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秦将军本已位尊权重,如果让他联合赤王,只怕会拥兵自恃,重蹈昭朔覆辙!”
如果斩云想要为帝倒也罢了,但秦妃暮……凌扣风略略扬眉,“朕知道了,待他回来,我自会有法叫他慢慢交出兵权。”
“万一……”莫勋云眉头紧锁,思考其可行性。
“没有万一。”
凌扣风凝视窗外吐露一点点嫩绿的枝芽,忽然展现一个让人目眩的微笑,他柔声重复道,“——不会有万一!”
33
玄钧十一年四月
远赴锡兰的军队终于擒获昭朔全胜而归,此行里无形建立偌大威严的赤王俨然已成为军中众将士敬畏对象,纵然权势未移
,但军心已出现偏颇。捷战消息传入朝天,凌扣风立即下令班师回朝,
犒劳有功大将。除去少数隐有忧虑的高层将领,所有人意气风发连夜赶至龙腾,接受朝野上下的赞扬与褒奖。
果然,长串分封诸将的名单宣读完毕,凌扣风因斩云居功最甚,不动声色赐他将位,也将原来由秦妃暮独揽调动王师的权
力分了一半给小弟,轻描淡写的命令亦让不少人紧张,开始重新盘算今后谄媚敬奉的对象。然而奇特的是,被众人偷偷留
意的秦妃暮却没有任何反应——无笑无怒,无忧亦无惧,,他漠然木然的神情使得暗中打量他的人惊疑不定。
莫勋云在一旁冷眼瞧他良久,心惊的发现他只在苍帝淡淡宣布将统兵权一分为二时,流露出“果然如此”的冷笑,随即再
也看不到丝毫表情,那样一个意气飞扬充满勃勃野心的人……
——难道真是自己从未多加注意的赤王才是祸害根源?
扭头看向行容匆匆,尚未脱去甲胄的赤王,他一去两年,原本小孩儿似的明妍清丽蜕变成令人惊心动魄的美貌,如今衣着
金黄软甲,愈发显得英姿勃发神采飞扬。
他俊丽得咄咄逼人的脸上正如春花绽烂微笑,阳光破进宫殿,似乎是给他温婉几乎妩媚的线条吸引过去,于是斩云的额间
眉角都染上金色,赤金!他那双灵动如水的双眸此时却淡漠得接近无情,幽深的黑暗隐隐闪动赤红,仿佛就在他体内汹涌
流转到按捺不住才跃入眼睛——冷而寒,酷而丽的眸子缓缓扫过四周文武百官,含了微笑像在饶有兴味的评估什么。
莫勋云不禁打个寒颤,未待他理清心头思绪,旁边忽然响起一个平淡的声音,“很美吧。”
“哦——华丞相?”
华扬向他一笑,依然是出尘不染的情态,“赤王殿下,很美丽吧——不过,却不是寻常人能看到的美丽哦。”
莫勋云心里一寒,像极冬一口气饮了冰水一样,“……华丞相是指?”他小心翼翼的问。
“饮了人血的剑就不再那么容易归鞘,尝过肆意的滋味,还有什么能够阻挡他的锋芒。”华扬悠然微笑,慢慢把目光转向
从容威严的苍帝,他不易为人察觉的皱了皱眉,然后吁叹一口气,“不过……”
“华丞相的意思是?”莫勋云皱起眉头,华扬向来忠于帝君命令忠心不二,但也以行事神秘莫测闻名,他不言则已,一旦
开口,必有深意,这番话……“赤王殿下将有异动?”他压低声音,一字一顿的问。
“呀?”华扬看似惊讶的扬了扬眉,哑然而笑,
“这个……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偏头想了想,很有种慵懒闲散的味道。
“我是说,龙腾并不适合赤王。”
华扬似乎看穿他的疑虑,淡淡道,
“这种地方,只会拘束了他。”他说着,向莫勋云露齿一笑,白亮的牙齿背着日光,在他脸部阴影的笼罩下森森发寒,不
知怎么,莫勋云心里又是一寒。
“那么……”
“你放心,赤王不会对陛下不利。”华扬说着,皱起眉头然后又舒展开,“——他们,毕竟是兄弟!”
