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对话后,豫辰果然联合虎王杀上天宫。他们本着出师有名与发泄余愤的势头,胜了几仗。最后妖族向天兵讨了几件
法宝及不伤及凡人的保证后,才班师回朝。
待豫辰带着战胜品与保证回到京城,已是两三个月后的事。
其时,豫辰匆匆约道士到书房,塞给他一声白玉佩,说是天宫之物,能护着灵体。有鉴于子清复活后常常“魂不守舍”的
情况,此物正有使其灵体合一的妙用。
“看来你此处收获颇丰。”子清笑道,“我本以为你要留在天宫很久,直到杀到九重天上。”
“光阴苦短,若要杀至九重天上,怕是要打个数百年。”矜夸望了子清一眼,“凡人的寿命不过数十,我怎舍得把时间花
在战事上?”
“你不说我倒忘了,我纵是道行再高,也仍是凡人一个。”
“什么时候,找一个合适的时机,你解开龙心的封印,就能成仙,与天地共寿了。”
“且不说天宫恨我,纵使他们既往不究,若要我出手对付你,行么?一旦为仙,便要听从天宫之命啊。”
豫辰动动嘴唇,正要调侃“你能对付得了我吗”,便觉得那根本就不是让对方安心的回答。沉默良久,他答道:“我辛苦
把你拉回来,便是因为你此命有仙缘。飞升之事,我定会助你。”
“哈。”子清笑了一声,没有答话。
七月露浓,距离梅妃登后位之时越来越近了。
二十三.
入秋后某个吉日,帝策封皇后。此事交由朝廷新贵来办,与国师府干系不大,因此豫辰与子清赴完宴席后,就一直守在国
师府,免得卷入朝廷新一轮逐权战中。此后数日间,国师府来了两名不速之客。
一是近日被皇帝看中的道士灵虚子。他在立后前后帮了皇帝几次,颇受帝宠。而他踏入国师府,却不是为了皇帝之事,乃
是来与豫辰战口舌争利益。此人是天宫的上仙。
他到时,豫辰命人搬藤椅到庭园,坐观院中的桂花,笑道:“我不过离开天宫月余,上仙寻来可有要事?”言下之意十分
坦然:若无要事,还请离开。
灵虚子似是习惯对方傲然之态,说道:“我不是那些顽固不化的神仙,天宫与妖族之战也该停了。这样对你家道长也比较
好。”
闻言,豫辰转头看他,确实听出些意思:任他势力再大,也没有办法在天宫为所欲为,而要让子清得以长生不死,只有成
仙这一途。只是天宫妖族积怨颇深,不是数十载便能化解……人生短短数十年,对龙来显然不够。
不知灵虚子是否知晓豫辰心中所想,他见对方并没有回应,便开门见山地说下去:“夏时之战,妖族在天宫长驱赶往,着
实让天宫之人吃惊不少。这让某部分人畏惧妖族的实力,起了投降之心。而妖族藉着战胜的优势,也在天宫讨了不少便宜
。”
“天宫实力并不弱,如果当时守天宫的几位名将没有被水族纠缠在天南地北,虎王未必能率军杀进一重天。”豫辰答。
“可是,天宫所能依赖的确实只有上古老仙与这几位名将。”灵虚子嗟叹一声,答道。
他说的话不假。仙界自从定了规则来确定众仙的地位后,许多神仙便不盲目追求武艺,而沉迷在各种技艺之中。如此一来
,他们连战斗也得依赖法宝之类的物品。与之相反,妖族是弱肉强食的世界,众妖为了保命,只能不断磨练武艺来自卫。
如此一来,天宫积贫积弱,妖族越战越勇。
“我是一个自私的神仙,以现在仙魔的形势,天宫总会被你与虎王毁掉。”灵虚子又道,“所幸现在有子清道长在,你才
不会专心致志对付天宫。假若他百年之后,寂寞的龙王大概会以天宫作为玩具吧。”
“天上原来也有清醒人。”豫辰笑道,“子清他本有仙缘,但你们压着授仙箓,使他升不了仙。那待我有闲暇时,自然会
替他算算这笔帐。”
“若我能助他成仙,你可否承诺水族与天宫再无战事?”
“我与虎王乃是结义兄弟。”豫辰婉拒,又笑道,“想必上仙早已看过我与虎王提出的议和书,只要天宫同意,仙魔之间
便可享千年和平。但只怕此事单凭上仙也作不得准。”
“那议和书提及之事确实极妙,可是天宫那批老顽固一心想着仙界至高无上,又怎愿与妖族平起平坐呢?”
