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steria——秋葵

训练结束后，裘麟在水槽前冲脸，几天的低气压让他感觉身体十分的不适。胸好闷，头好晕，心很沉。

“小麟！”熟悉的声音让他眼前一花。关上水龙头，趁着擦脸之际，将脸埋入毛巾中深呼一口气。转身，抬首，微笑道：“黎尘，你怎么来了？”

不对，肯定有事，裘麟从来不会用这种笑容和口吻和自己讲话的。

“来看看少爷你啊！几天没来我家吃饭了？我妈都快担心死了！怕你这两天冻着、饿着。放在厨房的饭菜你怎么也没吃……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躲着我？

“我？没事啊！昨天是和队友一起吃的饭。下个星期开始就要全国大赛了，我想专心练球……”唉，这话还真有够借口的。裘麟把冷毛巾盖在脸上，好晕啊！

“是这样吗？”什么破借口啊，黎尘横了横眉毛，“那你今天和我一起回家吃饭吧！”

“不行。”你就让我一个人静静好吗。

“为什么？”你这家伙究竟在别扭些什么啊！

“没有，我累了，想早点回家睡觉。”这个不是借口，我现在是真的很想睡觉，“对了，有件事情想和你道歉，那个篮球赛的奖赏被我弄掉了。”

“什么！那个我答应要送给蔓茁的。”看来要去拜托小沐了。

“对，对不起……”我双眼一涩。

“怎……怎么了你？脸色看上去好差！”

“我……”一阵天旋地转，裘麟向地上倒去。

我一定会想办法弥补的，黎尘……

“裘麟！”黎尘接住了差点摔到地上的裘麟，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该死，你发高烧了。”

抱着裘麟的黎尘飞快地向校门口跑去，医院，要赶快送他去医院。就像裘麟担心自己的胃病，黎尘最担心的，不，应该是黎、裘两家最顾忌的就是裘麟发烧。裘麟小时候身体其实很不好，三天五天的发高烧，医生一度都生怕这样会烧坏小孩子脆弱的大脑。还好后来他喜欢上了篮球，不断的锻炼使得体质慢慢的结实了起来，后来也一直没怎么生过病。

坐在出租车上，黎尘的脸颊靠在裘麟滚烫的额头上，紧握住他的右手，在心中默默念叨：没事的，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的。所以也请你……

千万不要离开我的身边……

发烧，好久没有品尝到这种味道了。火舌舔噬着全身的肌肤，那种皮肤接触床单时若有似无的酸痛折磨的我在床上不停的翻滚。我听到黎尘在和我说话，但是……什么？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清啊！好热，好难受……我梦见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一到发烧就不停地冲着妈妈嚷着：“抱抱，疼啊！”

我梦到了在保健室，黎尘抱着蔓茁冲着我微笑。我克制不住自己，嘴里拼命地喊着：“不要抱在一起！不要！不要抱……蔓茁……”我甚至想扑过去分开那两个人，我妒忌的发狂！可是我的身体却像是灌满了铅般的沉重，一动也动不了。

我还梦到了那次踏青登山，我们3个人站在山顶。突然间，黎尘一把将我推下山，而那原本的凹坡也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悬崖。黎尘搂着蔓茁的肩膀嘲笑地看着我陷入黑暗中，目光里全是冷漠和无动于衷……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我才恢复了神志，睁开双眼，慢慢地对准焦距。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蓝色的天花板。转过脸，看到的居然是光着上身，睡在我身边的黎尘。我吓了一跳，迅速起身，却因为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乖乖地又跌回了床上。这下，轮到那小子被吓醒了。

“醒了？”他用手搭了搭我的额头，“谢天谢地，烧终于退了。”

“……”我想说话，却发现嗓子干的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你想要什么？”

我抬了抬胳膊，无力地摆了个喝水的姿势。

“要喝水是吧！你等等，我这就下去拿。”那小子连衣服也来不及穿就往楼下冲去，一转眼的功夫，一杯温水就递到了我的面前。我接过水，仰头便灌，满满的一杯水，我喝的连气都不喘一口。

“慢些，慢些。”黎尘边说边用手指轻拂了下从我嘴角边漏到脖子上的清水。

“咳……咳咳！”你小子谋杀啊！我拿眼睛瞪了他一下，随即将剩下的水喝完。舔了舔因为脱水而导致干裂的嘴唇，舒服地喘了口气。

“我想洗澡。”我用口型向他示意。退烧时出的汗，让身上粘糊糊的难受死了。

“啊？哦！”黎尘迅速跑进浴室放水，5分钟后，我就躺在了装满热水的浴缸中。

“唔……”我泡在滚烫的洗澡水里放松着身体，好让紧张到酸痛的肌肉得到一些舒缓。我肯定是发烧烧坏脑子了，想到先前昏迷时所做的糊梦，更让我坚定了这一点认识。我怎么会嫉妒他们？真好笑！黎尘是我最好的朋友啊！所以，我会把最好的都留给他……

