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国的面色稍显缓和一点,他叹了口气,“没想到十几年了,他还是放不下,莫说是他,我也不曾放下过,心里总是会浮现一些人一些事,反复出现,或许对他来说很重要吧,也罢,我会配合你们达成他的心愿。”
今夜乌云遮月,风穿过树叶发出尖利的响声,震得玻璃都晃动了。当落地窗前隐约弥漫起一股黑色的雾气时,四人便知道他们要等的人,不,准确的说是一具会动的尸体,他来了。
一只青色的手打开阳台的门,又慢慢地拉开窗帘,房间里一片漆黑,看不清来人的模样,只能隐约看见他穿着一件宽大的风衣,领着领子掩住脸。
“我可以开灯吗?”上官澜问道。
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上官澜的存在,那人镇定地摇摇头,道:“灯光太刺眼,还是点蜡烛吧。”
其实魏墨清早就发觉有人在跟踪,从一开始他们去玛利亚医院到最后来到金国的家中,他也知道魏墨清已经发觉,但对方不点破,他便继续跟着。不同与鬼魂,他是一具尸体,自然不怕阳光的照射,给他四处行走提供便利。
顾浩然便点起带过来的蜡烛,在暗淡的烛光中看清那人的脸,方方正正的坚毅的脸,按以前的说法来讲就是个美男子,死去十几年了,青灰色的脸上竟然没有长尸斑,他裹在一件宽大的风衣之中,锐利的眼神最终落在金国身上。
“要还给我吗?”
金国张张嘴,想不出什么说辞,当初为一己之私害死一个人,他心中也有愧,依靠别人的心脏白白多活十几年,如今儿子成家立室,他也没有遗憾了。
“你拿去罢。”
男子没有动作,只是站在那里,青灰色的脸部肌肉微微抽动,目光又转移到魏墨清的身上,问道:“你有办法?”
看来他也不想害人,不是个恶鬼呢。
“你的体内还留有一魄?”
男子点点头,再强大的执念也支撑不了一具尸体在大白天行走自如,除非体内有能支配身体行动的魄。
“我们所要做的便是把你的魄转移到金先生的身体里,你可以暂时控制他的思想,直到你取回记忆。”
看到男子点头同意,魏墨清便让他和金国并排躺在床上,顾浩然开始在床边布阵,布完阵后,把蜡烛熄灭。静寂的房间里只听得到顾浩然念咒的声音。
一抹蓝色的光晕出现男子的额头上,从光晕中升起一个玻璃珠大小的圆形雾状的东西,慢慢地朝金国飞去,最后融入到他的体内。人的身体只能承受三魂七魄,若多出一魄来,身体的负担加大,人就会感觉十分痛苦。
张一凡点起香开始计时,等香燃尽的时候,便将男子的魄从金国的体内逼出,不然金国的身体超负荷,会有生命危险。
金国的表情证明他现在很痛苦,而男子似乎回忆起什么痛苦的事,双眉紧蹙,双手握成。魄的感受直接反映在他的身体上,他显得很激动,口中依依呀呀地在念叨,双手向上伸直,想要抓住什么。
顾浩然用疑问的眼神望向魏墨清,男子的情绪激动,魄不稳定,很可能会对金国造成伤害。魏墨清微眯着眼睛,道:“打断。”
桃木剑举起,凭空一划,阵的气场便被划破。
男子一下从床上跃起,此时的他已是泪流满面,他愣愣地站了一会儿,擦干脸上的泪水,轻声向四人道谢后,便从阳台上跃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金国的表情恢复平静,他消耗太多元气,怕是一时半会儿醒不来。
上官澜伸了个懒腰,总算结束了,他斜斜地倚在魏墨清身上,慵懒的像只猫,魏墨清揽住他的腰,在他额上落下一枚轻吻。
多么恩爱的一对,张一凡感叹道,再看顾浩然,藏在厚重眼镜后面的眼睛,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留下一抹背影给他,伤感,真伤感哟。
42.校园生活之除夕夜
“今天是除夕哟,是除夕哟……”玄儿一大清早就开始念叨着这句话。
