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坦然的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不再惊慌失措……
程华站在无影灯下朝儿子微微一笑,那是一个勇者的邀请,和父亲的鼓励,程七彦与程华击掌,那是男人间的默契,与约定,然后,他闭上了眼睛,感受麻醉剂注射到体内时凉凉的感觉……
……
“小玉,爸爸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女孩儿把粉嫩嫩的小脸蛋贴上谭玉染苍白的脸庞,说话的声音透着倔强与委屈,还有那么一点点哭腔,她撇撇嘴,又强压下想哭的感觉,大大的眼中盛满多余的液体,就是不肯落下来。
“快回来了,我一定把他找回来,小汀相信我好不好,也相信爸爸,他是不是很爱你,嗯?”谭玉染捏了捏小汀的红鼻子。
“可你进医院的时候说,回来就搞定他,还拉钩叫我帮你的,现在却把他气跑了,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他生我的气,可是没有气小汀,他会回来看你的,到时候我们逮住他,逗他开心,他不气了就好……”
“真的?”
“真的!”
谭玉染把小汀搂在怀里安抚,却再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那种不断从胸口涌出的疼痛封住了他的喉咙,说话与呼吸都异常困难,都快一个星期了,他会去哪里了呢?这次还能找回他的人和他的心么?
第151章:悄然复苏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仍然没有程七彦的任何消息,谭玉染派人把北都掀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关于他的一点蛛丝马迹,而另一边,公司的管理也不能松懈,谭玉染一时间面临了来到北都后最大的一个难关。
七彦消失了,连带着程华与林施芸一起不见了,这才是令谭玉染最为担心的一点。
“江青。”
“在。”
“派人去调查一下魏斐最近的行踪,还有,把小汀保护起来,学校和公寓周围都派人盯着。”
……
程七彦手里拿着镜子,护士小姐动作温柔的替他把头上的绷带退下来。
“呀,头发已经长出来了,疤痕都被遮住了,这样就一点也不影响美男子的形象啦!嘻嘻~”护士小姐是个很开朗的女孩儿,总是能把气氛带动的很活跃,她边说边用拿出梳子给程七彦梳头发。
“呵呵,谢谢,你真可爱!”程七彦微微一笑,俊雅的脸庞有种令人为之倾倒的迷人魅力。
被程七彦这么一夸,那护士小姐脸上立即浮现两朵红云,害羞的埋着头,把琐碎的东西都放到医药盘里后就一路小跑逃离了病房,因为只看着地上,跑到门口时,把头结结实实的撞上了魏斐的胸口,抬头一看,脸已经红成了番茄。
“啊~是魏先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然后一个劲的朝魏斐鞠躬道歉。
“行了,没事,你先下去吧。”魏斐打发走了她,一阵低笑走到床边,与程七彦坐在一起,“呵呵,是个花痴,不过挺会照顾人的,对了,你头还疼吗?”
“不疼了,属于我的都找回来了,疼也不能把它切掉啊……”程七彦渐渐敛了刚才的笑容,轻叹了一声,魏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拍了拍他的肩膀。
谭玉染一直极力阻止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程七彦接受了程华的手术方案,曾经他一直惧怕的,然而躺上手术台时,他却那样平静。
手术过后的第二天,程七彦就苏醒了,毫无意外的,他想起了一切,而他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不止是多了一段记忆,而是把一切的经历串联了起来,这……才是完整的他?!
那一夜,他如同疯了一般,毁了眼睛能看到的一切东西……他曾经不断怀疑,谜底是否真合理,所以不愿放下心中那把尺,活在痛苦纠结的迷雾中,然而……现在,他是否已经失去怀疑的能力,原来这就是最终的谜底吗?它是否又真的合理呢?
