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点头走到钟夙身后道:“小哥,踹门进来的都是南蛮子。”
他话音刚落,门就被人踹开,一人持着明晃晃的刀就欲往里行来。
钟夙立刻挑了他的刀,一个手刃往那人后颈上劈去。
恢复男人的身体,手上的劲道也大上几倍。钟夙一掌劈下,那人便软瘫在地上。
女人看到这人倒地,便举着手中锄头狠狠砸下,正中后脑,喷出一堆血浆。
钟夙皱了皱眉,别开眼神。
他知这女人和南蛮结怨颇深,自己也无从劝解,只得默默守在门边。
钟夙在暗处,凭借门栏掩护,又解决了两个南蛮子。
他下手快狠,往往这些人没出声,就被钟夙打晕在地。
那边屠村的南蛮军似乎发现了钟夙这间屋舍的异状,慢慢靠了过来。
钟夙听到有脚步声往己方围拢,暗暗拿出别在腰后的镰刀。
村外又传来一阵马蹄声,惨叫声越发刺耳。
但钟夙感觉到外面围过来的脚步声止了止。
最后只留有一人,往这边屋内进来。
那人的脚步声很轻,若不是钟夙耳力好,更听不出此时有人在像屋舍靠近。
来人应该是个不错的高手。
钟夙不由得将手中镰刀握得更紧。
来人慢慢近了屋舍,往内跨进一只脚来。
钟夙凝眉,骤然出手,镰刀划过一道弧线,直往那人面门直劈过去。
“呛!”
屋内发出一阵刀鸣,分外刺耳。
钟夙只觉得自己的镰刀被什么东西架住了,架住的东西应当是玄铁之类的兵器。
他敛眉,手中镰刀一翻,骤然下滑,袭向那人下盘。
来人“嗤”的一笑,玄铁兵器往下一沉,牢牢架住钟夙的刀向。
两人的力道相抗在一起,钟夙随后听见“铮”一声刀出刀鞘之音,黑暗中闪出零星火光,一把利刃一挑他的镰刀,镰刀应声而断。刀身上应发磅礴真力,硬是将钟夙反弹出去
。
钟夙踉跄退后两步,稳住身形,看着自己手中断刀,瞪起眼睛。
见前方阻力小了不少,那人自顾自地迈进屋舍,一手执刀,一手执刀鞘,望向地上三具尸体道:“我道这屋怎么那么多蛮军围着,原来还有个人卧虎藏龙。”
说完,他将目光转向旁边拿锄头的女人,又侧了侧头,看到屋内一个男人的身影,眸光终落在了钟夙身上。
“……”
钟夙又是瞪眼。
这人红缨皮甲,俊朗如往昔,不是纪慕年是谁?
第38章:投军中
钟夙样貌长得俊美,倒是极符合纪慕年审美。纪慕年老神在在,看着钟夙道:“身手不错嘛……”
钟夙沉默。
倒是旁边的那位大娘先开了口道:“将军,您是纪将军吧?”
纪慕年目光转向女人,笑道:“大娘,不用担心,西南军已经过来了。”
大娘有些激动道:“纪将军,我儿子二狗也在西南军。”
纪慕年呵呵笑道:“二狗挺听话的,大娘辛苦了。”
女人有些局促,也不知说什么,最终拉过钟夙道:“纪将军,这位小哥也要来投军。”
“……”钟夙被女人拉过去,不知道该说什么。
纪慕年的目光重新落回钟夙身上,目光紧了紧,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钟夙抬头看着纪慕年,不知道是否要告诉纪慕年自己的名字。
纪慕年也不催他,就在旁边打量着这人。
正在钟夙犹豫间,外面迈进来一人,快步走到纪慕年身前,抱拳禀道:“将军,蛮军已经全部肃清。”
纪慕年垂眸点了点头,眼角又是瞥过钟夙一眼。
随后他抬头睁眸道:“如此,便整顿回营吧。”
副将应了。
纪慕年又道:“留下一个小队,整理下村子。”
“是。”副将道。
纪慕年这才转身,他走到房门栏边,又是顿住脚步,侧头道:“你要参军,跟不跟我走?”
