,目的地
是前几天起飞的地方。
心……好像空了,可脑海里却是满满的那人,在自己身下屈辱失神的样子、那醉态可掬的模样、替自己唱生日快乐歌的真
挚、在舞台上的帝王之姿、和小暮撒娇笑闹、在片场被恶惨……甚至最初的淡漠……全都还那么清晰生动……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会忽然就没了呢?!
这肯定是一场玩笑、一场恶劣的玩笑……
*
「小暮……」电话里的声音带着很重的撒娇意味,通常只有在知道自己犯错时才会有的语调:「对不起喔……」
「东?!」没有平日准备收烂摊子的无奈和有气发不得的憋闷,小暮可以说是用着感恩的激动心情问道:「真的是你吗?
你现在在哪里?」
「我睡过头了,没赶上飞机……」东很理亏的又加一句软软的:「对不起啦……」
「还好你睡过头了!」小暮几乎要哭出来,其实看到电视新闻他已经哭过几次了。
终于听出小暮不太对劲,东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你还没来得及看电视吧!」
「那当然,」东连忙回答,犯错不要紧,但罪后态度一定要好、要积极、要诚恳:「我可是一醒来发现睡晚了就马上找电
话给你。」
小暮终于有心情笑了,整整声音,才说道:「你预计搭的航班起飞不久就爆炸了……」
东刚才说话时也已经打开电视,涌入眼睛的便是不断重覆的头条新闻,虽然在电视上见到自己的名字无数次,但看到那几
个黑黑小小的铅字跑马灯过,心里的感受却特别异样……
「东?!」过久的沉默令小暮在电话那头担心喊道。
「嗯?!」东回过神来,怔忡说道:「我看到新闻了。」
光想到东与死神擦身而过,小暮便觉毛骨悚然,连远在千里之外的他都这么觉得,可见当事人心里的冲击。
小暮想都没想,立刻说道:「东,你别怕,我马上飞过去陪你。」
电话那头安静了好久,才有声音缓缓吐出:「小暮,能不能当我没打这通电话?」
后觉 45
小暮想都没想,立刻说道:「东,你别怕,我马上飞过去陪你。」
电话那头安静了好久,才有声音缓缓吐出:「小暮,能不能当我没打这通电话?」
小暮一听,不禁气急败坏:「你在说什么鬼话?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为你伤心难过、担忧着急吗?」
「……嗯……我果然太任性了吗?可是……我真的好想真正休几天假……」
那飘忽疲惫口气还是让暮听出来端倪,想到几天前他们在机场被记者访问的新闻,暮放缓了声音,柔声问道:「锦织会长
又对你做了什么吗?」
电话那头静默下来,久久才传出自嘲的淡笑:「做他有资格对我做的事。」
小暮重重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那些记者虽然是吉川找的,但是没经过景子同意他也不敢这么做。」
「我知道。」
「你……如果答应社长的要求,接下事务所的话……」
「暮,为了这段错误的感情我已经付出太多,我不想连我的人生都赔进去。」
「但社长是真的关心你,真的疼你……」
没等小暮说完,东便截下话来:「小暮,他确实对我很好、也很疼我,但在最后关头……」顿了下,东才继续说道:「他
选择的仍然会是自己。」那是他的切身之痛,也是让他痛苦至今的原因。
暮并不清楚他们以前的恩怨,只还是想为自己所看到的社长说一些话:「就算这样,也不能抹杀他对你的关心,他听到坠
机消息时,都急得昏过去了。」
东急切问道:「他……情况还好吗?」
「年纪大了,心脏有些毛病,医生建议住院观察几天。」暮接着问道:「即使这样,你还是不让他知道你平安的消息?」
东沉默半晌,才道:「刚好让他考虑一下别的继承人选。」
「你……」小暮真想狠狠骂一句难听的,但又实在舍不得,最后只能问出一句:「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接掌事务所?」
不知是不是最近真的太脆弱,这一次,东终于正面回答:「他们要的只是一个方便操弄的傀儡,最好还忠心不贰,能把事
务所利益放在个人利益之上。」东低笑二声,充满自嘲:「而我……就是最符合的人选,因过爱过景子,所以不会伤害她
们母子,因为受过社长恩惠,所以会竭力报答,因为得过事务所栽培,所以不会存有私心……但是我真的做不到,我没有
办法在怀有怨恨的心情下去背负那么多人的人生……我怕我终有一天会忍不住毁了所有的人……」如同见到吉川走向歧路
却不加以阻止……
「东……」小暮能够感受到东的痛苦,不禁有些后悔为什么要逼他。
「小暮,我是人,别逼我做天使……」所有的疲惫不甘都在这句无力的话里。
「你好好渡你的假吧!」小暮收拾起其它心情,故作轻快的说道:「这通电话只是我在做梦而已。」接着口气一转,真挚
说道:「过几天,还我一个神采飞扬的东回来,知道吗?」
「小暮……」真要这么做时,反而有些不踏实了。
小暮反过来安慰:「别担心,你以为现在什么时代?真正的登机名单很快就会更新了,到时候大家也不过虚惊一场罢了!
