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铃木的一句话打碎了宁逸心中的喜悦,铃木虽然天然,可是心智并没有缺陷,棋坛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他知道,那样干净的地方怎么可能容忍这类事情?
他曾经听苏牧歌提到过莫启清在棋坛上的作为,莫启清是因为什么离开棋坛的,大家心里都明白,就算莫之运是院长也不可能让莫启清再次走上棋坛!那条不归路,踏上了注定要失去很多东西!
“牧他把围棋看的有多重要我相信你非常清楚,你考虑过将来事发,牧离开棋坛他会怎么样?你有考虑过这些?你只是一味的想要得到牧,这就是你爱他的方式?”铃木没有谈过恋爱,可是站在局外,身为局外人他看的比宁逸透彻,他能一针见血的指出他们症结的所在。
宁逸听着,只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沉,他当然知道牧歌有多爱围棋!那样的一个人,生命中没再出现过其他让他感兴趣的事情,他不敢想象要是牧歌不再下棋,以牧歌那样的性子能干什么,要是失去围棋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是!他是不在乎这些,他以为,他只是爱一个人,不关其他人的事,只要牧歌也爱他,他这辈子就已经圆满,可是他错了!再开放的空间有的事情也决不容许!就算你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有的人也容不得你!他自私的以为,只要两人在一起幸福,做任何事情都可以,可是他错了!有的事情其他的替代不了,正如苏牧歌在他的心里任何人都替代不了一样!
苏牧歌心里的那份替代不了就是围棋!
宁逸猛然间醍醐灌顶,原来上一世被圈禁,被控制还是少了阅历!就算你再有心机有什么用?掉进爱情的狂潮中,任何心机任何手段都没用!他无法替代苏牧歌心里的那一份最执着!
宁逸嗤嗤的笑着,笑声阴郁而空荡,他突然间觉得,就算多了一世的记忆又有什么用?上一世他要自由他要不到!他费尽心机,精心布局,最后同归于尽。这一世他想要爱情,他不知道怎么得到,难道还要步上一世的后尘,到最后玉石俱焚?
“是,我是从来没有为牧歌考虑过,我只想把他圈在我身边一辈子,那又怎样?苏牧歌他这个人这辈子只能是我的!包括他的所有!”宁逸眼睛发红,似乎有点失去理智,苏牧歌三个字已经植入到他的每一根血脉中,要是拔出,他只能流血到干涸而死。
他散发着阴郁的气息,这样的宁逸,不要说铃木吹雪,就是苏牧歌都不曾见过,这样的宁逸,似乎上一世的凤流云再次复活,发红的眼,嗜血的眸,那双眼眸想要毁了任何想要夺他执着的东西的人。
他一步一步走向铃木吹雪,眼神如嗜血的狼,铃木被这样的宁逸吓的直愣愣的傻站在那里,直到宁逸走到他面前把他狠狠的抵在墙上,他都反应不过来,他唯一能想到的是,这个人还是苏牧歌提到的虽然痞气,虽然霸道,但是为人很好的宁逸吗?
