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话,似乎是要把诸侯王都一锅端了,我翕动了一下嘴唇,不再反对:“好,回去也好……”
他轻轻在唇边啄了啄:“王孙乖,好好的,只要你好好的就什么事都没有。懂么?”
我点了点头。
只是回了五祚宫以后,却让我大感意外,宫里里里外外都换做羽林,防卫比未央宫还要严密,我出一趟宫门,远远近近一二十人,连红玉和元升他们也基本只在殿内,跟囚禁无甚区别。
一直过了近一个月,他才回五祚宫,一只脚刚刚踏进殿门,我便随手抓起几片木牍砸过去,“你这是做什么?这就是你当年说的‘金屋藏娇’么?藏得可真好啊。”
他站在那儿不动,木牍在他脸上的有点划痕,我皱了皱眉,却一把拨开他:“滚开,我出宫去。”
他用力拉紧:“不行,不能出去。”
我甩了半天没甩脱,咬牙道:“你最终还是决定,要这么逼我,把我囚在你身边,是不是?”
他脸上尽显疲惫,声线有些微的疼痛,似是下着很大决心:“是,朝中正多事之秋,我宁愿你恨我,也不愿意你受一丁点儿伤,我知道你性子极倔,可是,王孙,仅此一回,我马上就能把所有事都办好了,以后还有一辈子,我总能慢慢磨平这一回。”
我苦笑道:“好啊,终究还是个佞幸是个男宠,是不是?”
他皱紧眉也不再说什么,我折身走到百宝架前拿着一支短刀,他疾步过来叫道:“你做什么?王孙,你若敢伤到自己,我就让五祚宫的人全都十倍加身。别做傻事。”
我什么也没有想,我没想死,不过顶多威胁他,他果真比我有办法,我扔了短刀:“好,真好。皇上今日来为何事?哦……”
我莞尔一笑,一把撕开衣衫:“既是男宠,自然是行床笫之事,韩嫣有幸至极。”说罢也走到他跟前,一点点退了他的衣饰。
他浑身紧绷着像一座火山,脖间青筋隐隐凸显,我恶狠狠的盯着他,僵持了许久,他在我脸上浮起一丝嘲讽的笑意时,终是触动到极点,一挥衣袖扫尽翘头云纹紫檀案上的笔砚竹卷,双手扣着我的手腕压到矮案上……我和他身上仅余的亵衣像纸一样撕得粉碎……
我的侧脸紧压在案沿,腰腹便抵在翘头,臀高高的耸着,像个淫荡的娼妓,是从未有过的屈辱至极的姿势……
我喉中压抑着不出声,死死地咬着牙和嘴唇。他终究还是极度不忍,连伸着手指碰我的脸颊时都微微的颤起来,似有些低泣:“王孙,王孙,别逼我……”
我冷笑道:“早知如此,你何必,假惺惺做了这么些年戏,你,你跟田蚡一样。”我渐渐笑出声:“不,他是真小人,你是伪君子……”
第三十六章
他伏在我身上,我清清楚楚的感到他身体剧烈的抖着,胸膛起伏剧烈,话也断断续续的说不出,“你也不信我,你也不信我……阿娇不信,你为什么不信……为什么?”
