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转头时是梦——越影奔宵

奕幽宸睡了一觉，觉得精神好了很多，卧房的门没关，听到外面传来极低的说话声，听出那是迟明，不由笑了笑。

上次做爱发烧被迟明照顾后，几个月里两人之间的别扭感，终于消失了。

还有最后两个月，奕幽宸想也许可以给自己放个假，这样的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想到就做，给应妍打了电话，和她说要休息一个月，又吩咐了几句，应妍笑着答应，还不忘调侃他这老板几句。

“好了，就这样，剩下的你自己搞定吧。”挂了电话，看到迟明穿了便服倚在门口看着自己，突然冒出了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的不真实感觉。

迟明朝他微笑。“我还当你人间蒸发了。”居然在开玩笑，奕幽宸被他突如其来的转变吓到，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我拿到20天的假。”

奕幽宸心中一动，脸上露出欣喜来。“那真是心有灵犀，我刚找应妍请了一个月的假。”亮晶晶的眸子对上迟明，也不管就算真的是心有灵犀也是和唐碧而不是和迟明的。

“最后这一个月，迟明，做我情人吧。”

迟明没料到奕幽宸会这般突发奇想，愣住了。奕幽宸到底在想什么？现在可不是玩情人游戏的时候吧。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下奕幽宸，发现他认真的表情根本不像在开玩笑。

“怎么样？”

“给我个理由。”

“我想，没有那个必要。”

是的，没有那个必要。迟明想起虽然奕幽宸只在开始的一个月里有强迫自己，但自己，现在也还是他的所有物。心里那些奇妙的不耐被巧妙地掩藏起来，迟明点头。

“我明白了。”

奕幽宸知道他会答应，也多少明白他答应的理由。泛起些苦涩，却很快就收了回去。一个月的时间，绰绰有余了。

所谓的情人关系，倒不见得太过刻意。突然闲散下来的两人都像多数工作狂一样，更费了心思在如何把工作抛开这样的事情上，最后多少认命，拿些不大不小的事情做做，倒是算得上气氛和谐。

迟明分析手头的资料，他总觉得“风雷”有哪里，自己还没注意到的地方，相当不妥。这段时间和张洛麒的工事更是加深了这一感觉。如果有张洛麒这样的能力，无论是破坏还是守护，“风雷”都不应该是这样的局面。

正在困扰，传来奕幽宸的声音。

“晚上吃什么？”奕幽宸偶尔在迟明处理自己给的那堆东西的时候提供些看法，大致成了个居家好男人，负责煮饭的工作。

“随便。”对于每日的惯例会话，迟明兴致不是太大，比起他的服从，奕幽宸对于情人的定义里，似乎更喜欢自己的本色的冷淡。

“那和我出门。”

奕幽宸的声音里带着些奇特的东西，迟明把文件存档，关了电脑。迟明看着奕幽宸的打扮换了身衣服，出来的时候奕幽宸已披上外套，站在门边等着了。

迟明也拿了外套，跟着奕幽宸下楼。并不问要去哪里。两人偶尔也会去找些奇奇怪怪的小店，吃些味道奇妙但颇具特色的东西。

对于奕幽宸的品味，迟明并无质疑。

“偶尔我会想，迟明，有些存在是否是不可逾越的？”奕幽宸极轻的声音更像是自言自语，迟明没有错过，却无法回答。他自己也没有得到那个答案。

“去‘殒夜’，今天有个约会。”奕幽宸浮出一个嘲讽的笑容，“然后，我有礼物给你。”也许他会高兴，也许仍旧是这样淡然的表情，奕幽宸漫不经心地想着，把车子开向那家久违的酒吧。

一个小包间，只有两个人。刚才绯血进来送了两杯GRAVEYARD和两人寒暄两句，就沉默地离开了这小小天地。迟明对着那酒微微皱眉，却发现一边的奕幽宸也是出乎意料的表情。

恶魔坟场，根本不像是个好兆头。

19.