两人正在低声交谈,那双眼忽然闪电般移了过来,与莫勋云偷觑的视线对个正着,凌斩云眼角微动,忽然向他一笑,绽放
的容颜灿灿耀目仿佛要夺走天地间所有光华,无双的美貌下更隐藏着针锋一般锐利气势,他淡然望过来一眼,就那一眼便
让莫勋云几乎透不过气来。
狼狈不堪的低下头,莫勋云窒了一窒,心中大震,一股寒意自骨子里升起。好美的眼睛,同时也是好野的眼睛!写满执著
和疯狂,流动无限杀机却驯然沉静的眼眸——难怪秦妃暮对调遣一事没有做过多抵抗,不是心甘情愿,而是,他已经根本
无法与现在的赤王抗衡!
如果真是赤王刻意流散出夺位传言,那他——抬头发现赤王正与步下皇位的苍帝低言浅笑,憨然的神情像个不懂事的孩子
般天真无邪,莫勋云不禁打个寒颤,陛下可知道他那美貌无双的幼弟将会是他最危险的敌人——除非,赤王当真没有篡位
之心!清楚看到凌斩云微撅红唇,也似个孩子般缠着怜爱凝视他的兄长,双目中俱是孺慕之情——也许他错了吧,莫勋云
微微放心,他们毕竟是同胞兄弟,也许,他真的错了……
宫外传来一声闷雷,华扬注视两兄弟谈笑融融,微微喟叹一声,便向殿外望去,云色异常发亮,苍白色的闪电已开始无声
横行,他吃吃笑了起来,“要开始了哦……”
不着痕迹推开斩云,凌扣风想板起脸却撑不住要笑,“你呀你呀,你已是建有赫赫威名的亲王,怎么还改不了小孩儿性子
,天下哪有这般不怕丢脸老爱粘人的大将军,嗯?让臣子们瞧见小心笑话你!”看到小弟那张两年未见但依然无邪的小脸
上垂泫欲滴,差一点点便喷笑出来,天哪,他真的是已经名震天下的赤王吗,根本与以前的爱哭小鬼没两样嘛!
哀怨注视大哥眼里的明显笑意,凌斩云柔软如花朵儿似的艳红双唇越嘟越高,颤微微仿佛在等待轻狂的柔情蜜爱,实际上
,已有不少人将目光偷偷落在他身上——是惊艳也是贪欲。
凌扣风也发现了,他微恼的轻哼一声,目光森冷斜射,那些痴然迷醉的视线赶紧慌慌张张四下闪避,:赤王虽美,不过小
命也很重要;谁不知苍帝疼弟如命,哪敢再招惹帝王的心头宝贝。
什么也没感觉到似的,凌斩云径自迭声抱怨,“大哥,我接到命令就日夜兼程赶回来见你,你为什么……呜,让人家抱抱
也不行吗?”声音越来越凄楚,漂亮的凤目立即应景似的出现一层氤氲水气。
顿时毛骨悚然,离别两年,凌扣风暂时还不适应小弟的痴缠,马上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他连退两步咳了咳故作沉稳道,
“斩—云,大庭广众之下也不怕人闲话,你现在可是尊贵无比领率全军大胜回朝的赤王呢。”
“我才不管——”
凌斩云哭丧着脸,雪玉般的肌肤皱了起来,楚楚动人的情态让所有人不由在心中轻咿了一声:他——为何这般伤心,迷迷
茫茫之中只恨不得自己能代替苍帝位置,将他搂入怀中柔声安慰。
凌斩云吸吸鼻子,可怜兮兮的模样委屈之极,“人家两年都没有见到大哥——大哥也不理会我这些日子怎样熬过来的,吃
不饱睡不好,穿越鬼都没有的荒凉戈壁,爬过一座积雪终年不化的雪山,……冷得不得了啊,大哥!!苦得不得了还要装
