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同伴还在考试,我不能抛下他一走了之,不知道你们主人所为何事?”腿可千万不要再打颤了。
“你同伴是迟浩然?”
“是。”麻烦你不要用问候死人的语气说话可以吗?
“好,那等他考完之后你们一起去吧。”老的那个一锤定音。
“……啊,啊!”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老一少已经从后院的小门出去了,给我留下酷酷的背影。
现在的绑匪都这么人道吗?还能拒绝的?算了,只要不是找我讨钱的就好。
迟浩然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依然保持着之前与“绑匪”谈判的姿态坐在房间里,杨大妈之后也没再出现。
吃饭的时候杨大妈欲言又止,被我岔过去了,迟浩然要考试,还是让他专心应对吧,他的事已经够伤脑筋了。再不济,我们还可以考完试立马跑路,反正放榜之后会在全国范围内公示的,不怕消息不灵通。
迟浩然第三天考试的时候我直接等在了考场外面。银子随身带着,衣物都不要了,杨大妈那里付了五百文定金,现在只住了半个月,正好抵债。
没想到我一切都算得挺好,就忽略了一个问题。我拉着迟浩然的胳膊准备抓住最后一刻钟冲出城,没想到刚走出几步就撞到一堵人墙,是那天找上门的大叔。
44.身世(一)
我强忍着那句“大叔,你谁呀?”没说出口。
迟浩然不明所以地看着我,我压力更大,真想直接冲大叔咆哮了:你家主人到底是谁,给个痛快行不?
“这样,我们先回去跟杨大妈打个招呼,省得她老人家在家等得着急,你看怎么样?”想了想,还是先来个缓兵之计。
大叔不上当,淡淡道:“不用了,我的同僚已经去杨家报信了,我们直接走吧,不要让主人久等。”
喂,那是你的主人不是我的主人好吗?再说,我哪知道是不是去赴鸿门宴。
不容我多想,大叔挥一挥手,上来几个人把我和迟浩然团团围住,果断将我们架上了一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马车。
上车之后我和迟浩然就被黑布蒙上眼睛,我心里更慌了,好在迟浩然一直紧紧抓着我的手,不然我真的要惊叫起来了。
我扭来扭去挣扎了一会儿没人睬我,但也没莫名挨个黑拳,多少放心了一点。眼睛被蒙上的结果是听力更敏锐了,我凝神听了一会儿,感觉我们离闹市越来越远,周围越来越安静,喧哗声叫卖声减弱,却听到远处有大门开启的声音,难道这会儿城门已经关了?我们是出城去?
在抛尸荒野的重重联想吓垮我之前,马车停了,我和迟浩然被送到一个轿子里。也许本来应该是放到两个轿子里的,我使劲抓着迟浩然的手,差点整个人扑上去了,对方尝试了一下把两人分开,未果,也就随我们了。于是那顶倒霉的轿子里连同看守在内,一共装了三个大男人。
我发誓在轿子离地的那一刻,我听到了轿夫咬牙的声音。哼,活该,让你们自找麻烦。
轿子走了大约一刻钟才停下来,但我们并没有下轿,反而是换了人继续抬。看来不是郊外,哪个郊外可以这么死去活来折腾的,只要是文明社会我就放心了,至少不会出现虐杀什么的。
……打住,我觉得我真的想太多了。
迟浩然上马车之后就一言不发,难道是吓傻了?我捏捏迟浩然的手,没反应,我再捏,哇痛,被捏回来了。
好痛。我老实了。
外面的轿夫换到第三轮的时候,我已经没脾气了。不过我也知道了黑脸大叔说的有同僚去通知这回事是真的,听声音就是那天在城门口和杨睿家里的那个少年。大好青年做点什么不好,偏偏要学人家做绑匪。
从上马车到现在已经折腾了快一个时辰,我都饿了。不行了,我靠在迟浩然身上,不人道啊,死囚还有口饱饭吃呢,这家主人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待客之道?