“直接了当说吧,我有什么可助你之处?”豫辰笑道,“上仙怕早有谋取天宫之权的心吧。”
“我专心于天宫之事,就难以顾及凡间的变化,届时请你多担待了。”
“嗯。”豫辰应道,转头看向灵虚子所在的位置,那处杳无人影。
那人是掌管四时变化的上古神仙,轻易不踏足人间,灵虚子不过是他的幻影罢了。如果代其暂管凡间四时之事,便可换取
仙魔间的千年和平,这事对豫辰来说,确是嫌了。
这一个带来转机的不速之客刚走,另一位又至。这位在清晨时敲开国师府的门扉,便扑进子清的怀中。在她背后,紧跟着
一个细小的杜鹃精——皇后即位,有凤来仪。
梅丫头在国师府刚落座,就转告了虎王及虎妞的问候。她在拜会豫辰二人前,曾先往妖王之处。
“虎妞她竟挂念我,这真出我意料。”子清笑道,剥一块桔子交给她们。
虎妞并不喜欢子清,这是附近妖怪都知道的事。但他们并不知晓,自从那二人合力毁去混元珠起,虎妞就认同这个“伯娘
”。那时虎妞一直旁观,并不懂二人的想法,但她并不笨,深知毁珠之时若其中一方怀有私心,不倾尽全力,必会亡其中
一人。再说,她与道士结伴之时,也察觉这道士虽未成仙,但修为不弱,人奸诈起来更是可怕。既然如此,她就更没有瞧
不起他的理由了——虎毕竟是崇拜强者的。
梅丫头转述虎妞之事,引得众人一笑。此后,她便在国师府住了下来,趁着那二人有闲余,便跟从他们学起人间的学问。
【故事三】
二十四.
金桂飘香,仲秋刚过,豫辰二人奉命前往南方的越县。这附近有好几个乡村,是个不大但也不小的县城。
县官端坐客座,恭敬地看着被请上主座的豫国师,说道:“入秋以来,越县所管的乡,已经有半数走水。有些发现得早,
及时扑灭了,有时整整烧了半个村子,凄惨得很。”
“县令可曾查出可疑之处?”子清在旁说道,“发生这种事,也有可能是有人故意为之。”
“下官惭愧,未能查出蛛丝马迹,问过那些村民,村民皆说那火是突然烧起的。”县令低下头,战战兢兢:眼前二人只需
在皇帝面前说一句话,便可让他脱了乌纱帽,如今他又办事不力,故有些心惊。
“那可有村子曾多次走水?”豫辰问。
“那倒没。这次说来也奇,若有人故意为之,定会找相邻的村子,可是每次出事的村子相距甚远。”县令回答,“而且,
下官也查过走水前后那些村子有何人出入,但并没有发现异状。有些村子更是无人外出走动。”
“这几个村子之间的相往深吗?”
“那些村子大多一村守着一家姓,交往并不深。”县府答完,等候着对方再问。然而豫辰二人已无意在府中等候,而是让
县令为他们安排出行,前去被火烧过的村子。
马车徐徐行走于山野间,子清道士掀开车帘,看着帘外风光,对豫辰说:“好友,你有何看法?”
“听县令之言,并不是人为……只是这事实在蹊跷。”
那莫名之火因何而起?豫辰自从接了上仙之托后,便一直令众妖帮助看管四时气候。越县之火出乎他之意料。按上仙所作
的安排,越县确该有一场火,焚光漫山的草木,但现在那火尚未烧起,便有意外之火袭向村子。
豫辰思索片刻,又道:“子清,这火起得诡异,怕是别有动机。”
“可惜我们仍未知道此事是何物引起,谈论动机未免过早了。”子清笑道,忽地想到夜半时刻总有人敲着铁锣喊“天干物
燥,小心火灾”——现在乃是仲秋季节,因一时小察而引起火灾,那也不无可能。
子清如此想着,没有料到在乡村里接他们的便是每夜拿着锣巡更的人。那人看到豫辰二人,张大嘴笑着,就把他们领到附
近的民居安置起来——这村子甚小,又被烧了半个村子,房舍已经没有以前多。纵使县令已经帮着票子出了不少资金,但
杯水车薪终究改变不了村子的惨状。是以巡更人安排的房子甚小。那房子的主人是一个瞎了眼的老婆婆。
“瞎婆婆,这两名贵客暂时安排在你那儿,你好服侍他们。”巡更人大声说道,待安置豫辰二人后,就匆匆离开,赶去与
村子的少壮一起重建房舍。
他走未久,又有一名老人走来,看打扮该是村长。那人先是行礼作揖,再来粗粗说明村里的损失,就告辞,转身前去指挥
壮士们。
面对这种情况,豫辰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对道士说:“看来,他们只顾着重建,并无意追查走水的真相。”
“就算查出原因,也换不回被烧毁的房舍。”子清答道,颇为理解村民的做法。他熟练地拿出风水盘,在村子周围走了一
圈,最后确定此村的风水中规中矩,并没有犯下会引起火灾的禁忌。
豫辰也在村中走了一圈,查看各处被烧毁的遗迹,顺道向正在重建的村民探听消息:村子首先起火的是靠近山林的猪圈,
当时猪圈被烧毁一半,里面的猪受了惊吓四处乱串;起火那天风特别大,火势很快就蔓延到其它房舍,才造成今日的惨状
;现在村里受灾的房子,靠近猪圈的几乎焚毁成灰,其余有些烧了一半,有些只烧了墙角,修修补补总能凑合着住。只是
,猪圈起火时,那一带并没有人,也没有堆积的禾草,这火起得诡异,纵是村中有阅历的人也不解其因。
“这儿真是无端走水啊。”
豫辰从猪圈处返回房舍时,道士早已回来,正如坐在门口的瞎婆婆闲聊。因此他听到豫辰之话,答了一句:“这倒未必,
瞎婆婆刚刚说,在村子走火前,她曾感到一股气息自林中而来。”
“咦?”豫辰吃了一惊,连忙追问。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感到一股热气,仔细听并没有脚步声,当时的感觉怪着呢……我还没有回过神,就听到村子里
有人喊走水,我也被人拉到安全的地方。”瞎婆婆如是道,却也仅仅能提供这一点情报;而其他村民,只晓得火忽地窜出
来,并不知它因何而来。
二十五.
