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温不服气的歪着脑袋:“将军让我和你在一起!”
段珀这回是真笑了,不但笑,还抬腿踢了岩温一脚:“去你妈的小黑炭,要拿将军来压我吗?”
岩温认真的、急切的、委屈的提高了声音:“将军让我和你在一起!”
段珀伸手指了他的鼻尖:“不许瞪我——你再瞪?”
岩温沉默、倔强。
段珀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伸手扭住岩温的耳朵,使足了力气连撕带扯:“王八蛋,你再瞪?”
岩温面不改色,目光不移。
段珀力量有限,很快就累的手酸臂麻。随手抄起旁边小桌上的玻璃杯,他劈头就砸向了岩温。岩温没有躲,而那玻璃杯顺着他的脑袋肩膀滚下来,“啪嚓”一声在水泥地面上摔碎了。
愤愤然的站起身,段珀拖着右腿扭头便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对岩温怒道:“你给我跪在这里,没有我的话,你不许起来!”
黑小子这回略略低下头,显出畏惧模样,终于不再是铁板一块了。
段珀变了脸色,导致快乐也不敢再提开心。他颠着一身肉尾随段珀跑进房去,见段珀正坐在床边赌气,就脱了木屐跳上床,伸手为段珀摩挲心口,嘴里又说:“小黑炭最讨厌,老虎不生气。”
段珀一时忘了快乐是个小孩子,不假思索的随口发泄道:“这条野狗就是欠揍!他妈的!”
岩温一直在回廊上跪到了天黑。
在得到了段珀的赦免后,他扶着墙站起来,一瘸一拐的回房为段珀铺床展被,果然是老实了许多,也不敢再提将军了。
125.谈判结束
谈判慢条斯理的进行,直到八月中旬才宣告结束了。
双方对于结果,大概还都是满意的——至少是可以接受。段提沙乃是缅甸政府的心腹大患,如今又并非处在走投无路的绝境,政府为了“全面和平”,不得不多少做出一些让步。而段家也未贪得无厌,所作要求都合乎理性,这也可见他们的诚意。
在谈判结束之后,段家代表团就准备着启程返回缅北山区。而在离开之前的这天傍晚,张启星忽然来了。
现在段珀已经成了政府的朋友,所以张启星也可以大摇大摆的公然前来拜访。段珀在接待张启星之前,见岩温又流露出了恶狼一般的眼神,就很觉好笑的拍了拍他那脸蛋:“你干什么?你是要吃了我,还是要吃了他?”
岩温没回答,单是眼珠子冒绿光——他自知没有这个争风吃醋的资格,可是想到在意大利时,张启星对段珀做出的那种又亲昵又色情的举动,他就恨不能跑出去把对方一刀捅死。
段珀哈哈笑出声来:“小黑炭,你不要傻,回家之后还是我和你在一起,难道你怕我会爱上启星吗?”
这话说出来,岩温的眼神倒是不那么凶恶了。
段将军拥有无数个女人,段将军的儿子,如果愿意的话,当然也可以拥有无数个男人。可是岩温虽然明知道这个道理,但心里总是过不去那道坎。段珀每天晚上都是在他的怀里蜷缩着睡觉,他不想让段珀被别人抱。
段珀现在的心情轻松了一下,脸上也有了光彩。笑微微的迎接出去,他很和气的招呼道:“启星。”
张启星对于他的变化是最敏感的。段珀气色刚有好转,他便立刻感觉到了。
段珀的相貌俊美,只要别乱说乱动,就时常会流露出一种娇模娇样的可爱。张启星很爱他这种特质,或者说,在张启星的眼中,这种特质很“性感”。
他不知道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特质在将来会变化成什么样子——也懒得去想,他是看着段珀长大的,知道这家伙总不会变化的太离谱。
眼看着房内并无闲杂人等,他跃跃欲试的走上前去,一把就搂住了段珀的腰:“恭喜。”说着便探头要去亲吻对方。
段珀猝不及防,懵里懵懂的就被他在嘴唇上用力咂了一口。极力的扭头躲闪开来,他抬手去推张启星:“有话说话,别和我闹!”
张启星一眼看到旁边摆有一套长沙发,索性拦腰抱起段珀,一大步就迈了过去。亟不可待的将段珀放到沙发上压住,他抓心挠肝的把嘴唇又贴了上去,一边热火朝天的胡乱亲吻,一边把手从段珀的衬衫下摆处伸进去掐摸揉搓。段珀见他举动如此狂妄轻薄,自己一时又挣扎不开,也不好叫人过来帮忙,只得是瞧准时机,一口就咬上了他的舌头。
他是用了力气的,当即让张启星痛的猛然仰起了头:“哎哟!”
“放开我!”他抬起两条细胳膊,气喘吁吁的继续推搡对方:“别压我,滚开!”
张启星没有起身,只是微微张嘴紧皱了眉头。片刻之后他对着段珀一伸舌头,显露出了血淋淋的舌尖。
随即他咬着舌头翘起嘴角,笑了。一边笑又一边缓缓收回舌尖,闭上嘴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老虎。”他在淡淡的温暖血腥气中柔声问道:“生气啦?”
段珀直视着他的眼睛:“生气了。”
张启星将下身那处紧贴到了段珀的腿间,打着旋儿的缓缓摩擦了两下:“我错了,我再也不这样闹你了。可是你摸摸,我都快要憋的爆炸啦!”
