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转头时是梦——越影奔宵

唐老爷子的人情，他也还干净了。对于迟明，他也没有亏欠。提着轻便的行李，奕幽宸走在路上，心想自己果然是自私的人类。

一走了之。

迟明接手“承景”也花了些功夫，虽然奕幽宸的手下似乎受到奕幽宸的吩咐对他这个空降的上司没有太大的嫌隙，但在实际操作上还是有一些步伐的混乱。处理完“承景”的事，当然也没有忘记自己在“风雷”的本职工作，迟明以为终于能够歇一口气。

天不遂人愿似乎是个不成文的规矩，沉默了许久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

“我一直找不到奕幽宸，你知道他在哪里？”对方都不等他说话，直接问了出来。

“不知道。”

“连你都不知道，那就算了。”电话那头似乎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然后，换了一个人开口，“既然奕幽宸不在，那就让你决定吧。”那声音似乎是绯血，“你要‘风雷’死，还是活？”

“活。”不必去猜测绯血的身份，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一处，迟明的回答也毫不犹豫，对于“罗凤”的二少爷，什么样的谎话都是自欺欺人。电话那头似乎笑了笑，绯血的声音再次传来：“好。”

黑白两道都平静下来，半年后，唐碧被唐老爷子命令回家接手唐氏产业，迟明掌权“承景”，而张洛麒理所当然地成了“风雷”的新掌门人。

奕幽宸失踪半年后，以新近CEO的身份，出现在“风雷”的死对头“Datura”的新闻发布会上……

22.

抓不住的才是时间。

迟明看着眼前的电视画面，不由走神。他没有为唐碧顶罪却帮唐碧拿下了唐家掌门的位置，两人之间也算是各不相欠。似乎以前的那些忠诚和爱慕都淡得像一场梦，他现在是“承景”的大boss，奕幽宸，这个前任老板，正在电视上，作为Datura的CEO被媒体包围着。男人一如既往地优雅，四两拨千斤的招数纯熟地打发着记者。

该说不愧是奕幽宸吗？

迟明感到好笑，他也倒没觉得奕幽宸会被自己的“背叛”打击到，彼此利用才是他们这种人的习惯。况且，很明显，奕幽宸是把自己的“背叛”也一并计算进去的。有些事情出了那个圈就能看清，唐碧把迟明当作棋子，奕幽宸是把自己也当作棋子。对于敌人狠，对于自己更狠。

和奕幽宸相处了一年，倒真的把对于唐碧的那些东西看淡了。虽然有些奇怪，但那个名为奕幽宸的男人，也已经在心里占了一席之地。

Andantino的音乐响起，那头传来唐碧的声音“迟明，陪我喝酒。”迟明看了看钟，9点45，唐碧居然会在这种时候找自己喝酒。

“明白了，在哪里？”

唐碧报了一串地址，迟明脑内搜索了下，似乎就在附近。一面疑惑于一直对自己这边没有兴趣的唐碧怎么会突然跑这边来找自己喝酒，迟明拿了外套出门。

迟明当然住在自己家里，奕幽宸把曾经那套房子也给了迟明，但迟明一直没有去过。这里离“承景”不远，不开车的话，要比奕幽宸那边方便得多。只是不算是很好的房子。

住在这地方的人里，迟明大约算是个异类。

也是这样的原因，唐碧从来不愿意跑这种掉价的地方来。

想着，已经到了酒吧门口。

喧闹的小酒吧，迟明皱着眉头，在一群年轻男女中寻找唐碧的身影。身穿西装的唐碧与这里的格调完全不合，迟明很快就发现了他。桌上放着几只空酒杯，好在唐碧的气势还有几分威慑作用，一旁的男男女女不敢贸然搭讪，但看样子，也有人动摇了。

“抱歉，我来晚了。”脚步很快却看不出慌乱，迟明走到唐碧身边，他一身冷傲的气势，倒是把那些刚动了色胆的家伙又吓了回去。唐碧的酒量不错，但看起来也有些醉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得正好，陪我喝一杯。”

