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一个朋友教我的,他知我喜酒,却知道喝酒对我身体不好,便研制出了这种酒,这种酒淡而香醇,入口极好,
还有一种淡淡的香味,你看你能不能尝得出来?”成宣说到那位友人眼神似乎有些悲伤,随即又恢复浅浅的笑意。
清墨接了酒过去嘴上依旧不饶人,“没想到成皇子请酒的方式还真是特别。”说完之后却有些犹豫要不要喝那酒。
“以天为被,以地为席,这天地间都与我们同享这美酒,岂不美哉?”成宣的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道。
清墨小啜了一口,感觉口感清新,而且这酒的味道与平时喝的酒似有所不同,入口还有淡淡的不知名的香味,让人心
旷神怡,随口问道,“这是什么酒?”
“这酒唤情醉,小饮可以怡情,清墨觉得如何?”
“好怪的名字。”
“确实。”成宣的声音有些飘渺,忽然忆起梅花树下两个少年一起挖出酒坛,那白衣少年笑着对那玄衣少年说,“成
宣,这酒唤情醉,喝了可解你酒馋,二来还可治你咳喘病,从今以后你要喝的时候便叫我酿便是,只是不能再背着我
偷喝酒了。”
如今,物是人非,伊颜独憔悴却笑梅花劫,一腔思情搁浅为谁,少年把酒言欢,今独却黯然情殇。
“因叫情醉,所以只能解馋,一次不可喝太多,要不真会醉的。”成宣刚说完便看见清墨已经再次举坛喝了起来,月
光下那人仰着头喝酒,流水顺着他的嘴角淌下,滴落在白色的衣裳上,渲染出淡淡的水渍。
清墨喝完大半,听见成宣说话便转向他,“你说什么?”
“没什么。”成宣忽然忆起当年自己第一次喝那酒生平第一次醉了,朦胧间听见那白衣少年的叹息,“这酒的名字唤
情醉,多喝必醉;本想止你少喝一点,谁知道……”
情醉如梦,愁断白头;千年等候,只为破茧重逢;一生的痛只愿你为我读懂,愿用生命换永驻你心田;这其间的情思
又有多少人懂?
清墨喝了下去便开始觉得头晕目眩,甩了甩头,感觉头痛欲裂,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模糊,成宣也变成了两个,忍不住
凑上前,用手在成宣面前晃了晃,疑惑地问:“成宣,你怎么成两个了?”
“你醉了,”成宣伸手去抓清墨的手,却被清墨反射性的甩开,“我没醉,你是谁?”
“我是成宣。”成宣微微翘起了嘴角,谁都没有想到醉酒后的太子竟是如此的可爱,平常脸上的淡漠疏离此时已经被
取代,微蹙的眉头,略略撒娇的语气,全然是一副小孩的样子,思及此,成宣的眸子里多了一层暗色。
“成宣?一个讨人厌的家伙,”清墨打了一个酒嗝,残留的酒水在唇角蜿蜒流下一条银亮的痕迹,他微微眯起了双眼
,有些埋怨的说道,“我讨厌他,讨厌他。”
“为什么会讨厌?”成宣微微向前倾身,隐约可以嗅到傅清墨身上传来的淡淡的清香。
“我讨厌他,讨厌他的自以为是,讨厌他总是一副笑脸的样子,我是发神经了才会……”清墨说到这里忽然又顿住了
,随后才长长的打了一个酒嗝,成宣的眼眸里闪了闪,随后抓住他的手,口气略带急切地问,“才会怎么样?”
