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岁歌——空知川

“阿袖，能帮我看看他吗？”杨非没有多想，只是笑着问阿袖。

阿袖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不要！”

百里银却道：“你去帮他看看，早点弄醒我还有话要问他。”

阿袖有些意外，“公子原谅我了？”

百里银冷哼一声，没去看她，阿袖心中一喜，知道百里银的怒气已消了大半，便走上去拉住杨非道：“跟我来吧。”

第21章：一笔交易

杨非跟着阿袖到了一间客房，将苏千雪放于床上，阿袖便伸手替苏千雪把脉。

“咦？”

杨非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阿袖瞥他一眼，摇头道：“不管你的事。”然后把苏千雪的手放了回去，忽然想起了什么，“我说杨少爷，您不担心陆少爷么？”

杨非听了这话，忙问：“有阿远的消息了？”

阿袖点点头，“他如今跟了明大人，此刻多半是在观云阁，杨少爷赶紧去看看吧，明大人贵人事忙，也许这两天便要离开京城了。”

杨非一激动，伸了手去握阿袖的手，“阿袖，谢谢你了！”说完就往门口走，可一只脚刚踏出门，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苏千雪，又走了回来。

阿袖恼道：“杨少爷你又回来做什么？”

“我若是走了，百里八成会杀了小苏，我还是等他醒来再说吧。”

阿袖冷笑一声，“要他醒来还不容易？”说着便伸手在苏千雪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

只听“哎哟”一声，苏千雪一下子坐了起来，看着阿袖道：“你下手还真狠！好歹我俩也曾花前月下过，你还真是一点不念旧情！”

“你少来，谁和你有旧情了，明明就是公子的敌人，我没下毒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是算你命好！”

苏千雪也不在意，戏谑道：“看来你家公子待你也不是很好嘛，瞧瞧这都成什么样子了，你不如跟了我……”

“不用你管！”阿袖脸上还疼着呢，听到苏千雪提起就有气。

旁边杨非忍不住插口道：“小苏你早就醒了？什么时候醒的？”

“那个大少爷气势汹汹喊你进来的时候。”苏千雪看杨非的表情却很认真，然后忽然换了口气，“杨非，你对我的好，我会记得的。”

杨非瞧着苏千雪那一副脉脉含情的模样却不禁脸红，苏千雪此时虽然还是显得有些苍白虚弱，但毕竟天生一副人间少有的美貌，眉目如画，如今披散着头发半卧于床上，眼含秋水的望着杨非，生生就是个娇滴滴楚楚可怜的美少女。杨非看着这样的苏千雪，心中不禁想到，多亏这孩子看上去年龄偏小，若是再过几年，这孩子化了女装，必定倾倒众生啊。这样子连阿袖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一边转身一边说去找百里银过来问话，转过身去才发现百里银正铁青着脸立在门口，显然刚才那话他也听见了，而苏千雪显然也是早瞧见了百里银。

“大少爷你来了？”苏千雪看向百里银的目光却收敛了不少，口气也似变了。

百里银不去看他，向着杨非道：“我刚才已叫八宝去观云阁了，你不必出去，在这里等那小子来就好。”

“哦，多谢！”杨非仿佛才回过神来，想起应该道个谢。

可听了杨非这句话，百里银脸上的怒意似乎更盛，杨非有点奇怪，却没有太在意，反正他总觉得百里银喜欢没来由的生气。

然后百里银又看看阿袖，不用开口阿袖也明白百里银这是在赶人了，悻悻的往外走，却听苏千雪不无感慨的说了句，“招之则来挥之即去，有意思吗？”

阿袖回头白了他一眼，“千金难买我乐意！”

“所以这几天你们两个在一起？”百里银开门见山。

“是啊！”苏千雪故意拉住了杨非的肩膀。

杨非轻轻拿开他的手，“我的确在千雪的住处，可只是一个人。”

“我本来抓了杨非想对付你的，”苏千雪也不在意杨非的话，看着百里银道，“你上次不是问过我是不是认识小枫，其实小枫是我救命恩人，临死前托我照顾小白，所以没有办法，他弟弟的事我不能不管，可是最近我和他有点不愉快，前两天还差点丢了这条小命，今早跟他彻底闹翻了。我怕他对杨非不利，还特地冒着生命危险把他带出来了。”

“是这样？”其实杨非对这两天的事也晕晕乎乎的，而且苏千雪的话听上去似乎也很合理。

“大少爷，”苏千雪懒懒的往床上一躺，“我现在也无处去了，不如你就收了我，小弟也算练过两年武功，给大少爷当个护院什么的总该不成问题。如果大少爷不需要护院，小弟学过两年小曲，大少爷闲来没事也可以听小弟唱唱曲什么的。而且小弟自认爹娘给了副好皮相，就算不干什么，放在那里也挺赏心悦目的不是？”

一番话听的杨非目瞪口呆，心道这小苏怎么愈发的胡搅蛮缠了。

百里银这会儿倒像是消了气，听着苏千雪在这里大放厥词居然一点没恼，反而渐渐有了笑意，“也好也好，在下这里正缺个护院，只是在下如今没什么多余的银子，若不要工钱只是食宿的话倒还勉强供得起，苏兄弟若不嫌弃就留在这里好了。”

