垩鬼 上——蝶影

作者:蝶影  录入:10-28

原本应该在魍魉腹部上方的黑印已经全数褪去,连一丝被伤到的痕迹都没有残留,可在他身上的疤痕却依然清晰可见,白桦不禁摇头。

慕容聿果然就是慕容聿,依然这般任性,这般我行我素。

既然连敏儿都觉得是无药可医的伤他们爵爷都有法子消除了,那他们爵爷何不顺道治愈魍魉全身深浅不一的疤痕,这样留着难道真好看吗?自己造成的疤痕就不管,别人造成的伤痕却看了碍眼,白桦有时真不知他们爵爷心里在想什么。

「嘎吱-」

一声细不可闻的开门声响忽地窜进白桦耳里,糟了,爵爷回来了!

才浮起这个念头,身形一动,白桦人已经离开小房。因为回房装睡已经太迟,白桦只好恍若无事般地悠哉悠哉踏进内厅,可当他见到来人是谁时,脸色倏地一变。

「你真在这里。」来人如同以往地淡漠说道。明明面无表情,语气也没任何起伏,可白桦就是感受得到那扑面而来的压迫。

「你来做什么,爵爷不在。」只想打发眼前人的白桦冷道,神情却泄露了他的烦躁。

「你在躲我?」

「笑话,我跟你是什么关系,干嘛躲你?」白桦冷哼嗤道。

「那你跟我是什么关系?」夜迷只是淡淡地反问。

「还能有什么关系,我们都是爵爷手下的人,仅此而已。」白桦一脸无谓地摊摊手道。话才说完,白桦随即感受到夜迷的视线直落在自己身上,脑子忽然想起慕容聿昨晚的杰作,白桦不自禁地拉高衣领,可这小动作却落进了夜迷眼里。

身影一闪,夜迷下一刻已出现在白桦身边,倏地伸手拉下白桦衣领,白桦察觉到时正想举手阻挡,动作却没有夜迷快,结果白桦就从夜迷黝黑瞳孔里看到自己布满红紫痕迹的脖子。

「你这次闹得很过份。」

纵然夜迷喜怒哀乐都是同个模样,可偏偏白桦就是感觉得出他的情绪起伏,若是平时他一定自觉理亏,赖皮笑着赔罪认错,可这次他也恼了,只是冷冷地看着夜迷道:「我这样就过份了,那你搞大水灵儿的肚子又怎么说?」

见夜迷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白桦知道自己又犯了他的禁忌。水灵儿向来是他们两人之间的芥蒂,就因为如此,夜迷十分厌恶他三不五时就将水灵儿说出来气他,可偏偏这是他唯一能令夜迷动怒的办法。白桦只觉自己可笑,竟得用这种方法激怒夜迷。

「你是想让我直接跟爵爷讨人,还是现在就跟我回去。」夜迷无表情道。

「跟你回去?回哪儿?你房间吗?还是你跟水灵儿的房间?」白桦扬唇嘲讽道。

「你是在和我呕气,还是真后悔了?」夜迷望着白桦眸色深沉道。

见白桦抿唇不说话,夜迷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些:「我知道你觉得很委屈难受,可委屈的又何止你一人,水灵儿和闵儿也是无辜的。」

夜迷的前一句话原本还让白桦感到有些安慰,可当他听到夜迷后来所说的话时,整颗心都凉了。他很想笑可是笑不出来,只能冷冷地道:「没错,我后悔了,真后悔了,你有妻儿要照顾,我却什么也不是,现在,请你离开。」

「你又说什么气话?当初我留下来时你就知道我不可能抛下水灵儿,既然那时你没拒绝,现在我也不可能给你机会后悔。」

「是我傻,傻得以为为了你我可以容忍一切,可事实证明我不行,你就宁愿我痛苦也不肯让我解脱-」

「你知道我做不到。」夜迷直视着白桦截断他的话道。

白桦闻言怒极反笑:「哼,我可没把自己卖给你,我真想离开,你又耐得了我何?」

「白桦,再怎么胡闹都有个限度。」夜迷有些动气。

「你就只会说我任性、无理取闹,还有没有别的字汇可以形容我?」白桦扯了扯唇角低声道。见夜迷沉默不语,白桦似下了决心,眼神坦然地看着夜迷道:「既然爱得这么辛苦无奈,何不还给彼此一个自由,你好好照顾你的妻儿,我只想找个可以给我幸福的人。」