这句话显然是对钟夙所的。
身后的女人推了一把钟夙。
钟夙被女人一推,往前挪了步,皱了皱眉。
纪慕年便站在门栏那边等他,好似若是钟夙不走,他也不走似的。
钟夙只得抬脚跟上。
纪慕年这才起身。
钟夙只觉得这一切都回归到沉景宫走水那刻,一切都归到原点。
那时,他也跟在纪慕年身后走,后来,他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龙羿设下的一个试探他的圈子。
而这时……
钟夙抬头望向纪慕年。
纪慕年正好牵过一匹马,回头朝钟夙道:“可会骑马?”
钟夙摇头。
纪慕年道:“也罢,你跟在我后面。”
说完,他当先跨过马匹,领着军队行去了。
钟夙再度跟上。
行军大约五里路,纪慕年率军回了西南军大营。营地是今日里临时建好的,延绵山里,放眼望去,各处军帐搭建,可容纳万余将士。
纪慕年当先进入军中主帐,命钟夙进来。
钟夙只好硬着头皮进去了。
纪慕年挑了主营里的大椅坐下,望向营中站立的男人,开口直言道:“能架住我一刀的人,天下少有,你身手不错,叫什么名字,为何参军?”
钟夙默不作响。
纪慕年道:“若不如实相告,我便将你按细作处置。”
钟夙抬眼看向纪慕年。
纪慕年再道:“我处置南楚细作,从不手软。”
钟夙犹豫片刻,心里琢磨许久,直言道:“我名钟夙,听闻楚封开战,就来投军了。”
这两句话都是最寻常的两句话,对钟夙而言也是句句属实。
钟夙心想,这世上同名同姓之人众多,他男穿女身的肉体,也该是已经死了,纪慕年一时半会也应当不会想到他一个男人身上来。
但纪慕年听了,眯了眯眼道:“钟夙?”
钟夙想着,于是点头应了。
纪慕年道:“这可犯了皇上的忌讳,皇上当初下旨,就封死了这名字,北封是无人能用这名字的。”
“……”钟夙沉默。
纪慕年站起身来,走到钟夙面前道:“还有楚封开战,这事是我朝机密,你是怎么知晓的?”
“……”钟夙只是猜测,却不想撞到枪口上了。
纪慕年再度上下打量钟夙几眼,最后开口道:“钟夙。”
他也不怕皇上忌讳,只管这样叫来了。
钟夙站着不动。
纪慕年忽然拍了拍钟夙的肩膀,笑道:“挺得倒是笔直的。”
“……”钟夙望向纪慕年。
纪慕年避过钟夙的眼神,重新落回首座上,道:“说几句话来听听。”
钟夙一愣。
纪慕年想了想,道:“就说‘多谢纪大人’。”
钟夙心里“咯噔”了一下。
纪慕年又开始望着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这个和自己一样的男人。
钟夙缄口不语。
过了许久,军帐内寂静成一片,只有临近清晨帐外军士一遍一遍的操练声不时传来。
纪慕年最终揉了揉眉头,侧坐在大椅上,手肘架在椅柄之上,以手支额,低低笑了起来。他的笑无声,钟夙只看到他的嘴角扬起的弧度上弯,裂开一个隐约有些自嘲的笑意。
钟夙也不知自己该如何说,只得愣愣地看着纪慕年笑。
纪慕年笑到最后,垂下眼眸,道:“既是来参军,便留下吧。”他顿了顿道:“钟夙这名字不能用,报户籍时换个名字。”
说罢,他喊来近卫,带钟夙下去登记户籍。
待到钟夙离去,他的目光搜寻案桌,取来纸笔,沉吟片刻,写下几行字,细读了遍,又是皱眉将纸揉成一团,放到帐中烛火里烧了。
他默默地看着写有“皇上”两字的纸片燃成一团火色,烧到手时,方才“嘶”了声,一下子收回手,恍然回神。
手中灼痛侵袭着他的感识。
他叹了口气,又提笔写了几个字,仍觉得不尽如人意,再度拿火烧了。
脑海里闪过万千思绪,他终是放下笔,喊道:“来人。”
门外有近卫听到将军发话,进帐听令。
“刚刚出去的那人如何了?”纪慕年问道。
近卫道:“回将军,已经登记在军册,配发到西帐的军营了。”
纪慕年皱眉道:“怎么能去西帐?”
