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一见他便怜惜地连连叹气。“唉,又让你遭罪了!朕一定抓住那尚云行为你报仇。”
梅胜云微微一笑,跪坐在皇上身边。“半年未见皇上,皇上可好?”
皇上笑问:“这半年可有想过朕?”
“胜云日日都在想着如何为皇上做好每一件事。”
“狡猾!”皇上爱怜地望着他。“朕还是会常常忍不住想你。你被绑架后朕担心坏了,朕拿多莫城换你,很多人心里都不
舒服。后来云之光上谏休战言和,朕思前想后,想到若停战你便能回来,便准了他的谏言,与北胡谈判的条件之一便是立
刻将你送回来、将尚云行交出来。”
梅胜云默默地听着。皇上为何要对自己说如此一番话语?似乎有意让自己落他天大的恩情。他仰起脸望着皇上等着下文。
“那尚云行真名叫夏洰是么?”
“是。”
“你跟他相处三个月,他可曾对你说些什么?”
“胜云是阶下囚,他又怎会对胜云说什么。”梅胜云话音刚落,便看到皇上眉头皱起,忙又补充说:“不过胜云平日留意
观察,他的人都是南方人。”
皇上微微颔首,又问到:“你认为他的巢穴最有可能在哪里?”
梅胜云低下头躲开皇上咄咄的目光。“胜云猜测~~是西易。”
皇上轻轻吁了口气。“猜对了!的确是西易,朕对西易王恩威并施,他答应我军进入西易境内联手剿贼。”
梅胜云心里一惊。原来皇上是在试探自己,若自己搪塞敷衍,必会让皇上生疑。皇上担心自己说出他不想听的话语,这才
有意先说那些提醒自己孰重孰轻孰爱孰恨。
幸好他没有刻意隐瞒什么,当年楚歌曾教过他,在皇上面前永远不要有任何自以为是自作聪明的隐瞒,只要说实话,就算
皇上不爱听也不会怪罪,若说假话,即使顺着皇上的意思也一样犯他忌讳。这样的观念早已根深蒂固,因此他不敢在尚云
行的事上有过多隐瞒。
“秋,还记得明渡火烧衙门的案子吗?当时你派云记的人没查出什么,但朕总觉得古怪,又派人去调查,渐渐发现了一些
谋逆者的蛛丝马迹。而与北胡开战后,尚云行的人来往密集频繁,线索和漏洞便更多了。”
“皇上英明。”梅胜云喃喃地说。西易终是抵不住南正施加的巨大压力以及更大的诱惑,尚云行还是水太浅翻不起大浪啊
。
“秋!与朕一起去看看云妃吧。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太医说云妃怀的是双龙胎,只不知道是两龙两凤还是龙凤胎。”说起
自己的孩子,皇上的脸色立刻轻松许多。
“真的?云妃娘娘这么厉害!啊,错了,是皇上厉害啊!”梅胜云亦惊喜不已。
皇上哈哈大笑。“朕听说一胎双生需要家族里有这样的传统,朕的家族从未有过,还是云妃厉害。”
梅胜云心里一动,想起那位与云妃娘娘长相一样的雪莲。
“皇上,双生子是否会长得一模一样?”
“太医说大多数会非常相像。朕有时想,若是两龙两凤,会不会爹娘都认不出来?朕真是非常期待啊。”
“皇上,胜云还有一事相求。”趁着皇上心情好,梅胜云打算讨个大赏。
“说!”
“这次随胜云去往丹州的紫卫中有一名叫黄修思的,文武双全,智谋过人,有成大事之风。”
“你要朕封赏他?这次紫卫在西北协防辅政有功,朕本就打算论功行赏,让云之光报上请功名单呢。”
“黄修思是平安边境黄承武将军的儿子,出身也不算太差,长得绝对一表人才。他与谢中书的女儿谢紫宛两情相悦,胜云
想求皇上成全他们这一对才子佳人。”
皇上望着梅胜云好一会没说话,突然大笑起来。“秋,你算把谢紫宛惦记上了,以前想说给云之光,现在又想说给你的心
腹。那黄修思什么模样,竟能打动谢紫宛?”
梅胜云听出皇上这口气中有一些不平之意,忍不住笑了。“谢紫宛今年已过双十,再不嫁人就真成老姑娘了。修思很不错
,求皇上成全他们。”
“你让云之光或者黄承武去提亲便可,为何要来求朕。”
“皇上,当年因为谢紫宛是皇上看中之人,若皇上不开口,谢中书怎敢把女儿嫁于别人,同样的原因有谁敢娶她?皇上您
把人家姑娘耽搁了这么多年了,还不赶紧把这事了了。”
“这个朕却没想到。好吧,朕去替你提亲。又一个比朕幸运的家伙!”
梅胜云开心地站起来说:“皇上,咱们去看云妃娘娘吧。”
梅胜云推辞了皇上的留膳,刚出宫不久云之光便窜上马车。他笑着问:“你又在这里等我?这么大热天的!”
