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愣,也是生日?不过……
“皇上的生辰不是个大日子么?怎么没见礼部的人忙这个?”
曹炳善说:“皇上的生辰原先是二月初七,但当时太上皇说这个日子不好,便给改成三月十八了。所以皇上都是按三月十
八来过的。”
我问:“那怎么……”
曹炳善看我一眼而后才说:“自从当时的齐王殿下知道了皇上的原本的生日,便一直坚持在二月初七给他过。不过,通常
都是他们两个单独过。”
“哦~”我明白了,“曹先生是想让我也给他在二月初七过生日?”
曹炳善说:“呃……要是齐王殿下为难的话……”
我笑,心说你都专门提出来了我还有可能不愿意吗?
“好,到时候我会来给他过。”
曹炳善点点头:“多谢。”
我笑笑没说话。
走了一会儿曹炳善突然又开口。
“你……怨皇上吗?”
我一愣:“什么?”
曹炳善踟蹰了一下:“呃……我听说,当时被皇上抓来要挟你的那个孩子,离开你了……”
心里一钝,声音有点涩:“是啊。”
“那你……”曹炳善看我一眼,“怨恨皇上么?”
我抬起头,今天下朝的有点早,天空还是一片灰蒙蒙的。
“有点吧。”
曹炳善脚步一顿。
“但后来慢慢就想开了。”我接着说,“自己的错误,不能总想着拿别人的行为当借口。是我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好他,这
怪不得别人。”
曹炳善不动声色的跟上来,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其实……这也怪不得皇上。他……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我看着目极的天远,没有说话。
“皇上在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母亲,后来被玉怜宫的玉妃收养。但玉妃是个善嫉之人,她恨皇上的母亲只是一个嫔就怀了
龙种,而自己是妃却时常受到冷落,于是表面上对皇上很好,实际上却经常拿皇上出气,可当时皇上年纪小,也就只能忍
着。”
曹炳善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后来皇上认识了齐王殿下,哦,也就是萧叶秋殿下。萧叶秋殿下是容妃的孩子,很受太上皇
的喜爱,但殿下却很喜欢和皇上一块玩。后来,殿下帮助皇上从玉妃那里出来,皇上被转到了当时的明贤皇后身边。再后
来,太上皇虽立了大皇子为太子,但心里是决定把皇位传给殿下的,可殿下说什么也不要,殿下想把皇位给自己一直敬爱
的哥哥。当时的皇上其实无心帝位,但又不想让自己的弟弟失望,就答应了殿下。可谁知,太上皇一直不同意将皇位给当
时那个软弱的儿子,殿下却逼宫了。
“那几乎是一个喋血之夜。死了三个皇子、好多当朝权臣,最终,殿下把皇上扶上了皇位。而皇上,为着自己的弟弟和天
下的百姓也一直努力当一个好皇帝。但当时,殿下对皇上……已有了其他之心……
“皇上一直把殿下当自己的亲弟弟看,面对弟弟对自己的感情,他无措伤心,却也真的没办法回应。后来,殿下等不及了
,便拉拢了一些官员,想将皇帝架空,甚至……出言要挟皇上……
“皇上不得已,才把话说到最无情,他不能因为自己把整个朝廷甚至整个大胤放到那样一个危险的位置。
“而殿下,却也因此离开了。
“我给你讲这些,只是想告诉你,其实皇上,是最不愿用要挟这样的手段的。”
第八一章:再来
曹炳善一路上给我讲了萧砚的苦难史,最后告诉我他是最不愿用要挟这样的手段的。我只有苦笑,是让我不要怨恨他么?
是让我了解到他的苦衷么?可是我的梅微,被你用最不愿的手段逼走的梅微,谁来替我找来?我心中那片空荡?又有谁来
给我填满?
但是,我还是要对曹炳善说:“曹先生我明白了,我会尽量帮助皇上的。我……不怨他了……”
曹炳善闻言转身向我跪下了:“多谢!”
我伸手将他扶起来,没有说话。
往前又走了一段,转过一个回廊,御书房就在眼前了。
“皇上,齐王到了。”曹炳善站在门口通报。
“嗯,进来吧。”一个清冷的声音。
这次倒是快。
曹炳善向我示意,我抬步走了进去。
他还是坐在那个位置上,一身的玄衣,手中拿着朱笔,正在写着什么。
我站在离他不远处,就那么看着他,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好像批完了手中的奏折,随后他拿起那个批好的奏折轻轻一甩,“啪”的一声,奏折便飞到了地上,然后
他头也没抬的继续拿起下一个。
黑线……
原来当初那一地的奏折是这样出现的。
我看看地上的奏折,又看看眉头紧锁的萧砚,忽然想起以前穆青远给我说的话。他说萧叶秋被萧砚怀疑,或者是鸟尽弓藏
,或者是功高盖主,反正萧砚逼走了萧叶秋。还有那些其他的说法,说萧砚登上皇位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除掉萧叶秋。而我
当时被这些话所影响,总认为萧砚很冷血无情,很让人不耻。
可是现在,我看着萧砚拿着朱笔沾了一下红墨水,又用笔头顶了顶额头,尔后紧着眉下笔写了几个字。
“他一直在努力当一个好皇帝。”
曹炳善的话滑过脑际。他是努力让自己当一个好皇帝么?所以强迫自己用皇帝的思维来思考任何事情?
