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韩枫

怎么办？到时你要怎么赔我？！"
叶欣刚和亦言散步回来，原本心情极好，谁知才一进门就被莫名其妙地刷了一顿，哪里气得过，她的声音自然也不小。
"少爷，你大哥需要的是运动，你自己没时间陪他，总不能就要他一直困在家里吧！"
"叶欣，别......"亦扬的脾气亦言自然最是清楚，叶欣这样说话，自然像是火上添油，他连忙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我没时间？我怎么没时间？"亦扬早已火大至极，他几乎唬了起来，"晚饭后我也可以陪大哥出去走走，不用你来多管闲

事，碍手碍脚！"
"碍手碍脚？什么叫碍手碍脚？麻烦解释清楚！"
"叶欣！......"亦言无力地暗叹一声，也已经不知该怎么阻止这场争吵了。
"我......总之我们家的事你少管！回去好好写你的小说，别在这里碍着地球转！"亦扬大唬道，然后怒气冲冲地走回自己

房间，谁也不理。
叶欣看着亦扬愤怒的背影，又看了看亦言，正想开口说些什么，但终于什么也没说。
亦言轻叹一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久久没有说话。

夜里，叶欣坐在床上，翻开自己的日记本，看着这些天来自己所记下的点点滴滴，然后她翻到新的一页，拿起笔，却久久

写不下半个字。
看向窗外，能够看到远近楼房的点点灯光，在这样的夜里，更增添几分难明的味道。
是寂寞？忧愁？还是安宁？平和？
其实并不绝对，究竟是何，因人心而异。
叶欣轻轻合上笔记本。
既然写不出，那便不写也罢。
只是......
亦扬，你可知道当初我为何想要接近你们？
其实，原因是你。
只因为，在我见到你的第一眼，便觉得你是有故事的，你的眼神看似平静，我却看得出，它其实藏着许多秘密，你的眼神

泄露了这一切。
或许是出于写作人的本能和好奇，所以我想读懂你，了解你。那时我觉得，你的故事或许能给我带来新的灵感；那时，我

只是以一个作家的身份，在为笔下的人物寻找灵魂，而你，正好出现在我的面前。
当然，如果可以，如果能够，我也希望能帮你解开心中的结，因为你本该是一个快乐的少年。
于是我厚着脸皮，死缠烂打地挤进你们的世界，而亦言大哥的温和与大方令我的计划得以顺利进行，至少，我确是已经了

解太多。
只是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秘密。
是的，我看得出，也完全明白。我总会在文章中剖析人物的内心，不知是否已成习惯，但每每看着你，我都会悄悄地从你

的眼睛读进你的世界，所以不知不觉中我已读懂了其中的内容，我知道你看着我的眼神意味着什么，也知道你看着你的大

哥的眼神，又是意味着什么。
然而更没想到的是，而今竟连我自己也陷进这个死结中，几乎无法自救。
因为，我竟然和你爱上同一个人！
爱情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当你刻意想要寻找的时候，它却总是远远地躲着你；而当你根本没有想到它的时候，它却偏偏

找上门来。
但既已来到，就没必要躲开，所以我不会把他让给你的，因为我也一样爱他。
只是，亦扬，就算他最终不会是我的，但他肯定不是你的，也不该是你的，因为你们是两个世界中的人，根本不该这样缠

在一起，我不会让你们在这个错误中继续下去的，这样的话，你们两人都不会幸福。
所以，我会尽力而为。

（6）
"你真的认为这样好看吗？"
亦言不大肯定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问站在身后正在帮自己吹干头发的叶欣。
"当然了，我的品味你还会怀疑？"
"啊，不，当然不是，只是......"
"知道了啦，只是不习惯嘛，那就对罗，其实这样真的很好看啊。"
"哦......是吗？"
"那当然！"叶欣看着自己的杰作，得意洋洋自信万分地说道。
事实上亦言倒是从没想过要改变已持续了二十多年的形象，不过向来喜欢标新立异的叶欣提出建议，而且相当坚持，亦言

向来不会拒绝人，便只能由得她了。
至于效果......嗯，其实还算不错的......
不过......不知小扬会不会不喜欢？
亦言的担忧自然是有依据的，而且事实也确是如此。
所以当亦扬从学校回家走进自家家门，看到大哥那头被染成深褐色的头发，甚至还看到厅里桌面上放着一瓶染发剂时，他

几乎气暴肚子，他更讨厌看到叶欣那笑得随意笑得自在的笑脸！
亦言看到弟弟突变的脸色，也知道他心情不佳，于是只得小心开口：
"小扬，不好看吗？那我重新染回黑色好了。"
亦扬咬紧了牙。
是的，不好看，根本难看极了！大哥你根本一开始就该拒绝她，别让她这样乱折腾你，而不是现在才说这种话。其实是你

