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乔松一下把磨细的药泥敷在伤口处,摸了三遍后才用干净的细纱布包裹,于殷已经陷入昏迷中,他偶尔会皱眉表
示疼痛,甚至是梦呓着什么。
太医院向东或西延伸都有关卡,有侍卫不分昼夜轮番看守,为了防止有人潜入后宫。江言榕没有赶在关南门前出宫,他找
了个保护皇上安全在南门处待命的借口,借了太医院一处厢房住下。太医院向东或西延伸都有关卡,有侍卫不分昼夜轮番
看守,为了防止有人潜入后宫。江言榕其实觉得守夜照顾于殷,乔松也没有回驸马府,皇上的一句话没有人敢回去,其他
几人也都在彻夜赶至草药,做到万无一失,还特意熬了汤药端来让于殷服下,虽然大都是从嘴角流出来,可能喝下一些就
有一点功效。
大家熬了一夜,终于在辰时等到一线希望,于殷熬了过来,虽然额头发烫,伤口发炎,他的神志恢复了,从他的睫毛轻颤
到眼睑慢慢张开,再到他沙哑的唤着,“水……”
这一好消息快速差人向皇上回报,宋抚听到面上也是一喜,于殷命硬撑了过来,这也是个好兆头,寓意燕国、寓意当朝天
子福星高照!皇上想到的这一层面,被宋抚猜中了,不过他没有猜中的是皇上的赏赐来的如此之快,这个赏赐可是首次破
例,居然封于殷当中车府令,而且还是降了原先的中车府令再封的。
“殿前太监于殷忠心耿耿,舍命护主救驾有功……特封中车府令,可修养一个月后再来上书房叩拜接旨。”
章42
等于殷听到这个口谕的时候是醒来后的第三天,当中他时常昏睡,身上的伤口发炎导致额头依旧滚烫,经太医的悉心照顾
得以消退炎症。皇上抽空来看过于殷,那时他正闭眼休息,没有让人吵醒他,皇上坐在他旁边看了许久,道,“这就是忠
臣,你们的忠心能到这个地步么?”
皇上的这句话虽不是当着臣子们面前说的,可这句无意之言让宋抚听见,让乔松听见,让整个太医院听见了,能不叫人提
着小心肝做事么?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于殷是皇上立的榜样,忠不忠心全看这个,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就是对皇上十二
分的衷心。
等于殷能够下地的时候,他已经在床上连躺了十天了,身上的伤口收敛结痂,御医说再过个十天就能好透了,等痂处瘙痒
,慢慢自动剥落,那么外伤就全好了。不过那一刺还伤了内脏,需要多多补充营养,每晚的煲汤食疗是必须的。
于殷能够下地了,第一件事就是去御书房,皇上的口谕在他醒来的第二天就听到宋抚亲口传话,熬了那么久终于爬上去了
。于殷心中一乐,脸上却是满脸苦涩,现在胸口生疼,情绪稍有变化,脸部抽蓄着疼。不过还是顾不上疼痛,就起身想要
下床叩拜,还好宋抚把下面的话接着说出来了,不然身上的伤哪能好的那么快。
按住胸口,于殷微微调整呼吸,他想好了,一日不正式接任中车府令,一日不得安心,这可是他用命换来的,等一个月过
去了,皇上的感动早就烟消云散了,他可等不了,现在就去把腰牌领了,搬去中车府才最稳当。
“皇上。”于殷才刚通报,就得了皇上的首肯进去叩拜,他双手交握准备屈腿下跪,半当中被宋抚截下,被赐了座位,这
是何等的待遇。
于殷担心宋抚会有什么想法,他一脸受宠落惊看向宋抚,低低唤道,“公公……”
宋抚递了一个眼神示意,于殷自然明白,他坐定后,就听见皇上问话。
“伤口还疼吗?”
“见着皇上了,不疼了。”于殷只取当中一截的话回答,没有半分欺瞒,但也没有过分喊疼,这话中的拿捏,还得对亏宋
抚教得好,平日里听他说话能学到不少,一句话翻来覆去讲,表面上没有多大含义,可是自己重新组合一遍,就成了不一
样的意思。
皇上在于殷脸上端详一番,明显脸色还是苍白,他转头责怪宋抚道,“朕的旨意,你一字不落都宣读了吗?”
