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看看,好像是交警。”我使劲推他,别死赖在我身上了。
他转动的身体一僵,“我袖口上的扣子好像卡在你皮带上了。”
“那么你先起来,不要压在我身上,这样我不好解。”
“卡的是左手,我撇不过来。”
即使我看不见全貌,我也能想象现在我们两个的姿势有多难看:我被他压着一点活动空间都没有,他屁股坐在座位上,上身却转了180度压在我身上,重心悬在半空,力都使不上,天知道他的左手到底卡在那个旮旯里动不了,没事把手放我腰上干嘛?我被压得气短胸闷,上肢乏力。
“喂,你不要再压着我,我喘不了气了。”他根本重如泰山。
“等一下你把我撑起来,靠到我坐位上去我就能看见卡在哪里了。”他说。
“好。”大大喘口气,我双手往后面撑,然后向前倾,右手想找个支撑的东西,但,这么会抓到换挡器?在我觉得要成功的时候,它滑了一下,就一下我所有的力气像打水漂似的漏了。
严重偏向的作用力使我额头重重敲在他额头上,眼睛对眼睛,鼻子撞鼻子,嘴巴??????哇啊——想尖叫声音却全被卡在脖子眼出不来,回过神来,他还在瞪着我,我还在??????我?吻?了?杨?凌?照————
脑袋已经被那几个字冲击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他把头偏开一点,“你动一下,我被你压得是扭曲的。”他冷冷地说。
“啊,好。”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经过艰难(?)的调整,他终于靠在后背上,换成我像青蛙一样压在他身上,怎么还是这种姿势?
你说他没事靠我这么近干什么,靠我这么近也就算了,他那什么纽扣好死不死要卡在我皮带里,卡在里面也就算了,纽扣要钉得那么有质量干嘛,像地摊货一样一扯就断不是多好,总之,全怪他!
给我一刀一了百了算了————
“你开窗看看是怎么回事,我不方便。”
“啊,好。”依然是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在我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里,外面的人依然没有放弃,可见其有多么顽强的精神,所以在我按下车窗一点点的时候,劈头盖脸的骂人的话就砸进来。
“TM搞什么你们,这么久不开窗,快把车开走,挡着我们抢修排水道了,不知道快要淹起来了吗?这场雨真TM倒霉,还要??????,靠,你们两男的乱搞?”
我才发现着姿势在别人看来有多暧昧,不、不是啊——
“我们马上开走。”
“你赶紧把扣子解开啊。”我急了。
“已经解开了。”他好整以暇地说。
“你怎么不早说?”我像弹簧似的弹起来,差点砸到后脑勺。
在我和那位抢修工炯炯有神的注目下,杨凌照发动几次后,宣布:“发动不了了。”
“靠,开车门。”我抓着把手。
“你要干什么?”
“下去推车啊,你想人开不了工,整条街全淹了啊?”
“外面下着大雨。”
“我管它下什么雨,我就要下去推车!”再和他在这里我要疯了。
他不明意味地看着我,眼睛幽暗,嘴唇的线条刚毅触感却柔软,我不自禁想起刚才的亲吻,靠,柔软个P啊,柔不柔软关我P事。
“还、还不是你这发都发动不了的破车,不管,老子要下去把它推开。”我要出去让大雨把我全身的燥热冲刷殆尽。
终于他熄了火,车门一开,我简直是逃跑似的跳出去。
几秒钟,我的全身就已经湿透,大风大雨一点不吝惜地向我扑过来,外面来了一队穿雨衣的抢修队,就算看不见他们的脸,也可以肯定是对我们怒目而视。
杨凌照也下来了,我只能看见他落汤鸡似的身影,没有说话,我和他一人一边,在他的指挥下,一同发力,车慢慢动起来,有水,阻力太大,看我们推得太慢,旁边看着的人也过来推,推开几米后,我已经喘得像个痨病患者了,这副破身体!
“那个,就这样吧,我先走了,再见。”刚推完,我立刻对隔着一辆车的杨凌照吼叫,叫完后转身就走。
手被拉住了,“今天怕是叫不到车了,你想这样子走回去?也不怕被雷劈?”雨模糊了视线,根本看不清杨凌照。
“有病,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雷劈我干嘛?”要劈也是劈你。
“没做亏心事?刚才你对我做了什么?”他突然靠近我耳朵低语,这么大雨声,我还偏偏听得清清楚楚。
“那、那是意外。”我一反射就想起那个吻,那绝对非我本意啊!
“你对我做了那样的事,就想一走了之?”明明视线模糊,我怎么就看见他嘴角意味深长的笑,笑得我一身鸡皮。
“说了那是意外,我警告你别再纠缠我啊,要不然我??????”怎么像港剧里的台词?
“要不然什么?”说个话,又靠我这么近!
