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知道埃蒙大人的秘密恋情。」
「皮丁诺太太偶然跟我说的。她有一个女儿,那个女儿工作地方的老板娘的妹夫的表弟正在和丽洁儿的园丁的女儿交往,
所以知道。」
「……什么?」这么错综复杂的关系是怎么回事?
「他们闲暇的时候好像很喜欢谈论雇主的私生活。」
难怪老是被皮丁诺太太当成一只害虫看待!卡雷姆认真考虑着要找时间清查家中仆役的人际关系,安杰路希已跨上奥达隆
送的白马,催促他:「我们启程吧!」
「殿下准备好赔上名声了吗?」卡雷姆也上了马。
「嗯!」他暗自在心里想着,只要救回奥达隆,名声又算什么?
卡雷姆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他们两人相偕出城,绝对逃不过被误会的下场。他打算宣称带安杰路希出城散心,然而每个
人都会自动在心中翻译成带去城外的别庄过夜,顺便做不该做的事。卡雷姆经常来这一套,两三天不回来也没有人会见怪
。
实际上,出城之后,他们就直奔约一天路程的佛利德林夏庄。
过程很顺利,利用明亮的月光连夜赶路,于翌日傍晚抵达夏庄,比预计的时间更早。这个季节只有少数仆人留在庄园里,
很适合做为休息、并且补充远行所需物资的落脚处,等到消息慢慢传回王城,他们早已越境。
安杰路希没有类似的经验,一日一夜马不停蹄,身体疲倦不堪,直接在大厅长椅上睡着了。
醒来时,天空还是黑沉的,空气有点冷,搞不清楚究竟有没有睡觉的卡雷姆已经整理好行囊,带齐所有需用的粮食器物。
人和马匹都获得一顿饱餐,拂晓时他们再度上路。
米卢斯境内的路程算是轻松的一段,没有意外与危险,从第一天开始,就是不断不断地赶路,直到边境为止。
沿途充满不曾见过的风景,安杰路希却无心观赏。长时间待在马背上,他的身体经常是酸痛且疲倦的,每一次下马休息,
疲累都使他很快入睡,又因为紧张与忧心而在短时间内清醒。即便想多休息一会儿、睡得久一点,精神上也无法办到。
如果不是马匹和身体有极限,他其实并不想要任何的停顿与耽搁。
「殿下请看,那座高山就是国境的分界,斯坦达尔和寒冷的天气都在山后,会一口气变冷喔!」
数日后,卡雷姆指着窗外的高大山脉解说着,安杰路希勉强从床上翻过身看了一眼。
他们已经抵达米卢斯的极北之地,投宿在一座边境城镇的旅店二楼。安杰路希一踏进房间,忍不住就趴倒在床铺。
几天来,他们有时住旅店,有时露宿郊外,端看附近有无城镇而定。今晚是不得不在城镇停留,国境的关卡在太阳下山之
后封闭,明天一早才能跟着平民商队出关。
卡雷姆将行囊放在安杰路希对面的床上,嘱咐他别离开房间一步,就出外采买御寒衣物和食物饮水,顺便打探情报。
他的叮咛是多余的,别说踏出房门,短时间内安杰路希连床铺都不愿意离开,他真的很累!