等到我连吐槽的力气都没了的时候,轿子终于停下了,我正等着再换一次轿夫,却听到黑脸大叔在跟人说什么,对方的话听不太清,但大叔的意思是人已经送到了,请验收,要是验收合格,我就滚了,以后这种事别找我做了。对方低声笑笑,大约在跟他客套。
我又等了一会儿,果然听到外面传来声音:“有请贵客下轿——”嗓音尖尖细细,像吊着一截细丝,怪异得难以形容。
“……”贵客是指蒙着眼睛的我和迟浩然吗?
“尊贵的”我和迟浩然被人“请”下轿子,也许表达成“被人不容拒绝地从轿子里拽了出来”更合适一些。陪伴了我们一个时辰的黑布也被取下来了,天已经黑了,眼前灯光一片朦胧。旁边站着的人没有急着涌上来,可能是在等我们适应光线。
朦朦胧胧的感觉过了好一会儿才完全消散,我看清眼前的场景的那一瞬间只想化身咆哮教主。
你特么的瞎折腾个什么劲儿!!!这种金碧辉煌的建筑一看就知道是哪里好吗?黑布蒙着有个P用啊?要想不暴露,你特么的就不要把我们的黑布拿下来!!!现在什么都看到了,你是想要灭口还是咋的?
……呃,不会真的是要灭口吧?
尖细声音的主人完全没在管我的神色变幻,见我和迟浩然都已经适应光线,指挥两个小宫女领路,带我们进了最近的一间屋子。这是我在古代见过的最气派的房间,在现代也只有故宫能勉强与之相比,但我只是粗略扫了一遍,根本无心感慨自己又长了见识。
就算我不小心穿到这里,占用了尊贵的皇帝陛下的子民的身体,也不用一国之主亲自过问吧?难不成他还要亲自做点火仪式的火炬手?
我忐忑地坐下不久,就看到一个人风风火火地进来了。我下意识站了起来。没想到那人看见我之后一愣,猛地冲过来抱住我。
这是什么情况?在我被勒死前,那人总算放开了,但下一秒又拉住我的手,急切地问:“孩子,你这些年过得好吗?怎么现在才回来?”
不、会、吧。
我一不小心占用的身体的孩子家长找上门来了?
我试图使劲儿挣开他的手,不过那双手就跟钳子似的,根本无法挣脱。我求助地望向迟浩然,你个白痴,能不能稍微收敛一下你那一脸震惊的表情,帮我把这个大叔拉开啊?
不过迟浩然还是很给力的,上前解释一番在哪里捡到我,我又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些年过得怎样云云,那人总算半信半疑地放开了。
等到三人都冷静一点之后,激动的大叔总算开口了:“小锦,你知道吗?这几年我们一直在找你,好不容易找到了,却又担心你还在生气不肯见我们。父亲和爹爹年纪也大了,经不起折腾了,这次回来你就不要再走了吧?好不好?”
以上说明四个问题:第一,这个身体也叫小锦;第二,这家伙是个问题少年,发生意外前小家伙离家出走了;第三,小家伙没有母亲,是在同性伴侣的抚养下长大的;第四,小家伙被他父亲和爹爹给宠坏了,脾气很臭。
爸妈,你们看到没,现在知道我是一个多么靠谱的好孩子了吧?
现在的问题是眼前的大叔到底是孩子的父亲还是爹爹呢?与称呼对应的职位是不是皇帝和威远将军?