西帐一群男人五大三粗,很是邋遢,更何况那里待的都是要上前线的人,钟夙去那……
纪慕年琢磨着道:“把他重新配到我的近卫军来。”
“是。”
纪慕年又道:“待会带他到我的帐中去。”
近卫领命。
纪慕年再度提笔,仍是不知要对龙羿说什么、怎么说,索性推开信纸,起身在帐中踱了几步,终撩开帐帘,往自己起居的帐营行去。
快到帐营之时,钟夙正好被近卫领来。纪慕年让近卫在外守着,带着钟夙进去了。
虽是主将营中,但帐营里的设置却很简单,干干净净。纪慕年看着钟夙手中领的军衣铠甲,皱了皱眉,也没和钟夙答话,直接从自己的行装中取来一套衣服,递给钟夙道:“我看你身高体型和我相似,就先穿着。”
钟夙接过衣服,犹豫道:“刚从管事那领了……”
纪慕年仍是皱眉道:“那衣服粗糙得紧,我这衣服都是从京城随带过来的布料,按着军中的样式做的。后来升到主将,也没再穿过近卫军的装束。你来了,只管穿着就是。”
钟夙难以推辞,只得接受道:“如此,多谢纪将军。”
纪慕年呵呵笑道:“我那时只是句玩笑话,怎能真承你谢意。”他说罢,敛眉道:“你收拾下东西,大军还需兼程赶到晋南关。”
说罢,他再度踱步离去。
钟夙依照纪慕年所说,快速换上衣服,走出军帐。纪慕年正站在帐门口,吩咐事宜,察觉帐后有人行出,转身望去,只见一人穿着炎青近卫服饰,红巾缚额,但这人头发很短,只留得短短刘海垂在额前,却有说不出的精神风骨,配之不弱的外表,竟是极为出彩的男子。
纪慕年心中暗暗赞了声,吩咐完手头事宜、布置下行军路线,方转回钟夙身边道:“再过一个时辰,大军就要出发,到时你跟着我,莫要走失了。”
看纪慕年的样子,是很关心自己,钟夙略略沉吟道:“纪将军,我自己可以。”
纪慕年摇手道:“这是边陲,战场一事变幻莫测,谁也说不准发生什么事。你只有在我身边,我才放心。”
他这样说,心中也想确实应该将此事尽早告知龙羿,让龙羿派影卫护送钟夙回京。
边陲危险,军中实在找不出既忠心武功又高强的人来保护这人。
眼下唯有他自己亲自保护,才可安心。
大军清点完人数,整装待发。纪慕年牵过两匹马,将其中一匹马的缰绳递给钟夙道:“骑马比步行妥当,这马性子比较温,你试着骑骑,我在旁边护着。”
钟夙接过缰绳道:“将军何故待我如此好?”
纪慕年笑道:“我要帮皇上盯紧你,免得你又跑了。”他略略沉吟道:“钟夙,我不知道你心里是什么想法,但是皇上那些年待你是真心好。这些年,他等你等了很久。”
他这话已经挑开了说,摆明自己已经知道这钟夙就是彼时在仪羲园里的那位贤妃娘娘。
钟夙心中忽然涌起无言酸涩之感,道:“钟夙未想过会重新回到这里,更没想过能与纪大人有重新见面之期。”
纪慕年想起那日自己与龙羿相谈之事,又念起那日封赏上龙羿一日未睡的暗色眼圈,方笑道:“你莫不是以为自己再度重生蹊跷?”
