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
于殷还以为自己掉了白头发了,一想不对,这身体的年纪才弱冠,分开手在小溪里洗了洗,就瞥见有更多的白色的毛从上
游漂流了下来。于殷觉得奇怪,这毛仔细瞧了瞧不像发丝,也许是动物的毛发,可是也未免太长了,猫或狗的毛发通常不
会那么长。还在好奇,于殷转头往上游望去,然后忍不住好奇就顺着蜿蜒的小溪往上游走,走到一处停下了脚步,那里被
一排灌木隔开,踮起脚尖望了望,有明显的落差。于殷再转身往回去的路看去,那辆皇上乘坐的马车成了视野中的一点,
这才意识到自己走远了。
眼见着那远处的一点好像晃动了,于殷顾不得探究白色毛发的来源,就想着快些回去,估计皇上在恼自己下车时间太久了
。慌忙转身被脚下的石块绊了一下,于殷一急抬脚就想踢开石块,倒是连着叼起一块黑乎乎的东西,脚腕抖了抖,泥巴掉
落下来后看见灰中透白的皮毛。
“这是什么?”于殷觉得恶心,一个飞脚踢开,瞅了几眼,像是块羊皮,感觉像是这种东西,因为他闻到一股难掩的羊骚
味,沾到了自己靴子上,还好是黑色的靴子,沾了湿泥巴,等干了就可以拍落下来。于殷万分懊恼,若不是自己好奇不会
沾了一脚的腥味,算了算了,他赶紧小跑往回赶,想着到时候问起来就胡乱编个解释搪塞得了。
“于殷,你都躲到哪里吐去了!”
就地歇息的士兵都站起来,整装收容准备再次前行,皇上坐的马车也缓步朝前移动,于殷快跑过去,还没来得及喘气,就
见宋抚站在树荫下急得快跳脚。老远见着了于殷,他赶紧冲过去,直接拿着手上的羽扇的扇柄敲打于殷的额头,喘了几口
气后,赶紧拽着于殷往马车方向赶。
马车向前滑行几步停了下来,宋抚也顾不上身后的人,让于殷做脚蹬,一脚跨上马车,随后于殷自己费力跟了进去。才刚
进车厢,宋抚跪着,于殷来不及抬眼观察龙眼,也就赶紧跟着跪下来,知道自己害皇上久等了,一时也不知该不该说“请
罪”的话。
“什么味?”
皇上发话了,本以为是龙颜大怒,声音听起来是低沉许多,可一开口并未责罚,反倒是掩鼻问了一句。宋抚也嗅出了怪味
,赶紧收了车窗的帘子透气,然后找寻怪味的来源。皇上一旁端坐着的两名宫女,均柳眉微蹙,一人忍不住猜测,“这腥
味,莫不是羊腥味?”
另一名宫女含蓄的以袖掩鼻,娇容上露出些许无措,睁圆了杏眼,应声道,“于殷,你怎么沾了一身羊腥味?”
被这样当面质问,于殷赶紧就着小小的空间磕头道,“请皇上恕罪,刚、刚才奴才去寻小溪,一不小心被个东西绊了一下
,来不及细瞧,许是这东西沾了靴子。”
话说到这儿,不等皇上定罪,于殷赶紧脱了靴子扔到外面,他可不想皇上一怒之下命人斩了他的双足,那比一刀毙命还要
凄惨。
“瞧清楚是什么了吗?”皇上的问话让在场的四人摸不到方向,不知是想要责罚于殷,还是其他……可是这问话有些偏离
了话题。
于殷努力挤了挤眼睛,终于眼泪汪汪地抬起了头,他自己回想了一下,装作很是用力地在回想的样子,然后慢慢回道,“
像是一块被湿泥巴弄黑的羊皮,是有白毛的羊皮,感觉是这样的。”
于殷说了一半藏了一半,半真半假才能让皇上相信,再说他也就只把自己发现那个羊皮的经过给省略了,说了头和尾,当
中的过程并不重要,也不能说自己是好奇才顺着源头往上游寻吧。
皇上的神色有些将信将疑,他的表情微变,又换回原来的神色,眼眸转向开启的车窗,目光飘忽不定,瞳孔转瞬闪过某个
亮光,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慢慢收回视线,只是重复着于殷说的话,“白毛的羊皮……”
于殷以为是皇上在问他,赶紧一个劲的点头,嘴唇下意识紧抿着,他的眼睛打飘只能偷偷看了几眼宋抚。
“皇上,这……”宋抚猜不透了,皇上没有生气,也没有暗示他该如何处置,难不成于殷就是那个如今让皇上操心的人儿
?难怪皇上这几日情绪低落,除了处理国事批阅奏章外,其他时间几乎也都窝在御书房里,偶尔听见唉声叹气,斗胆侧耳
在门旁,听到一些只字片语。没想到,原来让国君上心的不是美人,居然是眼前的太监——于殷,还真看不出来!