在废墟一样的房间里,程七彦精疲力竭的靠在墙边,他累了,他变了,一瞬间变的沧桑不已,一夜间,他把十年的事情都经历了。
这跟洛克·冯植入他脑海里的假记忆有何区别呢?因为它真实?所以承受不住?而真实不过是一个词,是两个字,又有没有人去质疑这个真实本身的可信度呢?
当然有!而当那时,总是一切结束以后,带着不可挽回的结果去看待那所谓的真实,可一旦到了那一刻,就什么都晚了……
魏斐走近程七彦,他缓缓抬头,空洞的眼神慢慢聚焦在了那狰狞可怖的面孔上,程七彦伸手去触摸……令人毛骨悚然的肌~肤触感,让程七彦的手为之颤抖。
“告诉我,要怎样才能偿还这笔债呢?”
魏斐反握住程七彦的手,“你好好活着,就是对我最好的偿还,加倍的好,把我的不好都填补上。”
“你照镜子的时候会害怕吗?”程七彦忽然问。
“刚开始有点,习惯就好。”魏斐回答,程七彦知道他指的什么,是呀,任凭你心如明镜,可又有几个人敢把镜子对着自己的心呢,那里藏着最丑陋的面目,那里藏着不敢回首的往事,“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不敢的!”
“呵呵……是啊。”程七彦放下镜子。就像那个护士小姐说的一样,伤疤都被头发掩盖了,那样看起来就和以前一样了,是啊……都掩藏起来了,没有人看到发生了什么变化,你的心,只有自己知道什么样就好。
“今天难得有太阳,出去晒晒吧。”魏斐岔开了话题。
“好啊,你先出去一下,我换件衣服就来。”
这里是魏斐的别墅,程七彦的手术是在这里完成的,养伤也理所当然是在这里,与其说是别墅,不如说是度假村,因为够大,景色也很迷人。
程七彦来到别墅后面时,已经穿上了一件灰色的羊毛衫,配上一条蓝色的牛仔裤,脚下是一双拖鞋,整个人透着一种慵懒与放松,比起平时的漠然,要柔和不少,阳光穿过他的发丝,为他打上一层不真实的金色光晕,魏斐痴痴看着他踱步过来。
“看什么?”程七彦擦过魏斐的肩膀。
“看你!”魏斐转身,跟在他身后。
程七彦没搭理他,径直朝花园中走去,前方吊着一个藤制的秋千,他做了上去,方才细细观看这里的花草树木,可能因为精心培育的缘故吧,这里的植物竟一点也没有冬天的萧瑟与颓败,反而一派欣欣向荣的繁茂景象,同时程七彦也不得不赞叹一声,“你真有钱啊,这花园可真大。”
魏斐也厚着脸皮挤到秋千所剩不多的空位上,“专门为你准备的,喜欢吗?”
“还行,你给我支烟的话,没准我还能对你感激涕零。”这一年多以来,程七彦的烟瘾是越来越大了,这半个月空闲下来,两指间不夹着烟,怎么都觉得这手是多余的。
“想都别想,以后给我戒烟。”说着魏斐拿出一包巧克力,“吃这个!”
程七彦看着巧克力精致漂亮的形状,眸子一下暗淡了,也不知道小汀最近怎么样了,父女俩分别这么久,还是头一次,他会对小汀好吧?
“我不爱吃甜食。”程七彦害怕魏斐察觉出自己的担忧,随即挑了挑眉,把巧克力扔给了他,移到了秋千的另一侧。
魏斐也跟着移了过去,又拿出一包海苔,“这个是咸的!”