奕幽宸默默喝干了酒，从怀里拿出张纸，递给迟明。是那张契约，迟明挑眉，等着奕幽宸给自己一个解释。

“从头开始会来不及，选一段怎么样？开始，过程，高潮，结尾，你要哪部分？”奕幽宸直视着他，语气里竟有着淡淡的笑意，“不过结尾的话，你自己能看到。”

“全部。”迟明根本就没有犹豫，他也没有挑选的打算。

听了他的话，奕幽宸反而笑了：“呵呵，我就知道。”那么，就说到被打断好了。一个无比愚蠢的故事。

“你知道唐碧的家族吧？”

“这事和唐家有关？”

“唐氏的力量比你想象的要大一些，唐家有许多支系，奕家正巧和他们有些关系。”所以说这是一个无聊又愚蠢的故事，奕幽宸看着房顶的吊灯，继续道，“本家的小少爷其实是个私生子，但却倍受宠爱，唐家老爷子只有这一个孙子，当然是想要把唐氏都给他的。”

“只是一开始要有什么‘试练’啊这样的东西，为了镇住其他虎视眈眈的家伙，而唐家的那位小少爷，却不想要这样的笼子，他要凭自己搞定唐家，而不是一个混杂了各种猫腻的试验。‘风雷’就是那个笼子。”

“一开始唐碧并不知情，带着你和张洛麒确确实实是用心的，但是之后……等你们做大了，他开始发现老爷子背后的动静，那时候他恰巧认识了道上的人，借助那样的力量，他和张洛麒开始从内部蚕食‘风雷’，而你，正好是那个替罪羊。”

“你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很复杂，一开始是考验者，然后是守护者，现在算是监视者？”奕幽宸露出一个明显的嘲讽的表情来，“不过也是最后一次，唐老爷子的人情，这下子也算是清了。”

迟明不知对于这话该相信几分。他其实一句都不该信，但他似乎都信了。

“不信也不要紧，这是一个愚蠢至极的故事。”奕幽宸眨了眨眼，“唐碧那次车祸倒是真的，他惹上了不该惹的人，对方不满足于那时的约定，想要更大的利益。那次是一个威胁。”

“你找人摆平了。”

“嗯。而且那对我来说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还能够顺便接近，你。”奕幽宸好像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眯了眯眼，正待接着说下去，门口传来敲门声，“可惜，看样子是到此为止了，我们的客人来了。”

进门的居然是紫幽。

“绯血呢？”

“二少爷有点事，就让紫幽一个人来了。”魅惑的笑脸，虚假的温柔，“上次的事情，是紫幽的过错，请两位原谅。”

“绯血呢？”

“二少爷……呃，奕总裁，你要做什么？”被奕幽宸抓住的紫幽露出惊吓的表情，但迟明敏感地察觉到那背后似乎隐藏了名为得意的情绪。

“奕幽宸，放手。”

“紫幽，绯血呢？”欣喜于迟明的关心，奕幽宸却没有放开手，他已经察觉到不妙，但比起那个，这个问题更加让他在意。紫幽甩开他的手，似笑非笑。

“二少爷，当然是在大少爷那里。”听了这样的话，奕幽宸做了逐客的动作，紫幽视若无睹，站在那里，视线随着奕幽宸的呼吸变得愈加冰冷。出乎紫幽的意料，奕幽宸朝他一笑，再次抓住他，把他扔出门外，随后落了锁，把自己和迟明锁在屋内。

“情况很糟。”能感觉到自己呼吸变得急促，奕幽宸让自己靠在门上，这件事看起来绯血并不知情，那么，就该是紫幽一个人的动作。紫幽背后的那个人，会是谁？

“看样子，不是苦肉计。”

“哦？”

“你品味没那么差。”

“我该感谢你的赞美？”奕幽宸一边回应着迟明的玩笑，一边稳住自己的呼吸，然后，仿佛谈论天气一般，“你运气不错，看样子不会被我强暴了。”