他显然被大街上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气氛的感染了,在大清早被烟花声吵醒之后,就蹿到上官澜的房间里,嚷嚷着让他快点起来。面对他这种自己不睡也不希望别人睡的心态,上官澜的回应是翻了个身,把被子往头上一蒙,阻绝与外界的联系,享受被窝里的温暖与宁静。
玄儿气的双手叉腰,嘟起脸颊气愤道:“再不起来,晚上不给饺子吃。”
上官澜置若罔闻,蒙在被子里睡的浑然忘我。地府可是鲜少放假的,学校放次寒假的时间也十分短暂,此时不抓紧时间补充下睡眠消除熊猫眼,更待何时呀。
魏墨清只是笑着摸摸玄儿的头,“让他睡吧,玄儿要不要和哥哥一起去买菜。”
玄儿的眼睛晶晶亮,把上官澜的事抛到脑后,乐颠颠地跑回房间换衣服。在他被上官澜收养的半个月里,出去的次数屈指可数,上官澜和魏墨清每天忙着处理各类事情,哪儿有空闲带他出去呢。而现在外面的过节气氛如此浓烈,他对人间的过节方式也感兴趣,自然想着要出去见识一番。
他兴奋地穿戴完毕,然后牵着魏墨清的手高高兴兴地奔赴菜市场买菜。
话说上官澜终于睡饱之后,觉得口渴,在呼唤半天没人应答之后,才想起家中的两位出门买菜未归。于是只能自食其力,从温暖的被窝中爬出,挪到厨房倒水喝。
与此同时,门铃声响起,他以为是魏墨清出门忘记带钥匙,也没往猫眼里看,果断地开了门。
“咳咳,咳咳……”
他被喝进的一口水呛到,不住地咳嗽。而门外的人只是轻瞥他一眼,然后默不作声地踱进来,顺手把门关掉,似乎是不给上官澜赶人的机会。
上官澜拍拍胸口,好不容易止住咳嗽,那人已在客厅的沙发里落座,华丽的汉服和破旧的廉价沙发形成鲜明的对比,一个天一个地呀。
“玄儿呢?”那人冷冷地问道,冷冷的眼神又是一瞥,只瞥的上官澜心里发颤。
“跟墨清出去买菜了。”
那人的目光便一下尖锐起来,直直地刺向上官澜,上官澜干笑了两声,道:“他自己愿意去的,我可没逼他哦。”
看到他的目光转移到他处,上官澜方才舒了一口气。来者便是鲛人族的王——纪殇,冷着脸像是来找茬的。在玄儿住在这里的半个月里,他一次也没来过,大概想着今天是除夕,所以来看看吧。
上官澜总觉得玄儿跟他的冷面父皇感情不是很好,因为他在这里住的时间里,没有一次在他们面前主动提起过他,偶尔他们提起来,他也会迅速转移话题。如果感情好的话,玄儿也不会离家出走。
他起身给纪殇倒了杯茶,纪殇也不说话,只是盯着上升的热气看。他高贵的模样实在是和这间寒酸的屋子不搭调,跟龙落浅滩似的。
“玄儿他,”他犹豫了很久终于开口道:“最近过的如何?开心么?”
“还……挺开心的……只是我们没太多时间陪他,他一个人在家怕是无聊坏了吧。”
纪殇便又沉默下来,上官澜也不知该开口说什么以解决眼前的尴尬场面,两人就相对无言地坐着,幸而纪殇没有释放冷气,不然上官澜一定会觉得格外难熬。
他的心里期盼魏墨清快点回来的时候,响起开锁的声音,继而是进门的脚步声。
“澜哥哥,我回来了。”
玄儿扑到上官澜怀里,带着外面的冰冷的气息。他的鼻尖被冻红,帽沿儿上还粘着些雪花,入屋暖了,便化开来。外面的寒意并没有阻止他四处奔跑的脚步,相反厚重的积雪带来别样的乐趣。
虽然上官澜不想破坏他高兴的心情,但旁边这么一大活人坐着,并且用冰冷地目光化成锥子扎你后背,难道你会舒服么?他撞撞玄儿,示意他看旁边。
玄儿一转头,兴奋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
纪殇看着他,搓搓双手,踌躇着想要说些什么,然看他冰冷的模样与,想必也同魏墨清一般,关键时刻就嘴笨,说不出话来。眼见玄儿打算逃离,上官澜急忙伸手拉住他。
“今天是除夕,是家人团聚的日子,所以,澜哥哥就把你父皇请来,让你们团聚一下,玄儿难道不给哥哥面子?”
