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父乔母似乎是对这样的儿媳满意极了,一坐下便热情的寒暄着。而她也表现出十足的教养,甚至接过茶水也转身递给了乔守业。看着这对准夫妇乔振业内心引发强烈的艳羡,他多么希望当他带着韩旭回到家中的时候也是也能得到如此真诚的迎接,虽然对韩旭的家庭了解不多,但是他知道这个男人是多么渴求一份完整的家庭。“想什么呢?”乔守业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不喜欢?”乔振业起初不太明白大哥意思,转念一想才知道是咨询自己的意见,“只要是你喜欢的,我就支持,况且,确实很不错啊,哥,你什么时候眼光这么好了?”乔守业突然转过头,似笑非笑地说,“我喜欢的东西都是最好的,所以摆到台面保护我的珍藏的东西也不能差。”乔振业别噎的一愣,半天才嗫嚅地说,“有了合适的就别错过,她看起来挺不错的,别伤害人家。”乔守业掐断烟,淡淡地说,“我做的一切只想保护一个人,有的时候伤及了无辜也没有办法了,”说罢就在乔母的招呼下,去做开饭的准备。
这位刘姓女子在面对未来的小叔时好像有点羞怯,乔振业当然不会用平时的口无遮拦来面对,两个人的交流甚至有点外交化。乔母做菜水平中上,但是这顿晚餐却体现了十足的诚意,几乎每一道都是费时费力的料理,而客人的认可也让主厨心花怒放,对刘婷婷的喜爱不禁又多了几分。正在最后一道煲汤端上来的时候,乔振业放在客厅的手机喧叫了起来,抱歉地起身,接过电话,“阿旭,怎么了?”“乔振业,你什么时候回来?”韩旭的声音有点虚弱,再加上他从不在自己应酬的途中致电打扰,让乔振业心生几分怀疑。“不舒服了么?”“……没有,就是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帮我带点晚餐,我懒得做了。”韩旭的欲言又止显得更加反常,乔振业不禁有点烦躁的提高了声调,“到底怎么了?快说,别让我担心。你非得让我现在回去么?”乔振业的高声惊动了餐厅的大家,大哥走过来,拍拍乔振业的肩膀,询问情况。乔振业已经顾不得这些了,“跟你三秒钟,要我不现在就回去,”“我,我刚才想把客厅坏掉的灯安上,一时没站好,滑倒了,好像,好像扭到了腰。”“能动么现在?”乔振业冷静的问,“恩,有点动不了。”“你等我,我马上回去。”乔振业挂了电话,在纯棉的休闲裤上擦了擦手心的汗水,一转身,发现大哥站在自己身后,面色不定,“怎么了?”“有点事,我先撤,不好意思了”。返回餐厅以医院有突发事件为借口跟父母告别,顺便向客人表达歉意,乔振业没有耽搁,拿起车钥匙就出了门。“振业,等等”大哥追了上来,“到底怎么了,”乔振业怕大哥担心,安抚的说,“有个朋友伤到了,很重要的朋友,”说罢,关上电梯下楼。乔守业对上那面决绝地关上的电梯门,面色更加阴郁。
乔振业一边开车一边给钱坤打电话,专业的骨科医生往往能提供更安全的建议,“我说小乔,你有点关心则乱了。”钱坤有些无奈的说,“你我都见不到伤者,什么症状也描述不出来,我怎么给你建议啊,不过要是伤到腰部还是需要小心,不要轻易搬动,实在不行就打120,伤到脊柱就麻烦了。”“我让你给我建议,不是让你吓我好不好。”“振业,别担心,你是不是正开车往那赶呢?慢下来,安全第一,有事你给我打电话,要不我也过去?”乔振业犹豫了一下,“不用了,大周末得,要是严重我就直接叫救护好了。”挂了电话,一低头发现在自己不自觉的油门下,已经严重超速了,赶紧慢下车速,稳下心往家开。一开家门,瘫软在沙发上的韩旭和翻倒的椅子都让乔振业浑身发麻。“阿旭,感觉怎么样?”“从椅子上摔了下来,磕到了茶几的角,好疼。”几句话下来,韩旭的额角就已经布满汗珠,“别说话,别乱动,我来叫车,我们马上去医院。”乔振业安抚道。
