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杨翌并不是专门针对方恒,只是稍微多了那么一点点而已,动作不标准的他都会下手,而且下的绝对比在新兵连的时候狠,碰谁谁流眼泪,就连团政委的公子岳梓桐都不能幸免,这一晚上就没人没掉过泪的。
只是……怎么说呢?
杨翌真心觉得方恒哭着挺好玩的,虽然这想法有些恶劣,但是确实是他的真心话,就算努力克制再克制,依旧不可避免的总会在方恒的身上折腾一下。
这时候方恒只能咬着牙坚持,泪流满面的控诉,但是那之后很久,方恒这么骂过,呸!被你喜欢,老子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第一天的加训,就在惨痛中凄凉的落幕,方恒垂头丧气的回了寝室,是彻底忘记了找杨翌讨个说法的事儿。
接着,第二天一早,又是一个五公里越野。
方恒起床的时候浑身的肌肉酸疼,本来以为跑不动,结果竟然还坚持了下来。
到了终点的时候,方恒捶着腿上的肌肉出神,真心不太明白自己现在到底是怎么了?难受成这样都能坚持下来,要是回到还在家的时候,一定会赖在床上死都不起来。
跑完步,就是障碍战术训练。
1000米的距离,路程上设有地沟,绳梯,独木桥,三步桩,壕沟、矮墙、高墙等等一共14个障碍物。
吉珠嘎玛把连里所有人都集中到了一起,两个两个的跑,限定在七分钟内完成。
老兵们轻驾就熟,新兵却没捞着上去,吉珠嘎玛亲自教他们各种跨越障碍物的标准动作。
练习匍匐前进的时候,吉珠嘎玛会先示范一次标准动作,然后让他们学,本来以为这东西简单,爬嘛,谁不会啊,可是这一练就是一早上,所有新兵们在沙地上来回的爬了最起码有五公里,吃了一嘴的沙子,临到了最后,还有人爬着爬着屁股就往上翘,气的吉珠嘎玛指着这人骂,骂他的JJ是不是软不下去,恨不得踹死他。
这些脏话骂的方恒眼冒星光,他们家连长连骂脏话都那么有气势!
到了下课的点儿,练好的走,没练好的继续爬,饿着肚子爬。
部队这地方有句俗语,不怕你练不好,练不好就练到好为止,一次不行十次,十次不行一百次,总能把你练好了!!
那哥们儿饿着肚子爬到了一点过,终于被放了回来。
到了下午,老兵继续技能,新兵继续分解动作,方恒一路练的都不错,至少没被拎出来说过。
快下训练的时候,连长教他们怎么爬高墙,亲自演示了一遍,只见连长助跑了两步,在一米的位子起跳,单脚在墙板上一蹬,双手攀住高墙的上沿,手臂一用力,就干脆利落的翻了过去,然后转过身来就让他们一个个的练。
于是,方恒折在这里了。
也不知道是哪里出毛病了,他跳了几次都够不到高墙的沿,要说他是扁平足也不是,体检的时候测过,肯定没问题,要说是手脚不协调也不是,动作也到位了,就是蹬在墙上的脚像是用不上力一样,跃不上去。
吉珠嘎玛让他来回跑了几次,沉思了一会,于是就上前一步步的教,扶着他的腰往上面送了一回。
方恒从那边跳下来的时候,脸莫名的发热,手脚发软,只觉得卡在腰上的手真的很大,像是没用多少力气一样,就轻轻把他抱了起来,那种感觉,第一次和连长离的这么近,要不是努力的想要表现的好点,说不定手足无措紧张的心脏都能跳出来。
吉珠嘎玛见他出来,又让他跑了两次,还是够不到上面的沿,一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先把人给放了,然后自己留在这里继续陪方恒练。
差不多又这么看着方恒蹬了四五次,吉珠嘎玛蹙眉问了句,“你腿怎么了?”
“啊?”方恒诧异看他。
“拉不开是不是?”
