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意站起身,冷漠的看着他,右手翻动,黄色光芒暴涨。
杜绝一步步,踏入破庙,直视净意,逐渐走近,虽是不动声色,然而衣袖已经无风飘扬。
不需要言语,他来了,就是表明了立场,敌对。
黄色光芒瞬间挥出,锋利如刀刃。
杜绝衣衫翻飞,周身撑起圆形的绿色薄膜罩住身体。黄色光芒刀刃切到绿色薄膜上,犹如石入大海,消失无踪。
然而净意还是不停的翻动右手,一批又一批的光芒射出,杜绝嘴唇抿紧,额角已经有了汗,绿色薄膜不动。
皱眉,不能一直被动。杜绝左手挥出,一阵绿色气流涌向净意,然而这样一动,绿色薄膜就有了晃动。
净意眼疾手快,左手一团黄色光芒趁隙射入绿色薄膜中,一触到杜绝的身体立即变成一团烈火,熊熊燃烧。
杜绝颓然倒地,右边身子陷入烈火中,并不见焦黑,只是火焰始终不灭的灼烧。左手捏住法诀想要逼退火焰,却是徒劳,
只能将火焰控制住不蔓延,然而右边身子灼烧的疼痛难忍,单膝跪地浑身颤动,忍住不喊出声来。
净意冷漠的看着他被火焰灼烧,“树精,擅于防守,不擅攻击,惧火。你赢不了我,来之前,你就应该知道。”
杜绝痛的浑身抽搐,被灼烧的右手紧紧抓着地上的泥土,指甲已经磨出血来,手指剜入土中,血肉模糊。
净意抬起右手,黄色光芒的刀刃再次出现,方向对准了杜绝的脖子。
手动,光芒飞出,即将到达杜绝身前时,斜地里飞出一道蓝色光芒将其撞开。
天香冷冷看着净意,走进破庙。
第十二章:杜绝,净意,天香
“大师兄。”虽然声音和表情都毫无温度,但是净意还是恭敬的问礼。
天香走至他和倒在地上咬牙忍耐痛楚的杜绝之间,冷冷的看着他,没有回礼的意思。
净意并不着恼,“那人扰乱命理,错乱轮回,借助死人尸体存在人间,如此浊物,我派理应为人间清除。这也是掌门的命
令,希望大师兄不要一而再的阻挠。”
天香冷笑,“究竟什么是浊物?命不该绝,重生于此处,那身体自然没有死,那身体,和他,作为一体而活。扰乱命理,
错乱轮回……这是阎王殿的事情,只怕,他还没有那个资格去做决断!”
“请大师兄注意说话的分寸,不得对掌门不敬。”净意不为所动。
天香蔑视的看着他,“我真怀疑,到底,我是他的弟子,还是你是?竟然能与他相似到如此程度,不得不让我纳罕。只可
惜,我偏偏不稀罕你们这套。”
此时,庙外林间出来慌乱急促的脚步声,本来对峙的净意和天香瞬间出手。
黄色光芒和蓝色光芒激烈碰撞,一时间破庙内光亮刺目。
阿摸在球中被气流席卷撞击到墙上,自球中掉落,在地上抽搐身体一时疼的动弹不得。
杜绝也被气流撞击到,身子狠狠弹到墙上又摔落地面。
片刻,光芒消散,净意和天香都在原地站着。
不同的是,净意身前有一滩血迹,唇边还沾有血迹,而天香只是面色苍白。
庙外的脚步声逐渐近了,天香右手翻转,蓝色光芒又起,净意虽然不甘心,但是情势不利,脚下打转,加快身法,自破庙
后门窜出不见。
天香颓然跪倒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胸口每吸一口气都是钝痛。
背后,急促的脚步声马上要进来了,天香咬牙,站起身来,转身面对庙门。
再来在黑乎乎的山林里不知道摔了多少跤,摔倒了又爬起来,一路急匆匆的跑到山顶,终于看见了一间破庙,鼓足了劲一
口气跑进去。
然而,刚进来,就愣了。
站在庙里的天香,脸色苍白,右手微微颤动,显然刚施过法术,倒在墙边的杜绝,右边身子卷在诡异的火焰中,灼烧不止
然而身体并不见烧伤,但是极度痛楚的表情显示出他此刻遭受着怎样的折磨。
再来张着嘴,看着天香,再看看杜绝。
天香张口,一声“呆”字没唤出来,胸口就是气血翻涌,在气竭之时强行动用攻击法术,身体已经受了重伤。
“啊!——”倒在地上的杜绝,此刻再也受不住这样的灼烧之痛,张嘴嚎叫。
再来脸色猝然惨白,急急的扑到杜绝身边,挥手想要扑灭那些火焰。然而手从火焰中穿过,却丝毫感觉不到灼烧之感,不
论怎么扑救,火焰都丝毫没有减弱。
天香看着他为别人着急,为别人慌乱,不禁苦笑,是不是自己就应该不要忍住,喷一口血出来比较好。
杜绝此时已经完全不能忍受痛楚,开始在地上挣扎滚动。
再来看着他痛的扭曲的面孔,急的落下泪来,扭头,看向天香的眼里满是愤怒,“你够了吧!到底要折磨他到什么样!”