当一切安稳下来,韩旭也打了止痛针逐渐入睡,乔振业抱着一堆X片和彩超的检查结果终于在病房的楼道里舒了一口气。排除了脊柱和器质性损伤,只是比较严重的腰肌拉伤,这也算是最庆幸的结果了,看了看安静的病房,乔振业估计已经后半夜了,掏出手机准备看看时间,发现有无数个大哥的未接。由于时间太晚,正当犹豫是否回电话的时候,乔守业的电话又一次不期而至。“哥,我在医院呢,一直没听见手机,今天真的很失礼,帮我跟嫂子说声抱歉了。”“你朋友……现在怎么样?”“恩,没事,已经睡了,爸妈没说什么
吧?”“恩,没有,都挺好的。”“哥,嫂子人真的看起来不错,你要好好珍惜,我挺高兴的,真的……”“阿业,”乔守业打断了弟弟的祝福,“今天你的这个朋友是?很少看到你这样着急。”“我们俩已经……”乔振业还是觉得在电话里有些难以启齿,“将来再说吧,时间有点晚了。早点休息。”“……”乔守业沉默了一会,挂了电话。进病房看了看韩旭,可能是止痛针起效了,睡得还算安慰,乔振业找护士借了一个行军床,仰坐着闭眼小憩。
韩旭在浑身的酸痛中逐渐转醒,刚开始对满屋的陌生感到一丝慌乱,当看到床边蜷缩在行军床的乔俊业时,又有无限温馨。春日的早晨还是有一丝寒意的,洁癖的乔振业宁可团成一团的冻着也不愿将就医院的被子,这就是这位少爷的“气节”。看他像孩子一样紧紧扒住扶手,时而还发出轻微的鼾声,韩旭有些忍俊不禁。不一会,乔振业就被手机的闹铃吵醒,转了转险些落枕的脖子,一歪头便看见韩旭一脸温柔的看着他。“醒了?还疼么?”“好多了,就是有点使不上劲。”“哼,恭喜你,又得卧床了,这就是换灯泡的得不偿失!”“大早晨说话就这么不着调,行了,别气哼哼的了,快回家洗漱洗漱把,还上班呢。”“等你好了再收拾你!”乔振业黑着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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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换了皱成一团的衣服,乔振业收拾了一下韩旭的洗漱用品和平时吃的药,又开车往医院赶。在医院工作也就这点好处了,陪床上班两不误,可是谁又愿意亲戚朋友生病住院呢?当韩旭上午的回笼觉再次转醒的时候,乔振业大包小包还拎着一碗热粥正笨拙地拱门呢。“怎么拿了这么多东西?”“你昨天疼的一身汗的,今天都臭了把,这两天还是不易搬动,咱在这再住两天把,我把洗漱用品还有换洗衣服都拿来了,对了你赶紧喝粥,吃完早点还要吃药呢。”“啊,住院?不是骨头没事么?你扶我一把我都能下床了,咱们晚上回家吧!”“别动!遵医嘱!没事给我找事的人没资格提意见!快点吃药。”韩旭有点不满乔振业的横眉冷对,“扶我下床,我要去排水!”乔振业阴笑的说,“你只能凑活用它了,”说完,从床下拎出了一个尿壶。
一切安排好后,乔振业去开院周会,会上难掩睡意,呵欠一个接着一个。“我说老乔,你昨晚干什么去了?怎么虚成这样?”乔振业扭过头,眼角带着眼泪说,“昨晚急诊呆了一夜也算是加班了吧!”“别扯了,你乔主任还用加班?”“诶,别提了,给我掩护一下,让我眯会,困你妈死我了。”下班后,乔振业去病房看韩旭,顺便帮他带上晚餐。韩旭一副不出院不吃饭的倔强模样开始闹脾气,没办法,跑去咨询主治医生。“乔主任,其实是我提议出院的,”急诊的大夫有点不好意思的说,“病人确实不严重,只要后期好好休养很快就会好的,你看急诊现在缺床位这么严重,好几个心脏病的都在走廊里住了好几天了,家属天天过来吵吵,我们压力也挺大的。”乔振业理解的点点头,二院的床位永远紧张,急诊更是一床难求,韩旭一个人占着这么好的单间是有点暴殄天物。“行,只要不影响身体,其实回家住更方便。”回到病房,又收拾好行李准备出院。
