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夏洰温柔地抚着他的脸。“今夜我是云行,做你心里愿意与云行做的事情好吗?”
“不!我不能!”梅胜云拒绝。
“不能?不是不行、或者不许?”夏洰轻轻地笑了。“那么叫我一声云行好吗?或许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听到你这样叫我
了。”
“云行!你别做傻事!中秋节我会到杭州岫园等你,到时我安排你离开。”
“如果我不想离开呢?我想做一片自由自在的云,却不是孤独流浪的云。”
“不是流浪,只是踏上新的旅途,在旅途中你会重新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我不要任何人安排我什么,即使是你也不行。但是听到你这样说,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很久很久没这么高兴了。”
尚云行靠在梅胜云的肩头,微闭双眼,如醉如痴。
对那一夜的记忆梅胜云始终是混乱的,他有些不确定尚云行是否对自己使用了秘术。他清晰地记得尚云行的吻时而激烈得
让他几乎窒息,时而又温柔如漫天星光。他似乎不断地说爱自己,也不断地请求自己记住他,但是更多的情形梅胜云便记
不住了。
他应该还是对自己使用了秘术,第二日身体的反应说明了一切,但自己为何会记得一些片段,使用秘术不是完全没有记忆
吗?
第二日醒来他发现自己不在往日的屋中,他想起身,却惊觉自己不能动。外面很静,没有一点人声,风吹过厚密的树叶呼
啸成涛。他还在山里,但不在往日的地方,因为这周围的声音和气味都非常陌生。
他躺了很久还是一动不能动。他四处乱瞅,看见桌上放了一封信、一个碗。那应该是尚云行留给自己的,可是他动不了,
他又渴又饿,试着以固元心法调息,发现体内气息顺畅,自己并非被点穴,大概是服用了某种药物吧。调息之后饥渴的感
觉渐渐淡了,既然只能躺着,他便强迫自己睡去。
再醒来时,天黑了,屋外的风声非常凄厉,似乎能够穿透石墙。他还听到一些古怪的声音,或许是夜行的动物罢。他一夜
都警醒着,眼睛和耳朵不断收集着各种信息,他不明白尚云行为何把自己一人撇在这里,且令自己无法行动,如果有野兽
闯进来他就完了!
直到天快亮听见林中清亮的鸟鸣,他才放心地睡去。
他做了一个美梦,梦见他的小光,梦见他紧紧抱着自己。
他紧闭着双眼不肯睁开,一睁开眼梦就醒了,就看不到他的小光了。可是小光不断在他耳边呼唤:“云~~云~~”
是梦总是要醒,别象尚云行那样沉醉在梦中执迷不悟自欺欺人了,梅胜云万般无奈地睁开双眼,对上一双充满狂喜与焦虑
的眼睛。那眼睛布满红丝,眼眶深陷,但依然明亮温暖。
“光~~”他痴痴地呼唤着,原来还在梦中啊。于是他又闭上双眼,那朝思暮想的面容陡然消失了!他惊慌地睁开眼,还
在!他的光还在!
他想伸手去摸那张脸,手却不听使唤。他感觉他的身体在那熟悉的怀抱中,有几滴清凉的水滴在他的脸颊上。果然是在梦
中,否则房子里怎么会下雨呢?
