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岚霭

“嗯嗯，我知道。我也三十好几的人，你别老拿我当小孩子。你自己还不是又熬夜了？这次什么时候能回去？”叶清整理完最后一件行李，拉好拉链扣上锁。环视四周住了大半年的房间还真是挺舍不得的。

“最快也要下个星期了，这边的账目上出了些问题，不盯着他们把往来账目都给我理出来，我怎么睡的着。你在忙什么呢？吱拉拉的什么东西？”

“哦，前面再试衣服的拉链。你下周才回去，把康乐塞哪去了？恒亮家还是你爸妈那？”叶清往床上一倒，明天下午的飞机，他可以睡个长长的懒觉。

“恒亮添了个宝贝千金，成天围着自家的公主转悠，哪有功夫照顾乐乐。不过小东西也没肯去我爸妈那，送外公外婆那了。他妈妈这段时间在国内有个巡回画展，正好让她管管。”

“不怕乐乐不要你了？”叶清打趣道，康骏和他前妻的关系很好。康骏早就交待过，他跟前妻是和平分手，两人之间虽然没有了爱情却多了份亲情，再加上两家原本关系就极好，康骏直接就把前妻转换成了妹妹。前妻再婚的时候，他不仅飞去意大利参加了婚礼还包了个大红包。

“那我可巴不得！也该让他妈去操心操心。”

“你也就嘴上说说。”叶清摇摇头笑着，康乐要真跟他妈了，康骏得急死。两人又说了些其他的，最后叶清叮嘱康骏别太累了，抓紧时间睡一会。

隔天一早叶清就醒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回国的关系，心情有些亢奋。睡不着就干脆起床再检查了一遍房间，没有落下的东西。五月的纽约天气忽冷忽热，叶清瞧着窗外初升的太阳一会后还是从包里抽了件外套带着出门。

街道上有不少正在晨跑的人，相遇时彼此会友好的道个早。叶清沿着街道走，这条路的尽头有一家非常好吃的面包店。买了热气腾腾刚出炉的面包后又转身去了隔了一条街的花店，选了一盆初开的鸢尾花。

花是送给房东夫妇的，会选择鸢尾是因为店员告诉叶清它的花语是优雅与友谊，叶清觉得非常适合那对老夫妇。面包有一部分是给Michael的，那是个赖床大王，不赖到最后一秒不会起床。之前还能往他这蹭上一两口早饭，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叶清是个非常好相处的房客与邻居，对于他的离开老夫妇和Michael都表示非常的不舍。Michael更是抱着叶清嚎着以后可没地方蹭吃蹭喝了，惹的叶清哭笑不得拍着他的肩道欢迎他随时到中国来蹭。

拗不过Michael的坚持，打算一个人去机场的叶清还是让他开车送了。在机场叶清与张启航通了个电话，原本张启航要来送行的，可他手上的一个项目出了情况实在是抽不出身。电话里两人各说了彼此珍重的话，也相约有机会定要再相聚。可彼此又很清楚，这一别只怕再见就难了。

张启航回国的事叶清是后来才知道的，一部分是从崔恒亮那里听来的，一部分是张启航回美国后主动跟他说的。叶清其实明白学长这次回去有一部分是因为他，可事情都发生了也已经过去了，叶清觉得再提真的没有意义。

原以为自己在提到陈硕时多少会有些难过，可这次叶清觉得真的没什么。也许是时间，也许是人，也许是环境，总之叶清觉得心上的那道伤口虽然还残留着疤痕，却不再怕触及。

40

转机加延误，叶清抵达上海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五月初的天，阳光却毒辣的好似七八月。叶清一出机场就把外套给脱了，抬着头瞧瞧魔都那不算湛蓝的天，听着耳边熟悉的乡音，心中涌起一股亲切的满足感。他回来了，回来了！

机场大巴直接到了小区门口，叶清走的时候付了一年的房租，就是水电煤这类的公共事业费没来的及付清。黑灯瞎火没水没电的，叶清一放下行李就紧忙去补缴欠费。用倒是没用多少，滞纳金却是狠狠的黑了一把。

等回到家的时候，除了煤气外水电都通了。反正也不开火，叶清简单收拾了一下床后就钻进了浴室。洗完澡扑倒在床上，全身舒坦了开始犯困。飞机上虽然也睡了一会，可终究就那么点的地方，睡着也不舒服。