方恒低头没说话。
吉珠嘎玛又看了眼手表,想了想,“先去吃饭,晚上让杨翌把你腿上的筋再拉一下。”
方恒点头,看着连长转身离开后,弯腰扶住了自己的腿,手心下的右脚莫名的抖着,肌肉紧绷,接连两天的高强度训练,身体已经提出了抗议。
方恒叹了一口气,坐在原地揉了揉脚腕,然后捶起了小腿肚子。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确实是够着高墙墙沿了的,只是没抓住滑了下来,再之后就一次比一次差,右腿越来越没力气。
他就不明白了,大家都是一样练着的,怎么就自己会出问题?难道真的是底子太薄了?可是就连毕云涛就能上去,他凭什么不能?
抬头看了眼天空,方恒悠长的又吐了一口长气,慢悠悠的站起了身往回走。
半路上,方恒远远看到杨翌迎面走了过来。
今天白天是连队训练,由连长负责,杨翌归在老兵里一起练体能兼带训,难得一天没说话,方恒竟然有点儿如隔三秋的感觉。
等人近了,杨翌张口就问了句,“连长呢?”
“不知道,走了。”
杨翌点头,视线落在方恒的腿上,“我看见了,今天怎么回事儿?那点儿高度都跳不上去?”
“累着了。”方恒累的连话都不想说,绕开杨翌就往回走。
“诶,你等下。”杨翌喊住他,“我去给你拿东西,你去澡堂等我,看你这样就是肌肉紧绷,洗个热水澡就好。”
“我还没吃饭……”
“我让人给你打回来,你先过去吧。”说完,杨翌就快步走了回去,方恒盯着杨翌的背影看了一会,慢悠悠的跟个游魂一样往澡堂挪。
方恒到了澡堂,刚把衣服脱下来,杨翌拎着个口袋就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个杯子,递到他面前,吩咐了一句,“水开热点儿,往不舒服的地方多冲冲,这个是糖盐水,吴狄让我带过来的,喝了再进去吧。”
“谢谢。”方恒蔫了吧唧的道了个谢,比起洗澡,他更想找个地方坐下,最好是躺平了一动不动,可是也知道热水澡是最好解乏的东西,要真想舒服点,还必须得冲。
杨翌看着他把水喝完,接过杯子后弯腰在他的腿上捏了捏,‘啧’了一声,“紧成这样儿?半夜肯定得抽筋,快去冲吧,尤其是腿上。”
方恒点头。
这个点儿,澡堂子才开,大部分人都在吃饭,空位很多,方恒挑了个最近的水管就站了进去,水流往身上一冲,那种感觉,真是舒服到爆,不说这粘了一身的汗,被热水流过的地方麻麻痒痒的舒坦。
“舒服吧?”方恒睁开眼,转头看了过去,杨翌就在隔壁,一手扶着水管开关,笑眯眯的看他,身上还是干的,见他看过去,又说了一句,“练累了,就洗澡,找个人帮忙按按,没别的法儿,坚持一个星期就好了。”
方恒点头,闭着眼睛继续冲水,享受了一会,这才捧了把水洗脸,留下的水都能尝到苦涩的咸味,身上全是盐粒子,打了香皂,大概洗了个干净,感觉就像是从保鲜膜里挣出来了一样,精神好了不少,这才转头去看杨翌。
杨翌正在洗头,一脸的肥皂沫子,下巴扬的很高,露出弧度漂亮的脖子,手指在发丝里穿梭着,惬意的模样。方恒单手抓着台沿,问道,“排长,晚上还要练?”
杨翌抹了把脸,睁开了被水润过的眼,黝黑闪亮的看过来,“看你这样就知道大部分人到极限了,劳逸结合,晚上教你们唱军歌。”
“诶!?”
“你不会以为还是新兵连的那些歌吧?那都是些熟悉的老歌曲,晚上唱的是连歌,还有一些这几年出来的新歌,放松放松,到时候老兵也过来,热闹一下。”
方恒如释重负的笑了起来,忙不迭的点头,只要别练就好,他实在有些扛不住了,只是过了一会,突然又想起连长的吩咐,暗自挣扎了一下,还是把话给说了。
“连长让我给你拉筋?”杨翌愣住,想了想,点头,“行啊,半个小时就好了,时间来得及。”
方恒的嘴角一抽,“不是,你知道我不是韧带问题,是累着了,回头你和连长说下情况不就行了?”