玄儿紧咬住下唇,抓着上官澜衣摆的手一紧,眼里蒙上一层雾气,“澜哥哥和墨清哥哥就是我的家人。”
纪殇的眼神明显黯淡下来,他站起来,已经没有第一次见面时的冷傲,他的背影如此落寞,想必心中的悲伤难以言喻吧。
魏墨清轻轻咳嗽一声,拿出刚才在外面买回来的春联和福字,递给上官澜。上官澜见机便以贴春联的理由带着玄儿跑到门外。
“玄儿知不知道哥哥很羡慕你?”
玄儿正往春联上涂浆糊,听他一说,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哥哥十分想念远在天庭的爹爹,可惜连除夕都见不了一面,也不知他过的如何,是否觉得无趣,玄儿却有爹爹陪着,多好。”
他接过玄儿递过来的春联,工正地贴好。
“父皇不喜欢玄儿。”
“他若不喜欢你,就不会记挂你,明知你不想见他,来了也是遭你白眼,却还是忍不住来了。”
“可是,他打玄儿,玄儿才不喜欢他。”玄儿明显想起以前委屈的事情,憋憋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声音都哽咽起来。
上官澜拭去他的泪水,捏捏他圆润的苹果脸,“他为什么打你呢?”
玄儿吸吸鼻子,内心挣扎着,“不想说。”
上官澜拍拍他的头,“好吧,不想说就不说。”
门口贴了春联,门上挂了福字,立刻洋溢起过年的气氛。
魏墨清出来招呼他们包饺子,虽然玄儿对纪殇还心存芥蒂,但不可否认,他的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高兴的,嗯,就只是一点点而已。
“你们两个包的是什么?”魏墨清一脸黑线地问道。
玄儿抬起沾着面粉的脸,眨着无辜的眼,回答道:“饺子呀。”
魏墨清于是认真地看着盘子里的三个物体,怎么也没觉得是饺子,“饺子有三角形的?”
……
“墨清,你别抹杀孩子的创意。”
魏墨清又转眼看上官澜盘子里的饺子,那花边捏的甚为奇特,跟贝壳似的,他的嘴角又抽搐了一下。
“凡世今晚煮破皮的饺子,都归你们两个。”
于是,除夕的晚上,四个人分摊了破皮的饺子,在外面震天响的鞭炮声中,吃了一顿特殊的年夜饭。
43.第七宗生意:飞头蛮
“百鬼夜行抄里面讲到,有一种妖怪叫做飞头蛮。”
“飞头蛮?那是什么?”女人虽有点恐惧,但强烈的好奇心促使她听下去。
“飞头蛮其实是被妖怪俯身的人,在晚上睡觉的时候,脖子会无限伸长,继而和身体断开,只剩下一颗头四处飞来飞去,说不定你哪天走在路上,突然……”
男人发出一阵阴森的笑声,果不其然,女人吓的脸色煞白,连嘴唇都哆嗦起来,男人不失时机地将女人揽进怀里,小声地安抚道:“别怕,谁敢动你一根毫毛,哪怕是妖怪,我都会义无反顾地冲上去和他拼命!”