迷迷糊糊中突然想到什么，一个激灵赶紧坐了起来。从包里翻出手机打开，之前的号还能用。一连串的短信提示，前几条是刘杰和崔恒亮发的，后面的就全是垃圾短息了。叶清一边看一边删，最后找到康骏的号开始发短信，等着消息发送完毕后，叶清想了想很果断的关机、充电、睡觉。好吧，他承认他有些坏心眼。

一觉醒来是凌晨，摸了摸空憋的肚子这是给饿醒的。这会家里的煤气也通了，翻出了一大包还没过期的方便面，先垫垫饥。吸溜着面条，叶清想着等天亮了要去好好采购一番犒劳犒劳自己，在纽约小半年里吃的不是面包就是西餐，偶尔下厨做顿饭，那味道怎么也不对。

吃完又回到床上补眠，再醒来时是上午九点多。叶清这次虽然是提前回来了，却不用急着去公司报道。他有一个星期的带薪假期，这是公司派发的福利。起床将自己收拾整齐了，叶清这才想到手机的事。

一开机，哔哔哔哔的一连串的短信劈头盖脸的涌了进来。前面是十几个未接来电的短信提醒，后面跟着四五条短息，毫无例外的都来自同一个号码。叶清笑笑，刚想回拨电话时一条短信又跳了进来。

「小坏蛋，起床了没？」

「刚起。你又熬夜了？」叶清按着键回，康骏在德国算算时差，肯定又熬夜了。很快新的短信又跑了进来。

「一会就去睡。不早点把事情处理了，怎么回去见你？」

「工作重要，身体也重要。我人都回来了，还能跑了？」

「你跑，我就追！」

几个简单的字却让叶清笑的很开怀，明明都是老男人了怎么跟毛头小伙子似的。手指在键盘上摩擦了好久后，叶清终于给了颗枣。「快点去休息，我等你回来。」

「好，听你的。等我！」看着手机上的这句话，叶清想象着康骏的表情。若是在身边的话，一定会抱着缠绵着索吻。叶清的手指在屏幕上摸索了一会，他承认自己也想念这个男人了。

很奇怪，对康骏的感觉说不上是爱，却很依赖。这个在自己最脆弱、最难堪时候闯进来的男人，带着水一样的包容慢慢的浸透了他。未来怎么样，叶清不去想，不去憧憬，不去期待，让它顺其自然。一切就让时间来证明他们最终能走到哪里。

傍晚去刘杰家扑了空，不知道这对夫妻抱着孩子去哪里转悠了。叶清拎着东西给刘杰打电话，一接通就听见电话那头嘻嘻哈哈的笑声一片。一问才知道原来刘杰带着老婆孩子跑崔恒亮家去了。电话那头听到叶清回来的刘杰跟打了鸡血似地兴奋的说着立马就回的话。叶清笑着说，别回了。我正好也要去恒亮那。咱们一会见。

打车也就一会的功夫，叶清刚下车就听见有人喊他名字。一抬头，崔家的窗户开着，探出俩个脑袋正对着他挥手。

一进门就听见婴儿的哭声，哇哇的正闹着。再一看崔恒亮正小心翼翼颠着宝贝公主在客厅里来回哄着，满嘴的乖啊，宝啊，心肝啊，那声音柔得都能掐出水了。可把叶清一身鸡皮疙瘩给听出来了。

“叶子，你回来怎么不通知一声？玩惊喜啊你小子！”刘杰蹭的蹿过来，一巴掌拍在叶清的背上。这家伙，一声不吭的跑了，又一声不吭的回来了。

叶清嘿嘿笑笑，刘杰这一掌可不轻。裴佩抱着儿子过来，九个月大的刘振宝宝，穿着妈妈精挑细选的帅气海军装，裹着白鼓鼓的尿布，咧着两颗小牙笑得傻乎乎的捣鼓着手。“瞧瞧，我们家宝宝这兴奋的。叶清赶紧着，你干儿子要你抱呢。”