额头上的汗水流进了眼中，咸咸的汗水刺激着我的泪腺。我又开始头晕了，周围散布着的蒸汽让我不得喘息。呼……好闷……呃……好想吐……不会是煤气中毒了吧？我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我可不想死啊！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尘……我张着嘴，却是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攀住浴缸的边缘，我翻身而出，重重的摔在瓷砖地上，大口的喘着气。动不了，就连一根手指头都不行。

“裘麟！”黎尘听到响声，冲进浴室，把我从地板上扶起来，“你个笨蛋，好了不会叫我一声！”快速用浴巾将我裹好，抱我走出浴室，小心的放到床上。我注意到床单已经全部换成新的了。这小子手脚还真麻利！

“来，喝粥，我妈今天一大早起来煲的。你得吃点东西才能喝药。”

“嗯。”我任由他一口一口地喂着粥。

“裘妈妈今天回来，我爸妈一起去接机了。你这3天病的，可是把我妈吓老了10岁啊，她哭着要去机场给你妈负荆请罪去，我爸拦都拦不住。”

“……”我内疚地低下头，这全是我的错，和其他人无关，是我太任性了。

“好啦！没事的，我妈那人你还不知道嘛。”只要是有关你的，芝麻点大的事都能闹腾上天。

“……”

“把药吃了。”

“嗯。”我接过药片和水，吃完药将空杯递还给黎尘。

“还要再睡一会儿吗？”

“嗯。”

黎尘帮我放下枕头，掩好被子。

“麟。”他躺回我身边，把我圈在双臂之中。

“什么？”我用嘶哑的声音问着。

“没什么。”想到刚刚不小心发现的东西，黎尘的脸上浮现出从未有过的哀伤。没什么，我们这样就好，就这样吧。永远在一起，一直做朋友……

“嗯。”我在久违了的温暖怀抱中慢慢进入梦乡。就这样吧，一直做朋友，永远……

身体康复后，我重新回到了学校。和先前的不同，我不再躲着黎尘，一切都仿佛回到了以前一样。只是我明白自从那次生病后，我已经不再是从前的裘麟了。我仍和蔓茁说说笑笑，但少了份自在，多了份客气。不管黎尘有没有向我坦白，我都已经把蔓茁当作他的女朋友来对待了。我经常自觉的给他们制造两人世界的机会，还好现在我要忙着全国大赛的事情，不然，我老是一个人的到处晃悠，肯定会觉得寂寞的。真是奇怪，怎么我的生活中少了一个黎尘一切都不一样了呢？我有点乱，我至今也搞不清楚自己对于这件事的态度，我在克制自己。是的，我千方百计的努力让自己相信黎尘没有背叛自己。背叛？我又觉得很荒谬，这算哪门子的背叛啊？难道就因为他选择的是我喜欢的对象吗？不，我知道不是这样的。我开始慢慢理解蔓茁和她那个破碎的友谊之梦，前所未有的恐慌笼罩着我。因为生病时候的噩梦让我了解到一个事实，我不能失去黎尘这个朋友，他对我来讲是特殊的存在！即便不能完全的占有，但绝不能全部失去。所以，我宁愿将他推向蔓茁，可能只有这样，他才不会走的离我太远。

期盼以久的全国大赛终于开始了。

黎尘几乎场场都来看我的比赛，我在上场之前也总是习惯性的往他坐着的那个方向望望。有时看到他和蔓茁一起来，我也就直接招呼他们来我们的球员休息区观战。球赛比我想象中的要艰苦，毕竟我是第一年参加大学联赛。即使有过人的技术和天赋，也还需要积累实际的作战经验。越到后面，遇到的队伍就越强大，选手也就越优秀，我也感到越兴奋。球场上的拼搏几乎能让我忘掉一切烦恼。

结束了半决赛，5天后，我们终于要和蝉联了3年冠军的工大一起进入总决赛。而我，也能有机会和那个传说中的外援进行正面交锋了。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很期待着这场比赛，就连媒体对此也是大肆的宣扬。在休息室里，教练很是激动，一个劲的夸赞我们是他有史以来所带过的最优秀的队伍，信心十足的说我们今年不仅要拿第一，连MVP也要拿到手。提到这句话的时候，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我笑了笑坐到一边喝水。

不知道黎尘会不会在外面等我？可能不会吧，今天他是和蔓茁一起来看的比赛。应该已经和她一起回去了吧。

我决定了，要在全国大赛中争取拿到“最优秀球员”，等大赛一结束，我就找个MM谈恋爱。她要有天使的脸蛋和魔鬼的身材，而且一定要非常的温柔和善良。到那时，我就不会是一个人了，我就和黎尘一样了。我们四个人还能一起出去玩，但不要去爬山了，那样太危险……

