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冷一天——刺舞还风

现在我还有点迷糊，他妈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既然知道了还没反对？何悦也从来没跟我提过这事，他到底是怎么说服他妈妈的？

“不回去也行，看来你是要在这里落地生根了，既然如此，也该考虑一下自己的事了。”她依旧优雅地说着，“好好找个女朋友，尽快成家，虽然现在跟你说这些事有些不妥，但妈妈也老了，你还要让我操心到什么时候？以前放任你那么久现在你也该懂事了吧。”

好狠！！！我才刚死没多久就来跟何悦说这些话，按照常理不是更应该先安慰自己失去恋人的儿子吗？

“就算是这样，你就一定要在这种时候和我讨论这些吗？”

何悦冷冷看着自己的母亲，语气带着埋怨，突然觉得这样的何悦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另一面，那是与他妈妈相处时的另一种样子，两个同样尖锐的人。看着故作坚强的何悦的脸上，有莫名的委屈神色，让我很心疼。

“那你说要等到什么时候？这三年我打扰过你们吗？他是你的恋人，我是你的亲妈！人在的时候你跟我反，我也让你去，现在人不在了，你还抱着什么幻

想固执到底？！”

何母不甘示弱，言辞激烈，简直都让我开始怀疑是不是她花钱雇人害死我的了……何悦没有回答，垂着眼发呆，我真想走过去抱抱他。这时他抬起头往卧室看了一眼，转过头对坐在沙发上的何母说：“今天就谈到这吧，你要留下来吃饭吗？”

“不用了。”何母随意回答，拿起身边的包起身。

何悦送她到门口回到客厅，我已经跑到卧室里去了，他站在客厅喊我的名字，我打开房门，假装着问：“什么事啊？”

“你都听见了吧？”他单刀直入，一时让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听见什么……？”只好先装傻了。

“你刚是不是出来了？”他拿出刚刚对他妈妈的态度质问我。

“没有啊，我一直在房里玩电脑。”

他皱眉，明显不相信，但还是没说什么就躺倒沙发上，我走过去打开电视，把靠垫放在自己腿上，何悦便温顺把头放上来。

“晚上你做饭吧。”他闭着眼睛说着。

“好。”

“你洗碗。”

“好。”

“顺便收衣扫地给我放洗澡水。”

“好，全都没问题。”

他睁开眼睛，“还说你没听到？”

我很不解，刚刚没有露出马脚吧？他这么肯定的语气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自信……

“只要你一心虚，就会变得特别好说话，基本上什么要求都会答应。”

汗，我自己都没发现，原来他早就摸清楚这一点，只好硬着承认，放软语气，“悦悦，我只听到了一点点而已……”

“没什么要说的吗？”

“你妈妈是怎么知道我们的事的？”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妈妈也知道了。”

第十四章：道歉

【何悦】

“我妈妈？她是怎么知道的？我没告诉他啊……”

“是看了你的手机后发现的。”我提醒道。

“我的手机……”他似乎在回想起什么，“哦，那个啊……”

“什么？”

“难道是看到你的裸照所以就……”

“你发什么疯！”

这家伙什么时候照的？上次蒋母给我看手机相册时没这种照片，难道说是为了避免我尴尬提前删了？听到蒋凡皓哈哈笑起来的声音，“我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

“嗳，是不是前几天下雨的那次，我在家里用你手机接到我妈的电话还奇怪着呢……她知道后怎么说？”

“没说什么，就是问一些我们平常的生活之类的。”

“哦。”

听到他这种假装随意的语气，我不禁开口，“蒋凡皓，如果你想看看你妈妈的话我可以让她来这里的，不用让她知道你的事，你见见她就行。”

“不用了，这事你别操心，不如先想想你自己的事吧。”

这个人的坏毛病又来了，把问题抛给我，他明明全部听见了还装傻，看起来是尊重我把一切交给我决定，实际上不过是自己想要逃避而已，这一点真的很狡猾，只是他用的次数比较少，我常常帮他拿主意也就习惯了，顺便改改他毛躁冲动的缺点。

“我的事？是离开这里还是交个女朋友？”

“嗯……你怎么选？”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我想现在蒋凡皓的脸上应该是十分苦闷的表情。

“我说过我不会离开这里的。”

“那你就是要选女朋友了？”脑袋被抬起来摔了一下，他有点激动，看来是想站起身来的，枕头从我的头下滑落，我现在越过蒋凡皓的躯体平身躺在沙发上。

“你那么激动干嘛，我还没说完呢。”

本来有点烦躁的心，在看过蒋凡皓的反应后淡定下来，我不紧不慢地说：“谈女朋友这事不靠谱，你放心吧。”

他呼出一口气，笑着说：“你早这么说多好。”

我闭上眼睛不再理他，过了一会儿又听到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呼着气，“悦悦……”

“又怎么了？！”我不耐烦吼道。

“你要睡了吧？来，身子先起来一下，我给你垫着。”