叶清放了手里东西，接过肉团团得宝宝。小宝宝还真不认生，咯咯得笑的没心没肺。可算是把叶清美死了，在那圆嘟嘟的小脸上啾啾了两口。

“叶清来啦，快坐。要喝点什么？”宜兰听见声音从房间里出来，才出了月子没多久的她比以前圆润了好几圈，叶清倒觉得她比以前漂亮了。“恒亮，把孩子给我，看看是不是尿布湿了？”

“白水就行。让我瞧瞧小公主？”叶清凑了过去，小姑娘刚满月没多久，脸蛋儿还没长开。可却还是瞧出了好基因，一双大眼睛乌溜乌溜的。

“我家公主美吧！”崔恒亮把孩子交给的宜兰，一条胳膊搭在叶清的肩膀上好不得瑟。

“名字起了没？我给小公主买了套婴儿用品，瞧瞧好用么？”见着宜兰给小公主拆尿布，红彤彤的小屁屁让叶清想到了自己带来的东西，一整套婴儿全阶段的护肤品。

“悠然，崔悠然。好听吧？我家公主这辈子要悠然自得，无忧无虑！”崔恒亮现在是有女万事足，瞧着女儿的小脸笑的眼睛都快没了。

“是个好名字。让我抱抱，悠然可是我干女儿呐。”把手里的刘振宝宝还给了裴佩，叶清从宜兰手里接过换好尿布舒坦了的小姑娘。小姑娘兴许是刚才哭累了，张着小嘴直打哈欠，没一会就蜷在叶清的怀里睡着了。

这边崔悠然小公主才睡着，那边刘振小宝宝也开始打哈欠了。趴在妈妈的肩膀上刘振小朋友含着手指头也进了梦乡。还真是要好呢！两位妈妈笑着把小宝宝们带回房间。

“你们真不考虑接个娃娃亲？”叶清瞅着这个场景提议道，两家人都熟悉，定个亲也不是不靠谱。

“去去去，我们家宝贝儿还愁嫁（娶）？！”异口同声的两位爸爸很显然的互不待见。

叶清摇着头笑，三人在客厅的沙发坐下，天南地北的聊开。

41

热热闹闹气氛一直延续到晚餐后，直到两位宝宝不配合的开闹后这才打道回府。崔恒亮拿了钥匙自告奋勇送他们回去。难得他肯离开女儿，刘杰他们自然就不客气的领情了。

车上刘杰夫妇抱着儿子坐在后座，叶清坐在前面。先送去刘家，一路上大家照顾着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宝宝都小着声说话。叶清时不时的应上两句，更多的注意力是在手机上把玩着。刚上车那会康骏的电话就跳了进来，叶清还没提过他们的事，有些不好意思接。按了，回了短息过去。没想到，这短信很快就被回复了。两人起了兴致，学着年轻人就着短信聊起来。

送完刘杰夫妇，崔恒亮调了头往叶清住的地方驶去。崔恒亮一路上飘了好几眼叶清，话在嘴里转了好几圈也没说出口。叶清半低着头，手指在手机上就没停过。崔恒亮见他脸上含着淡淡的笑，心猜着那头的人是谁？自家表哥？

下了桥转了几个弯后，车稳稳停在了叶清的楼下。叶清收了手机却没下车，对着崔恒亮道：“恒亮，有话就直说吧。”

崔恒亮呆了一下，随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叶清，这事我本来不想搭理的。可，唉……”

“陈硕怎么了？”叶清倒是挺坦然的，回国的时候他就料到自己跟陈硕怕是避不开了。而崔恒亮提出要送他们的时候，叶清就在等，等崔恒亮要说的话。不，确切的说是等陈硕让崔恒亮带的话。

“叶清，你啊……那我就直说了。张启航回国的事，你该都知道的吧。”崔恒亮开了天窗点了烟，见叶清点点头后继续道：“陈硕也和他见面了，两人把当年的事都给交代了，启航说要还你个清白。陈硕心里挺不是味的，他想见见你。”

见面？是要道歉求个心安吗？叶清笑了，他觉得真没这个必要。见面又如何？不见又如何？那些发生过的事不是一两句抱歉就能抹去。对陈硕，叶清是真放下了。“不了。我和陈硕已经都结束了。我想好好过自己的人生，也请他好好过自己的。我们之前没有谁对不起谁，都有错也就没有资格去指责对方，更不需要对彼此说抱歉。”

“真不去？”崔恒亮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他心里其实挺矛盾的，既想让他们见一面，又不想。