一个村子的情况如此,其它也一样。豫辰二人走了好几个出事的村子,都没有发现线索,大多只有一两个较为敏感的人在
事情感到有热流袭向村庄。
他们巡了几个乡村,就返回县中稍作休憩,当晚便收到消息说又有一个村子遭殃了。出事的村子距离县城较近,他们赶到
时,火刚灭不久,地上仍有许多火烧毁的残梁断柱。
子清刚进入村子,扫了一眼村中的惨况,连忙驱马冲往村后的山林——尽管妖气日渐微弱,但他确实感觉到村子附近有一
股炙热的妖气。假如之前拜访的村民所说的便是这股热气,那么就能够判定村庄失火之事确是妖怪所为。
然而,那股妖气并不能提供给子清更多线索——它只是使用妖气后的残余。别说透过它找到真凶,光这一股妖气,连妖怪
的种类也不能确定。
豫辰看到子清从后山折转回来,笑问:“怎么样,道长可有让人惊喜的发现?”
“只是一股妖气,那股妖气颇为特别……嗯,是我不曾见过的妖怪。”
子清的回答让豫辰挑了一下眉头,后者低头思索片刻,说道:“不是你见过的妖怪,那可排除的妖怪种类挺多啊。”
“世间之大,也难猜透。”子清答道,却真列了份妖怪表,让县中的捕快一一排查。
这几日间,那些捕快苦不堪言:他们是捕人的捕快,现在却被人指使调查附近的野兽。等把子清道长给的那份名单排除后
,他们确也找到几类其它地方难见的珍兽。于是,他们又得抄上家伙,陪那二人上山探奇。
那些珍兽中确有成妖的,见着豫辰等人也不畏惧,反倒像闲话家常一般告诉他们山林的趣事。如此这般拜访了那些妖兽,
却没有哪个承认曾纵火祸害村民。于是他们只能无功而返。
“我说,他们就那样说说,你们就相信不是他们纵火的?这种时候,就该把他们抓起来,严刑拷问。”领他们进山的捕快
对二人的做法非常不满,在他看来,豫辰二人所做的事仅仅是与他们闲聊而已。
“不必,纵火的妖怪多是属火的,那几个妖兽要么与火相生,要么与火相克,却没有一个属火。”豫辰回答,见子清一直
在旁不语,遂问,“子清,你有什么想法?”
“辰,你还记得最后那个妖兽所说的话吗?”
“‘那火从不曾在同一个地方出现,也许有它的规律’,子清,你的意思是我们得再查查着火之地?”
“嗯,我总觉得我们忽视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子清点头答道。
他们回到县城后,马上请县令帮忙调出这附近的地图。豫辰照着地图描了一张,并把曾出事的村子一一画了红圈,三下五
落二就把着火的地点标明了。
这不标尚可,一标便十分清楚地看到一件事:尽管着火的村子看似远近不一毫无关联,但它们却形成一个圈,包围着一个
十分偏僻的村子。
“这村子……”子清看着一眼,吃惊地抬头望看豫辰,见到对方认同的目光,会意道,“那些火就像故意避开那个村子似
的。”
“那是陆家村。”在旁的县令依然惘然,但他看到眼前二人的神色,也知那村与火灾有些关系,故道,“那村子十分偏僻
,周围都是荒山野岭,要不是有这张地图,我都忘了那儿有一个村子。”
这说法让那二人十分满意:越是偏僻的地方,越容易有妖怪出没。陆家村常年不与村外人来往,也许有妖怪藏在里面也说
不定。因此,豫辰二人隔天就出发到陆家村。
子清到了陆家村,心里便有些失望。他原以为纵火的妖怪躲在村庄中,然而他到了村子,就发觉这儿虽然偏僻,却没有妖
孽。
而陆家集之人看到有外人来,对方又是大官,心中别提有多兴奋。村长一见豫辰,就亲切地请他们前往村长家歇息,还热
情地交代村民的身世过往。数盏茶功夫,豫辰他们就已经了解到:这村中人皆在本村出生成长,甚至不曾离开过村庄。如
此一来,即使有妖怪欲潜入此村,也十分困难。
二十六.
过门即是客,豫辰二人客气地与村民们闲聊到日落,才回村长家。
这个村子不大,即使听完村民的闲谈趣事,也不需要花很多功夫。然而,这些逸闻中与火灾有关的情报极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