“关你什么事。”我重重甩开他的钳制,发挥我最后的潜力,飞奔跑了,就像后面有一百条恶狼追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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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急切的敲门声后。
“谁啊?三更半夜发什么疯,敲什么门呐?”随着吼声门还是开了。
“臻~~~~~灵!”我发抖的身体用发抖的声音说。
“赫!你搞什么,装什么落水鬼吓人?快进来。”
“臻灵~~”我冷得牙齿打颤,“你应该确认了后再开门的~~~”
“行了,我后面不是还拿着把菜刀吗?”我一看,抖得更厉害了。
“受不了,你赶紧先去洗澡,你声音我听得牙齿酸。”
洗完后,我穿着她拿给我的她弟弟的睡衣出来。
身上终于回暖了,她给我倒了杯热牛奶。
“你怎么要拿把菜刀出来开门?”这个问题很严重,万一她睡眼朦胧,没认出来是我,会不会一菜刀下来?
“干我们这行的,见的死人多了,我习惯压把菜刀在枕头底下,驱邪。”她抱个抱枕懒洋洋地看着我。
“对不起,大半夜地把你叫吵醒了。”
“跟我还客气。”
“你不像是那种会迷信的人啊。”我疑惑地问。
“还不是你的关系,有你这个借尸还魂的例子,我能不相信鬼神吗?”
原来是我这个违反轮回管理条例的人的错,误导了一个大好青年跌进封建迷信的深渊。
“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需要你大半夜地淋成个落汤鸡跑来。”
我苦笑,我从离开杨凌照就一直走,走着走着就走到这里来了,走了大半夜,因为一直淋着雨也没感觉到冷,雨一停就冷了,只好来找臻灵。
“臻灵,那个??????”
“哎呀,你别婆婆妈妈好不好,早点说完早点睡觉。”
“你觉得我是变态吗?”
这个问题问出来,我们两个都愣了。
“你没发烧吧,也不是神志不清的样子嘛。”她抬手探探我的额头。
“不是,我是说你觉得我会变态地喜欢一个男的吗?”
“你喜不喜欢一个男的,跟变态有什么关系,而且,我觉得你喜欢你就喜欢,觉得你不喜欢你就不喜欢了?你不会不知道同性恋这个词吧?”
“我当然知道,我也看过很多关于两□的著作,哲学、社会学、心理学分析多了去了,理论归理论,我不觉得这种事会发生在我身上,感觉好不正常。”
“哈,你谈恋爱了?”她惊叫起来,活像是我谈恋这件事会导致天崩地裂似的。
“没有。”我脸冲血了,肯定是被气的。
“谈恋爱怎么了,发生在别人身上就正常,发生在你身上就叫异常了?”她挑着眉说。
“也不是这么说,前世这么多年,我一直清心寡欲的,我以为我就这样了,现在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你动了欲念了?”
“没有!”
看着我急着否认的样子,她切了一声。
“是男的吧,让你这块木头开窍了?”
我点点头,脸有点红。
“那不就结了,你前世是女的吧?”
“但我现在是男的。”
“阿飞,其实你也不错,撇开我知道你的底细不谈,我对你实在没法产生一点异性的感觉,你能对我产生异性的感觉吗?”
想了想,“不能,但我对女性的身体有感觉的。”老老实实说。
“谁?你见了哪个女的身体了?”她兴奋地凑过来。
“哈哈。”总不能对她说是对她的身体有感觉吧,说了她菜刀非向我劈过来不可。
“那我就应该喜欢男的吗?”我紧张地问,她一旦点头就颠覆了我以前的想法了。
她??????点头了。
“为什么?”我声音大了起来。
“你不喜欢男的还想喜欢女的?你就是想喜欢女的我也不准。”
“啊?为什么?”我想吼了。
“我坚决不会让你去祸害人的。”她分毫不让地和我对峙。
“你这是??????霸权主义!”
“我就是霸了,咋地吧?”
两方对垒,我败了!
“说,今天发生了什么?”女霸王气势磅礴地发问了。
“今天、今天我和、和男人接吻了。”气势竭了以后,也就是大势已去,我只有和盘托出。
“谁?”
“??????黎兵”我越来越小声,另一个怎么也说不出口。
“那小子啊,我就觉得他不怀好意,不行,你要找也要找个有车有房,父母双亡的。”
“喂,不能这样诅咒别人吧。”
“这不是诅咒,有车有房你们才能生活无忧,无父无母,你们才会没有阻力,你别小看家庭的力量。”
喂,怎么说的好像我真的要跟男人似的?