“不去。”叶清干净利落的说出这两个字，他也知道崔恒亮夹在当中挺难的。只是桥归桥，路归路，早就岔开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明白了，我会跟陈硕说。”崔恒亮深吸了口咽，一年多的时间叶清这是真脱出身了，也好也好。“叶清，有个事我挺想不明白的，你看着答。当年的事你为什么不跟陈硕直说呢？那会就把事情都给说清楚了，也许就不是今天这结果。”

当年……叶清摇摇头，他了解陈硕，知道他的某些固执与偏执。对于亲眼所见的事，不管自己怎么解释他都不会接受的。陈硕对张启航的爱之深，叶清一直看在眼里。因为懂，所以更无法说出口。爱着他的自己，怎么会愿意做出让他痛彻心扉的事！“恒亮，爱情有时很盲目。就想着对他好，不让他难过，不让他伤心。怪我也好，恨我也好，若他觉得这样能好过些，我又何须在意呢。”

崔恒亮心上一颤，他原就觉得陈硕放弃叶清是个不明智的决定，现在更是为陈硕惋惜了。转念间又想到了自家表哥，不由的感叹姜还是老的辣。表哥那一双利眼也没瞧过叶清几次，就将人给惦记上了也不是没有道理。

该说的都说了，就该各回各家了。关照了崔恒亮小心开车后，叶清就上楼了。出门的时候急，打开的行李还没有好好收拾过，大部分的东西都是随手搁置着，还有些直接堆沙发上了。也是这些年给磨出来的，他这人还真有些见不得乱。换了身衣服，叶清开始整理。

这一弄就是好几个小时，非把东西都是各就各位才算了事。之后一看时间吓了一跳，再过二个小时就该天亮了。叶清顿时觉得乏了，洗洗弄弄后就往床上扑去。可没睡几个小时，就被门铃给吵的迷迷糊糊在床上了翻了好几个身子。

谁来了？叶清眯了眯眼还是困，索性再一翻身拉着被子盖过头权当没听见。门外的人却很顽固，好像算准了屋里有人，隔了一会又按了门铃。三长二短，三长二短的间歇响起，非把叶清从床上挖起不可。

被打败了！叶清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从床上下来，摇摇晃晃到大门边。想着，不管是推销还是别的，速度解决了回去继续睡。门哗的一拉开，眼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就被猛的抱住了。叶清那混混沌沌的大脑嗖的醒了，惊讶的说了句。“康哥……”

“是我。叶清，我想你。”康骏抱着怀里的人，心里很踏实，总算是把人给盼回来了！

过了最初的震惊后，叶清探出手环住了康骏的背。两人在门口静静的相拥了一会后，这才记起这还在外面呢，赶紧进屋。

康骏就拎了个小公文包，随后往茶几上一放就完事了。叶清要去给他倒水也被他给拽住了，直接牵着人往房里带。可把叶清吓了一跳，突然想到了在纽约时康骏留在耳边的话，一下子把耳朵给烧红了。

掀开被子，把人往床上一推。康骏麻利的把自己的衣服给脱了，跟着上床一压。叶清正以为他要干些什么时，康骏却只是侧过身抱着他入怀。下巴在他的头上蹭了蹭后感叹道：“还是这样最舒服。叶清，不抱着你我总觉得睡不好。”

“嗯？”叶清被他抱的紧，听不真切。正要问却听见了康骏发出的鼾声，他睡着了。他很累，睡的很快也很沉。叶清感到搂着腰的手劲也送缓了，他小心的挪动了一下身体，抬起头看着睡的正香的男人。

从德国回来也得飞十个小时左右，叶清几乎可以确定昨天两人发完短信后康骏就出发去了机场。手指沿着康骏的轮廓走动，停在眼角处，细细的摸索着那里的细纹。

这就是中年男人的温情吧。叶清收回手改搭在康骏的腰上。调整了的一下姿势，找了舒服的位置闭上眼跟着一起梦周公去。

42

叶清被湿漉漉吻醒的，康骏在他脸上缠缠绵绵的印着记号，一路就压到了唇上。叶清配合的张开的嘴交缠，一双手也攀爬上康骏的肩头。吻得很细致温柔，康骏的手沿着睡衣边滑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