「我说过我不可能放开你,拒绝的机会只有一个,可这个机会你已经亲手放掉了。」夜迷淡漠道。

「那我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你-」白桦有些失控地大喊道:「我无法忍受,无法忍受你身边有妻有儿,无法忍受你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得回到你妻儿身边,无法忍受我永远只是个第三者,我不想再这么继续过下去,要你就离开水灵儿,要你就失去我-」

「我说过,我必须对水灵儿和闵儿负责,也不可能放开你。」夜迷忽然一把抓住白桦胳膊,将他拉向自己,眼神深沉地看着他道。

与夜迷眸对眸地直视着,白桦差点又软化了,这人永远可以轻易撩拨他的心情。

垩鬼-8

「你知道爵爷很喜欢我。」白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或许是晓得白桦语中之意,夜迷抓着他的力道忽然加重了些,可白桦却面不改色地继续说道:「是不是要我成为爵爷的人,你才肯放手?」

「走。」夜迷只是淡淡说了个字后,拉着白桦转身就欲离开,然后他就感觉到后头一阵掌风扑了过来。

头轻轻一闪,避开后头人突袭的一掌,可却也被迫将抓着白桦的手放开,夜迷面无表情地伸手又想去擒拿白桦,可这次心理已有准备的白桦却没那么容易让他得逞,反手一挥,轻松甩开夜迷的手。

眯起眼眸看着面前如狡免的白桦,夜迷眼神认真了起来,这让白桦不禁暗呼了声不好,他的身手造诣原本就没夜迷好,加上这几年并没很认真在练功,所以才会后来连魍魉都比他还厉害,果真要动手,白桦其实是没信心可以胜过眼前这人,才这么想时,夜迷就出手了。

刚开始白桦还勉强挡得住夜迷的攻势,可渐渐就看得出他有些招架不住,还因此挨了夜迷好几掌,白桦一边狼狈地闪避,一边对夜迷道:「你来真的?」

「你的功夫退步很多。」夜迷尚游刃有馀,淡淡说道,可伸手又是一掌击向白桦左肩。

脚下踉跄地退了几步,白桦按着吃痛的肩膀,又恼又恨地抬头瞪着夜迷,既恼他的嘲弄,更恨他的毫不留情。知道自己打不过夜迷,白桦也不想再多受罪,可要他乖乖地跟夜迷走,他又不甘愿,结果两人就僵持着,谁也不肯退让。

「别逼我再动手。」见白桦脑子不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夜迷眼神沉道。

眸里倏地闪过一丝诡谲,快得令人来不及捕捉,白桦神情悠闲地伸手探进怀里拿出一把扇子,缓缓展开,拿在手中轻轻晃了晃,然后-

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白桦突然将扇子往夜迷射去,虽然夜迷反应比他还快,反手一收,就将扇子没入手里,可白桦却一点也不惊讶,反而笑了。

当一丝花香味倏地窜进了鼻子,夜迷随即就发觉事情不对劲,加上白桦的反应……醉翁之意不在酒,白桦的目的根本不是伤他,而是想要迷昏他。

见夜迷身子不稳地顿了一下,白桦算一算时刻,药效差不多要开始了,虽然夜迷还没昏过去,却也没能力再阻挡他离开,他望着夜迷微笑道:「等哪天你舍得抛下你家妻儿时再来找我吧,如果那时我身边还没人的话,我会考虑重新和你在一块。」

接着他就大大方方从夜迷身边走过,可令他料想不到的是,夜迷不但没事,而且还忽然扬手点了他的穴道,白桦还来不及惊讶,身子忽然一软,就这么硬生生倒了下去。

面无表情的夜迷伸手正欲将白桦揽回臂间,谁晓得却揽了个空,房内不知何时冒出第三人来,白桦此时正全身软绵地倚在他怀里,然后只听一软呢声:「我们小夜是何许人啊,你一撅屁股他就晓得你要做什么了,何况你那点小把戏。」

慕容聿眼波流转地瞅着怀中一脸气恼却又使不上力气的白桦笑道。

可是夜迷方才明明吸进了他的迷香……白桦瞧着慕容聿直看,眼中写满了对夜迷的控诉。

「你这迷香若是无色无味也就罢了,那么浓郁的花香味,就怕让人不知你在使什么诡计吗?」

只见白桦没好气地瞪了慕容聿一眼,似是怪他当初提炼迷药时一直在旁怂恿他加入一些新鲜玫瑰花瓣,自己因为觉得好玩也觉得无妨所以就照做了,一时倒也忘了这玫瑰迷药在高手面前肯定会露馅,结果害他迷昏人不成反倒差点赔上自己。

