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时代 上+番外——我即江湖

这是一个非常精致的书房。

“喀——”门被轻轻的打开，规律精确地皮鞋扣地声一路延伸到书桌边，来人姿态随意的坐下，一双穿着西装裤修长笔直的腿优雅的交叠起来。这是一个外表三十左右的绅士，他坐在那里，显得年轻又英俊。黑色的发丝整齐的用发胶固定在脑后，露出优美光洁的额头，刀削般深刻的眉骨下是极端浅淡的蓝色双瞳，笔挺的鼻骨有种让人窒息的优雅。他的唇线优美，唇色鲜润，与苍白色的肤色形成鲜明对比，而这大概就是这个男人唯一的美中不足——实际上，他看起来很强壮，除了苍白的皮肤。

男人颇有兴致的坐在椅子上转了一圈，带着欣赏的神情看向窗外的景色，金色的钢笔灵活的被转在修长的指间。

“上次是雪山，这是换成海边了吗？”男人喃喃自语道，声音低沉醇厚带着磁性如同低音提琴，这是会让女人为之疯狂的声音。

“扣扣！”敲门声响起。

“进来。”男人慵懒的转回椅子，轻敲着桌面说。

“利奥波特大人。”穿着一套火红色衣裤的美艳女子面无表情的走进来，微微俯身，然后递过一份文件，“这是新型抑制剂的临床资料，本来应该在半年前用电脑传给您，但是您在法国一直行踪不定。”

斯梅德利·利奥波特挑挑优美的眉，接过文件扔在桌上。“还记得我是去度假吗？丽贝卡？”他漫不经心的说：“如果你们对我的蜜月行程一清二楚，还有什么乐趣？嗯？”

丽贝卡没有说话，只是恭敬的立在桌前，在心里计算着这位长老大人已经娶了第几位人类妻子，又是第几次以度蜜月为名离开卡玛利拉。

“话说回来……我的那个孩子在哪儿？”斯梅德利忽然转了语气问：“我昨天似乎有吩咐你，今天一定要看到他，是吗？”

“是的，”丽贝卡刻板的说：“阿德莱德大人说过今天一定会来赴约。”

“啧啧……赴约？”斯梅德利不满意的晃晃手指，“用这样的词语显得我们多么生疏，我们可是……按人类的说法，我们可是父子！”

“所以，父亲大人，我从不会放您鸽子。”优雅又高傲的声音出现在房间内，金发的青年像是在漫步一样插着口袋走近。

斯梅德利微笑的看着阿德莱德，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

“好久不见……我亲爱的孩子。”他站起身松松的抱了一下阿德莱德，给了一个贴面吻。

“您的新婚妻子我的第十二任继母怎么样？父亲？”阿德莱德略带调侃的问道。身边的丽贝卡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哦……你知道，”斯梅德利耸耸肩，“女人……就是那么回事儿，无论是吸血鬼还是人类，她们唯一关心的就是你给她们买了多少珠宝，能不能在床上满足她们的欲望和她们在外面的虚荣心。”

金发的青年姿态自在的靠在书架上，神情专注的听着，眼中却快速的闪过讽刺。这大概就是岁月锻炼出来的智慧吧……在无数的女人身上总结出来的智慧，简直堪比伊莉莎白巴托里伯爵。

“不说这个，亲爱的……我对你的事情比较好奇，”斯梅德利笑了起来，浅蓝色的瞳孔微微收缩，像是爬行动物无机质般的眼睛盯着人的时候，让人胆寒。“听说……你有了一个小男朋友？”

阿德莱德脸上的浅笑消失了，变得冰冷异常，充满警惕。他姿态不变，但是抬起的眼睛里都是阴郁。

“您如果稍稍关注一下就会知道，我没有所谓的——小男朋友。”他低沉的说。

斯梅德利忍不住笑了起来，说不出的柔和温柔，他笑得直喘气，绕过书桌走到阿德莱德身边，两人的身高相差无几，不过阿德莱德稍稍矮了一些。斯梅德利把胳膊搭在他的肩上，带着笑意说：“你太敏感了，儿子……这其实没什么。”他微微凑近阿德莱德，眼睛注视着青年灰蓝色的双瞳，嘴角弯起冰冷的弧度：“不过是一个……人类。”

阿德莱德的双瞳瞬间收缩，双手猛地握紧，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一点点放松。“你真的多心了，父亲。”他不耐烦的推开压迫感十足的男人，向窗边走去。“我拒绝了那个人类，这才是最重要的。我和您不一样……我对人类没兴趣。”

话音刚落，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心里疯狂的叫嚣着：你在说谎——你爱他……你爱着他！你爱着那个人类！！他闭上眼，就是怀中被充实的温暖的柔软的感觉，淡淡的玫瑰香气缭绕……柔软异常的甜美唇瓣……那短暂的拥吻让他的心一阵疼痛。

