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宣似乎是叹了一声,随后才缓缓说,“清墨,有没有人说你真的很无情?”
绝情最是无情,多情总被无情伤,清墨,如果我们之间唯一的关系是没有关系,那我们之间还有什么牵绊?
清墨冷笑了一下,“成宣,你自找的。”
成宣笑了一下,有些勉强,却没有再说话。
夜半眠,常随君侧,幸勿相弃,最是惹情殇。
月幕降临,淡淡的月色给清冷的天空添了一笔浓墨的色彩,月萧大宴上,靠窗放着群猴摘桃的银灯树,树上点着的吊
灯极其精美,烛焰簇簇,微微泛着暖意洋洋的光芒,侍婢们井然有序地穿梭在殿堂之中摆设食具,一排的侍女则手捧
八曲莲花式捧盒,站在长案后,见众大臣们入席,都向后退。
月萧王走进大厅,居中坐下,众人皆下拜,口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月萧王目光一转,看见正角还没
有到场,一丝不悦掠过他的眉间,微微一摆手,说,“众卿免礼。”众人归座。
旁边座上的一个男子锦衣玉袍,羽扇纶巾,眉目清秀,只是那男子虽衣着鲜亮却无半分尊贵的气质,活脱脱一个不学
无术的纨绔子弟,此人正是月萧国的大皇子君灏夜。
君灏夜扫了一眼下座,懒懒的道,“父皇,这宴是专为二弟设的,二弟却迟迟不来,根本就没把父皇放在眼里。”
“没想到大皇兄竟如此牵挂灏忚,灏忚真是受宠若惊,大皇兄,多日不见,别来无恙。”话刚说完厅外便走进一个翩
若惊鸿的男子,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身上的光环却让厅中的所有人都黯然失色。
君灏夜愤愤的看了一眼君灏忚便默不作声,月萧王一见君灏忚进来便换上了和蔼的面容,示意他落座,君灏坐在席上
,与月萧王相隔不远,月萧王看了眼君灏忚,随口问,“你可去见过你额娘?”
“见过了。”君灏忚淡淡答道。
这时,一阵悠扬的乐声响起,厅上众人都停杯望去,只见从屏风后面转出两队女子,她们身穿紫色罗纱宛若天上的仙
女一般,乐声由低渐高,由远及近,女子随之高举双手,轻移莲步入场,衣袂翩浮摆动,状如夏日里盛开的白荷。随
着乐声,她们或停或行,如醉花时红颜刹那;她们长袖擅舞,如烟花绽时青衫隐。
其中有一个女子最为出色,容貌动人,腰姿柔软似锦,她的舞步如云一般轻盈,云亦没有她飘逸;她的身形如蝶翼般
灵动,蝶亦没有她翩跹;她是未锦。
忽听君灏夜大声说,“太好了。”
众人愕然,朝君灏夜看去,君灏夜对月萧王说,“父皇,”他一指未锦,“把她送给我,行不行?”