毫无疑问,他遭受到了程七彦的白眼,恍惚间,就像回到了学生时代一样,那时候的魏斐很不合群,冷着一张脸,三句话不对头就能跟人打起来,虽然身手好,但敌不过讨厌他的那些同学人多势众,所以身上没有一天是不挂彩的,恰好程七彦家是开诊所的,他也就成了那里的常客。
久而久之,有伤没伤他都爱往程七彦家跑,表面上是打着一起学习的旗号,二层原因是想蹭饭,其实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接近程七彦,而问起缘由,魏斐自己也说不清。
直到程七彦有了女朋友,魏斐才知道,那并非友情,但也绝非任何其他……因为他们从未跨越过那条界限,即使他结了婚,也不曾知道好友心中所想,或者……心如明镜的他刻意的没有去揭晓。
然而到了不能逃避的时候,也是遭难来临的一天,知道那份感情的第二天,就是他开始长久忘记的日子,程七彦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又还能去记得谁呢?似乎魏斐在程七彦的生命中是受到排挤的,他是不可或缺的,却从来不是最重要的,即便再次出现,重新想起……然而,有些东西已经永久错位了。
秋千承受着两个大男人的体重,花草倾听着他们的闲聊,也许这几天,就是程七彦在北都度过的最后的美好时光了,然后就是永久的告别。
“七彦,该吃饭了……”林施芸端着鸡汤来到了花园,把托盘放在了旁边的石桌上,招呼道:“小魏也来吃啊!”
“嘿嘿,那我就沾七彦的光了哈。”魏斐十分不客气,赶紧就围坐在了石桌旁,边吃边夸赞道:“阿姨的手艺就是好。”
“哪有你这样不要脸的人!?连病号饭都抢着吃。”
“我本来就没有脸,何来的要脸一说。”
林施芸坐在一旁,笑看他们一边抢着吃东西,还不忘斗嘴。
忽然,自长廊那头走来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那是魏斐的手下,程七彦和林施芸就转而去谈其他的,不参与他工作上的事。
“这个……”属下支支吾吾的,看了在座的几个人一眼,表示他的尴尬。
“这里没有外人,但说无妨。”
下属得到了魏斐的允许,也就直接开始汇报,“谭玉染找上门来了,就在别墅外面。”
啪啦一声,程七彦手中的筷子掉落,林施芸站起身,担忧的看着儿子,而魏斐的脸色也微微一变。
第152章:心灰意冷
气氛一下子僵硬起来,别人都顾及程七彦的情绪看着他的脸色,最终倒是他先开口说话,“他来干什么?”
“呃……他带了手下来,说是要把程先生接回去。”魏斐的下属回答道。
“我去让他走——”程七彦转身就要去,却被魏斐拉住胳膊,“我去,你呆着别动。”
说着魏斐就与下属一同走出了花园,去了别墅前,程七彦有些怅然若失的坐下来,然后心不在焉的继续咀嚼妈妈亲手做的补品,刚才还美味无比的东西,现在却形同嚼蜡。
谭玉染已经带着人闯入了别墅的围栏内来,他笃定程七彦就在这里,早已一刻也等不及要看见他。
“怎么,谭先生想擅闯民宅吗?”别墅门口的台阶上站着一排持枪的手下,魏斐从中走出来,冰冷的眼神犹如一把利刃反射出的光,森然锐利。
“我要把七彦带回去!”谭玉染的声音如同一种长久生存在黑暗中的生命一样,带着致阴致毒的危险气息,还透着一丝如同钢丝般坚韧斩不断的狠,就像一条吐着毒信的斑斓大蟒一样。
两边的人马对持着,都是全副武装的,而从数量上看,谭玉染似乎更占优势,看来为了带程七彦走,他是不惜一切了。而魏斐在自己的地盘上反而要弱势些,可他并没有把谭玉染那些人放在眼底,这个有着地狱修罗称号的特种兵,仅凭他一人想要在场的人全军覆没是完全有可能的。
“哼,带他走?不觉得是痴人说梦吗!”魏斐冷嗤道,他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身后的手下亦紧跟其后。
互不相让的两方,一个非要带走不可,一个誓死坚守,谭玉染也带着人逼近前方。
不知哪一方的手下先抬起了手中的枪,瞬间就得到了一呼百应的效果,两边的人纷纷举起手~枪,都已经蓄势待发,空气里骤然跳动着紧张的因子,令人凝神屏息,只等一声枪响刺破这暴风雨前的宁静。
“七彦,你出来!!!”令人想不到的是,先响起的是谭玉染的喊声,“七彦,你出来啊!跟我回去……”
程七彦仿佛听到了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其实不过是他的臆想,一整栋别墅阻隔在中间,除非他谭玉染有狮吼功,不然就算喊破嗓子花园里也听不到一点声音,可是,突然间,枪弹声四起,然后又瞬间结束了,这回程七彦确定这并非幻觉,连林施芸也清楚的听到了。
“诶,七彦你上哪儿?”