“你的血液流速变快了……阿德。”背后传来带着冰冷的笑意的声音。

斯梅德利看着窗前那个僵住的笔直背影，愉快的哼出了歌，他悠哉的在屋里转着，最后在小沙发上坐了下来。他在等待着，等待着阿德莱德一如既往的低头，自从这个孩子的心脏停止搏动，就一直没有改变过……还是这么高傲，这么高洁自律……这么可爱啊……让一个这么高傲的家伙低下他的头颅，一直是一件让他乐此不疲的事情，有时候甚至超过了和女人玩乐。

“考虑清楚了吗？阿德？”他双腿交叠，双手交握轻放在膝盖上，“如果你考虑清楚，也许我可以给你提供一点恋爱的经验……”

阿德莱德慢慢转身，灰蓝色的眼睛冷漠的看着俊美风流的吸血鬼，眼中隐藏着深深的憎恶。

“事实就是这样，父亲……朗费罗家族的继承人，这样的人类不是玩乐的对象。”他淡淡开口。

斯梅德利突然变得面无表情，气氛猛地冷下来。他浅蓝色的眼睛恶狠狠的盯着阿德莱德，然后危险的眯起来。“算了……玩笑就到这里。”他轻声说，然后站起来擦过阿德莱德身侧，重新走回书桌前坐下。

“我虽然不在英国……阿德，但是我可不是瞎子和聋子。”他露出一个有些残酷的笑，“别想着那些虚无缥缈的所谓爱情……和人类……哼！”他拿起那份新型抑制剂的实验资料，随意的翻了翻，嘴角带着若有所思的弧度。

阿德莱德看着男人自顾自的举动，感到心不断的下沉。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让他抿紧了嘴。

“上帝……”斯梅德利从文件中抬起眼睛，语气夸张的说：“看来新型抑制剂的还是不稳定啊……那么，我们那位可爱的未来侯爵大人可就危险了。”他用一只苍白的手撑住额头，语气随意的说：“听说你想要给那位朗费罗先生提供血液？”

“您从哪里听到这种无稽之谈？”阿德莱德轻声问。尖锐的指甲已经嵌入掌心。

斯梅德利瞥了他一眼，冷笑着说：“看来你的人际关系不怎么样，我的儿子……索耶·布鲁赫……他非常愤怒的告诉我，让我的颜面荡然无存！”他又挥了挥手说：“不过那些都过去了，现在我只需要你做一件事情，阿德。”

他微笑的看着阿德莱德，后者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杀了他，阿德……帮他解脱吧。”

杀了他……杀了我们的阻碍……杀了让你的心变得动摇，变得软弱的根源……让你不用被威胁，不用被胁迫就露出如此悲伤的神情。这么可爱的表情……这么动人的眼神……出现在一个吸血鬼身上……真是让我感到，由衷的，恶心！

“杀了他，阿德莱德。”他残酷的微笑着。带着愉悦的心情忍耐着心中嗜杀的暴戾。

房间内一片寂静。

丽贝卡端着咖啡停在门外，微微张开了红唇。

阿德莱德静静的站着，唯一的感觉就是疲惫。这种疲惫从漫长的数百年前，他被转变的那一刻起，就悄悄的埋藏在心底，逐日逐日的增加。

眼前的这个人，赋予了他第二次生命，即使这生命并不美好……但仍然是第二次的生命。然而他自私又暴戾，虚伪又狡诈，长久的黑暗时光扭曲了他的人格，把他性格中所有的不堪都成倍的放大……他不允许自己向往光明，不允许自己拥有快乐，拥有人类的感情……他看着自己为一件件失去的过去而伤心，就会感到快意又愤怒。

他不允许自己有寄托。所有的……无论是心灵还是物质……所以他从不对任何东西表现出喜恶。

可是这一次……他触到了自己的底线。

“当然，父亲……我从不违背您的，心愿。”阿德莱德弯起优雅的微笑。

第二十二章：黑暗的前奏（一）

“当然，父亲……我从不违背您的，心愿。”阿德莱德弯起优雅的微笑。

斯梅德利眯起眼审视着金发的年轻吸血鬼，不太高兴的发现，自己已经没办法轻易的渗透他的大脑，看清他的所有思想。离上一次见面隔了多久？他想了想，还是挫败的放弃了，毕竟时间对他们来说是最没有必要计算的东西。不管怎么样……

“我当然相信你，我亲爱的阿德……”他轻笑着，眉眼中透着些许得意，“你还是像从前那么听话。”虽然阿德莱德早已从他那里被释放，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们之间血液的羁绊是不会消失的。

有着纯金般发丝的青年仍然轻轻微笑着，就像是带上了一层面具，不同的是，他的大脑也被严密的保护着，即使他的尊长斯梅德利，也已经没有办法窥视他的内心了。

斯梅德利待了一会儿，发现两人之间沉寂又枯燥，戳破了表面那一副父慈子孝的假象，他们完全没有共同话题可以聊。好吧……他安慰自己，孩子长大了总是这样，完全没办法理解父亲的苦心……他倒是完全忘记了，在他的恐怖压制下，阿德莱德即使在还是Child的时候就是这么沉默又冷淡。