当乔振业背着韩旭回家上电梯的时候,心里很满意背上人越来越扎实的重量,“扒着我点,沉死了!”一时的搬动还是让韩旭有点疼痛,在乔振业耳边嘶嘶的呻吟。“我说住院吧,你非得逞强,自找苦吃。”乔振业虽然心疼可嘴硬的很。“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你在医院陪床能睡好么?”韩旭也有点生气了,“整个一天都对我大嚷小叫的,我也是病人啊。”“知道自己是病人还给我等高爬低?想着你踩着椅子换灯泡我就生气。”正说着,电梯到了,乔振业迈出电梯,一眼就看到站在自家门口高大的身影,“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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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乔守业的脸完全隐藏在楼道的昏暗中,可是乔振业还是一眼便认出大哥的身形。背上的韩旭有点紧张,挣扎着想从乔振业的身上下来。“别乱动,”乔振业快走两步,“哥,你怎么来了。”乔守业的面容依旧模糊,半低垂的脸让乔振业猜不透哥哥的情绪。“昨天你那么仓促的就跑出来了,我来看看出什么事没。”“呵呵,放心,没事,我朋友,韩旭。”乔振业偷偷捏了捏韩旭的大腿,“这是我大哥,乔守业。”“呃……大哥好。”看韩旭有点羞怯的小媳妇样,乔振业一阵发笑,“哥,帮我开下门。”一边说着一边示意钥匙的位置。进了家,客厅还是狼藉一片,除了翻倒的椅子被扶了起来,剩下的一切还和昨晚一样,可是无论整洁还是混乱都不难发现屋中两人生活的痕迹。还算整齐的两双拖鞋,茶几上配对的情趣水杯,窗台上绿茵茵的吊兰,乔守业了解,花花草草完全不会是弟弟的习惯……他知道如果迈进卧室、卫生间,他将来看更多刺眼的痕迹,这些刺眼让他有点失控,只要死命地攥住拳头才能抑制自己的情绪而不会浑身发抖。
乔振业没有招呼,直接进了卧室把韩旭轻放到床上,体贴安顿。从虚掩的门缝中,乔守业隐约能听到弟弟耐心温柔的低语,在几次进进出出之后,乔振业终于走了出来,关上门,低声说,“睡了。”看着弟弟难掩的疲惫乔守业有些心疼,但更多的是愤懑,他依旧不动声色,低声说“我们出去谈谈?”虽然乔振业对于应付这样的突发情况还是没有心理准备,但他不想再推缩了,点点头,拿起钥匙跟大哥走出家门。电梯上乔守业异常的沉默,乔振业几次偷瞄大哥都是不动如山的神色,面对这样的兄长,他不免有些忐忑。走出单元门口,晚风徐徐,让乔振业混沌的大脑微微清醒,让乔守业沸腾的怒火稍稍平静,两人同时唱出了一口气。
面对这样的“异口同声”,乔振业忍不住发笑,他决定首先坦白,“哥,一切都是你想像的那个样子。”乔守业没有看弟弟,只是用异常冷酷的声调说,“我没有想象,我就要知道事实。”乔振业有点怨恨大哥的不近情理,让他在亲人面前承认自己的性向和伴侣依旧是一件有点难为情的事情,“恩,他,韩旭,是我的伴儿……”“伴?”乔守业冷笑一声,“什么样的伴?你从小到大伴多了去了,吃饭要伴,踢球要伴,当然,上床也要伴,告诉我振业,他只是你上床的伴!”“哥!”在乔守业的步步紧逼之下,乔振业也有点恼羞成怒,“我的爱人,他是我的爱人。”乔守业转过身,两只手死死地抓住弟弟的肩膀,“乔振业,你看着我,告诉我你现在清醒么?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他是个什么东西?”“哥,你太过分了,”“我过分?从段唐手里撬来的让你有成就感?这种谁都能陪的货色,你也当做一个宝?”看乔振业睁大了双眼,“你不会以为那天聚会我醉到人都不认识了吧!”乔振业心说不好,他把那天聚会的事情完全抛到脑后了,这会让兄长对韩旭决难接受,心里对段唐一阵咒骂。