月萧王皱起了眉头,竭力压着心中的不悦,“大皇子,你喝醉了。”
君灏夜兴冲冲地说,“我没醉。”说着,他站了起来,一把揽住她,“你们喝吧,我先告辞了。”
“我不去,”未锦使劲挣扎,仓皇下跪,“皇上,奴婢一生只愿与舞为伴,尽心为皇上献舞,请皇上成全。”
“不识好歹的东西,本皇子是看得起你才向父皇要你……”君灏夜恼怒成羞欲伸手打地上的未锦,被月萧王拍案怒斥
,“太不象话了,你给我坐回去。”
见到盛怒的月萧王,君灏夜悻悻然地回座,月萧王拂了拂袖,示意那些人退下,地上的未锦等一干舞女连忙仓皇退下
。一时间,厅内的气氛变得沉滞。月萧王示意乐师继续奏乐。一时歌舞升平,又有其它的娱兴节目继续。
月萧王看着邻座的君灏夜不悦地说道,“灏夜,你看看你刚才的德行,一天只想着花天酒地,寻欢作乐,一点心思都
没放在正事上,你收了宫内收了二十四房小妾,平时在后宫又与那些宫女胡闹,这些朕都不管,如今在众大臣面前竟
如此失礼,你真是让朕太失望了。”
“父皇教训极是,孩儿谨遵教诲。”君灏夜极不情愿的称是。
“有空多和灏学学,你看灏忚整天像你这样不务正业的吗?”月萧王继续指责。
君灏夜怨恨地看了不远处的君灏忚,君灏忚,君灏忚,父皇就是偏心他。从小开始所有人的目光就只投注在他身上,
他只是区区一个二皇子,凭什么能得到这么多的青睐,父皇看重他,众大臣也器重他,他君灏夜才是未来的国君,未
来掌控这天下时权的王者,能令风云为之丧胆的人物,将来睥睨天下的男人。
而他,凭什么跟他抢?思及此,君灏夜的眼里闪过一丝寒光。
第五十一章:回忆
君灏忚对这种宴会极是无趣,不理月萧王眼里的不满径自告辞离宴,黑夜的晚风吹来吹散了丝丝酒意,站在静谧的宫
廊里吹着冷风,眼神望着远处的某点,远处隐约传来歌舞弦乐之声,沉浮在尘世的人们会不会感到寂寥,君颜,如果
三年后,时间冲淡我们彼此的一切,那时候的你,可还会记得我?
正待转身却看见两个侍卫押着一个女的从他身边走过,正是刚才那个女子。心下一动,便开口问道,“你们押的是何
人?”
那两个侍卫一愣,随后禀告,“此人是宫里的一个舞女,刚不小心触犯了大皇子,大皇子命我等带这女子去他殿中。
”
君灏忚看那女子一脸死灰,心下一思索,君灏夜性情残暴,若到了他手中这个女子肯定被百般折磨,心中略略思索,
随后开口,“这个女子我要了。”
“这……”那侍卫略显踌躇。
“若大皇子问起,你就明说好了。”君灏忚淡淡的说。
“是,二皇子。”侍卫告退之后君灏忚才把眼光转向那女子,“你的名字?”
“回二皇子,奴婢未锦。”那女子低首答道。
“你离开皇宫吧,皇宫是个是非之地,大皇子是不会放过你的,你快点走吧,今夜就动身。”君灏忚冷冷的说。
“谢二皇子。”未锦千恩万谢然后匆匆告退。
清晨的阳光透过镂窗照进了宫内的一角,给天青釉描金八卦瓶镶上了一层薄薄的金光,空气中沁着淡淡菊花的香气,
傅清墨站在大厅中向容妃请安,“清墨向母妃请安。”语气冷淡冷淡,脸上毫无半丝表情,仿佛请安只是例行的公事
一般。
容妃也不在意,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向清墨招手道,“太子,这边。”
清墨蹙了下眉宇,却依旧走上前去,“母妃有何吩咐?”