我盯着那人,试图看出他的身份来。他以为我想起了什么,很高兴地看着我,以眼神鼓励我继续。
我很想告诉他:死心吧,你孩子不可能想起什么来的,这芯子已经换了。但是这种父亲对孩子的爱意让我难以启齿,我决定还是继续假装失忆,好歹给他们留个念想。
这么诡异地对峙了一会儿,我的肚子忍不住“咕咕”叫起来了。大叔像刚刚反应过来,连声招呼人送吃的进来。
皇家服务就是好,不一会儿桌子上已经满满地摆上漂亮的碟子,可惜只有点心,梅花糕绿豆糕紫米糕,看得我眼晕。
我小心翼翼地瞄了大叔一眼,心里很踟蹰,都已经认亲了,我是不是可以稍微对食物有点要求?见我犹豫好一会儿还不动筷,大叔以更小心的姿态问:“小锦不喜欢吃这些?不喜欢吃也没关系,想吃什么我们重新做。”
我看看迟浩然,他显然误会我的意思了,冲大叔道:“小锦爱吃蔬菜,不要兔肉。”
……其实也不是不爱兔肉,但真的有点腻得慌。
很快换了一桌菜。没了性命之忧,加上实在饿得狠了,我放开矜持狼吞虎咽起来。大叔很受鼓舞,不停帮我夹菜盛汤,还一个劲儿夸我长大了不挑食了。
爷从来就没挑食过好吗?吃饭但凡小动作多一点,老爸的大耳刮子就悬到头顶了,为了不让它掉下来,我一向都老老实实的。
这满腔的父爱差点噎到我,大叔敏锐地感觉到了我的不悦,自发收声,专心给我夹菜。这年头做家长可真不容易。可是不管怎么样,他的孩子都没办法回来了。除非是身份互换,但是互换的话,我怎么把迟浩然带走呢?
吃到半饱的时候,又进来了一个人。
45.身世(二)
看到这个男人,我已经不需要再疑惑两人谁是皇帝谁是将军了。后面进来的这个,要不是皇帝,那就是准备当皇帝的将军,这气场强得,令人无法直视。尽管他已经努力收敛气势,我还是被压制地死死的,机械地把食物咽下去,等待回话。
他看到我的那一瞬间有一点错愕,但真的只有一瞬间。
将军站起来,跟他请安:“陛下,您来了。”
果然。
“不是说过很多次了,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皇帝陛下皱皱眉,伸手按在将军肩膀上。将军顺着力道坐下了,皇帝陛下才满意地舒展开眉头,也跟着在主位上坐下了。
我能说他眉头一皱,我肝儿都要颤了吗?我承认了,我就是怂货,怂货就是我。
记得刚来的时候,我还感慨自己穿得太晚,不然还能开着外挂赚点功名利禄,现在见到老乡真人,这心思完全歇了。
这男人在现代只怕也不是善茬。
跟将军眼睛几乎黏在我身上不同,“老乡”进来之后只淡淡地瞥了我一眼,然后分了一点精力给迟浩然,剩下的注意力几乎全放在将军身上。
我一阵恶寒,被这样的男人用炽热的眼神盯着,还能自然笑出来的男人才是纯爷们。将军您才是这世界上最强大的人,没有之一。
但即便撇开皇帝陛下无与伦比的强大气场,我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实在是俊美得逆天了。剑眉星目,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简直是全世界男人的公敌。
我瞄了一眼将军,发现也就这个男人可以配得上他了。相貌虽不及皇帝陛下那般杀伤力强大,但也称得上英俊了,由于常年练武,身材非常棒,宽肩窄腰,完美的倒三角。
迟浩然碰碰我胳膊,我条件反射地擦了下嘴角。
“……”
没流口水呀,干嘛瞪我?
“回来了?以后还出去玩吗?”皇帝陛下挥手叫人换了一批菜上来,亲自把将军面前的碗堆得满满的之后,才闲闲地开口。
出、去、玩?
你家孩子把小命玩完了你知道不?你怎么当人家爹的?不过,这两个人都认为我就是那个失踪的小锦,我想应该不会错了。难怪我听得懂这里的方言呢,肯定是身体原来的记忆。
我心里莫名憋了一口气,要不是实在被人家的气场压得抬不起头来,说不定得当场跳起来。皇帝陛下发话,我不敢不回答,只好哼哼唧唧将刚才迟浩然的那番话再扯了一遍。
没想到等我战战兢兢说完,他只是“嗯”一声表示听到了,连半点惊讶的意思都欠奉。
当皇帝的人就是不一样,脸皮完全盖住了内心世界。
“我说了他没事,你看这不是好好的吗?以后别乱操心了。”我还在等皇帝追问离别这些年我过得如何,但是人家却迅速转向,安慰起将军来了。
喂,你手放到了哪里?