“唐碧，你醉了。”已经不再称呼他为主人，也不再使用敬称，迟明不知道这样的变化从什么时候开始，但也并没有太多的在意。果然对于唐碧，已经看淡了。也许从一开始，就是很多感情参杂在一起的误会。不管唐碧的抗拒，迟明付了帐，把唐碧半搀半拉地带到门口，犹豫了下，“我送你回家？”

“我不想回去。”

“呃……”对于唐碧的坦白感到意外，迟明不再多说，叫了出租车，报上自己家的地址。“那去我家。”在唐碧面前难得体现出的强势的结果是，唐碧居然在车上就睡着了。

“迟明？”按着发痛的太阳穴，唐碧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己会在迟明家里，“这里是，你家？”见他醒了，迟明拿了干净的衣服给他，唐碧比他身材略小，但还是能够借穿他的衣服。

“昨晚喝多了。”唐碧慢慢回想起前一晚的事情，朝迟明点头，“麻烦你了。”

不正常，相当不正常。唐碧从来都是把自己当作下仆，昨日还能用喝多了解释他的感情流露，现在这么客气的道谢，算是什么？迟明心中存了疑问，脸上却没有丝毫破绽。“没什么。”

唐碧对于迟明客气的态度感到陌生。一年前，这个男人还可说是对自己言听计从，看得出对于自己的爱慕，可如今，却……他住院的那段时间，奕幽宸到底做了些什么？奕幽宸这个名字一旦出现，唐碧的脸色立刻坏了起来。迟明留意到他的变化，没有说什么。

“我昨天看到奕幽宸了。”

“哦。”迟明的回答冷淡得很，唐碧心中窃喜，看样子，自己的份量，还是比奕幽宸大得多。唐碧还想说什么，可迟明似乎没有进行这个话题的兴趣，留下一句“我做了早餐”就出门了。

被独自留在房间里唐碧脸上带笑，迟明亲手做的早餐，他还是第一次吃到。一怔，奕幽宸的名字又闯进了思绪。不过，迟明怎么可能做给奕幽宸吃呢？这么想，心情又愉悦了起来。

简单的面包牛奶，唐碧还是吃得很愉快。吃完坐在桌边看迟明收拾餐具，然后一同出门上班。似乎和之前迟明在自己家的日子差不多，感觉却很不一样。

“我送你去公司。”迟明的声音打断了唐碧的走神，唐碧点头，坐上迟明的车。

23.

将唐碧送到公司，迟明独自开车返回“承景”。唐碧表现出那么多的反常，但其实还是那个骄纵的大少爷，也许只是突然被一直跟着自己的狗抛弃了，所以才有了执念罢了。到了停车场，迟明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劳。

停车场自己的位置上居然停着一辆不属于自己的车。

别人怎么可能来抢这个位置？

抱着将信将疑的心情，迟明上楼。等在会客室的却不是他猜测的那个人。一时涌上的不知是失望还是庆幸。

“迟总。”那个占了他车位的男人站起来，递上自己的名片，“我是Datura的杨帆。”年轻的脸上满是张扬，迟明礼貌地点头，收下了名片。“这个是请柬，希望迟总能够出席。”见迟明收下，杨帆也不再停留，干脆利落地走了。

迟明看那名片，上面的职务是：总裁助理。

奕幽宸会挑这样一个年轻气盛的总裁助理，背后的东西似乎很有趣。

酒会上最醒目的却不是奕幽宸，唐碧的出现让主角都被掩去了光芒。唐氏的新任掌门人偕同未婚妻张家的大小姐从门口走入，瞬间夺去了所有人的呼吸。俊男美女，并且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气质非凡。

“欢迎。”直到身为主人的奕幽宸带着优雅的笑容上前迎接，才把众人的目光拉了回去。迟明看着那个久违的男人，一如既往的优雅，一如既往的深藏不露，只是，在那盔甲下的真心，他却是懂了许多。