“奴才都是照本宣读的。”宋抚面色一变,扑通跪地,害怕皇上降罪。
“皇上,是奴才一能下地了,急着想要见皇上。宋公公传的口谕,可修养一个月后再来上书房叩拜接旨,是奴才的错,请
别责罚公公。在这宫里头,就公公待奴才如己出,求皇上开恩!请责罚于殷!”
“皇上,于殷的伤才刚结痂,伤口正中心口上方,还是请责罚奴才。”
于殷这边极力为宋抚求情,还顾不得身上伤口裂开,宋抚瞧在眼里,记在心头,放下了最后一道心房,跟着跪下身请求,
让于殷欠他这份情,往后处处想着他,后半生也能荣华富贵。
皇上来回看着他们两人,倒是够齐心的,宋抚是跟了自己多年的奴才,这于殷是舍身护驾的奴才,两人都是皇上信任的人
。皇上嘴角一勾,这两人倒是赶着往刀刃上撞,还真是让人狠不下心来责罚。“都起来吧。”皇上挥挥手,道,“宋抚,
你带于殷去中车府,那里也都重新布置好了。朕想一个人静静,传令下去,朕批阅奏章,不许任何人打扰,嫔妃也不得放
行。”
“是。”宋抚扶着于殷站起身,慢慢退了出去,他侧头向两旁的侍卫吩咐了几句,随后差了两人一同往中车府走去。中车
府离御书房有段距离,绕了条大道,就见着了宽大的牌匾,方圆千米都是中车府令的管辖范围。
若不是于殷伤痛未愈,他是很乐意劳烦自己的双脚绕上一圈,仔细打量一番,可是现在他可是病人,只得做个该有的病怏
怏的样子,慢慢进了府,然后领了些东西,随后花了番功夫留下宋抚,摆了一桌酒菜招待。可惜的是于殷满脸笑意却没法
伸筷,只得多喝几杯温水,然后夹了些没有沾过油的菜咀嚼下肚,连盐巴都没有一丁点。这样的诚意打动了宋抚,他同样
换了杯温水,与于殷交杯相碰,道,。“恭喜于公公,飞黄腾达了。往后我们一起尽心侍奉皇上,两人齐心定能博得皇上
长久欢心。”
“于殷能坐上这位子,宋公公功不可没啊,该是于殷敬您!”
宋抚心中喜色掠过,那中车府令可不是他问皇上讨的,既然皇上赏了这个,他也误以为是自己美言了几句,乐得捡这个现
成的便宜,随即摆手道,“哪里哪里,以后都是一处当差,为兄自会多加照顾。”
于是,两人就着杯口相视而笑,一杯饮下,交谈甚欢。
把宋抚的人心拉拢过来后,于殷在宫中行事也不如往日那番缩头缩脚,有些事情打着皇上的头衔甚是高调处之,顶着这块
舍身救驾的英雄口碑,再者他又是宋抚的红人,皇上得宠的公公,免不了宫中各人都忌惮三分,就连那娇蛮的丽妃竟然也
给了好脸色。
这中车府令于公公的威名在宫中悄然扩大,才一个多月的功夫,算起来于殷真正开始接受中车府的差事才十几天的光景,
却在宫中让人敬畏。宋抚也听的传言,可是于殷对他来说是交心的友人,同进同出,一同办事,他光鲜了为自己多个靠山
,谁都不知道在一眨眼的功夫里宫里头会变成什么样,就好比那一个多月前北突人刺杀一事。明眼人都知道此事是有预谋
的,事先策划不算,还得有人做内线,这个内线至今还没有查出,就如同那日于殷无意中发现的羊皮一般,若不是皇上觉
得蹊跷,暗自让宋抚派人调派人手追寻来源,恐怕这几个北突猛士没有那么快落网。
宗人府对于北突人的审问拖了一个多月仍旧迟迟没有下文,皇上自然心情不会好到哪里去,一天没有问出来,就杀了一个
北突人,想要以此来让他们服软,现在只剩下那名使节和北突公主了。这两人轻易杀不得,皇上有他的考量,估计不久后
就会挥旗北上攻打,可是北突那里已经进入冬季,如若打仗对燕国并没有多大益处,这个问题皇上也是考虑到,才迟迟没