“你为什么要说这番话?你为什么把我逼入绝境?”宁逸掐住铃木的脖子,眼睛通红,他已经入了魔障,上一世的记忆太过鲜明,太过深刻,他已经无法控制得了心底的那一抹疯狂。
铃木吹雪喘不过气来,他拼命的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了宁逸那只犹如钢铁般的手,他第一次感到害怕,第一次发觉原来生命是如此的脆弱,要是宁逸再继续发疯下去,恐怕他真得去阴曹地府。他这时才非常的后悔为什么不听家族里老人的话好好的练跆拳道和空手道等一切武术。
不然,这时肯定可以挣脱掉……
“宁……逸……”铃木艰难的发出声音,“你……你……要是……想得到……牧……你就得放开我……”
“放开?呵呵~你以为我会信你?”宁逸的表情只能用森冷来形容了,“你为了完成那个男人的心愿,从小逼着我把我圈禁起来,你让我信你?”在宁逸的眼里,铃木不再是铃木,而是那个带给他巨大精神创伤的生他养他的女人!“我只是要自由,这么简单的东西你都不曾给我,那么咱们一起死好了,毁了凤家,让凤家在这个世上消失,这样我就自由了。”
铃木吹雪完全听不懂宁逸在说什么,自由,他不是想要牧吗?一起死?他还不想死!铃木挣扎着,双手终于抬起来抓住宁逸的衣领,他拽紧宁逸的衣领使劲的晃着,想要宁逸清醒过来,然而宁逸却毫无所觉,眼神渐渐的不再有焦距,他已经完全进入了上一世死前的那种疯狂的状态,似乎他的身后有漫天的大火燃烧着……
“宁逸!”一声清润异常的声音突然响起,铃木听到惊喜不已,似乎发出那一声的人就是从天而降的神。
苏牧歌怎么也没有想到,宁逸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他原本打算回自己在北京的家里好好想清楚莫启清对他说的话,却在走出酒楼的大门后再也不想动。
“宁逸!”苏牧歌果断的上前,想要拉开宁逸,却怎么也拉不动,似乎这时的宁逸就像是一堵墙,厚实到无法撼动丝毫!“宁逸!你发什么疯!赶紧松开!”
似乎感觉到有人打扰到自己,宁逸目光毫无焦距的机械的看向苏牧歌,却没有认出来是苏牧歌,在他眼中,现在的苏牧歌只是一抹残影……在他眼中,这一抹残影试图阻止他想要得到他想要的……他伸出一只手毫不留情的把苏牧歌推出去。手劲大到无法形容,苏牧歌在毫无防备下被推出去,他怎么也没有想过,宁逸竟然会伤害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宁逸竟然还有这样阴郁的一面!
手掌被地上不知道谁打破的酒瓶刺破,苏牧歌也毫不在意,要是再不把铃木从宁逸的手里救出来,那后果不堪设想。他握紧拳头狠狠的打在宁逸的肚子上,这一拳毫不手软,力道也是大的惊人,宁逸吃痛的手上力量小了不少,身体也被那一拳击的踉跄的后退了几步,铃木吹雪终于从宁逸的手下挣脱出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宁逸依旧没有焦距的看着前面的两人,他脑子里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毁了他!毁了他!
他红着眼继续向铃木走过去,散发的阴郁气息让铃木生生的感觉到刺骨的寒气。苏牧歌看着这样的宁逸,心脏疼的厉害,似乎生生的被人剐下一般,血淋淋的……
“宁逸……”他冲过去抱住宁逸,轻轻的唤着,“宁逸……我是牧歌,我是牧歌。”
“牧歌?”听到深入骨髓的名字,宁逸终于有所反应,“牧歌……牧歌……”宁逸轻轻的唤着,似乎只是这么喊着,就感觉到深深的满足,那一句句的牧歌,带着多深的感情?
看着眼眸逐渐转向正常的宁逸,苏牧歌终于松口气,他紧紧的抱着宁逸,“嗯,我在。宁逸,我在。”
看着这样的宁逸,铃木吹雪突然恨不起他来,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原本应该对伤害他的人毫不留情的还击的,可是,他突然恨不起来了,心里一丝怒气都没有。他不知道宁逸到底对苏牧歌的感情有多深,明明只有十几岁,为什么有这么深的感情?只是看着这样的宁逸,他只能在心底叹口气,看着相互抱着的两人,他默默的离开……
或许现在留给他们一个独立的空间更好……只希望这两人在最后有好的结果……那样深沉而又偏执的感情,如果没有结果会发生什么,他不敢想象……
爱情果然是个折磨人的东西……
“牧歌……牧歌……”宁逸紧紧的反抱着苏牧歌,恢复正常的眼睛里弥上让人窒息的哀伤,“牧歌,我只是喜欢你而已……”无奈而哀伤的语气,只有宁逸自己知道,里面还有着求而不得的不安……
“嗯,我知道。宁逸,我知道。”心脏一阵阵的发疼,这样脆弱的宁逸,他第一次看到,之前脑子所有的杂乱他丢的一干二净,什么要冷静的和宁逸保持距离?什么怕父母知道后会没有结果?都让他见鬼去!他只知道,他也喜欢宁逸!只要喜欢就够了!他苏牧歌不是软弱的人!没必要在知道自己的心意后再遮遮掩掩,就算遇到再大的困难又怎样?