这其实是俗称的“消极抵抗”。在还没有力量的时候，阿德莱德只能用这种方法表示不满，但是真正成长了，他就发现一切成为了一种习惯。他习惯于摆出一副高傲又冷淡的态度，周围人也习惯于抬头仰望他。直到最近，他才发现，自己原来也会有各种情绪……

“算了，你实在太无趣了，阿德。”斯梅德利终于忍受不了书房内的气氛，站了起来，“反正我只是回来看看你。”他没有停留，身影瞬间出现在门边，然后一下子打开门，门外露出丽贝卡惨白惊恐的神情，她手一松，两杯咖啡开始直线往下落。

“……哼，”斯梅德利露出一个浅浅的讥讽不屑的表情，他的手看起来甚至没有动，但是下一刻，两杯咖啡已经稳稳的被端在他的手里，他举起其中的一杯喝了一口，轻声说：“你煮咖啡的手艺还需要提高，女士。”

说完，他就随手把两杯咖啡放到丽贝卡手中，走了出去。丽贝卡的表情刚刚放松，斯梅德利的声音就远远地但是清晰的传来：“你偷听的技术也同样需要提高……”她浑身一僵，大脑里同时响起他阴森恶毒的声音……‘记得看着阿德莱德动手，亲爱的……丽贝卡。’

“他威胁你了？”阿德莱德走到丽贝卡身边淡淡问道。

浅褐色秀发的美艳女子微微颤抖着抬头看他，这幅模样和她平常冷静理智的行为完全相反。但是阿德莱德知道，高阶吸血鬼的力量是丽贝卡完全无法反抗的，如果斯梅德利用超音波潜入她的大脑，甚至可以瞬间杀死她！

“阿德莱德……你真的会杀他吗？”平静了一下，丽贝卡低声问。

阿德莱德没有说话，但是那双灰蓝色的美丽眼睛变得更加深幽，非常少见的有一种明显的忧郁。

“……我当然不能反抗斯梅德利，”他轻声说，眼神投向窗外的虚拟景象，“但是有一些东西，他以前可以控制，现在却不行……显然他仍然不明白这一点。”吸血鬼的力量是随着时间的累积而逐渐增长的，新生的Child和普通人类几乎一样脆弱……这就意味着，如果单纯比力量，他是永远不可能胜过斯梅德利的。

但是，现在，已经不是中世纪了。和人类一样，新时代掌握的科技和权力，才是取胜的关键。

“他总会有明白的那一天……不会太远的，”丽贝卡发自内心的单膝跪下，信仰的亲吻阿德莱德的手背，“阿德莱德……大人。”

总有一天，他们这些向往自由的年轻吸血鬼们可以摆脱古老的束缚，追寻自己的道路。

阿德莱德走到窗边，厌烦的拉开高科技虚拟窗景玻璃，外面仍然是黑暗的高大的树木丛生的森林，巨大的石头古堡到处长着青苔和蔷薇，和阴森的森林倒是很配。他低头俯视，就看见一个人影悠闲的走在古堡的石头墙面上，如履平地。

“他还以为是中世纪，以攀墙走壁为乐……”阿德莱德挑了挑眉，“为什么这样的吸血鬼会是梵卓族呢？他和我哪里像？”

“但是他也给我们提供了很大的方便，阿德莱德，”丽贝卡皱了皱眉说：“给朗费罗庄园提供血奴用于监视就是利奥波特大人的建议，同样的，如果您控制了那些血奴，就可以知道威尔的现状。”

威尔……阿德莱德望向远处，那里是一片漆黑。灰蓝色的眼睛不断的放空……视线追随思维不断的奔驰着……穿过一棵棵树木和灌木丛……擦过斯梅德利的身侧……再远一点、再远一点……思维知道我的去处……在那个人所在的地方……在那个人的身边——没有人能阻止！

在被夜色笼罩的朗费罗庄园里，几个正在玫瑰园里缓慢行走的女仆猛地僵住了，在一阵阵抽搐之后，眼中红光一闪，再次变得沉寂下去。随后，其中的两个女仆扔下手里的玫瑰向主宅走去，剩下的依旧像刚才那样，弯腰缓缓的摘着新鲜的黑色和红色玫瑰。

威尔一动不动的睁着眼看着上方，自从霍普出去之后他已经维持了很久这样的姿势，事实上，他也很久没有像这样躺着了。最近发生的这么多事情，完全超过了他前世几十年的岁月，打破了他的认知和价值观。

阿德莱德……几乎是立刻地，他想起了那个总是能轻易和黑暗融为一体的青年，想起第一次看见他时那冷漠又高傲的样子，微扬的精致坚毅的下巴线条，还有那双毫无情绪的灰蓝色眼睛……当他们对视时，那种被侵入的感觉他永远也忘不了。还有哥伦布日的演奏，仅仅只是被注视着，弹奏钢琴的手指就好像被注入了奇特的力量，以前所未有的灵活在琴键上跳跃着，唱着自己平时从不会唱得歌……近乎告白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