刚才进门时看到他被一群人围住，也没来得及去打个招呼。迟明知道那只是个借口，对于奕幽宸，他很矛盾。

自己的任务也算完成，迟明拿了杯酒，走到露台上，把一室的繁华抛在身后。

迟明在社交圈里一直都是以冷漠出名，看不起他的也有，不敢惹他的也有，而他总是独自一人站在一隅，或是在唐碧身后，冷淡有礼，却摸不透心思。他对于这样的活动没有太大的兴趣，出席也只是陪唐碧或者工作需要。所以迟明也从来没有留意过偷偷看他的名门淑女，也没有理睬各色的眼神。

外面的空气果然舒服得多。

“杨帆这个人，你怎么看？”奕幽宸熟悉的声音传来，迟明回头，宴会的主角正站在他身后，懒散地靠着墙。

“气势太盛。”把第一感觉告诉了他。

“呵呵……”奕幽宸笑了起来，“我会把这个评价告诉他的。”

“那要不要听对你的？”不知为什么，这样的话脱口而出，迟明注意到奕幽宸的表情也和自己一样怪异，想开口说是玩笑，却被奕幽宸抢先了一步。

“不用，这样就好。”极淡的话语像是要逃避什么，迟明来不及理清自己的心思和奕幽宸的想法，就听到奕幽宸说了句“抱歉”回了会场。

算了，两人都不是小孩子，要什么不要什么，总是会明白的。

心里想着要放下，却在离开宴会后神使鬼差般地跑到了奕幽宸曾经的房子，现在房子的主人是迟明。契约结束后没有再来过，迟明找到钥匙开门，一室的清冷让他愣住，在他记忆里，这里是个有家感觉的地方。

开灯，柔和的灯光打了下来，迟明还是觉得有点冷清。果然让人感到温暖的不是这幢房子，而是住在这里的人。有点明白自己的心思，迟明往楼上走去。

奕幽宸的房间里都收拾了干净，只有一台笔记本突兀地被放在书桌上，昭显着这里曾经有一个主人的事实。那台笔记本迟明很熟悉。他就是在那里看到了奕幽宸留下的资料，把奕幽宸和唐碧一起卖给了互相。

打开电脑，被要求输入密码。

一边思索奕幽宸会用什么数字，一边条件反射地输入了自己的手机号。居然还是这个密码。桌面上只有一个文件夹和一个文本，迟明先打开文本，不出所料地看到一封给自己的短信。

随后打开文件夹，里面分门别类地整理了“风雷”和“承景”的各项报表资料，甚至还有部分唐氏的东西。

短信里说这台笔记本可以随意使用，里面的东西也许会对他有帮助。只简单的落款了一个奕字，奕幽宸并没有在其中倾诉什么。迟明却觉得自己可以想见奕幽宸的表情，感到心底略微的酸痛。

那个男人生的俊雅，却习惯了独自背负一切。

迟明拿起那台笔记本，在下面看到一个薄薄的信封，迟明拿起信封，犹豫了片刻，终是没有拆开。里面的东西或许能够解开他的疑惑，但迟明更愿意亲自去发现这些东西。或许也是中冥顽不灵吧。迟明心里自嘲，抱走了那台电脑，却把那封信留了下来。

或许过一段时间，自己会再来看吧。

迟明想着那个信封，这么回应着自己的牵挂。

24.