而且他真的很怀疑,卡雷姆的精力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不需要休息,立即就能出门办事?对他而言简直是谜团。
这一趟旅途下来,卡雷姆的体力、耐性,他的可靠与体贴,改变不少安杰路希以往的印象。虽然嘴巴依然天花乱坠,夸张
的谄媚不断,但是他的举止总是谨守分际,无一处不符合一名骑士的高尚品德。
这很明显与外界对他的评价相矛盾,安杰路希忍不住提出疑问,卡雷姆只是笑着回答:「我是去救奥达隆,不是要让他杀
死我,所以我一直非常努力对抗着殿下的魅力。」
「你在骗人!不过我能猜到原因,我知道你把我当成什么。」
「除了是优雅又迷人的尊贵殿下,我还能把您当成什么呢?」卡雷姆显然对他的说法感到很好笑。
「是兄弟,」他充满自信地说出心得:「你就像是我的兄长,如果是兄弟,当然不会有任何暧昧。」
然后卡雷姆失手弄翻了整锅汤,几句「真是受宠若惊、实在太荣幸」之类的简单应对,竟然说得支离破碎,让安杰路希觉
得非常不可思议。
无论卡雷姆到底怎么想,总之他们就是不受彼此的魅力影响,即使睡在同一间房,露宿时怕冷而靠得近,仍旧没有一丝暧
昧的情愫产生。
或许社交界里不会有有人相信,但是他们一路上都是单纯的主从关系。
在安杰路希的心中,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他的脑子里,他的所有心思,满满都是他思念的那个人。
想着奥达隆,心里的感受十分复杂,他担心着对方,不计代价只要奥达隆安全,却又因为自己终于能有所贡献,能够证明
自己的心意而隐隐感到兴奋与甜蜜。
他仰躺着,怀疑自己的情绪是否恰当。
倾斜的旅店屋顶开了一扇天窗,月亮就在正上方,他抬起一只手,美丽的乳白色月光洒落在掌心。
今晚的月色这样美,奥达隆也看见了吗?同样的光线是不是也照在他身上?如同他这么想念着他,奥达隆他有没有……想
起过自己?
奥达隆抬头望着夜空,月亮的形状改变很多,跟出发当天完全不同。半个月经过了,他们还走不到一半的路程,落后的进
度令人心急。
为什么安杰路希会近乎慌张的,将希望寄托在一个未必会成功的计划上,奥达隆如今稍微能够体会。
兰瑟的病真的严重,严重得超出想象,同时又是不习惯表现自我的个性,处处担心添别人的麻烦。路上有好几次,他晕眩
难过,山路的颠簸更增加不舒服的感觉,这种任何人都会要求休息的情况,兰瑟却强行忍耐,等到终于被军医发觉,已经
处在半昏迷的状态。
疏忽的侍从惶恐得不得了,不断道歉,深怕被一脸不高兴的将军扔到山崖下;尚未从不舒服当中恢复过来的兰瑟却也忙着
致歉,觉得自己耽误了行程、连累了大家。
奥达隆在心里暗暗摇头。任何事情做得过头都是糟糕,三殿下一心不想添麻烦,有时反而造成更大的麻烦。
但是他的身分不适合说这种话,更可能被三殿下误以为是一种责备,所以他什么也没多说,只能尽力放慢行进的速度。
然而,时间拖延越久,兰瑟的状况会越来越差,为了缩短时间而赶路,又怕身体承受不住,当中的分寸很难拿捏。奥达隆
本身是一个身强体健、很少生病的人,更没办法依自己的习惯衡量他人,格外伤脑筋。
幸好气候很配合,像今晚这样升起营火,在野外过夜,还不至于太冷。
他握着一束细细软软的发丝在手里,手指滑动、摩擦着……眼睛仍然望着月亮。
越往东北,夜晚就越长,四周一片黑,其实也只到晚餐的时间而已。
王城的天空应该还有一点亮吧?十几天了,那个留在家里的人是不是已经适应,开始自由自在的生活?也许事情本来就应
该是这样,自己的强求果然是一场空……他收紧拳头,那一束断发在掌中弯曲,柔顺地改变形状,却好像随时会从指间溜
走。
有脚步声靠近他,奥达隆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将手里的东西放回上衣里侧,十几天来反复这么做,变成一种习惯。
侍卫低声向他报告,兰瑟殿下希望留在马车上睡觉,不想吃晚饭。
「不行!殿下一整天都闷在马车里,对身体和精神都不好。时间再短暂也无所谓,他必须接触外面的空气,不吃东西更加
不能接受。」
「……属下劝不动。」
意思很明白,这种硬要违逆亲王意愿的事情,侍卫们希望长官亲自处理。奥达隆不得已,走到马车边。
车门是敞开的,兰瑟半躺在铺平的车厢里,月光淡淡透了进去,那张苍白的脸彷佛溶在月色里,飘着极不真实的气氛。
奥达隆垂下视线,唤了一声殿下。兰瑟听出奥达隆的声音,慌张得想马上爬起,力气却不够,勉强只撑起半身。
「请殿下出来用晚餐。」
「谢谢你来通知我,可是我……我……」他感觉吃不下东西,又不好意思任性拒绝。
兰瑟的个性很温和,奥达隆并不喜欢逼他,可是他们还剩一半以上的路程,设想最糟的情况,也许无法从头到尾保留住马
车,每个人都都需要体力,病人也一样。
看着虚弱的三殿下,奥达隆想起安杰路希曾说过的话
——把兰瑟当成是我,护送他去。
竟然有一股微酸的伤心涌现,几乎算是自暴自弃,他在心里对不在场的那人说着:是你自己要求的,你不在乎我对别人好
,我又为什么要介意?