“宁逸,我也喜欢你……所以,别再不安,别再害怕。”
“嗯!”宁逸重重的点点头,他没有表现的激动,只是重重的点点头,“牧歌,我爱你,这辈子我都不会放手,你不要离开我,好吗?要是你离开,我会疯会死,就像上辈子那样,发疯到死。”
“不会,我不会离开你。”
两人紧紧的抱着,都没有松开丝毫。昏暗的小巷子里只有两个出色到无双的少年紧紧的抱在一起贴在墙上。苏牧歌不再说话,只是无声的安慰着,他不知道宁逸受到过怎样的伤害,可是,那样的宁逸只见过一次就够了,他做出的承诺,就一定会实现。
“牧歌,刚刚吓到你了吧。”宁逸愧疚的拿起苏牧歌的手,拿出纸巾轻轻的擦着,“明明说好不伤害你的,可是……”吻上受伤的手,宁逸把头低埋在苏牧歌的手腕处,不再说话。苏牧歌感觉到有滚烫的东西滴在他的手上,火热而哀伤……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无法逃脱上一世的魔障,还伤害了最爱的人,宁逸自责、懊恼、痛恨,他怕,怕以后再伤害牧歌怎么办,可是,就算他怕他也不愿意放开牧歌的手,死都不放!
“牧歌,我会保护你,用生命保护你的所有!”他发着誓约,以生命为约!
第三十一章
“以生命保护你的所有。”这一句话,苏牧歌听着觉得心里压着一块大石,他不知道宁逸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是什么事情让他做了这样的决定。
“ 宁逸……”
“牧歌,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下围棋吗?我告诉你,告诉你关于我的一切。”宁逸抬起头,眼神认真,他要说,说出他的一切,他怕再不说出来,以后还会伤害到牧歌。“告诉你我还有的另一面。”
“好。”苏牧歌点点头,“不过,我们先回家,回家再说好吗?”
“家?家……好,我们回家。”宁逸浅笑着,拉着苏牧歌搭上车,回到他们的家。
直到回到家,宁逸都没有松开握住牧歌的手,紧紧的握着。
这个单身公寓不算大,但是宁逸很喜欢,因为有牧歌的存在。苏牧歌拉着宁逸洗漱好,然后躺在床上,宁逸紧紧的抱着他,在他的耳边慢慢的说着他的前世今生……
“牧歌,我还有一个名字叫凤流云,一个应该存在历史上的名字。我生于宋朝,那是一个附庸风雅的朝代,琴棋书画风靡当时。凤家作为皇族的分支,占着琴棋书画里的棋的天下……”
苏牧歌认真的听着,忽然有点反应不过来,生于宋朝?千年之前的宋朝?