197 云归
这日将近黄昏时分,云之光收到一封信,信里是一张地图及一张白纸。地图上有山有河还有若干符号,最后指向一幢小房
子。
“他在等你。”白纸上只有这四个字。
“只怕是陷阱。”老五提醒。
“陷阱便陷阱!起码有机会跟尚云行对上。”云之光将那图摹了一张留给黄修思,让他带人随后接应,自己跟老五不顾天
色将晚快马加鞭先行而去。
过了大赤河一路向东北方向疾驰,按照地图指示方向,渐渐偏离官道。夜色早已深沉不知几更,所幸星光灿烂,勉强可以
辨认窄窄的山村便道。大庆山巨大的黑色轮廓铺天盖地般压过来,他们已经来到山脚下。
老五劝阻心急如焚的云之光在农家借住一宿。“大人,地图上的符号一定是路标,这晚上如何看得见?咱们明日天一有亮
光就启程,也不差这几个时辰。”
云之光对着黑黝黝的大山痴望片刻,点头同意。
第二日天色方有些朦胧影儿两人便又上路,浓浓的山岚中只能看清咫尺之内。林中很静,连鸟儿还未曾清晨的第一声鸣叫
。
两人小心地辨认着路标,那些路标有的刻在树干上,有的画在石头上,
渐渐地山岚散去,山林里各种声音响起来,不断有鸟儿松鼠野兔被他们惊得四处逃窜,这里完全是一座罕有人迹的野山。
阳光偶尔从头顶浓密的树影中投下几道亮光,时间不知觉便已过午时,老五看到云之光眼中始终有一股打算拼命的眼神。
远远看见那幢小屋时,两人都站住了,片刻后云之光疯也似地向小屋奔去。老五在他身后大喊:“大人小心!”喊完也紧
跟上去。
云之光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了,他清楚地判断出屋中之人绝对是他朝思暮想的心上人,至于有没有陷阱他已经不想考
虑。他撞开门,看见那刻骨铭心的人儿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扑上去,抱住那软软的身体,焦急地呼唤着:云~~云~~
然而梅胜云先是睁开眼,又紧紧闭住,紧接着再睁开眼,但双眼迷茫,身体也一动不动。他怎么了?尚云行做了什么手脚
?狂喜与焦灼的眼泪夺眶而出。
“大人,尚云行有留书。他说怕公子乍获自由急于离开迷失在山里,索性给他服了迷药,这碗里是解药。不知道他的话可
信吗?”
云之光抓过留书迅速看了一遍后说:“你不是总说他不会害胜云性命,那还怕什么?”他拿起碗掰开梅胜云唇齿灌了进去
。
片刻之后,梅胜云突然伸手拉扯云之光的衣服,使劲向他怀里挤靠。云之光哪里还不明白,他用力箍住那朝思暮想的身体
,哽咽着说:“是我!是我!”
梅胜云无力说话,他把全身的气力都使在双手上,紧紧抱着云之光,感觉到彼此坚硬的骨头。
老五拿起尚云行的留书接着看。“他醒来后一定会又渴又饿,屋外右拐有一条山涧,涧边石头下有个罐子,罐子里是煮好
的肉汤,放在山涧里,两三日应该不会坏,热一下就可以喝了。”
还有一些其他的话语,是写给梅胜云的。老五默默放下留书,出门去找那罐汤。他突然对尚云行不那么恨之入骨了,他没
有再拿公子为他谋什么利益,虽然让他们跑了这么远的路来接公子,但那是为了他自身的安全。他甚至细心地为公子准备
了一罐汤!
待老五端着热好的汤再次进屋时,梅胜云与云之光的情绪都已经平静下来。云之光将尚云行送信、自己与老五连夜赶路的
情形大致讲了一遍,还把桌上尚云行的留书也拿给梅胜云看了。因而当梅胜云看到老五手里捧着的汤时,内心里与云之光
相逢的喜悦中竟倔强地生出一丝伤感来。“记着我!”尚云行的声音隐约在他耳边响起,他下意识地四处望了一望。
云之光一边给梅胜云喂汤一边说:“云,这段路车马都进不来,修思他们在山外等着,你再撑几个时辰。”
梅胜云嗯了一声,暗忖上一次小光给自己喂饭已经想不起是什么时候了。
喝完汤云之光扶梅胜云下床准备出发。梅胜云双足落地后觉得身体酸软无力,估计是那迷药的后劲还在。云之光说:“我
背你走。”
老五觉得这种事情应该自己做,但恐怕公子更愿意云大人背,他便没有请命。
梅胜云双手搂着云之光的脖子,脑袋耷在他的右肩上,嘴唇不时在他脖颈上擦来擦去。
云之光双手托在梅胜云臀部,觉得他似乎连臀部都瘦了许多。
“光~~”梅胜云痴痴地喊了好几声。
“嗯。”云之光不厌其烦地应着。
“你来之前我正梦到你,睁开眼以为还在梦中呢。”
“难怪你一会睁眼一会闭眼,表情那么古怪,吓得我要命。”
梅胜云笑了笑,轻轻吻了吻唇边的脖颈。“光,尚云行的人全部撤了,我猜测他可能会实施什么行动。”
云之光步子滞了一下。“今日咱们与北胡使者谈判。咱们这边是程大人,北胡是卡丹的一个王叔。哎呀,程大人会不会有
什么危险?”