「失礼了。」
他忽然弯低身子,连着覆盖的毛毯一起,将兰瑟横抱在身前,抱着离开车厢。
「——!」兰瑟狠狠吃了一惊。他的身体虚弱,经常被抱来抱去,但是……从来不是奥达隆……
他惊慌得脑子先是一阵混乱,最后又变成一片空白,好像害怕打扰到什么似的,不敢动不敢出声,苍白的脸颊隐隐现出难
得的血色。
他被抱着来到营火边,放落在一个整理过的舒适位置。空气清新微冷,钻进了鼻腔,兰瑟轻轻打了一个喷嚏,侍从立刻带
着温暖的毛皮大衣过来,再送上冒着白色烟雾的热汤。
刚才昏沉沉的疲倦不知道何时消散大半,兰瑟捧着汤碗,缓慢进食。进入寇兰之后,三餐和住宿都在野外,道路也变得更
难走,他虽然努力想振作、想适应,身体却不太受指挥。
奥达隆坐在一旁,严肃的双眼紧盯着兰瑟,大有不吃到令他满意就不放人回马车的意思。兰瑟不但不觉得讨厌,反而终于
有了一点食欲。
吃到一半,他转过头问:「你拿在手里的……那是什么?」
手部的动作僵住了,奥达隆愕然看向掌中的柔软。自己是什么时候拿出来的?他收起发束,含糊回答:「没有什么。」
兰瑟露出淡淡的笑容,他不会错认那么稀有的金色光泽。「安杰的头发,对不对?」
奥达隆没有回答,他默默移开视线,不再紧盯着兰瑟。
「你们是不是在吵架,因为我的事情?」
「不是,我只是单纯失败了。」
失败?很意外听他这么说。「但是安杰喜欢你。」
奥达隆渐渐绷紧了脸皮。「他喜欢被宠爱,不是喜欢我。」
「不会的,您搞错了。」
奥达隆倏地站起,一句话也不说,转身离开了营火。
他这种失礼的举动,反而令身份较高的兰瑟懊悔,虽然立刻有侍卫过来接替守护在自己身边,却不能填补心中的空洞。
从安杰路希的言行举止,兰瑟看得出来,奥达隆没有对安杰路希说出这趟任务真正使他尴尬的原因,即使说出来能够拒绝
任务,他仍旧优先顾及他们兄弟间的感情。
兰瑟低垂头颈,自我厌恶着。也许当初根本不该同意安杰的提议,相较于不知情的弟弟,利用这一份体贴的自己,更显得
卑鄙可厌。
「……对不起。」
他从沮丧中诧异抬头。竟然是奥达隆去而复返,主动回来向他道歉:「我不应该未得殿下的允许就随意走开,请殿下原谅
。」
「没……没有……你不需要道歉……」他摇着头。
他们谁都没有再说话。奥达隆静静陪在一旁等着,直到吃完一顿饭,稍事休息之后,他再次抱起兰瑟,回到马车。
「我、我下次自己走……」在车厢里被放下,兰瑟忽然有些突兀的说:「这样对安杰不好……他是真的喜欢你,真的。」
他看着奥达隆,心情十分紧张。贸然说出这种话,就算被当成是虚伪,他也情愿承受。
奥达隆蹙起眉,又松开,似乎叹了一口气。他从车门边退开,低下头,恭敬行礼,「请殿下好好休息,我告退了。」
望着奥达隆慢慢走开的背影,兰瑟阻止了打算关闭车门的侍从。
「不要全关,我想……看看外面。」
侍从犹豫着照做,让门开着一半。兰瑟躺卧下来,将奥达隆保持在视线范围内,在朦胧的安心感中睡去。
对于身后那一道关注的视线毫不知情,奥达隆正专心听取侍卫的巡逻报告。
「……真的是人,就躲在树林里面。太阴暗了,我看不清楚,但是绝对不像山里的动物。」