出胸有成竹的样子带领所有跟随我的人,筹谋策划安抚众将遏制骚乱,人家这么辛苦……好不容易见面了,大哥,大哥也
,也不安慰我一下……你好狠心肠……”
“全是你自找的嘛!”凌扣风歪歪嘴角,终究没敢说出来,明知小弟在无理取闹,仍然不由自主心软了。最重要的是,他
那双亮若寒星的眸子眼看承载不住越积越多的水气,就要凝聚成泪,顺势而下——
“好,好,是我不对好不好。”
凌扣风大大吐出一口气,头痛到了极点,
“下午我单独给你设宴,好好感谢你行不行?”嗔怪却纵容的瞪他一眼,心里更是掩饰不住怜爱——斩云毕竟年幼,娇纵
惯了,也任性惯了吃不得苦。唉,原是自己的不是,不该让他远去白白受了这么多艰辛……此时扣风脑中自动筛除有关云
弟领兵作战的勇猛,急赶一天一夜如神话般降临锡兰王城的迅捷,还有他身先士卒歼敌无数的不屈不挠,以及身处险境毫
不放弃的坚韧。斩云,在他心目中永远是当初那柔弱无依的孩子——
“嘻嘻,就这么说定了哦,大哥。”凌斩云双目一亮,水气奇迹般消失不见。
虽然对他说哭就哭,说停就停的本领见惯不惊,凌扣风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洋洋得意的脸庞上哪有一丝一毫受过
委屈的痕迹……
他哪,果然太过心软!!
心里哀叹一声,凌扣风有气无力的对自己抱怨。
34
扬眉随斩云拖着自己到处乱转,说是寻常庆功宴早就烦了,要找一个风光明丽,清雅幽静的好地方痛痛快快的聊聊——这
般鬼鬼祟祟,怕是,别有居心。
凌扣风微哼一声,也不点破,任他兴致勃勃地在锦苑翠寒堂布下酒菜,此处偏远冷凝,潇潇绿竹环抱,倒是暑夏消凉的大
好去处,不过——
轻抿一口小弟从锡兰带回来经过冰镇的美酒,凌扣风冷眼看他赖在自己身边絮絮叨叨不停述说一路西行见闻
——很有古怪。听他东拉西扯迟迟不谈正事,凌扣风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
一一尝遍斩云带回来的各种当地特产,也任他叙够了兄弟之情,才似笑非笑道:“斩云,还不说老实话吗?”
“咦?”凌斩云将一双明亮透彻的眸子瞪得老大,“大哥说什么呢?”
哼,他就说有古怪。凌扣风露出一个颇具威胁性的笑容,慢慢侧头看着他,“想装傻?啧啧,装得可不像。”
“大—哥——”凌斩云搂住兄长脖子,绽放出惊艳夺魄的谄媚笑容,“我,我哪会欺瞒大哥……”
“当真没有?”
凌扣风拖长声音反问,不动声色看怀里人缩成一团,不敢与他对视,活像调皮捣蛋被大人捉住的顽童,默默回忆两年来由
监军呈回来的大小军报,暗自推测小弟变得异常的原因,“我好像记得城外见你之时,你身边有一顶只有亲王才拥有的的
明黄软舆……”感到小弟身体一僵,立即明白自己说到重点。
“里面是什么……”略微沉吟,扣风没有将一个“人”字讲出来。
“只怕是大哥看错了。”凌斩云抬起头打个哈哈,,笑容变得有些复杂。
“斩云——”凌扣风加重语气,在脑中迅速筛选这场战争中与之相关的资料,“你是要在这里说清楚还是让大哥自己去调
查,嗯?”