有下旨。
于殷自从伤口脱痂,他就调了中车府所有文书,仔细阅读,这宫里头用车用马,所有和银子打交道的事情都很中车府有关
。于殷借着熟悉中车府的几日,对府内的人进行了大换血,不安插个几个心腹在身边可怎么行,选了几个肯卖命的,缺银
子的,家有老小的,捏着他们的命脉就不怕他们不听话。
这些事情都处理妥当了,于殷唤来心腹太监卫武,此人人如其名善武,胫骨不错,从宋抚那里要来的,好银子,家里有父
母,唯一的优点就是孝子。于殷特意取了腰牌待卫武出宫看望父母,这个卫武可是早就用光了出宫的次数,听闻父母身体
不适,急得两眼汪汪。正巧被于殷看到,就乐得做个顺水人情,他可是在旁亲眼见得卫武单掌把那北突猛士打晕过去,这
样的人就是他想要的!
成全了卫武的孝心,于殷又给了他一些银子,让他托人捎给他的父母,两边都使力,自然让卫武感恩戴德跟着他。
“卫武。”于殷还是不习惯用毛笔写字,他把宣纸吹吹干折叠两下,然后交与卫武,道,“这两人要活捉,好生折磨,我
还想看看他们的窘态。”
“是,公公。”卫武自然明白,他之前已经杀了四名侍卫,这次估计是杀人的差事,他不闻,这些该杀之人定是坏人,于
公公说是善恶必有报,该是还给他们的时候,那么他们一定是干了什么坏事。
卫武退了出去,他回到屋里,展开宣纸瞧了上面的字迹,默念三次后重新叠好放入怀里。
夜玉、巴文。
晚上夜深人静,子时刚过,卫武把一名倒夜香的太监点了睡穴拖到北门的门侧,然后他扮成职位低贱的小太监递了一桶夜
香过去,然后装作不慎手滑,趁他们在慌忙清扫的时候,撒了一波药粉,然后解了那名太监的睡穴,随后从侧门出去,外
头已有人接应。这个药粉的时间不长,等他们醒来的时候惶恐还来不及,无暇顾及当中的蹊跷,而卫武已经在前往江府的
路上,顺利擒获夜玉,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这夜子时,于殷正在前往天牢的途中,他今天可是抓了机会得到皇上的恩准去天牢监督审问进展。现在牢里剩的人只有两
人,北突使节和北突公主,于殷其实不为监督,他是想亲自审问,顺便假公济私施些刑法,用来回报当初她赐的那一刀。
还有……一事还想确认一下,谁让他无意中碰见了呢。
章43
天牢是重刑犯关押的地方,属于宗人府最为阴森之处,进了天牢的都是朝廷重犯,亦或是有血缘的皇室之人。
于殷没有让卫武潜在马车中一起出宫,他顾虑宗人府里高手如云,卫武若是悄悄从马车里出来,很有可能被人怀疑,那么
日后的事情就麻烦了,还不如让他从北门出去,大不了让宫里的人传出闹鬼的事情。
对于卫武的办事效率,于殷很是放心。他现下要处理的是北突行刺的事情,通往深处的门锁卸下了,于殷衣袖掩鼻,他受
不了这股潮湿的粘稠气味,有股挥散不去的发霉的味道。顺着两旁布满青苔的石阶而下,转了三个弯后,才顺利下到最下
面,双脚向前跨了一步,通道里头的灯火有些昏暗,等了等,只道几根火把点了周围,然后才让人开了锁链,继续朝里走
。
过了最后一道承重的铁门,牢房的门锁被打开,于殷有人持着一个火把先探入其中,火光打在富其其格脸上,渡了层黄光
,她的面色看不真切。
“还不给公公搬椅子过来!”刑部的梁大人的腰压得低,他一副着急的样子,额角都渗出密密的细汗,若不是之前打听过