祛除
我难得的休息(两星期才休息一天)就被张护士打电话残忍地从被窝里提起来。
“就这样定了,从今天起我就把为你物色男人这件事作为人生目标之一。”那天她的雄心壮志就此确立,表情在我看来已经状似疯癫。
于是为了符合她的计划,我脸上疤的祛除被提上日程,我说不用,虽然一开始我也很介意这条疤,毕竟以前是女人,但是后来遇到诸多烦心的事,心烦到想不起来我还面目可憎,现在长得差不多了,不细看也不明显,再长长也许那疤能自我消失,还能省一笔钱不是。
张护士听了冷笑,笑我妄想,她说她是看习惯了觉得没什么,但是人都是第一眼视觉性动物,如果我还想得到幸福,不管找男找女,都要先把那条疤除干净了,否则她把我说得天花乱坠,结果人一看是个破相的丑男,那她面子还要不要了?
我真的丑到丢她面子的地步了?真灰暗啊!
不管如何,她说她就是要借我钱要除我的疤,于是我到目前为止第一次的休息就这样被她强迫到了他们医院“放心,我们这是国家公立医院,手术费很便宜的,我去给你说说,不会在药上黑你的钱,再说不是还有我顶着吗,误不了你攒钱回家看父母。”她拿着我站了半个小时挂来的号,拍拍我跟人说一声就明目张胆地离岗了,她是急诊的啊,也不怕有突发事件被领导查到开了。
她不以为然地笑,我编制,要开我也不容易。这编制真是好!
“说起来这皮肤科的刘医生也不错,在专家号里也是年轻有为的了,这手术我指定了他给你做,也可以算一次相亲如何,你好好表现,争取较高的印象分,以后你俩的发展看我的。”
她兴致勃勃,我却冷汗淋漓,姐啊,你这样就不叫祸害人了?
“你放心,刘医生的技术一流的,包管过两天你就恢复以前白白嫩嫩的小白脸样。”
“我没担心,只是臻灵你能不能不要再有些什么给我找男的这种奇怪的想法了,我??????”臻灵两眼一瞪,大有要发飙的势头,“那个,人是生而自由的,你、你不能这么霸道??????”
“我都说了我已经把这件事当成人生目标了,你敢拆我的台试试啊?”阴风吹过,万物屏息。
刘医生看起来的确年轻有为,只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充其量在以后的几十分钟里我会是他的病人,瞧臻灵那个起劲介绍的样子,我只有嘴角抽筋。
“就这样了,你务必要把他做的白玉无瑕,哈哈。”
我几乎想跌倒。
“那么以后一星期我的晚饭就小张你包了。”刘医生笑眯眯地看着臻灵,事实上从一开始他就只在看臻灵。
“一星期?你不觉得你太黑了吗?”臻灵又瞪大她那亮堂堂的眼睛,对于利益的损失,她一向是寸土不让的。
“要不这样吧,你请我到你家吃饭,菜我来买,你只要提供饭和劳动力就行了。”刘医生还是笑眯眯地,很有深度的样子。
“这还差不多,记住买的时候多买点肉啊。”
“那么下班我们一起吧。”看起来刘医生心情很好啊,我的手术就不用担心了。
“那我走了,你手术小心点,要是出了一点差错,我要你倒贴一个月的晚饭。”臻灵说的时候已经在十多米外了,所以没有看见刘医生眼里精光闪烁的样子。
“一个月啊,哼哼。”
我突然感到头皮发麻。
“小应,先带他去输液,做血液检查。”刘医生淡淡地看我一眼,转身走了。
有这位被医生指定的护士陪同,我愣是在所有项目中都插队优先搞定,看来不管在哪,权力都是用来滥用的,有关系就是方便啊。
进入手术室,刘医生已经穿戴好一切。
“脱了鞋躺到上面去。”刘医生声音已经想仪器一样冰冷,一点笑意都没有,看来手术中他很严肃认真。
一番摆弄,我的脸上除了鼻梁,其他地方都被贴起来,什么都看不见了。
“你这条疤的创口伤得不规则,所以愈合后痕迹明显,我要把不规则的部分切除,再重新缝合,现在给你打麻醉。”
“好。”打麻醉还真疼,但几秒钟后就没有疼的感觉了,却有皮肤被拨动的触感。
“你和小张是什么关系啊?”刘医生问得漫不经心,医生一般都会在手术过程中跟病人聊天,以缓解病人紧张情绪。
“好朋友。”臻灵刚才介绍时不是说了吗。
“认识多久了?”
“半年多了。”
“哦,这么短的时间你们就关系这么好?”
这句话我怎么听着别扭,关系好跟时间长短有关吗?
“恩、我跟她比较特殊。”这感觉好像已经超出朋友关系,有点像亲人的感觉了,也许是我复生后第一个看见的人,对她总有强烈的依赖情结。
呲——,打了麻醉怎么还会疼,医生轻点啊。
“特殊?你们是男女朋友?”为什么声音听起来有点变形?
“不是啊,”就像她说的,我们从不把对方当异性对待,冬雷阵阵夏雨雪也不可能成那样的关系吧,刘医生你别乱猜,“要具体说,可能就像姐弟。”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形容了。
刘医生很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之后就没再说话了,我也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