“大哥……”凌斩云眨巴一双可怜兮兮的大眼,企图蒙混过关,“这个嘛……那个,就是……”
好整以暇端坐,凌扣风一面品尝桌上各具特色的小菜,一面打量小弟骨碌碌直转的乌眸,他眼眸一动,眼波便流转生辉,
顾盼之间如泣如诉,更有道不完说不尽的无尽委屈。
看似又是我欺负了他,凌扣风暗自啐了一口,拿他装可怜的样子实在没法,他心中念头急转,微笑道,“竟让你你动用赤
王专属软轿,且以护龙守卫——里面,是对你非常重要的——”仔细观察云弟脸上最细微的表情,口里慢慢说道,“人!
——”
眼角肌肉不受控制的跳了跳,凌斩云长长叹一口气,坐到扣风对面,将面前一杯酒一饮而尽才恢复神色自若的表情,“果
然还是瞒不过大哥。”
“还不从实招来!”
“他么……他是我的爱人!”
“就这样?”已经猜到七七八八的凌扣风等了半晌不见后话,微一扬眉,臭小子,皮痒了欠揍是吧!
“此外还有什么?”凌斩云向他一摊手,嘻嘻笑着故作无辜状。
“没有吗?”凌扣风轻敲桌案,“那你为何躲躲闪闪不敢让我知晓?你的爱人……只怕并不爱你吧……”反讽一句,意外
发现小弟的笑容陡然凝固,明亮灵动的双目变得晦涩无神,像被重重一拳击中要害。
眨眨眼,凌扣风后悔方才失言,走到他身边轻轻拍抚他僵直的肩头,柔声道:“斩云……”
“大哥。”凌斩云忽然转身朝向让阳光眷恋,于是愈发明媚的秀枝丽蕾,不让他看清自己脸上的表情,“你爱过人吗?”
“噫,这……这倒没有。”凌扣风苦笑看着他的背影,小心翼翼回答。
“你知道爱上一个人的滋味吗?”凌斩云轻笑,不等兄长回答径自说,“无时无刻不想着他,念着他,希望陪伴在他身边
度过每一天的朝夕晨昏,他哪,一蹙一笑,一举一动都像牵扯在我心头……大哥,为什么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会这么痛苦
,明明近在咫尺却不能肆意拥抱,明明就在我身边却要极力压抑,为什么……”
听着便觉有几分不对,凌扣风也不妨一句话竟引得小弟如此动情,不由放低声音试探性的问,
“她……是他?是,是男人?”
“是男人,是我这一辈子也许永远也无法得到的最心爱的人。”
声音变得有些嘶哑,寥寥的似有天一般旷阔的寂寞,凌斩云依旧没有回头,
“看着他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几乎就要疯掉了,哈哈——大哥,我该怎么办?”
微光之中,他在两年里已经成长为一副瘦劲结实的身躯微微颤动,仿佛一触即溃。
他是真的爱着那个人——
凌扣风为这个认知感到震惊。他从来无忧无惧,骄傲任性的弟弟,竟然会出现如此濒临崩溃的绝望,仿佛再也撑不下去,
再也无法忍耐——这样的感情,是不是会在毁灭自己的同时也毁掉对方……
不,他绝不能让小弟重复父王的悲惨命运。
定定神走过去,将手掌轻轻按在斩云肩头,凌扣风稍微拢手给予他无尽支持,彼此静默好一会儿,他才开口柔声道,“轻
松些,斩云,世上没有解决不了的事,也绝没有改变不了的人,你先静一静,跟大哥说说你喜欢的那人是谁好吗?至少让
大哥知道该怎么做,说不定能帮上忙呢。”有节奏的轻拍云弟后背,像小时候哄着哭闹不休的他一样,无需多话,就能使
凌斩云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会在他身边,陪伴着他……
略略一震,耸了耸肩似乎想摆脱他太过温热的手掌,却终究没有动,斩云长长吸了一口气,故意侧过脸不让凑近的兄长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