「别恼别恼,我可没准备让你离开我,你这不是挺安全的。」慕容聿亲腻地搂了搂怀中白桦笑道。

知道他们爵爷不会把他交出去,白桦像是吃了颗定心丸一样安心许多,人松懈了却也大胆了起来,他望向夜迷,眼神带着些挑衅。

夜迷只是淡淡瞥了白桦一眼后看向慕容聿道:「爵爷,这是我和白桦之间的事,请你不要插手。」言下之意是让慕容聿交出白桦。

可慕容聿却笑得软呢道:「阿桦的事不就是我的事,好不容易他有时间陪我,我很高兴呐,可舍不得让他这么快离开我身边。」

「如果我非要带走他呢?」夜迷沉声道。

「哎,我方才回来时在前院遇到了水灵儿,她还跟我问了你的去向,不晓得会不会找到我这儿来呢。」慕容聿只是笑眯眯说道。

夜迷闻言后依然面无表情,却也没再强迫要带走白桦,只是别有深意地瞧着慕容聿怀中之人道:「别仗着爵爷护着你我就拿你没法子,这几天我会让水灵儿回京城,她走后你最好自动出现在我房里,别以为下次爵爷还会站在你那边。」夜迷明明是在威胁人,可神情却淡然地让人觉得他只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之事。

被点了穴的白桦无法说话,只能死命瞪着夜迷,眼神狠毒地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而慕容聿则是笑得甜腻极了,软声说道:「你们这么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不腻吗?」然后他又睨向夜迷唇微扬道:「我疼爱阿桦可是众所皆知的事,你想让我站在你这边,诚意似乎不太够呐。」

慕容聿指的自然是水灵儿的事,见白桦眼神倏地浮上一抹酸楚,表情黯然,夜迷正想说什么时,才一眨眼时刻,他人就消失无踪,然后就听到水灵儿高兴唤着夜迷的娇俏嗓音。

「耳力还真好,我怎么就没听到水灵儿靠近的声音。」低头见白桦神情又黯淡了些,慕容聿笑睨着怀中之人道:「你呀,真没用,打又打不过人家,使诈还被人家给点了穴,注定一辈子栽在小夜手上。」

全身软弱无力又无法出声的白桦无法反驳,只能用眼神示意慕容聿替他解开穴道,可慕容聿却笑得邪魅道:「昨晚我可啃得不过瘾,现在你叫不了,倒也省得我耳根子清静。」

被夜迷一气,白桦已经觉得够委屈了,又反被夜迷点穴更是奇耻大辱,现在他们爵爷还来调戏他,白桦只觉鼻头一酸,眼眶泛红,竟欲掉下泪来。

「你啊,真是无可救药了。」慕容聿先是微微叹了声气,然后又笑眯眯地将怀中人搂得更紧,低头亲腻地亲着白桦的脸颊,然后白桦忽然就可以动了。慕容聿不知何时替他解开了穴道。