“那怎么行?”杨翌顿时瞪圆了眼,瞪了一会儿,眼弯了下来,露出俩梨涡,“我这人最听话了。”
“……”
51.红鸾星动?
洗完澡,方恒垂头丧气的跟着杨翌去了训练场,这个训练场就在室外,与营里的操场并在一块,长方形,长度有些夸张,差不多200米,里面是常用的单杠、双杠、绳梯等训练器械,上面有一片巨大的绿色顶棚,是为了遮挡烈日的照射和专门针对雨天无法训练的情况而建造。
到了地方后,杨翌先开了一盏灯,照亮了差不多二三十米的范围,然后找看守拿了钥匙打开仓库,拖了个垫子出来,就让方恒坐在上面压,他自己时不时在后面压一下,前面拽一拽。
方恒压的又红了眼眶,眼巴巴的说了一句,“排长,我还没吃饭……”
“我也没吃。”杨翌坐在他的对面,双脚弯曲抵着他的脚心,手抓着他的手腕,隔个一两秒拉一下,等方恒再次坐起来之后,递了个不太高兴的眼神过去,“这都压上了,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就你肚子饿!?”意思是大爷我都没吃饭呢,陪你练着,你抱怨什么抱怨?
方恒吸了下鼻子,压的疼了,不光眼泪控制不住,鼻涕也控制不住,只能努力克制着,别让自己太难看,哑着声说,“差不多嗯……”杨翌双腿一用力,往后一倒,方恒一声闷哼,说不出话了。
看着再直起腰来脸蛋红扑扑的方恒,杨翌笑开了牙,苦口良心的劝着,“基础最重要,现在练好了,以后做什么动作都轻松。”
“……”方恒再次吸鼻子,生闷气的把头偏到了一边,暗自嘀咕着,你他妈把花给说开了,老子都不想听!!
杨翌看着方恒这样笑的肚子疼,还得绷着张脸端着,暗自琢磨着容易吗我?
真是,别人压着哭,方恒压着也哭,就真不明白了,怎么就这小子越哭越想让人上手?跟天生受虐样儿似的。
杨翌想了想,松了手,“休息两分钟,等下给你转转肩。”
方恒急忙把腿收了回来开始捶,半响才反应过来,不满大叫,“不是说只拉腿吗!?”
“你见过拉筋只拉下半身的?要练不得练全套了?”杨翌起身跳了跳,用脚尖点了点方恒的腿,“起来,起来走走放松。”
方恒慢悠悠的起了身,抬头就看到杨翌把一条腿抬到了铁杆上,那杠子的高度差不多在胸口位置,杨翌扭头看他,拍了拍笔直支撑身体的腿,“什么时候,你到了这个高度,两条腿不弯了,能压下去,就是毕业了,要不要试试?”
方恒不想动,斜了他一眼,叉着腰在原地甩了甩腿,再回头,见杨翌还在那里等着,于是不情不愿的蹭了过去。一架上去,杨翌就盯着他弯曲的腿笑,方恒瘪了瘪嘴,想要收回来,却被杨翌抬手打断。
只见杨翌走过去,将脚抵上方恒的脚尖,然后一手扶住他的后背,按住搭在架子上的腿,把方恒的身体往前压。
方恒吸了口凉气,熟悉的撕裂疼痛再次传来,下意识的,支撑身体的腿又弯了。
杨翌低头看了一眼,挑眉,“诶,我说,你咬牙坚持一下不行?一疼就软是不是?”