容妃对这称谓眼神黯了一下还是示意宫女将东西取出,将包裹打开,里面赫然是一件锦色的狐裘大衣,“天冷畏寒,
母妃便给你亲手做了一件衣裳,你试试看合不合身。”清墨并不接那衣服,而是冷冷的道,“这些小事吩咐宫中一声
即可,何必麻烦母妃操劳,而且清墨的衣服已经足够,短时间内不必添衣。”
容妃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却仍挂着笑容道,“这几年母妃也从未给你添置什么新衣裳,你看……”清墨的眼里闪过一
丝厌恶,一闪即逝,随后又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我试便是。”
说着便将那衣裳套在身上,一身锦衣玉袍显得清墨更加高贵而美丽。容妃欣慰地为他整整衣裳,触手却不小心碰到一
个温润的物体,不由低头细看,忽地变了脸色,“太子,你怎么会有这翠血玉,是从何而得……?”容妃的表情是前
所未有的严肃。
“这……”清墨看了一眼挂在腰间的玉佩,忽而想起那人曾强迫要求他将此物时时带在身上,并且一刻也不能离身,
“是一个朋友相赠,怎么了?”清墨不动声色的答。
“是吗?”容妃的脸上闪过释然,“莫怪母妃大惊小怪,实是翠血玉是我天魔国的镇国之宝,这世上只有两块翠血玉
,只有天魔国的继承人才有资格有此玉佩,所以看见太子身上的玉佩才会这么激动。
”容妃笑着继续道,“不过和我国的翠血玉真的很像。”
“不过是别人献与我的一块玉佩,若母妃喜欢就给母妃算了。”清墨听见那玉佩的贵重之处心下烦燥便要解下玉佩,
却被容妃止住,“若是你朋友相送便留着,兴许这世上有相似的也不一定。”
清墨不作声,却无心在呆在这里,谢过容妃的衣物便告退出去。
容妃却一直保持若有所失的样子,旁边的侍女小心翼翼的问,“容妃娘娘……”
容妃摆摆手,“待会去找成宣过来,就说我想见下他。”侍女应声然后退了出去。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隆冬时节,百花凋谢,唯有梅花怒放。那傲霜斗雪的姿态如春落梅枝头,迎雪吐艳,凌寒飘香,铁骨冰心冰枝嫩绿,
疏影清雅,花色美秀,幽香宜人花期独早,“万花敢向雪中出,一树独先天下春。”
成宣站在梅花树下,梅花无声无息地落在成宣的头发上、肩稍上,他吹着竖笛,笛声悠扬欲挫,婉转哀怜,丝丝入耳
,扣人心弦。一袭白衣清影,梅影笛声,天犹寒,水犹寒,梦中丝竹;轻语天外天,人外人,天在人未还;
雁字回首,早过奈何,吹笛之人泪满衫,花落满肩;笛声寒,翼影残,烟波桨声里,何处是归宿?
萧声断,情难绝。他静静地看着那梅花,思绪好像飘渺到了哪个地方,寒风猎猎地吹着他的长发,梅影映出他孤寂的
侧影。他的神情变得恍惚,深深地凝望那梅花,那目光中,有着太多复杂的情感,太多的回忆。
旧时月色,曾几番照影,梅边吹笛。唤起玉人,不管清寒与酷暑。而今荏苒渐逝,已忘却昔日点滴。只怪得竹清疏影
,香冷入鼻尖。
命定相遇,正寂廖。叹相识太早,初雪应识。年少无言长相忆。长记曾携手处,千枝压万般寒碧。又只片、灰烬也,
何时见得?
那年,萧靳尘八岁,随师父云游来到天魔,师父被天魔王召见时,靳尘一个人在院子里等着已经进殿觐见皇帝的师父
。他好奇地打量着这陌生的地方,空旷的院子中,树影构成一福黯淡的翦影。天边,寒鸦发出无助的悲鸣,也许他们
初次的相遇就注定了后面的悲剧。
“喂,你是谁?”头上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他抬起头,见那高高的树顶上,坐着一个小小的女孩子。大概已经坐在
那里很久了吧,小脸冻得通红,明亮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小靳尘心想:这个人应该是一个很爱笑的人。
“我是萧靳尘。”他呐呐地道。
“萧靳尘?这名字不好听,还是叫你石头好了。”那女孩侧头想了一下随后笑着答道。
“为什么叫石头?”小靳尘的脑袋瓜子想不通。
“你笨啊,石头自然和你很贴切啊,你不觉得你长得很像石头吗?”那女孩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哦,那你叫我石头好了。”男孩呆呆的说。
第五十二章:情醉
那女孩放声大笑,笑得前俯后仰,她坐的那树枝也剧烈地摇摆着,让他不由替她担心她是不是会掉下来。忽然她似乎
是笑岔了而转为咳嗽,整张小脸都应那咳嗽而变得通红,那长长的黑发则披散开来在风中飘舞显得异常的美丽。
远处忽然传来了隐约的呼唤,那小女孩一听脸色就变了,对树下的靳尘道,“石头,别把我的藏身的地方告诉他们。
”说完便隐身在了树当中。
几个公公唤着二皇子边四处寻找,一看见树下的靳尘便问道,“小孩,有没有看见一个和你一般大的小男孩?”