“那三个龙卫还在吗?没有派他们去保护?”
“常青将军负责程大人的安全。我跟老五走得急,但又担心尚云行设圈套,便让他们三个随后接应。”
“尚云行的人都是刺客杀手,一般的军中将领恐怕难挡。”梅胜云担心地说。
又走了一段时间,远处隐约传来啸声,老五说:“他们三个在呼唤,我给他们报个平安。”说罢也发出一声长啸。
与三名龙卫相遇后,云之光得知修思带的人也快到山脚了,便吩咐他们立刻返回赶赴谈判之地保护程大人,并传话修思准
备好饭食和马车。
云之光背着心上人在山里不紧不慢地走着,那三名龙卫已经确定一路安全没有陷阱埋伏,他也不那么急着赶路了,反正他
的云正此刻正紧紧地贴着他的身体。
“光,以后每时每刻都不离开你,上茅厕都要你陪着。”
“那上朝怎么办?”
“那就不上朝了。”
“真的?是你同意的啊!早不想上朝了。”云之光乐呵呵地说。
“哎,你真是!没一点上进心!尚云行对你非常赞赏,说你将西北各州府管得滴水不漏。你看这几个月我没在,都是靠你
自己做得这么好,不愧为我的光啊!”
“哼!我要他赞赏做什么?一个快死的人!”云之光想起尚云行那封情意绵绵的留书,心里泛起一阵酸意。
梅胜云本来笑他吃醋,听到后面一句却又怔住了,呆了片刻,他转移了话题。“光,我也去跟皇上讨个差使跟你一起上朝
如何?还真想看看那些老夫子们跟我并立朝堂是什么表情呢!”
回到丹州已是夜色阑珊,由于处于战时宵禁,街上行人很少。刚进到他们的院子,安远扑上来抱着梅胜云便哭。老五在身
后嘲笑到:“小安,我以为你这么久早都哭够了,怎么还哭个没完啊!”
梅胜云忙不迭拍着安远的背抚慰着,云之光也劝道:“小安,别哭了,你家公子又累又饿,好几日没有沐浴,全身不舒服
呢!先让他休息吧。”
云之光这话最管用,安远哽咽着为梅胜云安排去了。
沐浴之后吃了些合口味的精美饭菜,梅胜云躺到床上休息。云之光将这两日的紫卫快报挑重要的读给他听,得知尚云行并
没有对南正使团下手,而是突袭了北胡使团,杀了卡丹的王叔。三名龙卫沿着线索展开追踪暂时未有回报。
梅胜云叹道:“尚云行这是回报卡丹对他的示警呢。这位王叔在北胡颇有影响力,他不但帮卡丹解决了一个强劲内敌,而
且向咱们证明他已和北胡决裂,卡丹无需为要交出他而头疼了。”
“看来他跟卡丹合作得很愉快,最后还帮了一把。” 云之光冷笑了一声,低头继续看快报。
梅胜云微微皱了皱眉,小光对尚云行恨之入骨,这也难怪他!尚云行最后的留书真是他一贯的作风,上次他借由修思之手
送来的信就言辞暧昧,这次更露骨,刻意要激怒小光。真服了这人,非要给小光添些堵他才甘心!