宋抚的神色变了变,好奇的重新打量起于殷来,不过他的动作幅度很好,只不过停留在于殷身上的时间稍微多了一些,在
他察觉之前立即转开了眼,半张着嘴只等皇上发话。
“靴子扔了吗?”皇上问道,还特意吸了吸鼻子,嗅着马车里的味道。
“回皇上,奴才让于殷脱了靴子,全扔出去了。”宋抚如实回答,刚才于殷的动作,车内的人都看得真切。
“起来吧。待会让人取双新的套上。”皇上挥手示意放下车帘,他慢慢合上了眼睑,声音依旧从微闭唇间继续溢了出来,
“宋抚,让马车赶快些。”
“是。”宋抚知道该怎么做了,那于殷才是那个得宠的正主儿,自己居然看走了眼。
“于殷,把帕子递过来。”皇上慢慢环视了一下车厢内,他知道眼前这几人各自在想些什么,只不多没有出声点破,乐得
那些人步步为营,这样才能让人听话。
于殷自然是不知道皇上打的算盘,后宫争斗,必会有几个人为此而牺牲,这是强者生存的游戏规则。而皇上偶尔想要护一
护某人,那人自然是杨丽妃,她连日得宠早已成了他人的口舌,现下又怀了龙种,龇牙咧嘴磨刀盯着她的人不少。起码…
…皇上想,起码护她生下龙种再说,以后的风雨还得她自己来抵御。
皇上迷上了丽妃后,也只不过是个普通的男子,所想所做少了份深思熟虑,多了点冲动。在他眼里,杨丽妃是个美丽的女
子,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心直口快的单纯女子,是个让他偶尔会牵挂的美人。想到这里,皇上自然忘了一旁正维持着呈上
动作的于殷,他的眸子一转,透着那忽明忽暗的车帘,想着那个坐在其他马车上的人儿,自己一番苦心的冷落,不知是否
能让她好过一些。
皇上是个男人,而且是个拥有后宫三千佳丽的多情男人,他前会儿还想着丽妃,这会儿又想着其他美人。因为他吃了几口
点心,就想到了爱吃绿豆糕的淑妃,然后想到爱喝桂花圆子的贵妃,一路上着实想了很多曾令他动过心的女子。
马车这样一路晃晃悠悠的驶过官道,前后队伍不下千人,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皇家园林进军,这路上的时辰不短也不算长,
走了近两个时辰,于殷得到皇上的恩准探出了脑袋稍远处望。只见那远处一点黄色在空中飘荡,心想因是皇家的旗帜升至
高空,那些负责保卫皇上的御林军已经先一步抵达,仔细盘查了一番后才升起了皇家旗帜。
“皇上,全清查好了。”于殷退回车内,他神色恭敬,字句停顿得当。
宋抚此时也重新上了马车,他同样面色恭敬,声音不大,车厢内听的真切,“皇上,外头的大臣们都候着了,奴才还瞧见
了一身绒服装扮的北突使节,还有一辆马车,估计车内的人便是北突公主——富其其格。”
章38
富其其格……这名字还真够稀奇的!