之后,他已经失去了理智,不止他,我亦如此。
除了身体交缠、水声淫糜,只有杂乱粗重的喘息呻吟……
他在我体内冲撞释放,一次又一次……疯狂而彻底,绝望而贪恋……
鼻尖的血腥味,刺激着嗅觉和意识,疼痛如我和他随心而生的爱恨,我破口而出的尖叫和低泣让他不能自已,他在我脖间用力吮吸噬咬,依旧不够,连我都觉得不够,不够……
我双手紧扣在他腰背上,起伏间,是绝对的美妙和摄魂,他眉眼间的失控和碎裂,只是看着就能极易攀至最高点,我如此沉迷于他濒临释放时的神情,眼微微眯起,如一颗黑珍珠瞬间崩裂的光华,密密匝匝的睫毛上滚下用身心炼成泪和汗,唇微开,露出点点皓齿,脸颊泛着情欲的酡红……
我微微抬起腰,是将要断掉的疼入骨髓,语不成调:“彻……再……再用力一点,就这么杀了我吧。我死在这里……死在你怀里,死在你的身下、床上,你就再不用担惊受怕……”他双臂一紧抬起我的臀又一番猛冲直撞,似乎只有彻彻底底的交融,极尽疼痛的掠夺侵占,才能证明,爱得有多深……
他在我胸前用力咬下去,血腥味立即散漫一室,我浑身僵持,低泣着嘶叫:“唔……彻,求你,你杀了我吧,杀了我……”
他的臂膀身躯像金刚罩一样紧紧箍在我身上,如一架永生永世也打不开来的桎梏,开口却是恐惧的如夜里被闪电吓坏的孩子,声音像蛛丝一般将断:“王孙,王孙……疼么?你知不知道,你有多疼,我心里便有十倍二十倍。”
“彻,我恨你,我恨你……”我低吼道。却摊手摊脚,任他予求予夺,只有这一回了,最后一回了,我不是在成全他,我也是在成全自己。
年年岁岁,至此,我对他,已经从身体发肤,到骨血髓肉,迷恋到神经的根根梢梢,缺了没了,便活不了了。
……
我跪坐在他腰腹上,膝盖不住地抖,脱力到整个人都滑下去,却依旧紧紧地按着他的肩,如同他紧握着我的腰胯,交融处是惨不忍睹的狼藉,黏腻的血和浊白的精液,使人疯狂的丧失理智和人性,后穴不知疲倦、不知死活的吞吐着他骇人的滚烫硕大,是只求一死的自我摧残和虐待。
他一次次撞击到最深处,在我支离破碎的惊呼中一遍遍的问:“王孙,你爱不爱我?”
“啊……”我拗着脖颈,向后仰成不可思议的弧度:“爱……爱得不想再活在这个世上,爱得后悔此生认得你。”
他指尖在背上轻轻按着顺着凹陷下去的脊骨往下抚,在私密交融处或轻或重地揉搓挑弄,听着我意乱神迷情欲崩溃地荡叫求欢,一遍遍鬼魅般问:“那你恨不恨我?”
“恨……恨得生无所恋,死亦无求……”
话落,他手上发力时配合着挺腰,昂扬的性器前所未有的爆发,听在耳中的撕裂,如裂帛哔啵,我觉得身体自下而上劈开,滚烫的油也似浇注到五脏六腑,灼透爱恨心神,灼得再无一丝清明……
彻,你我孽缘至此,再无瓜葛,我把这副皮囊给你,把命给你……许你来生,等来世,你不做帝王,我上天入地碧落黄泉去找你,可好?