“你是谁,不认识,走开。”傅清墨真的醉了,只见他手足挥舞,口中喃喃有词,像小孩子一样乱发脾气,成宣只好
任着他闹,蓦的,清墨脚下虚浮身子有些晃荡的向前走,他的脸色有些迷茫,好像不知何去何从,便只是站在那里迎
着夜风,成宣站在他身后,两个人站在夜色下静静地不言一语。
他看着前方,怔然的看着泼墨般的暮色,成宣站在他背后,傅清墨眼神幽深,心底飘渺。良久,成宣才缓缓道:“清
墨。”清墨转过身,夜光下他的脸奇异的茫然,成宣向他伸出手,“清墨,你醉了。”
“别过来,”清墨似乎对伸出的手有些害怕,看着成宣喃喃地退后,“你是谁?额娘!不是我……墨儿乖,一定会变
得更强保护你的。”傅清墨的身体有些微微颤抖着,眼里满是恐慌与不安,瑟瑟发抖宛如受惊兔子一般。成宣沉下眼
帘,心里微微划过一丝疼痛,蚀骨入心,成宣抓住他的手,微微搂过他哄道:“别怕,有我在,任何人都不会伤害你
的。”
“不要,不要,不要来抓我,走开。”怀里的人极力反抗着,直至累得不再动弹,方才浅浅睡去。听得清墨均匀的呼
吸,成宣才吁了一口气。看着他浅睡的侧脸,不由放下心来。
我喜欢醉中你不设防的样子,这样就好,抱着你……即使这样的你还不能放下你的雄心、你的天下……也不要紧……
第五十三章:思念
风过,浅草未动。
天外已经大亮,白色的光晕霎时间铺满了整个天空。
青草地上,两名男子相携躺在草地上,清晨淡淡的阳光洒在他们的身上,不可思议地,这幅画面竟让人产生一种很唯
美的感觉,两个男子相携而拥,拥得那么紧,好似就算潮起潮落,月缺月圆,沧海桑田也不会放开彼此,这瞬间已成
为亘古情缘。
只见只着亵衣的男子微微皱起眉头,似乎有些痛苦,不一会儿竟化成了甜蜜,在看怀中的男子,白狐裘衣将他遮掩得
结结实实,睡得倒是安稳,旁边的酒坛早已空空如也。
蓦然怀中的人惊醒,有点冷,抬眼看了身上的白色裘衣,不由往旁边看去,见那人依旧在沉睡,他的呼吸长绵而浅浅
,傅清墨不敢想象自己昨晚竟在他怀里睡了一夜,旁边的人则因小小的响动而悠然转醒。傅清墨心里一阵慌乱忙把身
上的裘衣往成宣身上覆去,在那人还没有反应之前落荒而逃。
青砖叠立,楼阁高耸,盈盈粉嫩衬着冰冷石墙,有道是,黯然情伤。
在楼阁处,站立着一名男子,青丝松动随风,白玉簪子松垮垂肩,素色衣裳翩然飘动,眉宇间添染了一抹隐隐不可见
的忧愁。
君灏忚……
心中默然的念着着三个字,正是这名字,让他咬紧牙关捱过了这半个月,想罢,手不自觉的扶上一旁的柱子,冰凉的
触感多多少少都令他静了静心,但是从心里却渐渐弥漫出了些许的不安。
抬头望向天际,湛蓝的天空一如往际般的清澈。
“君灏忚……”傅君颜喃喃的说道。缘起缘灭,轮回落凡间,只是三年,又有多少变故,君灏忚,我信三年,只是…
…你信吗?