天香清楚自己此刻在笑,明明,脑中是一片空白的,明明,心是骤然的剧痛,偏偏,脸是在笑的。
“你求我啊?求我,我就放过他。”话从嘴里说出来,带着坏笑的语气,身体却紧张的在微微打颤。
“……我求你。”再来泪眼模糊的看着他,咬牙说出三个字。
天香笑,仰着下巴的笑,骄傲,不屑。
右手翻动,蓝色光芒覆盖杜绝的身体,火焰被光芒熄灭,杜绝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额际的头发被汗水湿透黏在脸上
,再来一点点帮他把头发拨开,用衣袖帮他擦掉汗水,还有嘴唇咬破了留的血。
天香默默转身离开,步履蹒跚,然而无人看到。
月已当空,山顶破庙里升起一堆篝火。
再来坐在火堆边拨弄着火,杜绝在他身后倚着墙歇息,脸色仍旧是惨白,右边身子不时的抽搐。
掉落在破庙角落里草堆中昏迷过去的阿摸,耳朵微微颤动,慢慢睁开眼睛,看到火堆边那个熟悉的身影,刚想要努力起身
爬过去,却听到那边杜绝说话了,又趴好装作仍旧昏迷。
“我没找到那只老鼠。”杜绝看着再来落寞的背影,难过的说。
再来点头。
“你……不想问我吗?”
再来转回头,对着杜绝,淡淡的笑一下。
“不想问。”
杜绝看着他的笑容,心里揪动,“我……”
“断然。”再来打断他,转回身背对他继续拨弄篝火,“你知道阿摸是鬼,对吗?就像阿摸,第一次看见你就知道你不是
人。”
杜绝震惊的看着他盘膝坐在那里的背影。
“我并不是装傻。”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再来继续说,“我是真的很呆,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我总是反应不过来的,
总要事后才能清醒。”
“那天,我的确不明白。第二天,我就想清楚了,阿摸能感觉出你是什么,所以他警惕,但是他为什么对你反感,我就不
知道了。只不过,你肯定不是人,对于人,他生前只活了十二年,死后两百年无知无觉的做鬼,他看不透人心的,不会因
为你有坏心而警惕。至于天香,他脾气坏,但不是不讲理的人。”
“只是,那天晚上,你和我一起逛灯市……断然,你是什么不要紧,你对我好,这才要紧。”
杜绝低头,垂眸看着地上。
“今天……我也不懂,究竟是谁想让我来这里。但是你不会害阿摸,天香,也不会。”
再来说,天香,也不会。
杜绝没有错过这句话里的笃定。
抬起头,一瞬间的神色复杂,闭上眼,再睁开,双眸清澈,温柔谦和。
“可是,他对我出手了,也许对他们来说,像我这样的人,是应该无理由除掉的。”
草堆里,阿摸耳朵一动,睁眼看向杜绝,恰遇到杜绝斜眼瞥向草堆里的他,眼神里的意味,让他一下子想起,那棵灰飞烟
灭的槐树。
终究,还是闭上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再来拨弄篝火的动作一停,半天没有开口。
杜绝看着他的背影,用落寞的声音继续说,“你知道他是什么地方来的吗?他……”
“不要说了。”
杜绝愕然,停了下来。
“我不会去找他打听你的事情,也不会从你这里打听他的事情。如果应该让我知道,就等他亲口跟我说吧。”
再来起身,拍拍手上的灰,并不看杜绝一眼,向着庙门走去。
“断然,你知道吗,我不傻,所以有些事情你们不说,我却能想到,而你,你不擅长骗人,所以你撒谎的时候,破绽太多
。”
杜绝震惊的看着他的背影。
“是断然的话,应该在这时候说,你不要责怪他。而不是,落井下石。”
“断然,你在骗我。”
再来走出破庙,走入夜色林间。
杜绝落寞的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直到脚步声已经听不到了,才仰起头闭着眼靠在墙上。
阿摸从草堆里爬起来,走到篝火旁,坐下,看着他。
“你是不是很想笑话我。”
“吱。”
“为什么不笑呢?我被呆子识破了……”
“吱!”
“是嘛,你说他不呆……呵呵,他当然是呆子。什么样的呆子,能自欺欺人对着所有人微笑呢。你呢?是不是也曾经蒙蔽
过他?也许,他都知道的。”
阿摸没有出声,想起那时候,他还没有在老鼠体内的时候,那个锁链的恶鬼,他明明知道,呆子身陷危险里,却选择了躲
开,没有帮助他,甚至没有警告他。当时,也是因此,天香才对他反感到想要收了他的吧?然而呆子却把他护住了。
阿摸站起来,向庙外跑去,他走不了太远,还追得上的,一个人跑回城太累了,他要坐在他的袖子里回去!
终于,破庙里只剩下了篝火噼啪的声音,杜绝一人倚着墙坐着。
天色将明了,醉清风里,小倌和客人们都已经歇息。
大厅只留了一盏灯,支在桌子上。
娇姐单手托腮坐在桌边,头一点一点的打盹,蓦然,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看向大门。
“你个死人!让老娘担心死你了!”