“彻,我爱你……”我留着一口气嗫喏,终是如我所愿,死在他怀里。对不起,我无法兑现我说过的话,生死相许。我不能按照你的设定,看你血雨腥风还能那般如一个男宠苟安的活着。我自私,让你一个人承受这生离死别阴阳相隔,彻,来生,我还你。
我缓缓倒下去,倒在他胸前,鼻尖,还是他的味道,所触,还是他的体温。涣散的瞳孔,倒映着的还是他的模样……
我竟然还隐隐听着他说话:“王孙,你不准死,你若死了,我让玉堂里的人,还有卫青、陆先生、韩说……都为你殉葬。”
“你那么爱杀人就杀吧……”我本能的回了一句。
接下来却是更直接的触觉,我怎么还没死……他紧紧地搂着。
是陆先生在说话,如同苍老了十几岁,声音沙哑的像是开一把陈年的锁:“皇上,韩大人不行了,你让老夫瞧瞧,老夫不会害他。他再拖下去,就无力回天了,老夫求皇上……”头撞击青石地板的声音在殿里回荡,格外刺耳。
“先生……别……韩嫣不值得先生如此。”我睁不开眼动弹不得,却流泪。只得求情:“你放过他们……”
“你听我的话,我就放了他们。”
我无力的摇摇头,“那我就不用先生看了,死了倒好。”
他扬声道:“来人,把她拖出去杖毙。”
元升哭道:“大人,你救救红玉姐,别杀她,别杀她……”
我嘴唇发抖,他继续道:“把卫青拖出去剁了右手。”
我摇摇头低声道:“彻,够了……够了……我听你的,可好?往后,我不问政事,不回未央宫,不再做任何瞒你的事,也再不求死。”
他俯下身在脸颊上轻蹭,有丝丝咸水迹在脸上蜿蜒至嘴边,我缓缓张开眼,他脸上是死后重生的痛苦与快乐,许久,听他轻声:“好。”
接下来,陆先生的指颤巍巍的搭上我的手腕,看了看我的脸色后失足跌倒:“身心俱损,恐命不久矣……”说完,也不顾君臣之道,如同训斥自家孩子,对彻劈头骂道:“他如何得罪了皇上,让皇上这般痛下狠手。”
彻出奇的镇静,我躺在他怀里,解释道:“先生,这是韩嫣的错,不怨皇上。”
陆先生抹了把脸,拿了些药瓶放在榻上:“皇上,这是外用药,还请早些上。老夫这就去御药房煎药。”
我微微侧侧头,红玉和元升嘤咛的啜泣,卫青却直挺挺的立在殿中,如丰碑一般坚实,背着殿门外的宫灯,不辨神情,周身的气场却如即将爆发的山洪。我微微抬了抬指道:“都下去吧。”
彻衣衫散乱,我身上除了裹着一条狐皮大氅,什么也没有。
我并不看他,只盯着窗外落尽了叶后的枯藤语出无情:“可还满意?若你觉得不够,再做一次我也还死不了。在你的床上千锤百炼出来的,这算什么。”
他始终紧绷着唇一言不发,任我言语相机,只轻轻的抱着洗了身上的脏迹上好了药塞进被子里,才道:“王孙莫要忘了应过我的事。”
“你还在异想天开,觉得往后我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如既往?你做梦……”我一点也没有发怒,我想离开他,走得远远的,让他这辈子也找不到。不是惩罚他,是惩罚自己……
他坐在榻边喂药,像往常一样一口一口的渡,轻轻抚了抚我鬓角的发:“王孙,你就那么狠心?千方百计的逼我对你做那种事,事后倒打一耙,好名正言顺光明正大的离开,你是不亏欠我了,我呢?这辈子活该得不到忘不了?活该老无所依?”
我早就知道,他比我聪明,到底是皇帝,连情之一事的算计,也如此透彻而理所当然。
我笑出声:“好,你说对了。然后呢?既然知道我一定会离开,你还想怎样?我早就说过,天下美貌的娈童千千万,你既是知道我的性子,就不该把我往绝路上逼。”
他突然变得神色柔和起来:“可你也说过,你再不想什么权势什么尊严,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你说的。”
我苦笑:“是,我是说过,可我自己发乎心底的愿誓,跟被你囚禁逼迫,你觉得我还会这么坦然接受?”我合了眼,卷困十分:“彻,别再坚持了,我太了解你,你也该知道,我宁愿一死,也绝不会被囚在五祚宫。要么放我走,要么杀了我。我能留给你的,除了以往的记忆,只能是尸体。”
他淡淡笑了笑:“不。”顿了顿,在我眼中看了许久,又道:“王孙不会。”
我转过身去闭上眼睡,我是真的累了。
再醒来,他已经回未央宫,五祚宫里仅婢女五十多人,自殿门外到宫门口,羽林军一眼不尽,婢女见我睁着眼,便上来伺候洗漱,喝药进食,“滚开,红玉。叫红玉来。”
一屋子女婢噗通跪倒:“韩大人饶命,皇上说,红玉教导廷尉处了,等大人病好了才会放红玉出来。”
我问道:“元升和玲珑呢?陆先生和卫青,是不是都被廷尉处带走了?”