另一名侍卫拚命点头附和:「我也觉得是人!而且跟白天看见的很像,是同一个人吧!」
奥达隆的脸色沉重,这实在不是他希望听见的巡逻报告。
前几天他们就发现远处有视线在窥探,一开始无法断定是人还是动物,但是动物不太可能一路跟踪人类这么久,只能接受
被人盯上的现实。
他四下移动视线,观看周遭地势,考虑着应对的方法。
两名侍卫一面等候进一步指示,一面小声交换意见。
「会不会是强盗的斥候,来打探情况?」
「但是我们今天早上才消灭了一批,那个人只是躲在一旁观看,应该不是同伙吧?既然不是同伙,怎么可以跑到竞争对手
的地盘跟踪目标?」
「说不定寇兰的盗匪就是很随便,因为是寇兰人嘛!」
奥达隆可无法轻率认定是盗匪。
截至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出现真正的危险,被盗匪骚扰过几次,几名侍卫受了轻伤,损失惨重的都是对方。旅途应该算
是非常顺利,如果没有那个跟踪的家伙在。
队伍走得这么慢,可供马车选择的路线极为有限,真的要跟踪他们,连小孩子都办得到,为什么还会跟踪到被发现?是因
为智商低于孩童,或者是有恃无恐?
如果是不懂规矩的低智能盗匪就好了!但是他们不能这么期待,把生命安全交给运气,无异于自杀。
奥达隆最后做出了决定。
「你们再找一个人,轮班盯好,不要让对方离开视线,明天早上我们捉他来问话。」
「你到底有没有睡觉?」
「谢谢殿下的关心,我睡得很多喔!」
眼前是卡雷姆灿烂的笑脸,安杰路希咬着面包,不相信这个回答。
昨天晚上他在卡雷姆回来之前就不小心睡着,隔天睁开眼睛又看见精神饱满的卡雷姆在收拾行囊,桌上甚至摆着刚拿来的
简单早餐。
有睡,是什么时候睡的?还说睡得多,胡说八道!
趁着安杰路希吃早餐的时候,卡雷姆说起前一晚在城防指挥所打听到的消息,显然他不但睡过,连早餐都先吃过了。
据他说,斯坦达尔南方第一大城的黑岩城,这几天的警戒骤然提高好几级,依照进驻的军团规模推论,很可能有一名王子
在。
「一过关卡就能远远看到黑岩城,中午之前能到。我认为城里可能是三王子或四王子,但我们似乎别无选择。」卡雷姆难
得没带着笑容说话。
一旦进城,即使不采取主动,对方也会发现他们——两个过分显眼的外国人。若是不进城,黑岩城建在道路要冲,四周地
形险峻,绕道所耗费的时间都能一路走到药师谷了。
经过商量,安杰路希决定不浪费时间,直接去拜访黑岩城的王子,请对方引见大王子,这是最简便最可行的方法。卡雷姆
还保有疑虑,安杰路希却乐观认为以他的身分,对方应该要尽力协助,不可以刁难。
用毕早餐,退房结帐,安杰路希站在旅店门口等人牵来他的马匹。边境城镇的陌生景观吸引住他的目光,白马来到身后也
浑然未觉,直到背脊被马儿亲热地顶了两下。
他跟那一晚同样被吓一跳,往前冲了一步,抬眼见到面前的是卡雷姆,不是奥达隆,忽然感到莫名的失落。
卡雷姆早就注意到好几次,安杰路希常常因为小事发呆发愣,一脸的心事重重。他看得出来那是想起奥达隆的反应,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