听纪慕年话中有话,钟夙抬眼望他。
但纪慕年之是一语揭过,不再提及。
钟夙也没追问。他至今也没想清楚自己要不要去见龙羿。
那时他还魂在宫中妃嫔身上,龙羿待他好,付之情谊,将他圈在身边。而他心中虽有触动,但远没有像龙羿对他那般强烈。而龙羿若是知道现在自己这副模样,该会如何?
他这样思虑,慢慢回神,在纪慕年指导下,跨上马鞍。
纪慕年随后上马,行在钟夙身侧,吩咐号令兵发令。
数万大军在山中整顿周全,旌旗飞扬,队伍宛若出山蛟龙,往晋南关进发。
在北封大军出山后,两人两骑在道边的山坡上开始跟随军队前行。
这两人正是之前出现在京城酒楼里的南楚太子和随身侍卫小卫。
小卫朝下看着大队行军速度,最后抬头道:“殿下,照北封这样的行军速度,三天后就可到达晋南关了。”
“呵呵。”殿下发出不明意味的笑声,驱马向前奔了几步,行到一处弯道口,解下马鞍上系着的了远镜,放在眼前观看。
小卫默默地跟在一边。
殿下看了许久,方下了远镜递给小卫,问道:“跟在纪慕年旁边的那人是谁?”
小卫不明殿下所言,亦拿着了远镜观看片刻,道:“属下不知。”
殿下皱眉道:“看纪慕年的样子,好像对这人很器重。”他想了想,纪慕年器重的那人应当是在皇城里呆着,他委实想不出这人的来历。
小卫道:“殿下不是查出纪慕年有龙阳之癖,讲不定那人是纪慕年一时猎奇。”
“……”殿下沉默,古怪地看了小卫一眼。
小卫忙低头不语。
殿下沉默道:“小卫,本殿一直很好奇,你跟了本殿那么久,为何脑袋始终转不开。”
“……”小卫无地自容道:“殿下恕树下愚钝。”
殿下摆手又道:“小卫哪里是愚钝,明明是脑袋开光,非常人能及。”
“……”虽明里是赞扬的话,但小卫还是头皮发麻。
说到这,殿下点到为止,继续观察起北封队伍来,只不过这次,他的目光大部分都追随着那位红缨主将在走。
随后他开口道:“纪慕年。”
小卫不明殿下突然开口的意思,却怕殿下再度责怪,也不敢过问。
殿下眼里浮现一层冰冷笑意。
纪慕年,你越离近晋南关一步,就离你死亡之期更近了一步。
他心里一边暗笑,一边驱马继续前行。
良才美将,凋谢在战场中的情景,是他楚熙游最爱欣赏的美景。
更何况——
更何况眼前这人是北封眼下的第一高手、封王的唯一师弟、龙羿身边的第一宠臣。
第39章:新泉引
龙羿照例早朝,下朝的时候后背难受的厉害,在德福的坚持下,回到养心殿趴在床上睡了两个时辰。
成风楠提着药箱进来,帮龙羿诊了脉,又帮龙羿看了看背后旧疾的伤口,方才合上龙羿的衣襟,盖好龙羿的被褥,转身问德福道:“皇上这几天怎么忽然身体弱了许多?”
德福面有犹豫。
成风楠道:“你是皇上的贴身公公。应该照顾妥当才行。我前几日替皇上把脉的时候,皇上还是妥当的。”
德福叹气着拉成风楠到一边道:“皇上前几日去了缘山,回来的时候就成这样了。”
成风楠瞪眼道:“皇上又去见了那个妖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