这话百里银虽然是带着笑容说的，却听得杨非一身冷汗，心想这百里银什么时候转了性，明明刚才还恨不得把对方生吞活剥的样子，怎么如今对着苏千雪还能笑出来。苏千雪也笑眯眯的看着百里银，起身行了个礼道：“那就多谢公子收留了！”

百里银拱手道，“客气客气，能有苏兄弟这样的人才为我效力，可是百里的荣幸。”

杨非在一旁根本插不上话，就看这原本势成水火的两人此刻却笑脸相对，而自己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算了算了，反正自己本来就玩不来这帮聪明人玩的游戏，杨非这么想着，心里有点酸酸的。

“我……”杨非刚开口，百里银就打断了他，“我刚刚准备了早点，一起过来吧，我还有话想和你说。”说罢，不由分说的拉着杨非就出了屋子，走到门口又回头对苏千雪道：“苏护院若是有兴趣，不妨在这枫园转转，也好熟悉熟悉。”

苏千雪只是笑眯眯的点头称是。

“我说啊，你没事吃那么多椿药干什么？又不是补品！”百里银和杨非走了没一会儿，阿袖端了碗粥进来。

苏千雪听到这话，不由色变，愣愣看了阿袖好一会儿，才笑道：“没看出来你还是个神医呐，失敬失敬！”然后看到阿袖手里的粥，“这是给我的？多谢了啊。”说着就伸手来拿。

阿袖忙把碗一收，“想得倒美，这是我自己的！”然后自顾自的坐在一旁吃了起来，片刻后抬头看看苏千雪，“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公子说你现在是枫园的护院。”

“你这不是都知道了嘛！”苏千雪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阿袖又吃了几口粥， “我第一次看见你就晓得你身体不怎么样，不过今天才知道居然差成那个样子。其实我不讨厌你，所以要我帮你治一治也不是不可能，虽然根治是不可能，但是调养的好的话你接下来几十年还是可以活蹦乱跳不会出什么篓子。”

见苏千雪没有开口，阿袖续道：“放着不管的话，不出五年，你就得天天卧床，而且每天都得用药吊着，这样下去别说三十岁，能不能活到二十五都是个问题。”

“条件是什么？”苏千雪终于道。

“简单得很，杀了你主子安小白。”

苏千雪笑了，“那不可能。”

阿袖颇为意外的瞧着他，“你对那个混蛋那么忠心么，犯得着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苏千雪摇摇头，“不是忠心。”

“那是什么？”

苏千雪笑得很释然，“千金难买我乐意。”

阿袖讶然，然后点点头，“我真觉得我们做朋友挺合适的。”然后她似乎轻轻叹口气，道：“我也想过你会不同意，反正，那个混蛋一定斗不过我家公子的，所以我还有一个条件可以让你选的。”

“什么？”

“帮我解决杨非。”

苏千雪皱起眉头，“你要我杀杨非？”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总之我不要他和我家公子在一起。”

苏千雪一副不解的样子看着她，“这是什么意思？”

“你少在我面前装糊涂，你清楚的很，你要是不知道干嘛在我家公子面前摆出那副样子看杨非！”

苏千雪不由得哈哈大笑，“阿袖啊阿袖，你这么鬼怎么还没把你家公子搞到手！”

阿袖狠狠剜他一眼，然后道：“怎么样，这个够简单吧？”

苏千雪摇摇头，“对付这个杨非我可是心有余力不足，我用过不少法子了，他和我可不是一类人。”

“呸！”阿袖啐道：“他要不是我就不叫阿袖！那家伙不过是迟钝过头了而已，我还在他家的时候，陆远就不用说了，连他老爹遇上我都要多看我几眼。当初夫人一定要把我卖了可不仅仅是为了她儿子，赔上一个儿子事小，把相公也赔上就事大了。但是那个木头愣是把我当木头，好像我十五岁或者五十岁都没有什么分别。倒是一天到晚追着那个弟弟跑，又不是亲兄弟，那么紧张干什么啊！”

“他们不是亲兄弟？”

“当然不是！”阿袖好像越说越有气，“陆远从来就不肯承认他们是兄弟，连一句哥哥都没叫过，倒是他，成天非要用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追着赶着想方设法要照顾人家，这算个什么事啊？要说他没点什么打死我都不信！在他家那么久，我就从来没见过他对哪个女人产生过兴趣。还有，上次我抱了他那么久，他就像被块木头抱着似的，半点反应都没有，可是今天只不过被你看一看就脸都红了。虽然我也承认你长得很好看，但你毕竟是个男人啊，他脸红干什么！那个呆瓜就是自己根本没发现，比木头还迟钝！”

“他的确很迟钝，不过这种人你不用我帮忙也对付的了吧。”苏千雪也承认，阿袖虽然只有十五岁，可是已经出落成一个相当标致的小姑娘，普通男人见到她都难免会多看两眼，尤其是杨非这个年纪的人，把这么个漂亮小姑娘当木头，杨非大概是第一个吧。