于殷率先下了马车,候在一侧双手交叠,半弯着腰,等着皇上踩在上面下马车。皇上向前走了几步,那马车里跟着下来的
宫女一人打了顶大伞,另一人提着皇上弓箭,跟在皇上身后慢步前行。
皇上由着宫人前呼后拥行了几步停下,他身上的五爪金龙锦袍由同样明黄色的披风包裹,一阵秋风卷着半空中凋零的落叶
从视野中划过,眯起眼再次睁大,就见面前分开站着的人均一齐跪地叩拜,低头时的片刻须臾,异口同声而出。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时,秋风收敛,宽广的皇家园林只有一袭明黄跃入视野,众人均臣服于天子骄子。皇上睁开迷离着的双眸,秋风带起一
些尘土,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并未跪下而是弯腰抱拳的北突人,有丝不悦爬上眉心。他慢慢转开视线,落在那顶轿子处
,轿门前的帘子晃了晃,却未见轿里的人出来叩拜,还真够傲气的!
皇上慢慢转了头,迟迟未说出“平身”一词,眸子转到宋抚身上定格。于殷察觉到某到视线投来,他低着头不敢贸然抬头
,一双眸子转了又转。眼角余光瞥见一旁的衣摆晃动,宋抚的一双黑色云靴往前跨了一步,以为是自己没有听见,抬眸一
看众人均还跪着。
“见了吾朝天子,为何不下跪!”
一声斥责从宋抚口中而出,他不许皇上说话,只一个眼神就明了,走上前一步朝着那名北突使节,字字清楚响亮。
“抱拳鞠躬行礼是吾国的礼节,请皇上恕罪!”那名北突使节脸上明显一震,如此的场面,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名宦官赫
然点名大喝,心中有些慌乱,他此行的目的可不是为了争战。
“磕头叩拜是吾朝对皇上的最高礼节,既然来到吾国,何不入乡随俗!”宋抚直接揪住他的语病,挺直了腰板厉声指责,
话语停顿一下,一双小眼猛的一转落在那名使节身旁的轿子,高声质问道,“大燕国天子御驾亲临,众人均行礼叩拜,不
知北突公主为何躲在轿中迟迟不愿露脸,难道是北突连这基本的礼数也没有?真如边境百姓所说那样野蛮粗俗……”
“其其格拜见皇上。”一道女声从轿中传出,声音清明豪爽,如同万马奔腾于草原上,晶莹嫩白的纤手掀了帘子,探出一
张红润的娇容,一双杏眼圆又圆,好奇的打量着轿外的风景。
“还不快给皇上行礼叩拜!”宋抚终于见轿里的人出来,按照皇上的意思,继续杀那北突人的锐气,两道眉毛倒立,小眼
瞪圆,张嘴斥道。
出来的女子嘴上噙着抹笑意,倒是全然不在意宋抚的尖锐,和刚才的使节一样抱歉弯腰行了个礼,道,“皇上,这是北突
的最高礼节。其其格拜见皇上。”
“平身。”
宋抚本想揪着此话硬要羞辱一番北突人,为燕国出一口恶气,让他们知道北突大败燕国,乖乖做个附属国。未想到皇上突
然放了他们一马,刚提到嗓子口的声音瞬间撤了回去,宋抚闭口不再说话,他退后一步候在一旁。
皇上的这句“平身”等的好久,跪着的一干大臣终于听到了,先后慢慢直起膝盖,于殷也同样松了口气,跟着站在宋抚身
后略微扬起下巴朝远处张望。瞧见轿子前站了名女子,绒衣围胸,脚上穿的是宽头羊皮缝制的靴子,虽然下着随风飘起的
罗裙,可裙内套了件黑色裹腿裤,手腕呆着银环,略微晃动就能听见风中伴着铃声,清脆的铃铛声阵阵环绕,很是让人觉
得惹眼。
北突使节松了半口气,他不忘离国前皇上交代过的事情,赶紧把手中捧着的一卷羊皮呈了上去,“这次吾皇敬奉给燕国皇
帝的贡品。”
那卷羊皮被转手到了宋抚手中,他给于殷使了个眼色,捏住一头,另一边由于殷慢慢张开,全部呈现在皇上面前。皇上垂