根本不想拒绝她对吗？我讨厌这样！为什么你总能和别人一起这么开心，我讨厌！讨厌！
"小扬，偶尔改变形象也改变一下心情而已。"叶欣说。
"你闭嘴！"亦扬已忍耐不住，大声唬道，"你凭什么把我大哥弄得像个小丑，有时间就回自己家修理自己，没人管得了你

，但请别在别人家乱折腾！"
"小扬，别这样对......"
"好好，是我该闭嘴！我不对！她对！"亦扬冲动地打断大哥的话，又甩下这么一句，便生气地回到房间，重重摔上门。
"小扬......"
眼见弟弟的盛怒，亦言也无计可施，他满怀歉意地看向叶欣："对不起，他总是这么任性，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没事，我并没有介意。"叶欣看着亦言，似乎有些迟疑，但想了想，终于还是继续下去，"其实我明白的......怎么说

呢......小扬他......嗯......他喜欢你......是吗......"
什么？
亦言不禁大惊失色，他直直看着叶欣，开了口，却实在不知该怎么说："你......"
你怎么知道？这是我们的秘密，为什么你会......
叶欣轻叹一口气："其实我一早就看出来了。"而且看你现在的神情，也知道我并没有看错。
是么？......亦言现在只觉无可奈何，他也不知到底该怎么去回应，因为他从没想过会这样直直从第三个人的口中听到这

个事实。他原以为这永远都只会是他们兄弟间的事情，也只望别人永远都不要知道，然而现在，叶欣知道了，而且亲口说

了出来。
"......小扬是个好孩子，"这个时候，他只能这样回答，"他绝对不是坏孩子......"
"我知道。"叶欣微微一笑，"我并没觉得爱上同性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在这类事情上，我向来没有偏激的想法。"
"谢谢。"
只是，我不想输给他而己......

将叶欣送出家门后，亦言走到亦扬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房内的人却不愿回应，于是亦言只得自行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亦扬坐在床的里侧，背对着房门，亦言只看到他那落寞的背影。
"对不起，小扬，我以为你已......"
"我不是！我没有！"
"小扬......"
"我没有我没有！你出去！出去！"
亦言知道弟弟现在什么话也听不下，于是只得轻叹一声，转身向门外走去，在关门的时候，他听到弟弟喃喃的悲伤的声音

："我讨厌她......为什么她非得出现不可？......"
亦言心里一阵难受，他神色黯然地回到自己房里，默默坐在床上，久久未曾动过。
他想起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想起那两个带着防备与提防，第一次怯生生地走进家门的小孩，想起全家人幸福开心的生活，

想起父母离世时的痛苦，想起之后三人相依为命却温馨快乐的日子。
那个时候，无论身边发生了什么事，无论肩上的压力是多么大，一家人却都是那么开心而安宁。
然而现在，为什么这一切似乎都一去不复返了？为什么他们之间要发生这样的事，以致夺走了他们本该拥有的自在与无忧

？
如果谁都没有错的话，那么，错的到底是什么？谁能告诉我？
无论如何，亦言实在不愿看到现在这样的情形，他希望弟弟能像以前一样，能笑得那样无忧无虑，而不会整天满怀心事，

他只希望能看到他的开怀笑容。
总之，照顾好弟弟是大哥的责任，所以只要他开心就好，其它的事，就暂放一边吧......
是的，就......这样吧......

第二天，当叶欣再次踏进萧家时，虽然房子里和平常一样只有亦言一人，但气氛似乎已有些不同，看来昨天的事并非已完

全过去。她能看到前来为她开门的亦言的神情是相当复杂的，完全不像平日间的温和与安详。
"萧大哥。"叶欣有些不安地叫了一声。
亦言却是温和地对叶欣微微一笑，然后走到沙发前，坐下。
叶欣也走了过去。
此时此刻，亦言的心情自然是复杂万分的，因为他确实有话要对叶欣说。
他正想说出口的话是：我们现在两个男人住在这里，你一个女孩子常常跑来这里似乎不大方便，若是让喜欢说闲话的人看

见，对你也不好，所以，你以来还是少来吧。
这正是他经过长夜思考的结果。
他承认这并非他的真心话，实际上他喜欢这个活泼可爱的女孩，虽然他从未深究这种喜欢是否有更深的意味，其实因为，