就闭着眼稍微起身，躺下后感到脑袋下的软垫，还算他有心。本来的确是有些累的，刚才说了一些话让睡意全无，此时我只想放空让身体好好休息，不知不觉思绪又开始飘然纷扰而来。

我妈的一番话并不是耳边风，她是

那种非常有决心毅力的女人，小时候我就特别怕她，因为在我眼中，母亲都应该是像书中描述的一样，温柔慈爱，而她却并不是。虽然我清楚明白这一切都是在爸爸走后改变的，原本就不是非常和睦的一家，愈发互相疏离。

长大后我开始体谅她，母子的关系有了缓和，我想也许是因为两人的性格太像，或说是我也受了爸爸带给的影响，等懂事之后，我们一直都是用独立的思想去关心对方，这种方式在我们两人身上形成了巨大的漏洞，其实并不是不理解，反而是太了解。

她看出我不会放弃蒋凡皓，所以在三年前没有反对到底，她知道蒋凡皓去世，就特意赶过来给我提个醒，她的确对了，如果蒋凡皓真的不在了的话，我或许真的会回C市，等到着我的，就是在正常普通不过的结婚成家。但谁也不会想到，蒋凡皓并没有消失，他还一直在我的身边，每天陪伴着我。

如果他哪一天离开我，我会……——虽然现在这样想是有点冷酷，但当然我的确就是这么打算的，和他在一起的第一天，我就已经想好了所有后路，那些好的坏的。这样看来我算是个消极的人，但我觉得自己应该多考虑妈妈。

我和她不像蒋凡皓一家那样，因为我们只有彼此，只能依靠对方给的温暖，一方面我不想让她一次次失望，另一方面，内心会不自觉去衡量恋人和亲人对我来说的重量，我经常对自己说，如果和蒋凡皓谈不下去时就立即分手，这有一部分原因是出自我自己对妈妈的愧疚之心，它时常让我的情感稳定不了，不管如何看来，我似乎是选择了恋人。

在我醒来时，蒋凡皓就积极跑去厨房准备晚餐，我对着空气喊道，“你行吗？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了，你等着吃吧。”

接着传来炒菜声，我觉得有点冷，拿了件外套披上，然后开着电视和溜溜玩，对了，我好像有几天没带它出去玩了，难怪最近总是闷闷的。

“乖，有时间就陪你出去玩。”轻轻摸着它的毛发，很温暖。

“不过外面也没什么好玩的……你怎么就那么喜欢出去呢。”

“因为外面有美女呗。”蒋凡皓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哦，不，是美狗。”他马上改口，笑嘻嘻说：“悦悦，该吃饭了。”

两菜一汤，比较简单的菜式，看不出什么花样，但愿太难吃就行了，我尝了一口，还行，“勉勉强强吧，比之前是有进步的。”

“哈哈，我可是一点就通的可塑之才啊。”

就让他在一边得意洋洋吧，我非常给面子的吃完饭喝完汤。晚上看一

会儿电视就上床，蒋凡皓在我身边躺下，“睡吧，等下我叫你。”

“都睡一下午了你当我是猪啊。”

“猪难道不好吗？又可以吃又可以睡的……”

他那种十分羡慕的语气让我无语，闭上眼睛不理他准备睡的时候，又听见他叫我名字，“悦悦……”

“嗯。”我不在意应着，估计又是些无聊的事。

等了一会儿才听到他继续，“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妈妈很久就知道我们的事了，虽然不知道是你主动说的还是她自己发现的，但我想，为这个事你应该没少和你妈妈闹过矛盾，一直以来我却都不知道你在背后的付出，能坚持到现在，我……”

“如果你是想道谢就免了，我也不是全都为你。”

“不是，我想说……对不起。”

第十五章：最初

【蒋凡皓】

何悦突然睁开眼睛，清澈寒星般的眸子似乎可以看穿我的一切，但我还是打算继续说下去，“我从没站在你的立场上去为你着想，还一再地和你争执，现在想想，就觉得很抱歉，悦悦……你怪过我吗？”

他微笑着，“怎么现在说这个？真不像你……”

“我知道在你心里我肯定就是个顽皮无赖，但现在我说的都是真的！”

而我也只敢在这种时候说，何悦看不见我，这就等于无形给我披上了一层保护色，他看不到我的表情，我也不用在意他紧紧观察着我的眼神，虽然自己也不知道在心虚什么的，大概是为这种突如其来的道歉而感到不安和愧疚吧，就连何悦自己也仿佛不相信似的否定了。

“嗯，我知道了。”他认真回答。

“那你原谅我了吗？”

我想何悦之前应该是对我这个恋人有怨言的，因为在他备受压力的同时，我从没表示过要出柜，甚至连这种念头也被自己在开口之前打消了。父母每一次的好都让我无法开口，只要想到他们失望伤神心力交瘁的表情，我就退缩了，一定不能让家中的和睦美满为我而破碎，所以顺其自然的，何悦一直是我的地下恋人。