下眼睑,大致看了一遍,数目还算不少,可大都是些不痛不痒的东西,于是转头唤了礼部尚书,道,“这个你拿去看一下
,北突马匹听闻甚是有名。”
礼部尚书接过羊皮细细一看,心知北突并没有多大的诚意,颔首低头道,“臣会妥善处理。”
“此次能见到北突公主,真是久仰大名。”皇上没有提及贡品一事,转而在走进富其其格的时候恭维了一句,然后一双眸
子泛光锁在眼前人身上仔细端详。
富其其格不像燕国女子娇羞含蓄,反倒是落落大方,如同男子般咧嘴笑道,“谢谢皇上夸奖。”
“北突国第一美女……就是富其其格公主?”皇上打量好了,眼前的女子身形窈窕,风韵有致,与燕国的美人比起来身材
较大,不过一张脸是长得不错,看来北突对美人的定义与燕国相差太远。
皇上的反应很淡,显然没有对那名北突公主提起兴趣,只是遵照外交的礼节点了点头,然后派人搀扶她跟着队伍进入园林
内。
这一幕,快而自然,落在一旁可以观看的人眼中像是得了什么讯息,原本担心那位北突公主会夺人眼球,以美貌一下就虏
获皇上的放心,这下倒是能够暗暗送了口气。皇上由八名武功高超的禁卫军保护与前方,两旁左右各有宫女伴在一侧,身
后则是宋抚、于殷等太监跟在起身后。这次特意没有原则某位妃子陪伴君侧,皇上有考虑过,可转念想想,如今皇后一位
一直空缺,正好借着秋猎的日子好好给后宫那些嫔妃上堂课。原本理所应当的事情,这次就偏偏不照办,让她们各自有人
服侍跟在大队伍偏后的位置,一干大臣过后才轮到她们跟进园林。
皇上走在前头,看不见身后那些嫔妃的情形,但是大致能够猜到一些。
皇后一位空缺,算下来宫阶最大的要数贵妃,自然贵妃是走在前头的,她看见单于烨绝陪在身旁有些不悦,瞧着大皇子单
于烨昭牵着缰绳快速绕到了前面,使了个眼神让其跟上。淑妃伴与贵妃一侧,微垂着眼,其实眼角余光一直在看单于烨绝
,好不容易搭上一句,内容也只是劝他骑马跟上。
园林偌大,皇上已经选了一匹良马,不由人做脚蹬直接翻身骑上马背,视野一下子开阔许多,他环视了四周,身旁多了几
匹马。转身便瞧见三位皇子在其身后,均换了一身骑装,背着箭筒与弓箭,收紧缰绳控制坐骑停下马蹄。
丽妃小肚微隆起,娇气的由三名宫女服侍,其中一名还是上了年纪的嬷嬷,这个排场宛如当年皇后下轿时的情形,深怕不
小心让她闪了腰。杨丽妃只是从下轿的地方到园林内十几步的脚程,刻意挺着肚子让人都往她的肚子多瞧几眼,这样的引
人注目让她觉得受尽关注,几月之后势必要产下皇子才行。
杨丽妃由于有孕在身,从宫中一路过来,要落后许多,这样在其后面的嫔妃免不了会超越她,宫级的尊卑都乱了套了,杨
丽妃心中甚是不舒服。可这庞大的队伍也不可能为了迁就她一人把速度放的很慢,更何况她估计娇嫩着命人放慢了轿子速
度,那个速度还不如直接步行呢!见他人的马车超过,杨丽妃心中不是个滋味,硬是差人一字排开,拦路堵着,下了轿子
后也不消停,轻咳一声,杏眼带着厉色扫过一旁的众人,一步一停的踱步至到皇上身边。
“皇上……”杨丽妃略扬起下巴,一双杏眼水润,里面泛了水泽,亮点闪烁,细白的脸庞上两朵红晕渐深,红唇如花般娇
艳,酥软唤了一声。见皇上收紧缰绳转身低头看向自己,杨丽妃的眸子左右各看了一眼,羞涩的以袖掩脸,把肚子朝前挺
了挺,才曼声细语道,“也许是肚中的皇子顽皮,臣妾想在旁观看,能否请宋公公派人搬张椅子过来。”
杨丽妃借着怀孕一事想起指示宋抚来,她心中还留着口气,那日与皇上起了争执,本想最多过个两三天皇上必会服软,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