」接着笑道:「好啦!我这个梦也做的太长了点!是该醒的时候了。」说完便干脆的把电话挂了。
东看着手里话机,唇角微微勾了起来,就算……再难过、再痛苦,身边也还是有人真的关心爱护自己……
后觉 46
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锦竟差点落下泪时,从不信鬼神的他,也不禁感谢起天上诸神,感谢他们没有带走他……
在锦到达夏威夷没多久,航空公司便更新确定的机上旅客名单,谢天谢地没有东,接着打了无数通电话,不过都在甜美的
关机提示里挂断,还没完全定下的心又被撩拨得高高的。
最后索性打给小暮,越洋那头显然很诧异接到锦的电话,但仍是礼貌的回覆由于是私人假期,事务所并没有强制要求艺人
开机或回报,所以还没有东的消息,目前正努力联系当中,可惜声音里少了一丝担忧,锦这才确定东是平安的,但是人呢
?!
小暮不会给他答案,他也等不及那人假期结束重回工作岗位,第一次因为私人理由动用集团力量,只为了赶紧见他一面,
只为了安下惶乱的心。
一个极为漂亮的东方男人,没有刻意隐藏行踪,其实很容易找到,所以在隔天,在一个小的连名字都没有,只靠岛上渔夫
接送少数旅人的离岛上,锦终于看到人了。
那人躺在面海的沙滩椅上,闭着眼睛,意态悠闲、神情安详,接近黄昏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像是镶了一道金黄色的边,凉
快的海风轻拂而过,扬起他的发梢,翻起一波一波的浪,他还清楚记得那细柔发丝的触感,当然不只发丝,还有那柔软的
唇、光滑的肌肤、微热的吐息……
慢慢踱近,锦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在东身上。
人被惊醒过来,看到是锦,眼眸倏地一缩,随即一黯,然后微微垂下。
锦看得清楚那一瞬间在东眼瞳里闪过的恐惧……心……揪了起来……
「没看到新闻吗?怎么电话也不开机,你知道多少人替你担心吗?」
「知道。」东应得够直接:「只是没想到其中有你。」
拉过旁边的空椅,锦在东身边坐下来:「你怕我?」锦也问的够直接。
「这不就是你的目的?」东微微撇唇:「恭禧,你做到了。」
锦一点儿也没有高兴的感觉,强迫东看着自己:「就算如此,我也不会放了你。」
轻笑一声,笑容却饱含疲累:「为什么?我不过是个花点钱就能买到的男妓,是你最看不起的那种人,你锦织会长招招手
要多少有多少,为什么就是不能放过我?」
东神情看来非常疲惫,那是自心底深处蔓延上来的倦怠,看着愈发让人感到萧索凄凉。
话很令人不悦,但看到东的样子,锦却什么也发作不出来,最终叹了口气:「你就这么讨厌我?」
「讨厌的不是你,而是我们之间的关系……」东自嘲一笑:「见不得人的私下关系。」
想了想,锦终于还是道歉:「前几天弄伤你……对不起。」
「伤的从来都不是身体……」东淡淡说了一句,声音恁轻,根本不像是回答锦,而像是说给自己听一般。
虽然声浪轻悠飘忽,但锦还是听到了,从前他没有疑惑,所以享受这个人的身体是完全理所当然的事,可现在,他晓得自
己再也理所当然不起来。
锦第一次有了探究过去的冲动:「告诉我六年前你为什么答应这笔交易?」
「那是我的私事。」东冷淡回道。
「你不想结束这种关系吗?」锦问道。
意料中的,东倏地抬起眼来盯着他。
「我不能给你任何保证,但这是你唯一的机会。」锦一脸无谓:「说不说随你。」
锦那付胸有成竹的笑让人看了很是刺眼,东把视线移了开去,过得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因为我想结婚。」
虽然劲爆,但这答案锦早就从自己的表弟那里听过,倒也不觉什么。
「艺人是事务所的财产,愈红的愈是,我们连和异性交往的自主权都没有,更别说结婚了。」东眯着眼看着海平面,像是
在说旁人的事一般平淡:「我和那女孩私下交往三年多,始终欠她一个承诺,和事务所交涉多次也没有结果,后来,事务
所提出一个条件……」说到这里,东转头看向锦,唇角微撇:「我答应了。」
听别人说和听当事人说的感觉果然不同,锦根本理不出自己的心绪,乱糟糟的纠成一团,他脱口问道:「你都要结婚了还
答应这种事?」
「只要一次就能自主我的人生,我觉得我付得起。」
「一次?!」锦脱口问道。要是只有一次,那他怎么会和自己纠缠六年之久?