云之光说:“还有个人也急着想见你呢。”
“谁啊?”梅胜云好奇地掀开窗帘,他在京都似乎没什么朋友。
何以抒在车窗下深深掬了一礼说到:“梅侯爷安好。”
梅胜云笑了。“令何大人在此相候,胜云深感不安,请上车来吧。”
何以抒上了马车,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四下打量着,还伸手摸了摸座位。
梅胜云说:“没几个人坐过我的马车。”
何以抒哈哈一笑。“以抒受宠若惊了。这马车外面看起来朴实无华,不料内有大乾坤哪。”
梅胜云问:“何大人这次急着找胜云又所为何事?”
何以抒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没什么大事,只是以抒是急性子,知道昨日梅侯爷返京,因此今日特意去问了云大人是否方
便求见,云大人说正好要来宫外接您,便随他一起来了。”
梅胜云莞尔一笑。“之光他是觉得在家里等我也是等,不如在这里等可以早些相见。”
何以抒听他这话说得亲昵无比,嘿嘿干笑了两声,不知该如何作答。
回到云府,下人奉上凉茶和时鲜水果,梅胜云自去坐在琴台,微笑着问:“何大人可是想听琴?”
何以抒大喜道:“那是自然,以抒还在考虑如何开口呢?”
梅胜云答道:“何大人客气,胜云愿为知音者弹奏。”
何以抒问:“这半年未见,梅侯爷可曾有新曲问世?”
梅胜云摇摇头。“这半年哪里顾上,几乎没怎么摸琴。时日似风飞啊,胜云犹记得去年也是如此炎炎夏日何大人在府外相
候,还闹出一场误会。”
何以抒说:“这半年以抒将侯爷的曲子编了一本琴谱,只等侯爷首肯便加印多册,可在琴行书局出售,侯爷自然是看不上
那些蝇头小利,以抒只是觉得侯爷之曲应该流传下去,若他日成为绝响,岂非暴殄天物。”
何以抒说完掏出一本册子,一脸郑重地递于梅胜云。
这是一本精心装帧的书册,封面图案古朴清雅,里面记谱的字体隽秀清朗。梅胜云赞道:“何大人一手好字!果然字如其
人!”
何以抒连连摆手说:“侯爷谬赞,以抒惭愧。”
梅胜云翻了几页,想了片刻说:“多谢何大人费心,这本琴谱暂时请您私下留存,十年后随您处置,这几年内若有缘胜云
也许还会相赠新曲。”
何以抒一怔。“听侯爷意思又要离开?”
“胜云一直想离开,只是牵绊太多一时难以遂心。”
何以抒遗憾地叹息到:“侯爷不似红尘中人,自然不愿久沾尘埃。”
梅胜云微微一笑,心里却想这句话为何如此熟悉,似乎曾经有人也说过类似的话语。他微微侧着头回忆着,熟悉的声音在
耳边响起:公子不似红尘中人,自然不想醉于红尘。
199 赐婚
几日后,皇上论功行赏,特地宣黄修思金殿受赏。幸而黄修思以前是殿前侍卫见过龙颜,因此还不算太紧张,表现得颇为
大气得体。散朝之后,皇上吩咐谢中书与黄修思留下。黄修思心里想到一些端倪,又惊又喜地跟在谢中书身后进入御书房
。
皇上赐座于谢中书,并免了黄修思跪禀,他盯着低头恭立的黄修思看了一会,笑着对谢中书说:“老谢,这个年轻人如何
?”
谢中书忙站起来行礼,恭谨地回到:“他日必为国家栋梁之才。”
皇上点点头。“那你也觉得他不错了,朕今日做个媒,把紫宛许给他如何?”
虽然心里已有所悟,但真的从皇上嘴里说出来,黄修思还是惊喜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顾礼仪地猛然抬起头,渴盼
地望着谢中书。
谢中书一怔,继而跪下叩首说:“皇上有旨,怎敢不从?”
黄修思只觉得心快要从嗓子里蹦出来,偌大的房内能清楚地听到他努力压抑的呼吸之声。皇上哈哈大笑道:“老谢,朕并
未勉强你,是你自己心甘情愿喏。”
黄修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心里知道应该说谢恩的话,但偏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是不断咚咚咚地磕着头。皇上笑着说
:“行了行了,都起来吧。黄修思,还不快叫岳父,扶你岳父大人起来。”
黄修思怯怯地喊了一声岳父,伸手去扶谢中书。谢中书却说:“只是皇上也知道臣那女儿倔强,臣怕她又不知好歹辜负圣
恩。”
“人家已经是郎有情妾有意了,托我来说媒呢。”看着这位毫不知情的父亲,皇上忍不住又笑起来。
啊?谢中书恼怒地瞥了黄修思一眼,心想宛儿竟然做出如此有辱门风之事?到底是女大不中留啊。不过总算皇上开了金口
赐婚,否则宛儿还不知被耽误到何时!这黄修思看起来一表人才,皇上又今日特别嘉赏,也算还不错吧。宛儿那丫头眼头
那么高,难得看上一个,就~~随了他们吧!