方恒抬头瘪了瘪嘴,可怜兮兮的看他。
杨翌不说话了,甚至往后退了一步,蹙眉把头偏到了一边,过了两秒又看了方恒一眼,语气生硬的吼着,“还在那儿呆着干吗?自己松下肩膀,三两下怎完回去吃饭。”
“……”方恒瘪了瘪嘴,慢悠悠的收了腿,自己松起了肩膀。
身后,杨翌盯着方恒的身影看,那目光几乎要吃人,最后悠长的呼吸了两次,这才转身看向了操场外面。
天已经全黑了,眼前一片幽暗,宿舍的灯光星星点点,视野的尽头有一颗闪亮的星星,永远最早出现的启明星。
杨翌抬手摸上自己的脖子,‘咔咔’的扭转了两圈,手心下的肌肤烫热,鼻子里似乎还能够闻到那股沐浴后的清爽气味,带着几分潮气,柔软的,甜腻的,与众不同。
“排长……”
杨翌转过头,方恒站在昏黄的灯光下,抱着肩膀扭腰,身形消瘦,整个儿看起来都很小,脑袋上的头发毛茸茸的,被灯光笼着,有一种很软的感觉。
“好了?”
“嗯?”
“真松开了?”
“嗯。”
“那到垫子上蹲着吧,要是怕顶不住就跪着。”
方恒眼角抽搐了一下,闷头走到垫子上就蹲下了,双臂往后翻,等着杨翌来压。
平日里这些动作都是和战友们搭伙训练,大家下手都有分寸,一闷哼就松开了,强度完全和杨翌是两个样儿。
双手的手腕被人牢牢抓住,然后在身后交叉,一下下的用力,方恒憋着气,基本上都跪在了垫子上,杨翌居高临下的站着,黑着张脸,手上加一分力,方恒就闷哼一声,杨翌不冷不淡的说,“到极限了吗?”
“呃……”方恒闷哼了一声。
“还差得远。”
“呃呃……”
“到极限了喊啊。”
“呃……”方恒疼的往前面倒,彻底跪下了,弓的像只虾米,杨翌手上用劲,一把把方恒拉直,方恒一仰头,终于忍不住“啊啊”的叫了起来,杨翌一松手,方恒就抱着肩膀蜷到了垫子上,大口喘息。
杨翌蹙眉,看着蜷成一团的身心,心里莫名的生出了几分火气,深吸了口气,骂了一句,“瞧你这熊样,哭什么哭?”
“我没哭。”方恒抬起头,眼睛里包了一层的泪,眼球通红,但是确实没有泪痕,瞪过来的目光带着一股子倔劲儿,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小兽,要是不小心处理,指不定会被咬上一口。
杨翌蹲下身,沉默的看着方恒,等着方恒自己慢慢的收了爪子,这才开口,“谁都是这么过来的,你要是觉得辛苦了这也没办法,是你自己要来的,后悔也晚了。”
方恒咬着嘴唇没说话。
“侦察营,知道什么叫侦察营吗?这里的每个兵拿出去都是兵王,兵王就是这么练出来的。”说完,杨翌翻腕看了眼手表,“行了,今天就先这样儿吧。”
杨翌把方恒放了,一路琢磨着刚刚的感觉,还是觉得以后不该和方恒单独训练,感觉很别扭,心思的起伏很大,有时候想下狠手,有时候又下不去手,这变来变去的想法,让他很不舒服。
训练,在军校里亲身体验过,下了连队也没少教过,他下手向来都分寸,就算把人给练哭了,他也知道对方的底线在哪里,绝不会伤着人,带了那么多人出来,这种感觉还是头一次。
他真心有些怕把人给伤着了。
晚上副指导员过来教新兵唱连歌,杨翌坐在最外围,盯着方恒的后脑勺瞧,一会视线落在耳朵上,一会又落在脖子上,等回过神的时候,鼻子里似乎又闻到了那股甜腻的气味,隐隐失神。
方恒的连队生活绝对是够呛的,不是说他表现的有多差,而是发现这里的训练程度已经远超了他的想象,为了跟上大部队,可以说每次的训练都拼尽了全力,训练下来后都是筋疲力尽。
白天连长带训,体能是一块,军事动作是一块,还有军事知识也是,一股脑的塞进来,挤得脑袋满满的,无心他想。
夜里加训体能,杨翌下手一如既往的黑,从最开始的俯卧撑、端腹、蛙跳等等动作进展到更为专业化的军事训练,基本上白天训练一次,晚上还要复习一次,不断的加深印象,务求在最短的时间内让这些新兵们与老兵的程度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