月萧。
天道无情却有情,虽是初冬,淡淡的阳光依旧倾泻在整个庭院中。
君灏忚和一个蓝衣男子坐在宅子的后花园下棋。那蓝衣男子眉宇间的神态尽是安然,目光淡定,一派书生意气模样,
君灏忚注视着棋盘,纵横交错的黑线让他不禁想起当日与那人对羿的场景。
对面,蓝衣男子看着他,面带深意。君灏忚放弃地把手中的白子搁下,说,“还是你棋高一招。”
蓝衣男子微微笑道,“是吗?我总觉得你心神不定。”
君灏忚并不答话,眼光平静地瞄了眼四周的景色,天寒地动,百草枯折,一片萧瑟肃杀的景色。一反常态的,君灏忚
今天异常沉默,心绪微微不宁。
蓝衣男子不动声色地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天空忽然传来奇异的叫声,君灏忚循声抬头看天,只见一只黑色的鹰从天而
降,落在君灏忚的手上。君灏忚从它腿上取下上面的纸条,松开手,那鹰双翅一振,像风筝一样飞舞着开向天际。
君灏忚展开纸条,看了一遍,随后脸上不露痕迹的露出了微笑。一边的蓝衣男子看到这场景眼里变得深沉。
君灏忚看罢纸条,随即转过身对那蓝衣男子说,“时夜,我出去一下,府中的事宜你照看一下。”随即转身离开。
莫乾哈了一口气,随后两手搓着取暖,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果然今晚又得挨饿了。向四周望去,他看到正在卖红薯
的张生,卖包子的李四,要饭的陈五……大家都在为生计过活,只有他一个人一无是处,正怔神间,忽闻街上传来了
开道的鸣锣声。
所有人都跪伏在道边,马蹄声中,一行百余骑从西边徐徐驰来。经过身前时,莫乾忍不住抬头看去,只看见一匹马上
,一个身披银袍的人正冷冷的向人群中扫视,狭长的面孔透着说不出的冷厉。
“是今科武状元凌晟。”身边的人轻呼。莫干的心一沉,他当然听说过这个名字。多年以来,这个人一直是他的恶梦
!他没有想到,那个人竟然会出现在这里!莫乾跪在那里,心中乱成一团。
直到街市恢复了平日里繁华,他这才意识到身边的人已经站直了身子。市集上又恢复了热闹非凡的景象。但在莫干的
眼中,一切似乎凝滞了,他像身处于另一个时空之中,周遭的一切都充满了不真实感。他看着远去的人群,心里还在
发冷,那个人……竟然找到这边来,他该怎么办?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街市上唯有一个人站在那里……良
久。
殿堂之上。
今科武状元向皇帝跪拜,“微臣凌晟参见皇上,原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凌爱卿在众多比武者当中脱颖而出,果真是青年才俊,武艺超群啊。”
“谢皇上抬爱,微臣不才,一定为皇上甘脑涂地、万死不辞。”凌晟道。
“好,今晚朕就设宴款待爱卿以祝我古陵又得一将才。”傅臣龙颜大悦地说。
夜晚,“轰”的一声烟花在空中爆裂开来,点亮了整个寂静的黑夜。烟花点坠着天空,一朵又一朵。而那烟花绽放灿
烂犹如三月的花絮,最后星点亮光才缓缓湮灭于天空。
第五十四章:烟花葬
夜色正浓,寒意萧索,在一段歌舞宴会之后月萧王和众大臣站在外面观看这盛大的奇观,“轰!”又是一团烟花炸开
,有淡色的月光、耀眼的烟花、墨色的天空,交织成这夜空最灿烂的颜色!
烟花恣意地绽放,把整个天空照得如同白昼一般,那耀眼的光线如昙花一现很快地熄灭消失于灰烬。
成宣与清墨站在一起,看着那耀眼的烟花在天空绽放,而那烟花的碎片仿佛沉在成宣的眼里,成宣忽然笑了一下,“
清墨,这烟花真美,美得如此惊心动魄。”清墨侧脸看向他,看见烟花绽放的光亮照得他的脸一明一暗,心里不由得
有些莫名的心慌。
烟花醉,醉花荫,烟花也凄美得让人落泪;烟花一样的爱情稍纵即逝,如昙花般一般枯萎。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清墨你会不会伤心?”成宣忽然把目光转向他,夜空下他的表情没有半点调笑,眼神幽邃深沉
,周围的人都在欣赏着烟花而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的情况,清墨有点僵硬地转过脸,语气冰冷地说,“不会。”
“清墨会忘了我吧。”成宣的嘴角轻扯笑意,“忘了成宣这个人,还有成宣的纠缠。”
“你在胡说什么?”清墨的心第一次被蛰疼,却强作冷漠,“成宣,你是不是想转变战术,别想我会相信你的鬼话。
”
“也是,清墨将来一定会娶妻生子,以后有了孩子,一定要带来天魔,叫我,叫我……”
成宣忽然语无伦次地厉害,傅清墨的心忽然有些悲凉。
如果我们相遇不过是个谎言,我已经没办法全然相信你了。成宣,我琢磨不透你,我无法判断你对我是何态度,如果
你想离开你可以潇洒的挥一挥衣袖离开,我却不行,身上能保护我的就只有一层薄薄的保护甲,如果把它给了你,傅
清墨就再也不剩下什么;所以,成宣,别想试探我,清墨是输不起。
傅清墨的手背一暖,那不知道是谁的泪落在他的手背上。
是他自己的,还是,成宣的?