「爱惨一个人的代价可不是每个人都承受得起,爵爷不也是吗?」虽然可以动了,可白桦却任由他们爵爷搂着他,眼睑低垂轻声道。

「才解了你的穴,又来说浑话了,是不是想让我又封住你的穴呀。」慕容聿挑眉嗔道。

「爵爷真好,魍魉对你这么忠心,你一点都不用担心,可我看上的人却偏偏有人要和我抢。」白桦抬头望着慕容聿,微笑道。

「跟你抢?那也得你愿意让人家,人家才抢得过。」

「不让又能如何,人家还不是非娶她不可。」

「好啦,在我怀里还想着别的男人,是不是想死了。」慕容聿啧了声。

白桦先是抿唇微微一笑,然后像是倏地想到什么,忽然从慕容聿怀中弹了起来,指着自己脖子道:「都怪你,好端端干嘛没事啃我的脖子,害我让人给误会了。」

慕容聿则是完全不愧疚,反而笑得更加甜腻道:「小夜吃醋了吗?呵,难怪他这么不开心了,还撂下狠话。」

白桦只是一边揉着有些气血不通的手脚,一边睨着慕容聿道:「原来爵爷这颗心还不是完全偏向我的嘛,我还以为在爵爷心中我比他还重要。」

「等我在你心中比小夜还重要时,我才把你摆第一位。」慕容聿笑吟吟道。

「真爱计较。」白桦笑骂了句后,想着自己和夜迷、慕容聿与魍魉,忽然有所感触叹道:「为何感情的事偏这么复杂。」

「小夜都说要将水灵儿送回京城了,你还不满意吗?」

「聿,我说想和夜迷撇清关系不是气话,我是认真的。」白桦眼眸清澈地直视慕容聿道。

意味深长地看着白桦好一会儿后,慕容聿眯起眼眸软声笑道:「你有这决心很好呐。」

「我怎么觉得爵爷你有些幸灾乐祸的感觉?」

「我们都很了解小夜的个性呐。」慕容聿抿唇慵懒笑道,没把事情说得太明,可言下之意却是很明显不看好白桦所做的决定。

听出慕容聿的意思,又想起方才夜迷警告他的话:她走后你最好自动出现在我房里。白桦不禁心中有气,冷冷笑道:「我可不是他的小妾,正主儿来了我就得闪到一边,正主儿走了我还得去替他温床。」

「可不是,你是他的谁呀,你什么都不是不是吗?」

「聿,你说话非得这么狠吗。」白桦神情受伤地勉强笑道。

眯眼一笑,慕容聿双手攀上白桦颈子,亲腻地搂着他软声道:「可你是本爵爷的心肝宝贝呀。」

白桦闻言才笑了,垂首将脸埋在慕容聿肩上闷闷笑道:「爵爷何时也会哄人开心了?」

「这么难受的话,你也把小夜当做什么都不是不就得了?」

「说的比做的简单,有这么容易才好。」白桦闷声道。

「所以我才说你注定栽在小夜手上,不然你也去娶个妻子,再生个白白胖胖的娃儿来气小夜好了。」

「我可没这么无聊-」抬起头看向慕容聿,见他眼神闪着异采光芒,白桦心有不好预感,连忙出声道:「爵爷,你可别胡来。」

见慕容聿笑得更甜了,白桦语气有些着急连忙又喊了声,他这时最不希望的就是慕容聿来搅局了。

「急什么,本爵爷还会害你吗?」慕容聿睨着白桦笑嗔道。

「谁晓得。」白桦无奈低叹,然后眼神不自禁地往魍魉所在小房飘去,心里倒是期望魍魉赶快好起来了,这样他们爵爷才不会把所有心力都放在他身上。真让慕容聿漟了这浑水,自己才真有得受了。

***

隔了一天,当白桦听到外头下人的吵闹声时,才晓得魍魉竟被他们爵爷扔出房外。白桦惊讶地跑去询问慕容聿,得到的答案却是-

「让你不准接近魍魉你就是不听,记不记得我说过什么?我说你敢去见魍魉我就把他扔出我房里,你以为我在和你说笑吗?」慕容聿慵懒地挑了挑眉道。

「爵爷怎么晓得我见过魍魉?」知道瞒不过了,白桦索性实话实说。

「你不知道我的鼻子很灵吗?魍魉身上沾了别人的气息我可是闻得一清二楚,你也真大胆呐,不只偷偷见了他还碰了他的身子。」慕容聿似笑非笑道。

白桦不以为意笑道:「我倒是挺有兴趣知道爵爷你是用什么方法治好敏儿都束手无策的绝症呢。」

「这你可管不着,不过改天你若也让人下了毒受重伤,我一样会救你的。」慕容聿软呢笑道。

「既然爵爷舍不得魍魉受罪,何不顺便治好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这对爵爷来说,应该也是小事一桩吧?」

「我就是喜欢他身上有我留的记号,怎么,你有意见吗?」

「不敢,反正魍魉是爵爷你的人,爵爷想怎么待他就怎么待他。」白桦先是笑着摊了摊手,然后神情才见点认真,直视着慕容聿道:「其实爵爷你若真在意魍魉又怎么会舍得把他折磨得几乎不成人形?还是从头到尾都是我在一厢情愿,相信爵爷你对魍魉是有情的?所以就算有时爵爷你实在过份了些,既然魍魉没说话,我们这些旁人也没立场说什么,可如果这就是爵爷你爱一个人的方式,魍魉是不是太可怜了些?」

慕容聿若有深意地瞧着白桦好一会儿后才缓缓开口道:「你今天很多话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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