娇姐愤恨的迎上去,却在看见天香惨白的脸色后一愣。
天香顺势将头靠到娇姐肩膀,喘息,“别自称老娘……把自己……叫老了……”
“你就给我贫!”娇姐捏天香的脸,捧起他的脸,看他都这样了还对着自己调皮的坏笑,恨的又捏他脸一把,“去哪里搞
成这个死德性回来!你……天香!”
慌忙接住晕倒的天香,娇姐摸摸天香的额头,冰凉,汗湿。
急忙叫了人来抬他上楼。
跟着抬他的人一起上楼,娇姐气的跺脚,不言语一声就失踪一晚上!一个这样,两个也是这样!要是那个小祖宗回来也是
这个德行,让她明晚靠谁接客?!扣钱,必须得扣钱!
……
醉清风大厅,悄然无声,两个人面对面站着,都是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再来没想到,一进门就遇到娇姐,不然,她是在这等他回来?惨了惨了……怎么办,不然撒丫子跑吧?可是,天香还在这
呢……
娇姐眼神凝住了,将再来从头看到脚,乱七八糟的头发,面色红润一头大汗,衣服刮破了好几处,膝盖上全是泥,鞋子更
不用说……
围观的众人缩着脖子大气不敢出,早上娇姐才被头牌气炸了,刚收拾好了那位下楼就撞见红牌这个德行的冲进来……然后
,就都定住了……
趴在再来怀里的阿摸,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气氛了,嗖嗖的跳出来跑走,好饿好饿,回房吃饭。
继续静谧。
蓦然,在众人的惊呼中,娇姐眼一闭,身子软下去,守着这些东西活着,还是让我死了吧!
再来赶紧扑过来接住,却被已经晕倒的娇姐一把推开,脏死了!谁要你碰!
瘪着嘴看着众人扶着娇姐离开,再来心里好愧疚,娇姐肯定是心疼他把他的新衣服弄破了,这衣服前些天娇姐才给他做的
,呜呜……
飞奔上四楼,刚上走廊,就看到岑子抱着一堆脏衣物和沾了血的白布从天香房里出来。
那一滩一滩的血迹,触目惊心。
“岑子,这是?”
“再来哥你回来啦,你这怎么弄得一身……”岑子皱眉看着他。
“我没事,你抱的这些是?”
岑子冲屋里撇撇嘴,“就他啦,早上一脸死人样的回来了,回来就晕了开始大口大口吐血,娇姐跟我们忙活半天请了大夫
来,瞧过了说是肺腑受伤,要静养。”
再来心揪的疼,昨晚没看出来,他竟然受了伤。
“我进去瞧瞧他。”再来从岑子身边走过。
“哦,再来哥你顺便瞧着点药炉上煎的药。”
房间内还是有淡淡的血腥味,也不知道他吐了多少血,现在血腥味与药味混在一起,闻了让人反胃。
再来轻手将窗户打开一条缝,给屋里透透气。
走到床边看他,跟平时一样,睡的很安详……呸呸!
再来拍拍自己的嘴巴,大吉大利。
只是脸色苍白,连嘴唇都没有血色。
心里像锤子敲打一样,钝痛,竟然让他带着伤自己走回来了……
蹲在药炉边,再来拿起小扇子扇着火,掀开炉盖,看看里面的药汁,又盖上。
“再来哥,娇姐在她房间,叫你过去。”岑子进来拍拍再来的肩膀,轻声说,从他手里接过扇子蹲下。
四楼,娇姐房间。
娇姐揉着额角,眯着眼看着站在前面的再来。
“再来。”
“啊?”
“啊你个头!”
再来被吼得缩一下脖子,底气真足,看来没气坏。
娇姐大喘一口气,痛心疾首的摇着头,“你说说你们,我平日对你们怎么样?照顾你们吃,照顾你们穿,连接客都不愿伤
着你们,对吧?你去看看,其它哪家小倌院的老鸨能像我这样?更不用说从来不克扣你们的银子,对不对?可是你们呢!
半夜,一个个跑出去,一夜不回来!”
娇姐问一句,再来就点点头,听到后面越来越羞愧。
“好,我不跟你们说耽误接客的事情,咱们醉清风不差这一晚上的银子!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我担心啊?!我这一夜,提
心吊胆,怕你们出点什么事情,一点都没敢睡觉啊!咱们这行的,真的人没了,连报官都不能报!我是生生等了你们一夜
啊……”
再来羞愧的头都快垂到胸前了。
“好嘛,早上倒是都知道回来了,一个回来就给我一盆一盆的吐血!”
再来身子一抖。
“一个回来弄得跟要饭的一个德行!”
再来揪着衣角。
“你们!……”娇姐声音里满是伤痛和气愤,“你们……”
再来抬起头愧疚的看着娇姐,“娇……”
“你们给我扣银子!”
“啊?”
“啊个屁!”娇姐一拍桌子,“一个人,二十两!你,去给我交四十两来!”
再来张大嘴,四十两……
“可,可是娇姐,为什么天香的也得我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