他说着,还挥舞着拳头。女人哆嗦着伸出手,指着男人的身后,在那紧闭着的阳台落地窗后面,一张脸紧紧地贴在上面,因为过度用力,五官已经扭曲变形,它见男人转过身来,嘴一咧,嘴角奇异地扯到脑后……
面前的女人熟练地从烟盒中抽出一根烟点上,狠狠地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以此来掩盖内心的慌乱。
魏墨清讨厌浓厚的烟味,微微皱起眉头,将头扭到一边去。上官澜借着检查的名义将阳台的落地窗打开透气。
女人所住的地方是一片老式公寓,墙体上的水泥都已剥落,露出里面的砖块。墙面上有许多杂乱的涂鸦,墙角堆着许多垃圾,综合起来就是三个字:脏乱差。
魏墨清此时已经站在上官澜身旁,指着不远处的一栋小洋楼,这栋矗立在居民区里的粉刷一新的小洋楼,显得那么鹤立鸡群。
女人最后吐出一个烟圈,道:“小洋楼的主人是一对老年夫妇,住在这里五六十年了,据说这间房子是祖上传下来的,有很悠久的历史,所以当初改建的时候没有拆除。他们也是最近才找人翻新的。”
“这栋楼的风水可不好。”
女人此时也走到阳台来,盯着小楼看了半天,摇摇头表示不解,上官澜解释道:“你看,整栋楼呈人字型展开,外面又沏了四方围墙,远远看去,像极一个囚字。囚字,顾名思义,会困住许多东西,里面的阳气流动不前,阴气滋生,对人的身体有很大的害处。若是不小心困住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轻则散财,重则丧命。”
原来是这样,女人笑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却还懂风水,不简单嘛。”
她一顿,又道:“原先是没有围墙的,围墙是翻新时加上去的,为此还毁了一棵百年老树呢。”
“为何?”魏墨清问道。
“我们这边治安不好,他们又是两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于是就想加道围墙,那院子里原先有棵榕树,是他父亲中下的,生的枝繁叶茂,为了扩大院子的面积,他们看到了榕树的枝叶,和附生的两棵小树,没想到原先还好好的榕树,一夜之间就枯了。”
魏墨清又观察了一会儿,微微地眯起眼睛,犀利的目光不经意地往院中一瞥,道:“澜儿,我觉得这栋房子不对劲。”
上官澜也学着他的样子,仔细地观察了好久,无奈地摇摇头。魏墨清便指着院子中央,在那儿,漂浮着两团气,一为金色,一为黑色,像云朵一般碰触在一起,却并不融合,似乎在互相抵制,这两团气颜色极淡极淡,灵力浅的人是看不见的。
也就是说,那栋房子已经困住不干净的东西,只是那东西的灵力很弱,不足以构成威胁,又被金色的灵气抵制,更发挥不了能力,但是若不除去,难保不会壮大,到时候要是出了事,他们也有责任。
女人听了他们的叙述,也有些着急,随手取了件外套穿上,便要与他们一同前往小洋楼。
上官澜看着她的身后,摆着一个相框,上面有三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张全家福。
女人顺手拿起相框,脸上带着些许幸福又无可奈何的笑,“他们是我的丈夫和女儿,不过,在三年前出车祸去世了。”
“很抱歉……”
女人只是不在意的笑笑,“也是因为这个,我才没有搬离这里,这里有着太多美好的回忆,我一时难以放下。”她环顾四周,像在回忆以前的种种事情,“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有时候,我感觉,他们还在我的身边,不曾离去。”
女人带着上官澜他们来带小洋楼,开门的是一个老太太,气色不好,有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似乎没有休息好。
“小蔡?”老太太楞了一下,随即又笑起来,“有什么事儿吗?”
小蔡便向老太太转述了上官澜他们的话,尽量讲的委婉些,免得吓着老人家。上官澜本以为老人家至少会有一点犹豫,谁想她脸色一变,急忙侧身,让他们进门。
“其实我们家最近……是发生了一些怪事,我们家老头,他……”她思索着,想用最简单的语言,来讲述她看到的怪事。
“王大伯发生什么事了?”小蔡问道。
王大娘往卧室的方向看了看,确定里面没有动静之后,才向他们招招手,示意他们靠拢过来,小声道:“我家老头,他的头……会自己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