兄长的手死死地攥紧乔振业的双肩,他有些疼痛的皱眉,“哥,那是过去的事情了,日子不得往前看么?跟韩旭在一起真的让我感到幸福,我不在意他是段唐的谁,只要他愿当我的谁!”乔守业仿佛脱力一般松开了乔振业,“振业,我错过你了么?”“哥,”乔振业突然觉得眼角有些酸胀,“哥,让我自私一回把,我不能当爸妈完整的儿子,哥,我知道你能替我当。”乔守业仿佛醒悟到什么似地,猛地抬起了头,“振业,是不是你在怨我?怨我没有勇敢地和你在一起?怨我把婷婷带回家?”“不,恰恰相反,嫂子很适合你,这才是乔家大儿子该走的路,乔家老大稳妥,老二乖张,从小院里的人都这么说,爸妈能接受我的叛逆不羁,可是一定受不了兄弟俩的离经叛道,哥,成全我们把。”
“啪”乔守业轻轻地扇到了弟弟的脸上,清脆的声音在夜晚格外清晰,“振业,我再问你一遍,你要不要跟他分手?”“哥,求你……”乔守业抚了抚弟弟挨打的脸颊,“从小都没打过你,这么轻轻的一巴掌都觉得心疼,可是振业,你有没有心疼过别人?当别人为你付出,全心全力地对你好的时候,你的眼睛在哪里呢?看着我振业,你是从来没有看到过我还是刻意不看我呢?”乔振业觉得自己的心抽抽的痛,可是他知道兄长的痛楚一定是自己的数倍。他走到了岔路口,无论选择哪边都有人受伤,可是哪边的风景都是他所留恋。“哥……”“别说了!一个字都不要说了。”乔守业推开了弟弟,“振业,让一个爱你的人去做自己的挡箭牌,放任你去爱其他的人,这就是你给我的路,无论怎样,”乔守业吸了吸鼻子,“振业,我爱你,我乔守业爱你,从小就爱你,爱了你十几年……”说罢,扭身离去,回响在乔振业耳边的只是一声声疼痛的爱你,爱你,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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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旭恢复的很快,一星期之后便能随意走动了,乔振业怕没好利索,依旧拖着不想让他上班。“阿业,我好了,我可以去工作了。”“昨天睡觉还抱怨腰疼呢,再休息两天好吧。”这样的对话几乎每日都会出现。韩旭一直没有问他乔守业对自己的态度,他知道一定不会是好的结果,看乔振业不小心露出略带忧郁的表情,韩旭也感到一丝危机。
一天周末,乔振业把韩旭放到医院去做理疗,自己开车回家看看。自从和大哥那次脱轨的聊天之后,乔振业对于回家有了一种惧怕,他怕被大哥质问,被大哥揭穿,被父母责备,更不能想象母亲满眼含泪父亲满口“畜生”的情景,可是他知道,一旦自己真的坦白,那之前的幻想就会变得多么真实。在自家门前站了一会,叹了口气,乔振业还是硬着头皮敲门。“宝宝,你怎么这个时间来了?我们刚吃完饭,你吃了么?”“恩,吃了,就是来看看你们。”乔振业故意挑选饭后的时间,打算露个面就撤。“我哥呢?”“你哥昨天来的啊,你说你们以前不是一起来么?怎么现在也聚不到一起了?是不是吵架了?”乔母有些担忧的说。“妈,你的想象力怎么这么丰富啊,我和我哥还是小孩呢?有什么可吵架呢,我还不是太忙了,医院和学校两头顾,确实有点吃不消啊。”“是啊,”乔母端来一盘苹果,“看你最近都瘦了,要不搬回家来住把,起码一天三餐我能给你补补,你自己在外面老是凑活。”此时的乔振业多么想告诉母亲自己被爱人照顾有多么好,自己的小日子有多么幸福,可是话在嘴边打了个来回还是咽了进去,并且因为自己刚刚的幼稚生生的吓出一身冷汗。虽说父母都是教育工作者,思想比较开放,也许对外能表示出一定的理解,可乔振业明白,当事情涉及到自己的骨肉,那么一切的理智都会不理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