虽然在他面前还是一如既往直来直去，但每当快谈及此事时，我总想尽各种借口绕过去，在这上面特别留心眼，何悦不会看不出来，但他从没追问或是责备我，而我这个混蛋，就是因为知道何悦不是那种死缠滥打有话直说的人，所以才大胆采取回避这种态度的。

也许我会一直那样下去也说不定，两个人过着半隐瞒的恋爱生活，在后来我渐渐忘了这种问题，潜意识里想这样也不错吧，恋人和亲人谁都不打扰，就这么过。何悦那边的情况，我却从来没考虑到。

何悦沉默了一会儿，“如果……算了。”

莫名其妙断了线，让人实在搞不懂，“算了是什么意思？是原谅我了吗？”

“大概是吧。”

他的回答很模糊，但我已经满足了，只要别不理我就好，本来想再和他聊聊，何悦看起来很累，就先让他睡了。

现在才十点不到，我就打开电脑开始玩游戏，人没什么心情，在游戏里也玩得不爽快，退出后就随便听听歌什么的，我翻到曾经与何悦一起的合照，是在大学一些朋友组织的野炊活动时。

他穿着蓝色外套，手上拿着一串烧烤抿着唇笑，很柔和很明朗的表情，我在旁边开心比划着搞笑动作，记得那个时候何悦是忍着笑的，后来照完后又被我拉住一起疯玩，那天我还好心给他烤

了很多鸡翅，可惜何悦嫌太难吃给方贺那小子了。

那个时候我们还没开始交往，只是我单方面的喜欢而已，不知道彼时的何悦对我有没有好感，总之那一次玩得很开心，算是我们之间的一个美好点滴。

之后我把我们所有的照片都找出来看了，想起很多回忆，七年，两个人的这段时光是重合的，紧密不可分，直到如今，就算我们间的联系断了，但现在的这份情感维系，已不是最开始的青涩模样。

无论是怎样纯粹的最初，最后都会随着时间成长，变好还是变坏，我觉得重点并不是这个，而是经过那么多的磨砺阻碍后，你的心是否还站在原来的那个位置。比起结果，不忘初心才是最令人欣慰的。

【何悦】

昨晚蒋凡皓突然在电脑上找出很多照片给我看，多数是大学时拍的，我们一起聊了些那个时候的事，有点怀念，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和我一样。

蒋凡皓是校篮球队的，在篮球场上的时间比在教学楼多得多，我们是一个班的，但不在同一个寝室，上课一个教室几百号人压根注意不到他，不过我们的相识算是必然，方贺和我同一个寝室，这家伙就经常往我们这跑。

一来二去就这么认识也不奇怪，我没对他太上心，基本印象就是停在“一个很毛躁很爱动很能聊的人”这种程度上，然后，在一次聊天中他偶然得知我是广播部的，惊讶地说“原来就是你啊！哈哈，我还一直以为是个很男性的女生呢，没想到是一个很女性……嗳！”

一旁的方贺赶紧阻止了口无遮拦的他，他笑嘻嘻跟我道歉，我没说什么，但之后对他冷淡了许多，他看到我反而更加热情，有时候还盛情邀请我去看他打比赛，拒绝好多次他都不在意，后来没办法去看了一场练习赛，到底有多精彩我忘记了，只记得他全力以赴奔跑的身影，和赢了之后跟对手捶拳相敬的真诚笑容。

有一个真心热爱的事物，为此努力，乐观积极，这是我最开始在他身上发现的一点。

也是最吸引我的地方。

早上蒋凡皓恋恋不舍送我出门，他大概只是觉得一个人太无聊而已，表现得可怜兮兮的，我让他照顾好溜溜，看好家，就上班去了。

这样说着就好像他是负责家务的妻子，我是外出工作的丈夫一样，呵呵，这种感觉也不错。上班的时间对我来说不算是太痛苦，只是现在的情况不太一样，我经常会不自觉想到家里的事，蒋凡皓现在在干嘛？该不会在练篮球吧？

一个人每天待在家里是挺无聊的，还是一个根本坐不住的人

。下班后我开车到商场去买蔬菜水果和狗粮，又在三楼买了最新的模型拼图，抱着那一大推东西下楼的时候，没想到遇到了方贺。

“你怎么在这啊。”

“你忘了，我公司就在这附近啊，刚下班过来买点东西。”方贺说完看向我手中的东西，显得有些疑惑。

“我记得你对这些模型啊体育杂志是什么的不感兴趣，怎么突然……”

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合情合理，就不说话笑了笑，方贺就没继续问下去了，不但如此，还用一个极其明了又极其悲伤的眼神望了我一眼，好像还是理解到那里去了？算了，就让他那么想吧。

“何悦，今天我到你那去坐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