此人,任谁见到他这一副卖力的样子都会很是满意。
于殷的视线往下移,果然那个梁大人最会的就是动嘴皮子,那么一番大幅度后,竟然还是站在原地,自己都以为有了错觉
,他这么卖力,仿佛是要冲过去把椅子搬来,接过还是下面的侍卫搬了把椅子进来。于殷侧身敲了敲,面露难色,梁大人
一看,赶紧掏出白布摸了一遍,让侍卫再擦上一遍,这才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
“可有好好侍候公主么?”于殷坐定,双腿微开,前襟盖过膝盖,俨然一副官腔。他抬眼看着富其其格,却仍旧朝梁大人
问话。
“当然。”梁大人咧嘴一笑,双手摩挲,回道,“可是按照皇族待遇款待的,我们可是连根手指头都不敢弄破呢。”
于殷打量着富其其格,身上依旧是那日的北突装扮,原本艳丽的红色暗了许多,如同她整个状态,有些颓废。她的脚上被
脚环扣住,后面连着个沉重的铁球,能够行动的距离也就是这个铁锁能够伸展的长度。她的两手同样被扣了手铐,然后分
别被扣在两侧墙壁,随能够自由伸展手臂,或是躺下睡觉,可这个捶打千百次的链条粗的用内力也很难挣开,更何况她早
已被点了穴道。怎么看都是一副落魄的样子,她猛地抬起头,一双杏眼带着杀气,愤恨的瞪向于殷。
于殷被她突然的举动吓到,面色微变,不过还是镇定下来问道,“皇上派本公公来监督审问。关于那日秋猎一事,是人赃
俱获,现在本公公伤好痊愈特来看望公主。当日那一刀游记在心,未曾好好报答公主,特此今天亲自来报答。”
外头人影晃动,有人候在外头,于殷扬了扬手,两名身材魁梧的侍卫端了个木盆进来。梁大人顿时打了个冷颤,疑道,“
公公,突然天转凉了。”
于殷披上狐裘,包裹全身,目光落在那个木盆上,嘴角上勾,露出有些阴森的笑容,“公主,您还是老实交代吧,公公我
才好像皇上求情呐。看在公主花容月貌的份上,可别灭了北突啊,就那么些人,本就难熬冬季,现在全都战死沙场了吧…
…”
富其其格面容一变,她猛然站起身,张开手就想凭细长的指甲刺向于殷。眸如噙火,她斥道,“燕国懦夫,岂敢欺吾北突
!此事全是我一人所做,不要枉杀他人!”
“压着她!”梁大人抖抖索索伸出手指,瞪圆眼睛指着富其其格。
于殷一声轻笑,转眸道,“公主还请三思。女儿家玩着孙子兵法,这个国家大事不是您的父皇或是兄弟操心的么?或是哪
位大臣的提议,正好与某位叛徒一拍即合,蓄谋已久了吧。我猜猜,估计是半年了吧……看来有些短,你们距离太远,差
不多一年吧,飞鸽传信,差不多时间吧。”
富其其格被他连珠炮弹一番话下来,愣了一愣,随即瞪眼转头道,“你还真会幻想。看来是没被刺死,若不是你挡着,我
早了解那皇帝的性命!居然要我富其其格下嫁于他,我宁愿一生不嫁!”
“论地大物博,人口建筑,燕国都在北突之右。你说你们北突有什么?就几匹马,然后是平原吗?喝的是羊奶,连女人身
上都带着骚味,瞧瞧你的个子,你的手,那点算得上美人。那日见过吾朝的嫔妃,哪个不是倾国倾城,体香也醉人。北突
的女子呢……”于殷想到了个不错的比喻,他接着说道,“就连树上的鸟儿都被你们的体味熏得落地而亡。哎哟……好难
闻……”
梁大人不由出声一笑,学着于殷的样子,赶紧以袖掩鼻,还直言不讳道,“好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