“品味真差。”嘴里感叹着，迟明慢慢走向奕幽宸，“什么时候能解决？”

“看运气。”奕幽宸要相当勉强才能保证自己平稳地发出声音，“这机会虽然不是你想要的，不过还是不错。”

“安静，我来就好。”

被那么命令的奕幽宸露出一丝笑意，渐渐放松身体，将自己交给迟明。放纵一下吧，算计到这一步，已经足够了。放弃思考，任由疼痛和快感一起将自己吞没。

做了大半夜，药效才差不多消退。对于欲望不强的身体来说，其实是不小的负担，酒吧的包间里，也没办法善后，迟明让奕幽宸躺在沙发上，自己坐在右侧，看着奕幽宸的睡颜，也沉沉睡去。

只稍微打了个盹，就听到开门声，然后，气质高贵的俊美男人跨了进来，冷冷地看了眼凌乱的房间，皱起眉。

迟明有一瞬感到自己被冻结了。

来的人，是唐碧。

20.

唐碧的视线在奕幽宸和迟明身上扫过，最终落在那张不知什么时候从口袋里掉出的契约上。弯腰，拾起，打开。

唐碧的眼神一点点狂乱，又回归了平静。

“奕幽宸，我还以为你看上了我家的狗，没想到是为了叫他上你。”对唐碧的话，奕幽宸没有做出反应，“可惜他不会爱上你，你的‘承景’就作为你看上我的东西的代价，给‘风雷’陪葬好了。”

“唐碧。”

“我的东西谁都别想打他的主意。”唐碧俯视着奕幽宸，“不过奕幽宸，你倒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到时候老爷子问起，就说奕幽宸勾搭上他孙子的所有物，弄垮了‘风雷’，又被我整垮了‘承景’，你看这个理由是不是很不错？”

“是不错。”奕幽宸仍旧有心思笑，“一石三鸟。”

“你不信？”

“当然。”当然信还是当然不信，奕幽宸并没有给他一个清楚的答案。

“迟明是我的人。”

“嗯？”

“不然你以为我怎么能整到‘承景’？”

“这样啊。”奕幽宸把目光转向迟明，笑意散去，露出不知对于谁的讥讽，“唐碧，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一句话说得太过冷静，唐碧心里一惊，防备地看着迟明。

“不用怀疑他对你的忠心，只是你能利用他，我为什么不能？”看着迟明随着自己的话一点点变了脸色，奕幽宸不由得觉得好笑，“Romain的东西，不一定会用他自己的密码。”一份加密的资料，用不同的方法解，会有不同的结果。Romain就是拥有这样的才能。那份资料其实本来是准备整理好给迟明的，不过既然他自己动了手，奕幽宸也不介意借刀杀人。

迟明看着奕幽宸和唐碧，感到疲累。

“原来你从开始说要迟明的时候，就已经布下了局。”唐碧的声音有些干涩，却掩不住满满的嘲讽，“甚至能牺牲自己的身体，奕幽宸，我该说佩服吗？不过我还是赢了。”

“呵……”并没有否认，从结果来看，就是唐碧所说的那样。他设下一个局，为此不惜把自己也变成了棋子。“能不能麻烦唐大少爷回避一下，我想，唐大少爷没兴趣看男人的裸体吧。”

“哼！”唐碧摔上门，把迟明和奕幽宸留在房间里。

奕幽宸把视线从门口转回来，看到迟明疲惫的表情，心里有些疼痛。不过，迟明对于自己没有感情，苦苦纠缠什么的，实在是不适合自己。况且，自己也是算计到了迟明头上，无论什么原因什么目的，这都是背叛。