“嘿，一个人想什么呢？”被沐恩的声音拉回现实，我发觉自己已经背着运动包走在的回家的路上了。

“黎尘没有等你吗？”

“哦，他应该和蔓茁先走了。”

“你，这样做好吗？撮合他们两个？”

“对不起，我没有顾及你的感受。”自从那次保健室事件，我才感觉到沐恩对蔓茁的热情丝毫不亚于她对黎尘的执着。

“我没什么，感情这种事情勉强不得。所以，你也不要勉强自己！毕竟，在这种事上是人人平等的。”

“……”如果光是爱情就好了，我苦笑。

“对了，听说工大的外援是前几天才入队的，而且，只参加和我们的决赛哦。我感觉好像是冲着你来的。”

“应该不会吧。”其实，我也有点奇怪，前几天有个叫Johnny的美国人给了我一张名片，说是如果我愿意去美国打球的话，可以直接打电话给他。后来我才知道他是艾瑞克的私人助理，陪着艾瑞克到中国来挖新人的。那个神秘的外援其实就是想亲自试探一下我身手的艾瑞克，只可惜，这场对决往后推迟了很久。

“但愿如此，我打听到那个外援好像还不是中国人。”

“是么，老头子不知道？”我奇怪教练一点口风都没透。

“我想知道肯定知道点的，但可能没有办法弄到那个人的详细资料。与其说了出来紊乱军心，不如到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即使只拿到第二，教练就很高兴了，何况我们还有你裘麟在的！”

“我又不是神！”

“我看老头子就差把你当神供了。”

“= =|||……”

和沐恩在一起，总是很愉快。你看他的脸上永远都洋溢着笑容，仿佛充满了阳光。有时候我在想，或许蔓茁和他在一起才是最幸福的。只是我们永远也无法预知未来，原本我以为在我预料之中的生活轨道也会发生巨大的改变。就像在决赛前天所发生的那件事，改变了我们所有人的命运。

第四章：相离

黎尘果然离我越来越远，虽然我有做过这样的心理准备，但实际遇到了这样的现实，还是让我有些无措和失落。记得在高中参加联赛的时候，每天训练结束，都会看到在校门口推着车等我一起回家的黎尘。坐着颠簸的后座，回家的路上再来根雪糕。那种感觉比坐高级轿车还有滋味，一天训练积累下来的疲劳也消失殆尽。

但是现在……

我望着手中已经开始融化的雪糕叹了口气。

“喂，你在神游什么啊？”沐恩在裘麟的面前挥了挥手，这小子不练球时的精神还真是萎靡。黎尘说的对，要看着他，不然没准会出什么事。比如，被辆娃娃车撞到什么的。

“没什么啊。”我伸了个懒腰，呵，好累，“我说，怎么还没到决赛啊？”

“就明天了啦，怎么，等不及啦？”

“嗯，我想早点拿到MVP。”

= =|||，你小子还真狂！

“对了，你最近很空啊？干吗老跟着我回家？我们好像不顺路吧？”

“哦，呵呵，那个……那个我想散散步啊，放松一下。”早知道就让他神游下去好了，真是自掘坟墓，T T！

“喔，这样啊。”

不是吧，这都相信？笨哦~~

“你训练完还有精神散步啊？那明天我叫老头子增加你的训练量好了。”切，你当我笨蛋啊！

呸呸，我真是个傻瓜，那小子再瘟，也是只病老虎，惹不起的！

“那个……那个我觉得好累哦。哈，哈哈，天都那么晚啦，我……我要回去了。你自己小心哦。还……还有那个哦，那个最近教练很忙的啦，增加训练量这种小事就不要烦他了。Bye……唉呦，呵呵，Bye！”摸了摸被电线杆撞疼的脑门，章沐恩头也不回的跑了。

“哈哈。”看着沐恩的狼狈样，我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笑容又恢复到了脸上。能培养出那么开朗的孩子，沐恩的家庭会是什么样子的？听他讲的时候，感觉他家似乎人口挺多的样子。不过看他的性格，也像是大家庭出生的，热情、体贴……唉，好饿哦，不知道老妈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还没有走到路口，就看到一群人在我家门口围观着些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我皱了皱眉头，推开人群，挤进家门。

“季曼雪，你识相点，自己把儿子交出来，我不想对你动手。”

“你死心吧，我不会把小麟交给你这个凶手的。你忘了是谁差点杀了那个孩子！”

“你个臭女人！”男人骂着一把抓起刚刚跌坐在地上的女子，扬起了右手，却迟迟也没有挥下。

“住手！”我一声怒吼，将男子撞出3米远，护住在自己怀里不停颤抖着的母亲。

“你个小兔崽子！……”男人气势汹汹地站起身，但在看清我的面容的时候，吞回了后半句粗口。

“你……”我瞪着眼前的男子，震惊的几乎忘了要说什么。是他？！怎么可能？不可能的！他不就是自己从小都没有见过，却一直在照片上看到的……已经过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