“宁逸,你在说什么?”苏牧歌打断宁逸的诉说。
“嗯?哦,我忘了,你不知道凤流云这个人。我查了历史,凤流云没有留在历史里。牧歌,我叫宁逸,也叫凤流云,我带着前世记忆出生,我想,大概是我上辈子对自由太过执着和偏执,所以,无法消除掉记忆,才带着上一世的记忆出生了。”
“我上一世是棋圣,因为棋圣这个头衔,我失去了很多很多。我不是以一个人而活着,而是一件工具,生我的那个女人,也就是我娘,为了完成我爹的遗愿,逼着我学围棋,从两岁开始,我每天的生活里除了围棋还是围棋,我记得十岁那年,我想走出房间,走出大院去看看,可是,刚踏出房门就被那个女人叫下人把我扔进房间了,自那以后,我的身边从来没缺过人,最少也有三个人看着。”
“我应着那女人的要求,拼命的学习围棋,十二岁那年终于有所成就,展露锋芒,那女人非常的高兴,要求我一定要做到棋圣,还要求我做个彬彬有礼的温柔贵公子,他不知道那时候的我已经偏执了,从十岁开始我就极度渴望自由,怎么可能成为温柔贵公子?”
“凤家的人天生冷情也深情,那女人深爱我爹,除了我爹,任何人在他眼里都是蝼蚁,包括我。哦,对了,你还记得我这一世的生母吧,那女人和这一世的生母长的一摸一样,所以当年看见她我才会那么的失控。”
“我也流淌着凤家的血,所以,我也和那女人一样,冷情,我一边应着她的要求一边恨着她,十六岁那年,我终于可以走出大门接触外界,这使得我对自由更加的偏执,天天想着怎样脱离那女人的掌控。可是,那女人是皇族后裔,以我当时的能力毫无办法。我成了彬彬有礼的贵公子,温柔、善良,对任何人都好的没话说,棋艺也是出众,十八岁那年,我被封上‘棋公子’的称号,她要求的一切一切我都做到了,除了取得棋圣的称号。”
“可是,她不知道,我取得棋圣称号的那天将会是她的死期。那些年我怎么可能任由她摆布?我能出去的空当就是和别的棋手对弈,我利用那一点点的时间躲开看着我的人,和那些棋手套交情,套手段,得到我想要的东西。我从十二岁开始花七年时间精心布局,本以为可以逃出她的掌控,可是失败了,原来她一直都知道我想要逃。”
“之后的我变的疯狂了,也懂得怎样隐忍,我在外人眼中越来越温和,越来有有礼,下棋也下的勤奋,对那女人没有丝毫的反抗,就这样过着三年,我终于击败了那个曾经赢了父亲的厉害棋手当上棋圣。我记得我得到棋圣称号那一天是我生日,那女人高兴的疯了,全府上下都大肆庆祝我取得棋圣的称号……”
“我知道那一天是全府戒备最为松懈的一天,所以,我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她不给我自由,那么大家一起死好了,这是我那三年来形成的想法,与其那样活着,还不如死。那一天,我杀了所有府里的人,放火烧了凤府,那个女人,直到我站在她的面前她才看到我的另一面,狠毒而阴郁的一面。”
“可是她看着那样的我竟然还在笑,在漫天的大火里我质问她,为什么会这样对我,她笑着回答,凤家的人不动情则已,动情则倾尽心血,只为一人,我这一生只为清川而活,为了他我可以做尽天下所有无良事,包括圈禁你,毁了你。”
“你知道吗,她知道她会死,也准备死,我还记得她对陷入疯狂的我这样说,‘清川的愿望已经达成,那么我该去陪他了,我一直在等着你来杀我,你已经来了,动手吧。’”
“宁逸……”苏牧歌紧紧的抱着宁逸,他不想听下去了,上一世的宁逸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他真的不愿再听了……
“你害怕了?害怕这样狠毒的我了?”宁逸轻轻的摸着牧歌那柔软的发丝,温柔的问着。然后他举起自己的双手看着,“这双手沾了好多人的血,包括生我的母亲,那一天我杀了那个女人,亲手杀的,亲眼看着她笑着倒在我的脚下。直到那一刻我才感觉到我自由了,真正的自由,没有凤家,没有那个女人,天地之间只有我一人,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不下棋就不下棋,再也不会有人拿着鞭子狠狠的抽打我了……”
“够了!够了!宁逸,够了!别再说了……”哽咽着,苏牧歌想打断宁逸的叙述,可是,宁逸还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