烟花依旧在绽放,两人一起并肩看那灿烂在夜空中的烟花,烟花是寂寞的,只是他们是在看烟花,还是看寂寞?心境
早已经混乱了。
成宣说道,“清墨,若有一日,你愿意为我放一次烟花,成宣无论身处何方也一定会赶回来。”
傅清墨没有回答,只是在成宣把他的手触到他的手时,他躲闪了一下,却没有拒绝。两只手就在暗处默默地牵着,彼
此的手心是温暖的,心却有些疼痛。也许,有时候,每个人都是有脆弱的时候,只是在脆弱的时候想有个人牵着自己
的手。
不远处,傅君颜看着他们两个人的背影,再仰头看看夜空下的烟花,君不见,只有君不见……
翌日
“给我滚下去!”伴随着一声大吼,一名公公诚惶诚恐的退出了御书房,傅清墨看着奏折上晕染开来的浓墨,眉头愈
是紧皱,一旁的宫人战战兢兢的站立在一旁,大气不敢出一声,天知道今天谁冲撞了太子,以至于太子一来到御书房
每个人就感觉气压迅速降低,连带着号称舌灿莲花的高公公也被轰了出去,想到这里,众人的脸色不禁再次布满了恐
慌。
傅清墨搁下笔,有些烦躁的揉了揉眉心,沉声开口道:“你们先下去。”宫人们一愣,霎时间脸上充满了喜悦,连忙
磕头:“是,太子。”傅清墨不是瞎子,自然可以看得出来宫人都松了一口气,但是自从早上醒来,他就觉得心里一
直不对劲,掺杂着些许的烦恼与无奈,更多的是无措。
是的,长这么大以来,傅清墨从未感到如此彷徨,连额娘惨死在他面前他都没有感到无措,有的只是深深的绝望与觉
悟。尔虞我诈,口蜜腹剑,勾心斗角,都是皇宫的普遍写照。除了周旋,还是周旋,他见惯了宫廷中丑恶,甚至可以
说,他有点喜欢将别人玩弄于鼓掌中感觉,但是仅仅止于自保。
不这么做,他的下场就会很惨。
所以他习惯了面无表情,习惯了温婉拒绝。
无措,无奈,向来就是与他无关的事物。
可是……一旦碰上成宣,他就不由自主的想躲避。
眉头紧蹙。
他漠然抬起头,看了看天外,此时……那个人应该已经醒了,昨晚那人看烟花之后执意喝了那么多酒,都说宿醉醒来
会头疼欲裂,需要喝醒酒汤,不知……他喝了没?
来不及思付,傅清墨已将房外的人吩咐了一番,待宫人离去,他才愣了愣,继而嘴角扬起一抹苦笑。
过了一会儿,宫人才来回报:“太子,成皇子已经走了。”
走了?傅清墨定了定神,随后装作不在意的模样:“他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宫人毕恭毕敬的回报着。
挥挥手,傅清墨示意宫人退下,待门被关上,他才放下手中的笔,眼里隐隐的透着一抹失望,随即他立刻起身,向外
走去。
“本太子有事要办,你们不得跟来!”
……
后宫。
“宣儿,你的身子可好?”容妃拿起桌上的茶杯,浅浅抿了一口,随后关切的看向成宣,“宣儿?”成宣这时候才回
神,他看看容妃,嘴角浅浅的浮起一抹微笑:“皇姐,宣儿的病已经好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