迟明这个男人，看起来冷酷寡情，却是温柔的。只要在秋天得到一件单衣，就会在冬天把身上的衣服都送给你的那种温柔。

“能不能麻烦帮我找件衣服？”奕幽宸还是那样的表情，“我这样子，不太好见人啊。”迟明看了他一眼，默默出门。奕幽宸把自己整理干净，从暗格里取出衣服换上。

迟明进来的时候并没有拿衣服，看到穿戴整齐的奕幽宸也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奕幽宸看着他，终于出声。

“如你所见，奕幽宸就是那样的人。”自嘲地笑，“虽然说唐碧不是什么好人，不过我也是一丘之貉。”并不准备解释，以迟明的能力，即使现在还有些迷惑，不用许久也就全部看清了。奕幽宸知道他的温柔，所以并不想拿这些来逼他。

迟明没有接话，沉默了一会儿。“奕幽宸，你的故事还没说完。”

奕幽宸一愣，摇摇头。“迟明，故事的结局还没到，我不想剧透。”迟明会这么说，那么自己，大概还能在他那里留下一席之地。

不再说话，奕幽宸率先出了门。

门口唐碧冷冷地等着，身边站着紫幽。“奕幽宸，你输了。”奕幽宸从他们身边走过，表情相当平静。唐碧没有在他脸上看到任何像是失败的情绪。“奕幽宸！”

“唐碧，我没时间和你玩游戏。”奕幽宸露出古怪的笑容，眼神却锐利得仿佛能穿透唐碧的内心，“你的棋子，你真的舍得了？”唐碧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奕幽宸已不再看他，视线在紫幽身上停留片刻，一声不响地离开了。

紫幽似乎能听到他浅浅的叹息声。

迟明和唐碧回了“风雷”，似乎什么事都未曾发生，他仍然做他的总裁助理，对于唐碧的自毁长城做着可能是徒劳的补救。有些东西，一旦被挑明，就没有了逃避的余地。

两个月，“风雷”却没有垮。“承景”也果然是有备而来，不但没有被唐碧拖下水，反而有扶持“风雷”的意思。唐碧也渐渐失去耐心。离老爷子定下的期限还有半年的时间，本来好好的计划却被奕幽宸搞砸了。

奕幽宸的律师在一年的最后一天找到迟明，“承景”被交到了迟明手里。除此之外，还有奕幽宸的那套房子，以及一笔不小的钱款。迟明冷冷地看着律师有条不紊地把奕幽宸留给他的东西一一道出，没有开口。

“迟先生，请你在这里签个字。”

迟明照做，没有对于奕幽宸这样的举动表示异议。

唐碧还是输了。知道部分真相的迟明得到了“承景”，而迟明，是不会让“风雷”因为那样的理由垮掉的，若真那样，他知道日后唐碧定会后悔。有了了解两家公司运作的迟明在，唐碧的计划根本就没有成功的可能。

黑道那边的事情之前被奕幽宸摆平，就算哪里还有不安分，有“罗凤”暗中罩着，也不会闹出什么事来。唐碧也知道自己和道上的人谈是与虎谋皮，有了一次教训，还没坐稳，决计不会再去重蹈覆辙。

这样的一盘棋根本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输的人得到了一切，赢的，抛弃了一切。

奕幽宸挂了律师的电话，收拾自己的行李，迟明会接收“承景”，并不是出乎意料的事情。那个男人绝对不会抛弃唐碧，最清楚的就是奕幽宸自己。自己可以占有他的肉体，却没办法把他从唐碧身边夺去。

奕幽宸想，对于自己而言，爱情果然还是一件附加品。

把所有的资料都整理出来，存在电脑里，这是他离开之前为迟明做的最后一点事，甚至不知道迟明会不会真的会到这个屋子，打开这台电脑。

怎么像一场苦恋？奕幽宸对于自己的哀伤感到奇怪，迟明只是一个过客，一个有趣的对手，也是一枚不错的棋子。这样的举动，也不过是难得的良心发作，还有那个玩笑一般的契约罢了。浩大的工程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终于完工，奕幽宸洗了把脸，离开了这个他住了很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