将军居然是红着脸把皇帝陛下伸到背后乱摸的手打开的,真是瞎了我的钛合金狗眼。大概皇帝陛下也嫌我们碍事了,冷着脸问了句:“你吃饱了?”
我敢说不是吗?不过反正留下也没什么胃口,还是做个顺水人情吧。
“是。”
“小李子,安排小公子就寝。”
……小公子,和小李子是兄弟吗?
没有话语权的我们只好跟着小李子——啊不——李公公走了。李公公十分体贴地给我和迟浩然各安排了一个房间,要是平时我肯定十分领情,但是现在,我真的一点也不想跟迟浩然分开啊,哪怕就在隔壁也不行。
但是此刻,我只能接受这个安排,因为我只是个没有话语权的“小公子”。虽然我知道了谁是皇帝,但是,我根本不知道我是不是皇帝的孩子。
……皇帝对我不好,但是将军却很照顾我,难道说我是将军跟别的女人生的孩子?这虽然能够解释我们三人之间诡异的关系,但是这年头后妈/继父可以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真伤脑筋啊,话说回来,我第一天碰到迟浩然的时候,他也叫我“小公子”呢,还害得我虚惊一场,我跟小X子这名字真是结下了不解之缘。
换了个新地方我有点睡不着,正迷迷糊糊翻身,突然发现床前有个黑影,瞌睡立马退散了,我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把枕头抱在怀里,这枕头是陶瓷的,睡觉清凉,打架趁手,实乃居家旅行必备良品,跟大黄差不多。
“醒了?”
声音好熟。
蚊帐被拉开,外面是皇帝陛下。
我顿时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电视里看见皇帝是要下跪的,但他今天来得晚,我偏偏已经坐下了,他没要求嘛我也就当不知道。这会儿就我们两个人,可以保护我的将军也不在,要不我就先跪一个?
大丈夫能屈能伸。我咬咬牙准备硬着头皮下床跪一个,皇帝陛下先发话了:“行了,你坐着吧,我来找你谈谈。”
这是后妈与白雪公主谈话的耽美版吗?刚刚将军和迟浩然都在的时候你什么都不说,这会儿巴巴跑过来谈什么?
我低眉顺眼道:“求之不得,陛下要谈什么?”
皇帝陛下嗤笑一声:“出去一趟长大不少嘛,连求之不得都会用了,人也没有以前皮了,看来出门还是很有收获的。”
我点头称是,心里暗道,罢了,爷接收了这小倒霉蛋儿的身体,就从前的事挨点
骂也是应该的,骂吧骂吧,爷不回嘴就是了。
见我低头不语,皇帝陛下似乎嫌不过瘾,又道:“在我看来,一个人在短短两三年里有这么大的变化,只有两种可能:其一,你终于长大了……”
当然,爷早就是成年人了,不能再大了。
他顿了顿,借着道:“其二嘛,你不是原来的杜锦了!”
我惊讶地抬起头,发现那双漆黑的眸子正探究地看着我。
糟糕!上当了!这是我的第一反应,第二反应时跳下床想跑。
但在我脚触到地板之前,皇帝陛下已经一把把我拎起来了,反抗行动约持续了三秒,就被制服了。
被制服的那一瞬间,我脑海里只有两个字:“完了!”突然想到隔壁睡着的迟浩然,再想到这次他可能被我牵连到死了,我顿时心痛难当,眼泪一下子就飚出来了。
在他制服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这个男人比将军难对付多了,十个我也没办法反抗他。硬的不行,只好来软的了。
“哇——”,我大声哭出来了,他被吓了一跳,我不管他,想继续嚎,妖怪男伸出右手紧紧捂住我的嘴,但这家伙用力过猛把我的鼻子也差点堵住了,憋得我直翻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