想着这些,却还是不自觉的弯下身子把地上的奏折一一捡起来,在手上码好却没有放在案子上去。拿着奏折,我开始打量
这个御书房。
御书房门朝西,但桌子的摆放却是坐南朝北。御案旁有一个小门,估计是供皇帝休息时用的,而正后面和东面却都是高高
的书架,书架空格中偶尔有些摆了些古玩花瓶。但正对御案的北面除了墙上的一幅画外居然什么都没有。
那幅画画的是惊涛拍岸的情景。巨大的白浪呼啸而来,打在岸边的岩石上激出层层水花,而且似乎还下着雨,使整个江面
更显得朦然与苍远。但仔细看去,却发现滚滚巨浪中间居然还有一只小船,小船随着风浪摇曳,但却一直有着前行的速度
。整个画风虽然有点灰暗,但却透着一种容纳万物的大气与凌驾一切的威仪。
看着这幅画,我忽然想起一首词。
“这幅画在父皇在时就有了,说是当时一个最厉害的画家根据一首诗画的。”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我反应过来转身向后行了个礼:“皇上……”
“嗯。”萧砚打断了我,“苏征,你能看出来那个画家画的是哪首诗吗?”
我又转头看了看画,没有回答。
萧砚轻轻哼了一声:“是曹孟德的《观沧海》。”
我点了下头:“是吧。”
萧砚看了我一眼:“你看呢?”
我答:“曹孟德观沧海,但观的却也不尽只有沧海。一将成功万骨枯,他看的是满眼的英雄血。”
萧砚没有说话。
我又看了画一眼:“不过,曹孟德的诗悲壮雄浑,却也透着一种苍凉,而这幅画,我觉得另一首词更为符合。”
“哦?”萧砚睨过来一个眼神,“爱卿觉得哪一首更加符合?”
“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秦皇岛外打鱼船,一片汪洋都不见,知向谁边?往时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萧
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萧砚皱了皱眉:“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换了人间……”萧砚自语了一会儿,又抬头看了看画,终于点了下头。
“这首词……是谁做的?”
“反正不是我。”
“嗯?”
“呃……一个伟大的领导人。”
“领导人?”
“是。”
“他……是你原来世界的人?”
“是啊。”
萧砚还是看着那幅画,过来很大一会才说:“你们那个世界……究竟是怎样的?”
“怎样的?”我皱了下眉,怎样的?那个世界么?“是很……复杂,且又多彩的。”
“多彩?”萧砚慢慢转过身,“那,能给我讲讲么?”
我看着他那清冷,却又孤寂着的双眼,点了点头:“好。”
接下来,我们坐在御书房内为臣子准备的椅子上,讲述与聆听那个熟悉却又陌生的世界。
我给他讲那里的社会制度,讲人们的生活状态,也讲一些先进的科学,或者是历史。他一会儿皱着眉,一会儿又思索着,
觉得有趣时甚至抿嘴微笑。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这才是一个年轻人该有的状态。对什么都有一定的好奇心,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
可是仔细想一下,似乎这里的每个人都比较早熟。不论是过于乖巧的小秋,还是一直淡淡着的桥尉,包括已经离开的骄傲
的梅微,他们都有属于自己的思维方式,有属于自己的不符合年龄过于成熟的思想。我不知道这样对他们来说是好还是不
好,但我看着很心疼。
微微转过头想去看萧砚,这更是一位整天思考过多的疲累落寞青年,却发现不知何时他已经歪着头睡着了。
睡熟的容颜卸下了御座上清冷与威严,只是静静的呼吸着。细细的睫毛轻伏在眼睑上,轻微的颤动着。而眼下面,却有着
浅浅的青黑。清俊的脸庞也柔和起来,像严冬的湖水随着微风的吹拂慢慢融化。这一刻,我忽然觉得心里有些微酸。
他算起来也只是个青年吧,在我们那里也刚是大学毕业,可是却要担负一个国家的重任,耗尽心机用尽手段,只是为了自
己国家的利益。
“他本来无意皇位,却因为弟弟一直努力做个好皇帝。”
记得曹炳善这样说。
一直在努力么?