她们摇摇头,不知是不敢说还是不知道,我也不再问,只道:“你告诉皇上,我不想见他,让他不要再回五祚宫了。否则……”
日复一日,果然,彻百日不曾露面,或者说该说,我不曾见他的面,至于他究竟有没有回来,我无从得知。
一场病,来势汹汹铺天盖地,整日整日的昏睡,人都有些痴傻,说话也颠三倒四,一屋子奴才常常要么丈二摸不着头脑,要么忍笑忍得内伤。
这日天阴沉沉的想下雪似地,一大早穿衣裳时,小桃就来来回回的倒腾,不是嫌这件颜色不好,就是嫌那件太笨太沉,我等着她挑了半晌,等的肚子都开始饿,还缩在被子里下不了床。
我不满意:“你是猪么?我又不出门去,穿什么不都一样?快点,我饿了。”
她倒委屈了:“可前几日,皇上来时,见大人穿了件灰色的裘披,劈头盖脸的把我们骂了一顿,说大人压根儿就只喜欢青色和白色,让我们往后办事仔细些。”
我一听更不高兴,却也没再说什么。
这些日子,只偶尔陆先生来一趟看看我的病,我问他什么,也从无所获,他只叮嘱我好好养身子。我嘲弄的一笑置之。
直觉所感,彻一定该出什么事了,他如此做,或许有什么原由,陆先生的神情,分明是个欲言又止的光景。他对我躲躲闪闪,除了帮着彻瞒我,我想不出任何原因。
我病得太久,有些畏光,小桃说今夜雪景出奇的好,要扶我去看看,一出门,竟觉得月色华亮,雪白的耀眼。眯了眯眼,心里出奇的静,在殿外的亭里直到月上中天,也不觉得倦困。
忽见远远地殿前阶上站了一人形,白的剔透的夜里,一袭玄墨色锦袍醒目十分,手中提着一盏琉璃宫灯,就那样立在殿外,我看了看,便侧过脸窝在短榻上,搂着火炉。
稍稍休息了一会儿,就被小桃叫醒,“大人困了回殿里歇吧,雪地里凉,有暖炉也是不成,回头再着了寒。”我动了动皱着眉:“腿麻了,走不了。”
她笑:“我去叫人来把大人背回去。”
“背着也腿麻。”
她探着头问道:“那怎么办呢?”
“等啊,等我腿不麻了再让人来背我回去。”
“……那大人什么时候腿才不麻?”她又裹了裹我身上的裘皮,小心翼翼问。
我转过脸有些瞌睡:“不知道……”
“……”
第三十七章
天地广袤,万物有灵。
人活一世,所苦者,不过心中一点痴念,昔时片片曾经,爱恨情仇,植心入髓,拆解不开。可是,爱了又当如何?爱的深了,就犹入魔障。
我自亭中俯望五祚宫檐宇茫茫,雪色纯透,心中塌得轰轰烈烈……他也好,天下也好,青史恶名、尊严扫地,都又何妨?我所求者,不过纯于己心,得混沌世事中一点纯粹和纷乱人心中一方碧波。
殿前,琉璃灯远远,许久未动过,人如磐石,灯如萤火。似已等待千年,似还要等到地老天荒。
鹅毛雪,又缓缓落……涤尽愤怨却盖不了人心底那些浅浅的划痕,伤害,从来不在疼痛,只是人心之间的一层隔纱。无法消除,无法退让,便无法再爱……
那盏灯在风中微微摇摆,却依旧不灭,我紧紧抱着暖炉拉紧裘披,往短塌上的兽皮毯下缩了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