黄修思被谢中书那一眼看得手足无措正惶惶然,却听他说:“修思,那咱们一起谢恩吧。”
“是!岳父大人!”黄修思兴奋地响亮应到。
于是两人再次行君臣大礼,一起说到:“谢主隆恩。”
一走到宫外黄修思便急不可耐地说:“岳父大人,小人这就回去写信让父亲大人亲自前来提亲,正好现在边关战事已停,
他可以告假。不知岳父大人对小婿还有什么教诲?”
谢中书沉吟片刻后说:“即是皇上赐婚,自然要风风光光彰显皇上恩典。皇上体恤臣下,专程询问老臣意见,估计很快便
有具体旨意,你我按旨行事便可。这段日子你不能再与紫宛私下相见招人笑话了!”
黄修思愣了一下,有些沮丧地点了点头。
谢中书说:“好了,你赶紧回去谢梅侯爷吧。能求得皇上为你做媒,舍其何人。”
黄修思回到云府,刚进门下人便说:“云大人吩咐您回来即刻去内院。”
黄修思来到内院,梅胜云与云之光在厅堂坐着,看见他进来,都是一脸笑意。梅胜云先开口问到:“之光说散朝后皇上单
单留下你与谢中书,可是你的好事成了?”
黄修思跪下,认真地叩了一个头说到:“多谢侯爷!多谢大人!”
梅胜云笑盈盈地望着云之光说:“看来是成了!你打算送什么贺礼给修思?皇上做媒,天大的面子啊,咱们得送个拿得出
手的贺礼才是。”
“帮他瞅个好宅子吧,修思要自立门户了。”
“不用不用。”黄修思连忙拒绝。“家父因为一直想告老之后来京都居住,早已准备好购置宅子的款项,修思正要修书告
诉家父这喜讯,等他来了再选择宅址。侯爷与大人对修思恩重如山,修思实在不敢当此大礼。”
梅胜云笑道:“反正已经恩重如山了,再加几块石头又何妨?让黄将军留着银子养老吧,听闻黄将军清廉,只怕也没多少
积蓄。”
黄修思连摆手带摇头。“家父一定不会同意,修思多谢二位大人好意。”
云之光说:“修思,令尊对胜云有救命之恩,你是晚辈,这些事情由我们来做主便是。”
黄修思无言反驳,虽然梅胜云与云之光只大几岁,但他们与父亲称兄道弟,他的确是晚辈。他只得喃喃地说:“这怎么能
行?怎么能行?”
梅胜云说:“修思,只怕我们不能参加你的婚礼,请你见谅。”
云之光和黄修思同时惊讶地望向梅胜云,不知他为何说出此言。
“胜云,我知道你想去杭州西湖赏荷,只是荷花年年都开,修思的终生大事怎能错过!”云之光颇有些埋怨的口吻。
梅胜云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云之光。过了片刻,云之光略带抱歉地说:“修思,这样吧,如果能来得及我们尽量参加
,如果来不及,将来我们回来喝你儿子的满月酒。”
黄修思问:“大人与侯爷要离开很久一段时间?”
梅胜云说:“修思,我们迟早会彻底离开,你前途无量,好好干,不要让我们失望!”
黄修思再次跪下郑重说到:“修思必不让两位大人失望。”
黄修思离开后,云之光问:“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你必要中秋节前赶到杭州?”
“你先别问,我到时告诉你。对了,老五入宫怎么还没回来呢?”梅胜云转移了话题。
“皇上宣老五入宫了?云,我有时真不知道到底该把老五当自己人还是当外人。”云之光微微蹙眉。
“老五绝不会有害我之心,他愿意为我付出性命。”
“以前你也说过尚云行绝不会害你,结果呢?恐怕尚云行也愿意为你付出性命呢。”云之光闷闷地说。
“那怎么同呢?”梅胜云拉起云之光的手安抚着他心中的小不满。
“是不同。感情的性质不同,但表达方式不见得有多大差异。”
“光~~”梅胜云笑起来。“你不是连老五的醋都呷吧?”
“你是不是老觉得我小心眼?”今日的云之光有些不依不饶。
“你就是小心眼!”梅胜云将手放在云之光胸前按了按,然后隔着衣服用手指画圈圈。
云之光抓住他的手制止了他的挑逗,赌气地说:“是啊,我的心太小了,只能容下你一个,哪里象你那么心胸宽广!”
望着云之光认真的模样,梅胜云忍俊不止。他轻轻拥住云之光柔声说到:“我的光心眼跟针眼一样大,只能穿过一根线。
”
云之光有些发懵,不知道他这是夸自己还是笑自己,眼里露出一丝茫然不解,梅胜云笑得更厉害了。
过了一会云之光回过神来,他不满地说:“又笑我!我跟你说正事呢,你乱打岔。”
“好,说正事!”梅胜云收了嬉笑。“待云妃娘娘分娩之后咱们便离开京都,从此或游山玩水或返回谷里再不理世事,因
此这段时间需要做很多交代和安排。宝藏我也想找机会奉给皇上,修思的婚事就交由方先生。其他还有什么大事?你再想
想。”
“你为什么这么急着去杭州?是与人相约?”云之光绝不愚钝,想到某些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