慢慢伸出手,想去抚一下那眼下的黑眼圈,还没走到却蓦地住了手。
在他的鬓角,我居然看到几根洁白的发丝。
心里顿时翻腾起来。
真的不该去怨他么?可梅微……
过了好一会儿,我慢慢站起身,把身上的长袍脱下,轻轻盖在了他的身上,转身走了出去。
第八二章:春日
春日的情阳发出暖暖的光,即使已快到正午也不见灼烈。
我在遥京的街上慢慢的走着,看身边的人们欢笑如春日。
脑子里又把曹炳善的话过了一遍,然后就想起了萧砚鬓角的白发。那么年轻啊……
“然后他被怀疑。或许是鸟尽弓藏,或许是功高盖主,他不得不离开。”
忽然一句话在脑海里闪过,想了一会儿才发现是穆青远对我说的。那这是怎么回事?他们说的,到底谁才是正确的?
慢慢的又走过了一条街,耳边忽然传来小孩子的读书声:“孔子东游,见两小儿辩斗。问其故。一儿曰:‘我以日始出时
去人近,而日中时远也。’一儿以日初出远,而日中时近也。一儿曰:‘日初出大日车盖,及日中则如盘盂,此部位远者
小而近者大乎?’一儿曰:‘日初出沧沧凉凉,及其日中如探汤,此不为近者热而远者凉乎?’……”
脚步渐渐慢下来。是了,看的角度不同罢了。穆青远和萧叶秋亲近,说话难免不自觉的向着他。而曹炳善照看萧砚多年,
自然也会替他说话。而那所谓的真相,或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也或许,早已随风远逝了吧。
回到府里已经是中午了,我站在门口调整了一下心情,抬脚进了门。
没走几步就远远看见易风在廊下弯着腰不知道在做什么,我轻手轻脚的走过猛地抱住他的腰。
“啊!”
他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是我眉就要竖:“干什么你?吓死我了。”
我嘿嘿笑。很奇怪,他作为齐王府的大管家居然不会武功。
“你在做什么?”我勾着头往下看。
“你不知道?”他乜斜我,“很明显这是在种花啊。”
“哦~”我点头,“原来这就是种花啊。”
“你!”他瞪我一眼又转过身去继续将花袋里的种子埋进土里。
“好啦好啦……”我手从下面摸了摸他的脸,忽然又想起一事,“哎~你怎么不种些蔬菜?这样直接从府里摘多方便?”
楚易风听了直起身来顺便鄙视我一眼:“府里那么多人,要是只靠自己种的一点怎么够吃?”
“呃……”我忽然发现只要在楚易风面前我的脑子都严重退化,不过嘴里却还是不认输,“那好歹也种一点喜欢吃的水果
嘛,比如黄瓜番茄什么的。”
楚易风看我一眼没有说话,又继续弯下身埋花种。
我站了一会儿忽然又想起来刚才那事:“易风,你说你怎么不会武功?齐王府的大管家不会武功是不是有点奇怪?”
楚易风身体一僵。
“怎么了?”
“没什么。”他直起身,看着左前方,“薛掌柜来了。”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正见一株垂柳下,一个男人在和小秋说话。
小秋穿着他常穿的藕荷色连襟,在垂柳下静静的站着,好像一株生长的植物。旁边的那个男人中等身材,着湖蓝色长袍,
微低着头,不知对小秋说着什么。这时,不知那个男人说了什么,小秋忽然笑起来,整个身子都前后仰着。
“那个……是薛掌柜?”
似乎小秋从来没有那样笑过。
“是啊。”楚易风看我一眼,“你不是让小秋跟他学习吗?专门把他从临遥城调过来的。”
“哦。”我点点头。记忆中那个掌柜很保守的样子,怎么现在看起来那么……开朗?
这时一个婢女走过来恭声告知要吃饭了,我应着再抬头,却发现柳树下那两个人不见了。
“去小秋那里吃了吧?”
楚易风的声音传来。我看看他点头,想起来小秋好像的确很长时间没过来一起吃饭了,叫的时候有时在忙,有时却出去到
酒楼里帮忙了。
我又看了那株垂柳一眼,跟上前面楚易风的脚步。
“对了,原来那个绿儿呢?”
“她早回家了。”
“哦。”
***
二月初七很快就到了,上早朝时萧砚看了我好几眼。当然,他旁边的曹炳善看的次数更多。
不过我自己想了想,还是决定晚上去。
快到晚上的时候我才突然想起来一个大事,光记着这天过去了竟忘了给他准备生日礼物。这可怎么办哪?
“易风,我该给他送点啥呀?”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