阿袖点头，“没错，想对付那个呆瓜的确很容易，但是我瞒不过公子，我可不想公子讨厌我。你就不一样了，你本来就是敌人，而且他又很喜欢你，所以要对付他，你再合适不过！反正呐，我也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蒸煮煎炸、要杀要剐都随你高兴，我就是要他和公子离得远远的！”

苏千雪看着阿袖，笑意愈来愈浓，“他以前待你也不差吧，还真是最毒妇人心呐。不过，我现在好歹也算是百里家的护院，要是激怒了你家公子，我也很不好过啊。”

阿袖怒了，一拍桌子，“废话少说，你倒是答应不答应？”

“成交！”苏千雪答得甚是干脆，“这么有趣又有好处的事我怎么可能放过？”

第22章：失败的暗杀

却说百里银拉着杨非从苏千雪待的屋子里踏出去后，脸上那伪装起来的笑意立刻便隐去不见。杨非心中有些不痛快，除了第一次见面，这个百里银对着自己的时候，好像总是这么冷漠。杨非把百里银一直攥着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百里银似乎微微一怔，然后略回头看他一眼，然而什么也没说，只是自顾自的在前面走了。

“你不是有话和我说么？”杨非没有跟上，只在原地站着问他。

“不错。”百里银口中答道，却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

杨非无奈，不知道为什么，在百里银面前好像自己的气势顿时就矮了一截，既然百里银不停下，他只好跟了上去。

接着到了饭堂上，百里银只是一言不发的吃早饭，杨非也只好沉默的吃着，他只觉得这气氛有些沉重，实在不明白百里银到底什么意思。

“你不是有话和我说吗？”杨非终于还是忍不住，他虽然没有陆远那样冲动，但到底也是个憋不住话的人。

百里银看着他沉默片刻，忽然道，“你可听过无咎公子的名号？”

杨非点头，却不明白为何百里银忽然提起这个人，无咎公子的名号他还在江南的时候就听过了。

“那小子现在已投在明无咎门下，明大人文武全才，本朝中恐无出其右者，而且他本是王爷亲子，身后又有明将军鼎力支撑，将来必定身居高位。明大人从不轻易收人，如今不管什么原因收了那小子在身边，都是那小子的福气。上次我见那小子时，虽然还是有些容易冲动，言谈举止却已收敛很多，想必是明大人教导有方。明大人很少把人带在身边，如今那小子却成了贴身随从，足见明大人是有心培养，那小子将来必定也是前途无量。”

百里银这一番话说的很快，说完便发现杨非正用一副不解的神情望着自己。其实杨非初听到这消息也是又惊又喜，他万万没想到陆远竟会得到明无咎的青睐，也许陆远会成为家里唯一一个步入仕途的。但是听完了这番话，杨非却开始纳闷了，这种事情在百里银眼里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为何百里银却一副如此郑重其事的样子告诉自己，实在不像他的作风。

“莫非……你是怕我担心阿远？”杨非看着百里银道。

百里银面色微变，眼中显露出一丝诧异，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险些将茶水撒了出来。

杨非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先前心中的抑郁一扫而光，“百里，你还真是……”他看着百里银的脸色渐渐不佳，好不容易才把到了嘴边的“可爱”二字咽了回去。认识百里银这么久，杨非第一次觉得这个人有趣，发现原来他也有这么孩子气的地方，和自己那别扭的弟弟陆远倒是颇有相似之处呢。

这样的结果实在是大出百里银意料，他原本以为杨非会如以往一般，听过他的话后想一会儿然后向自己道谢。他倒不是希望看到杨非谢自己，只是觉得杨非这榆木脑袋只能作出这样的反应。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一向被自己看成笨蛋的杨非居然会突然之间变得敏锐起来，惊讶之下竟然忘了回嘴，此刻已然错失机会，心中不免懊恼，正想说些什么来掩饰的时候，就见八宝回来了。

杨非再不去顾百里银，左顾右盼却没见着陆远的影子，心道莫非阿远不愿见自己？

八宝忙告诉杨非道观云阁留话说因为明大人有急事需赶去江南，陆远也跟着去了，只说是若杨非回来了便留在京城等他。杨非一听这话哪里还坐得住，急急忙忙想要去追陆远。

“那小子跟着明大人去办事，你去了又能做什么？”百里银似乎有些不悦。

“杨非要去的话，我和杨非一起去好了！”苏千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看着杨非笑眯眯的道。

“千雪你现在不是枫园的护院么，跟我去江南做什么？”

苏千雪扁扁嘴，走过来拉住杨非道：“你在我便是护院，你不在我就是尸体了！”一边说一边用眼去瞄百里银。

杨非恍悟，心想百里银八成是因为自己在才没有对苏千雪下杀手。于是为难起来，他自是十分想去见弟弟，可是也不能就这样扔下小苏不管自己走了，好歹人是自己带回来的，善始善终嘛。但是带着小苏一起走，他也觉得不太合适，至于为什么觉着不合适，一时倒是没琢磨出来。很久以后杨非才意识到，从那一夜后，其实他潜意识里是对小苏有所防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