“我去看看,不然非闹出人命不可。”程七彦穿着拖鞋朝别墅里走去。
外面已经充满名副其实的火药味,谭玉染不顾一切要往里闯,魏斐的人在他脚下放了几枪以示警告,而他没有一点退缩的意思,在没有得到魏斐的命令前,手下也只能拦,不敢真枪实弹的对阵——若非顾及到七彦的感受,魏斐早将这个男人撕成碎片了,哪里还有他叫嚣的余地。
“七彦是我的人,我接他回去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你让开。”谭玉染自有一套歪理,他知道程七彦就在里面,并且非常自信,自己横尸在这里之前,肯定能见到他,所以不顾形象和面子,无所不用其极,只为引出程七彦,他向后面的手下下达命令,“你们,给我喊“程七彦跟我回家”,把他喊出来为止,不然就永远不许停下来!”
江青面部表情一阵抽搐,但还是带头开始喊,一帮血气方刚的男人扯着嗓子一遍遍的吼“程七彦跟我回家”,比军歌还要嘹亮,差点把别墅都给震动了。
魏斐瞪着谭玉染,简直想拧断他的脖子,“你有什么资格让他跟你走?别把所有人都想的跟你一样无耻,一样贱!”
“我有没有资格不用你管。”本来是提着枪的一场生死战,却演变成了口水战,两个男人跟护食的野兽一样嘶哑咧嘴的示威。
“吵死了!!”
震天一样的吼声随着这一声暴喝戛然而止。
“程七彦跟我——”
回家二字还没来得及出口,谭玉染手下的人都保持着O型嘴看着别墅大门站着的男人,魏斐这边的人也回头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定在了他身上。
程七彦双手抱胸从里面走出来,周围静的只听到他的拖鞋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那帮人,眼神淡淡的扫过众人的脸,最后落在谭玉染身上。
那得到上帝恩宠般的美丽脸庞,白皙细腻的肌~肤,像上好的白玉雕刻而成,而那抹红色疤痕却像胭脂一样点缀在他的眼角,如深海人鱼的鳞片一样鲜艳妖异,让程七彦看的心悸,这半个月发生的事历历在目,可心内的感觉越是汹涌,程七彦就表现的恰恰相反,那像是他的自卫本能一样,就把所有的所思所想都掩藏在了深处,甚至连眉梢眼角也不曾泄露出一丝破绽。
他对着谭玉染说了一句让在场人都倒地不起的话——“你居然长胡子了!!”
是啊,远观谭玉染现在的样子,比起平日的光鲜亮丽来,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衬衣袖子高高挽起,西服背心的纽扣扣得歪七扭八,半长的黑发有因为失去了啫喱的固定而凌乱不已,尤其是那张脸,完美的毫无瑕疵,下巴总是刮的干干净净光洁无比,现在却留着青灰色的胡茬,这种形象如同婚姻遭遇危机,公司面临破产的男人一样落魄不堪。
“七彦……你终于出来了。”谭玉染正要朝他走去,却被魏斐拦住。
“都别动。”程七彦慢条斯理的走下台阶,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枪,他嘴角上扬,脸上浮现一抹令人心颤的笑容,他朝枪口吹了吹气,然后冷着脸把枪对准了谭玉染,“我数三下,如果你不离开这里的话,别怪我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