云之光抬头看了梅胜云一眼,体贴地问:“先别想那些事情,好好静心休养几日。你是不是想睡了?”
梅胜云懒懒地说:“身体想睡,心不想睡,不舍得闭眼,想一直看着你。”
云之光坐到床边,握住梅胜云的手温柔地说:“你先躺着,我把这些看完便陪你。”
“明日再看。”梅胜云用手指勾住云之光的手指,赖赖地说。
“很快就看完,怕有什么重要事情耽误了。这不是你的要求嘛!”
云之光坐到桌前,望着那一沓紫卫快报及其他文件,心里却又想起尚云行那封留书。当时胜云看完后把留书揣入怀中的神
情历历在目,他们这三个月是怎么相处的?尚云行为何甘心毫无条件地将胜云送回来?尚云行对胜云做了些什么他不介意
,但若胜云对尚云行~~
云之光摇了摇头,不再想下去。只要他的云回来便好!他曾向上天祈祷,只要胜云回到他的身边,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而现在他的云回来了,这便足够了!
待云之光看完快报,梅胜云的呼吸已经绵长而平稳,他轻轻地躺在梅胜云身边,握着他的手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198 回京
“光~~”梅胜云惊惶地大声喊着,云之光闻声推开门进来,扑到床边握住他的手连声应道:“我在,我在。”
“我大概做梦了。现在总是搞不清是在梦中还是梦醒,脑子里很混乱,尤其是清晨起来。”
“是那混蛋秘术造成的?”
“可能吧。他若天天使用秘术,大概此刻我已经疯了。他妻子说只要停止使用就会慢慢恢复。”
“他妻子?”
“嗯,不说他,不说他,一说就头疼。”梅胜云皱着眉烦躁地说。
云之光伸手按住他的太阳穴轻轻揉着,梅胜云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光,现在什么时辰?”
“还早,可以再睡一会儿,我刚才是去了茅厕,没想到刚一离开你就醒来。”
“你不是说上茅厕也要一起吗?”梅胜云微笑着说。
“你睡得呼噜噜的,我怎么敢把你弄醒?既然醒了,那么~~”云之光低头去吻梅胜云。“三月不知肉味啊。”他一边吻
着,一边轻声说。
“光,尚云行用秘术的时候,我完全没有知觉,之后也毫无记忆。”
“那你也算是三月不知肉味了?”
“是啊!是不是心里舒服了很多?我知道你想问又怕我难过。傻瓜!”梅胜云将云之光拉入怀中,激烈地响应着。
数日后,皇上下旨传二人回京都,并令云之光将手头所有尚云行的资料线索全部转交刑部。云之光有些不甘心,他想亲手
抓到尚云行,无奈圣旨难抗,便一脸闷闷不乐。
梅胜云思索了片刻说:“光,皇上他是体恤咱们啊。若你全力追查尚云行,我也要跟着你四处奔波,你舍得吗?谁抓他都
一样,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云之光叹了口气,摸了摸梅胜云消瘦的脸颊。“也是,你看你瘦的!咱们回去后你好好休养一段日子,我向皇上告假,天
天陪你。”
梅胜云弯了弯嘴角做出一个笑容,他心里很明白,皇上是担心自己会姑息尚云行,想来这里发生的一切他都已经得到详细
的汇报了。
“在想什么?”云之光柔声问。
“我想去杭州住一段时间,满湖的荷花都开了。”
“日子过得真快啊!又一年花开时节了!”云之光叹道。
回京路过梅家庄,两人不敢多耽搁,住了一宿便告别父母上路。
离开京都半年,乍一来到熙熙攘攘的繁华大街上,梅胜云觉得这喧嚣令他心烦不已,他突然想起那些只能听到鸟鸣和松风
的日子。
第二日梅胜云入宫面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