他还不想，也或许是，不敢知道；他只觉得，和这个女孩相处是一件十分愉快的事情，至于其它，在弟弟还没得到幸福之

前，他并不愿多想。
是的，只要能让弟弟开心幸福，他甚至愿意就这样永远陪着他，当然他们之间永远都不会有其它的事发生，但是，却可以

一直这样平平淡淡地生活下去。
亦言向来与世无争，所以，这对他来说，也会是一种幸福吧。当然，也更因为，他是他的大哥，所以他必须保护他，直到

他找到自己的幸福，这样身为大哥的他才能真正放心地松开双手，让心爱的弟弟去自由翱翔。
叶欣看着一直低头沉思的亦言，看着他那颇有为难的神情，心中已明白大半，她不禁有些生气。
"萧大哥，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叶欣，我......"
拒绝别人绝对是亦言最大的弱项，那些已在他心里练习了几十遍的话，即使只有短短几句，却叫他怎么说得出口？亦言素

来为人做事都只求不伤害别人，但那些话，无论如何总是有些伤人的，更何况眼前的人，是叶欣，他更不愿这样。
叶欣却有些忍不住了，她淡淡开口：
"其实你是希望我以后不要再来，是吧？"
"......"是的，叶欣又怎会看不出，也罢，既已说了出来，也就这样吧，"因为......免得人家说你的闲话就不好

了......"
"是吗？这是真心话吗？"叶欣淡淡问道。
"......我也是为你好。"
"如果真是真心话，那么，你看着我说一遍。"
"......"唉，"叶欣，别为难我......"
"因为这根本不是你真心想说的，对吗？"
"有些事情，我想你是明白的。"
"是的，我明白。"叶欣的声音冷静而有力度，"我知道你疼他，但这样为了他，真的好吗？"
叶欣......亦言抬起头来看向眼前的女孩。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不是在帮他，你根本就是在困着他，这样会害了他的！"
"......"是么......
"其实你们早该分开，而不是这样绑在一起，这样对谁都不好，只会让你们都得不到幸福而己。我不明白，本来你们有机

会分开的，为什么却又回到原地？为什么你们不能放开彼此，去寻找真正属于自己的世界？
"我知道你最关心的人是他，你只希望他能幸福，为此你甚至愿意放弃一切，但你应该选择最好的方式，而不是像现在这

样。当然，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你疼爱他，但你却在无形中剥夺了他找到幸福的机会，你根本不可能给他幸福，因为你

不是他的同类人，这样下去，你们两个只是在为一个无聊的事情浪费你们的生命。
"萧大哥，为什么你不干脆放开他，让他去寻找一个真正爱他，真正能给他幸福的人呢？你自己也一样，你总是在为弟弟

妹妹着想，但有时候也该为自己想一想，也该学会如何去把握自己的幸福，不然的话，你们就只是两个大傻瓜！"
"......"或许吧，但我实在不愿看到他痛苦，我已经伤过他一次了，已不想再看到他伤心欲绝的样子，你根本从没体会过

那样的心情，你也不会知道那是怎样的心痛。
叶欣看着沉默不语的亦言，再次开口。
"我知道你不一定能听得进这些话，但，也想一想吧，我先回去了。"
然后她离开了萧家。

下午，心情不佳的亦扬慢慢走回家，却在楼下遇到叶欣，于是心情更为不佳。
但叶欣显然特意在等他，因为她走上前去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想怎样？"亦扬根本不想给叶欣好脸色看，他只是冷冷问道。
叶欣并不介意，仍是带着微微的笑意开了口：
"可以谈谈吗？"
"不可以。"
"你害怕？"
"笑话。"
"那就谈谈。"
"......"
最终，亦扬说服了自己，听听这女人到底想说什么，但如果她以为她能够改变什么，那就大错特错了。
只因为，这么多年了，如果真能改变的话早已改变，又何必等到现在？
女人，你何苦白费心机？
叶欣却并不理会亦扬那意味明显的神态与眼神，她直直问道：
"你爱他，是吧？"
好直接的女人！亦扬心里冷笑一声，却又不得不佩服一下。
"是，那又如何？想讥笑还是鄙视悉听尊便，没人会管你。"
"我并没这样的意思。"
亦扬仍是冷笑一声："你觉得很变态，对吗？在你们这些正常人眼里，我们根本就是这样的，不是吗？所以直说好了，我

从不害怕这种眼光。"
"确实是会有人这样认为，但至少我不是，记不记得我说过我出过这样的书。"
"呵呵，那并不代表什么。有些人说的时候是多么开放，多么开通，但若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又或者发生在自己身边，态

度可就截然不同了，这样的事情又怎会少，不过没关系，反正我不会在乎。"
"但我不是，我说过只要是真爱，我便会支持。"
"哈哈哈，是吗，真有意思！"亦扬大笑起来，"那么，你是来祝福我的吗？祝愿我和我爱的人永远不分开？！你有这么伟

大吗？不要告诉我，你并不爱我大哥。"
"......"
"我一直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别太敏感了，不是那样的，一定是自己多心了，但事实如何，我一眼就能看出。"
"这个我并不否认。"
"所以你想说什么？来指责我不该做他妈该死的同性恋、不该和你抢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