靳尘的目光望了望上面随后摇了摇头,他就只看见一个刁钻古怪的女孩,算是男孩吗?那几位公公见没有问出什么,
便向别的方向继续寻人去了,靳尘依旧愣愣地站在那里,下一秒,只见那女孩从树上一跃而下,脸上挂着惯常的笑容
,“谢了,石头。你帮了我,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朋友了,我叫成宣。”
靳尘则是愣愣的看着女孩的笑脸,或许是因为女孩的笑容很好看;如果那时候,没有惊鸿一瞥的相遇,没有遇见那人
,或许……后面他的结局就会变得不一样了,只是靳尘想,如果他还能再选择的话,他还是会毫不后悔的选择与那人
相遇,只因那人灿烂笑容下……的寂寞。
如果相遇是一场悲剧,那么前世,就已注定这凄怆的结局。
“成皇子,成皇子,……容妃娘娘找你。”旁边一个婢女拉回了成宣的思绪,成宣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是吗,你
去回禀娘娘,说我明天便去拜访。”
“这……”婢女似有迟疑,但还是退下了。只剩成宣一个人站在梅花树下,记忆如丝丝碎片纷然而来。
“靳尘,如果我死了,你会怎样?”
“你活着,我便活着,我死了,你也要活着,听到了没有,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向来淡漠的白衣少年有些激动地
道,随后又问他,“成宣,如果有天我死了,你会怎样?”
“胡说,你怎么可能死?”成宣的笑容第一次有点挂不住。
“生死有命,世事无常,成宣,如果我比你先死的话,你可不可以答应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帮我照顾一下我弟弟。”
“忆尘?”
“不是,你会喜欢他的,他是……”天空忽然发出奇异的声音,成宣微微仰头,看见一只流星从天际快速地划过。
靳尘,你在天上好吗?
无声的风有点悲凉,天空也阴沉得如同哭泣一般。
夜飞鬓,愁入肠;
佳人把恨,且试今朝。
抬眼天涯,轻负寒;
正酒醉,韶华相思深处。
月明星稀,明朗的天空下散发着冷冷的光环,连呼吸也变得寒冷。傅清墨披上外衣,往殿外走去,寂静的夜晚静得出
奇,只有偶尔的虫鸣声和风过处叶子丝丝碎碎的响动,夜晚的树影投下斑驳的暗影则犹如鬼魅一般。
不远处忽然传出一声轻微的咳嗽,傅清墨猛一转身喝道,“什么人?”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那人朗声道,从暗处走出,露出一张俊俏的脸,“我以为只有我睡不着觉,原来清墨也睡
不着觉啊。”
清墨一看见平日里最讨厌的那个人随即便向转身离开,成宣快他一步挡住他的去路,月光下的他的脸奇异的苍白,没
有一点血色,整个人看起来也是很虚弱的样子,想来这人跟着他已经很长时间了,明明受不了寒,却仍是在他身后紧
紧尾随,清墨的心不禁软了一下。
成宣眼里依旧是浅浅的笑意,“我们去喝一杯如何?”
天冷气清。
成宣从草地上挖出一坛酒,边上的清墨见了,不禁冷声笑道,“原来成宣竟也有偷酒的趣味。”
成宣挖出酒,然后打开酒盖凑近酒坛满足地闻了一下,脸上是满满的笑容,“这是我自己酿的酒,你要不要试试?”
清墨犹豫了一下,随即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语带讥诮,“你会酿造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