后觉 47
「只要一次就能自主我的人生,我觉得我付得起。」
「一次?!」锦脱口问道。要是只有一次,那他怎么会和自己纠缠六年之久?
「但事情总是有一就有二,当你踏出错误的第一步,就再也回不了头。」东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然后给出答案:「
和我同期、也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他女朋友怀孕了,只要事务所点头他就能成为世上最幸福的男人,但事务所把他的命运
交到我的手上……」抬头望着锦,东缓缓说道:「而这一次的交易是……直到你厌倦为止。」
有一些从不觉得重要、也不曾刻意记住的记忆片段就这么被锦翻找出来……
『锦织会长,这一次绝对让您满意,他可是当前最红的偶像,之前被事务所保护得滴水不漏,这次我可是费了不少心力,
保证干干净净……』
讨好自己人的太多,多到锦连应付都懒,那些自吹自擂的好听话也如马耳东风听过就算,反正人都送到饭店房间了,也没
有不享用的道理。
之后牵线的人似乎问过自己,也是随意一句应酬:『挺好。』
再然后,就拿到这人的使用权了……锦一直以为这是双方心甘情愿的交易,原来,那人竟有恁多的无奈……
如果他早点知道,或许还能放手,但这时……似乎已经晚了。
「你的婚为什么没结成?」这事锦听川原说过,但还是想听东自己说出口。而且,这恐怕也是东愿意答应第二次交易的原
因。
「我给的承诺太慢,有人先给了。」没有指责也没有怨尤,东的口气淡到让人几乎遗忘他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
「你不恨她吗?」锦不信他一点怨恨也没有。
「恨?」东嗤笑一声:「能让我好过一点或是快乐一些吗?」望向天空的眼睛很是澄彻,看不出一丝污垢:「她值得最好
的,而我在出卖的自己同时便已经失去资格。」
锦突然有些恨起那个女人,竟让眼前的男人落寞至斯,但又不能不感谢她,如果没有她的背叛,这人又怎么可能与自己纠
缠至今……
没有等到锦的回应,东转头扬眉,问道:「没其它问题了?」
锦能看到东微挑眼角里的明显期待,那眼神令人心跳加速、血液沸腾,但可惜自己刚才问的不是『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而是答应结束二人的关系。
「没有了。」锦回道。
那双细长的眼睛更晶亮了,期待之色更盛。
锦抿了下嘴唇,为了即将打破对方的期待而感到有些心虚和心疼,清清喉咙,他道:「你知道你对我的意义吗?」
东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心里已有预感,情况恐怕不像自己想的乐观。
「你知道我现在为什么在这里吗?」锦又问道。但没给东回答的时间,他自己接了下去:「这时我应该和自己刚送上门的
新床伴,也就是你的师弟在欧洲庄园渡假,但是一听到你坠机的消息,什么也顾不了立刻赶过来,在知道你不在登机名单
中时也该放心了,但就是有股冲动一定要见到你一面才行……」停顿一下,锦才又道:「我是第一个到你面前的人吧!足
见在你遇难后最挂念你、最想见你的人是我……」
「所以呢?」东的声音已经沉了下来,眼神也不再清亮,眸中虽然还摇曳着希望之火,却比刚才淡了许多。
「我还不知道你对我的意义是什么,但能确定的是,绝不是你心里定位的那种关系。」
「然后?」眼里的火快速黯下,只剩顽固的星星点点仍然不肯灭去。
「我不会再对你做前几天的事,但也无法放了你!」
眼中火苗终于完全熄灭,失望随即掩上,速度快得让锦以为自己看到泪光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