再见奕幽宸比想象中早了许多。

虽说Datura是“风雷”的死对头，最近却也没看到两家有太大的冲突。似乎自从唐碧接手唐家以来，就一直有一种奇怪的预感，似乎唐碧的位子并不应该这么容易坐稳。

在这样的时候，奕幽宸的上门拜访，就不得不说，为这诡异的情况更添了一分奇怪。

“我是来找你谈生意的，有必要这么防备？”奕幽宸的话当然是玩笑居多，有的是合乎他也会很奇怪自己怎么在这么多事情后和迟明都摆出这么平淡的样子，好似所有的一切都不曾存在过一般。

“抱歉。”同样是不那么真诚的回答。

“呵呵……”奕幽宸并不生气，饶有趣味地看着迟明，“午饭吃了没？”

“还没。”

“那不介意我请你？”

也不等迟明回答，奕幽宸就站起身，迟明果然也站了起来。“介意，不过我可以请你。”这样的对话，显示出的亲昵味道，并不像是两个单纯谈生意的老总，可是迟明和奕幽宸都没有注意。

“那我就不客气了。”

最后还是选了楼下的西餐厅，点完菜，奕幽宸若有所思。

“我们第一次吃饭，也是这里。”淡淡的一句，把奕幽宸唤了回来。

“我以为，那不是一顿愉快的午餐。”

“当然。”任谁和一个趁人之危并且觊觎自己的男人一起吃饭都不会觉得愉快，迟明没有错过奕幽宸瞬间黯淡的脸色，“所以今天希望能吃得愉快，奕幽宸。”

“当然。”很快就换上微笑的男人，听到这话，才露出一个真切的表情。一顿饭仍是没有声音，两人默默用餐完毕，对视一眼，迟明叫来侍者付了帐，和奕幽宸一同回到总裁办公室里。

关于合作案，两人都是工作狂，公私不分的时候相当少见，一旦讨论起来，倒把一切乱七八糟的东西忘了干净。不过还是有些不同，至少和别人讨论的时候，奕幽宸不会把自己所有的想法都毫无保留地说出来，而迟明，也不会露出人性化的表情。

有点棋逢对手的味道，两人都忘记了时间，直到应妍过来敲门，讨论得兴起的两个男人才注意到已经是傍晚时分。迟明和奕幽宸相视，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哭笑不得。

“小妍，我和你家老板正在忙。”

“我是来提醒老板到下班时间了，不需要陪某个不正经的前老板消遣。”应妍开着自己的前老板的玩笑，她是被奕幽宸留下的众老臣子中的一个，和迟明也算有点交情。奕幽宸被她顶也不生气，无奈地摊开手。

“我做你老板的时候，你就没这么好心。”

还不是你吩咐的！应妍心里嘀咕着，决定无视自家前老板的突发奇想的装可怜。“奕总，你们要是还有要紧的事情，能不能吃了晚饭再谈？”

“怎么样？”

“好。”又变成了那个冰冷的迟明。

“那我请你。”奕幽宸率先出门，待迟明走到他身边，才继续开口，“去‘殒夜’，如何？”迟明不置可否，到了车库，却没有去拿车。

奕幽宸看到他的举动，一时间忘记控制自己嘴角的弧度。

“殒夜”当然不是只是个酒吧，但也不管饭，可是当奕总裁和迟明一起去的时候，总是能吃到美味的特别晚餐。

还是绯血下的厨，不务正业的二少爷似乎更喜欢关心他们两个的胃，一看到他们，就直接把他们带到厨房，开始动手做饭。

“你好歹也是个幕后boss，洗手做羹这种事情，是不是有点不务正业？”

“方便给你下毒。”绯血笑意盈盈，“还好你记得通知肖天鸣，否则怀疑整个‘罗凤’就要来通缉你了。”奕幽宸消失的那段时间，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有人找到他。和奕幽宸私交不错的“罗凤”相关人员并不只有火阁这一个，担心得不耐烦，差点动用道上的通缉令。

“……”

“你通知过肖天鸣？”

“是。”刚才他在迟明的声音里听到明显的不悦，奕幽宸告诉自己不必多想，迟明怎么可能对于自己的不告而别感到不悦，何况，自己也算是告了别的。

大致猜到奕幽宸在想什么，迟明也奇怪自己在听到奕幽宸通知过肖天鸣行踪的时候为什么会问出那样的问题，好像是在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