段珀微微撅了一下嘴,把一双乌黑眼珠斜了过去,不肯再看张启星。
张启星低头凑到段珀耳根,先是温温柔柔的吻了一遍,然后才低声笑问道:“硬不硬?”
段珀忍不住也笑了一下,心想启星好下流啊,又想启明如果还活着,一定说不出这种话来。
张启星真想把段珀“干”了,可是时间环境都不合适,让他既没法耍赖,也没法用强。而且段珀显然也没这个兴致。
于是张启星又想请段珀出去吃顿宵夜,这样他至少可以和对方多相处一段时间。不过段珀身在团体之中,还有许多收尾工作要做,也无意应邀出门。张启星眼看着段珀,越馋越饿,越饿越馋,最后垂涎三尺的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搬来仰光?”
段珀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我什么时候说我打算搬来仰光?”
张启星不敢多说,怕激起段珀的逆反心理,导致届时他能来也不肯来。犹犹豫豫的笑了笑,他答道:“仰光嘛,气候还是很好的。”
段珀其实和段提沙也商量过这件事,父子两个一致都更喜欢迁去曼谷——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也不急着下定论。
现在段珀和张启星二人交谈起来,看似亲密,事实上都很有保留,没有一个肯讲实话。状似无意的扫了张启星几眼,段珀支吾着答道:“哦,再说吧,我还没有想到这里。”
张启星在天色见黑时,依依不舍的告辞了。
段珀扶墙走回房去,见屋中黑黢黢的没有开灯,而岩温独自坐在床边,木雕泥塑似的一动不动。
段珀知道他的心思,也不怜悯。抬手打开电灯开光,他在满室光明中关了房门,东倒西歪的走到了岩温面前,神情狡黠的弯下了腰。
“小黑炭!”他看岩温倔的可笑,故意的要招惹对方:“启星今天又亲我了。”他用手指着自己的脸蛋:“先亲了这里,然后是嘴,还有脖子。”
岩温面无表情的瞟了他一眼。
段珀看他有反应了,就很淘气的继续刺激他:“我咬破了他的舌头,他咽下了血。”
岩温这回抬起头,正视了段珀。
他是个时而像狗时而像狼的野小子,瞳孔里总是空空荡荡的,缺乏眼神变幻。段珀向他微微偏过脸,显出了浓密睫毛与幽黑眼眸,而棱角分明的红嘴唇薄薄抿起来,正是一个十分可恨的美丽笑容。
岩温忽然站了起来——随即段珀糊里糊涂的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却是自己已然被对方抱起来掼在了大床上。岩温单腿跪到床边,探身一手按住段珀,一手三下五除二的就扯下了对方的裤子。没头没脑的把段珀翻身摆成俯卧姿态,他瞧准了那两瓣雪白的屁股蛋,扬手就狠抽了一大巴掌!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段珀也随之一仰头,“噢呜”的痛叫了一声。
岩温毫不心软,反手又结结实实的扇了一巴掌。他是个扛枪的小子,手上最有力量,这两下子打出去,便在段珀的两个屁股蛋上各留下了一个红色掌印。段珀疼的乱挣乱拱,而岩温低下头去,就见对方从凌乱衣裤中裸露出一段柔韧腰身,因为近来消瘦,所以纤细的可怜,越发衬托的屁股浑圆结实。这样的腰臀活泼灵动的扭摆不已,尤其是屁股上的两个巴掌印记通红鲜明,此种情景落进岩温眼中,真是让他情不自禁的热血贲张起来。
就在岩温快要激动的行为失控之时,段珀忽然从枕头下面摸出一把手枪,也不看方向,回手就砸向了岩温的脑袋。岩温硬着脑壳接下这一击,疼痛之余倒是清醒了一点。
“小黑炭!快放开我!”他听到段珀的声音在房内回荡:“否则我就真的不高兴了!”
岩温放开了段珀,然后被段珀拳打脚踢了一顿。
他心里很气苦,简直恨不能一头冲到墙壁上去撞死。可是出乎意料的,段珀在出了气之后,却又将自己扒了个精光,像只猫一样钻回了岩温的怀中。
他主动摸了岩温的头发,亲了岩温的面颊,又叼着岩温仅有的一个乳头缠绵了许久。岩温受了这样的笼络,立刻释怀。不过他难得的动了心思,还是决定在回家之后,把张启星这家伙的一举一动全部报告给将军。
在九月初,段家代表团返回了缅北军营。
126.受降仪式
段珀不负众望,成功归来,让段提沙十分得意——不过欣喜的倒是有限,因为从他本心来讲,对于投降一事,倒是没有太大的兴趣。他这人很有点身残志坚的意思,虽然手脚经常抖的好像通了电,但是自觉精力旺盛,仿佛还可以钻大山打游击。
他和段珀都想搬去曼谷居住,因为那里毕竟是一座繁华的现代化都市,好看又好玩,交通也十分便利。不过在一番接洽过后,他们这个愿望却是落空了——泰国政府不肯接纳段提沙这个大麻烦。虽然还有信中将等人夹在其中上蹿下跳,可是作用甚微,政府上下的统一意见就是希望段提沙安安生生的去仰光做一名缅甸公民,没事就千万不要再来泰国了。
段提沙很失望,他既然做出了投降的牺牲,那就理应过上理想的舒适生活。不过话说回来,仰光再不合意,也总比山区好一万倍。况且缅甸政府已经在仰光市茵雅湖区为段提沙准备了一幢豪宅——那一带可是市内最高级的住宅区了。
段提沙叹息复叹息,然而最后无计可施,还是别无选择的选择了仰光。
大事一件接一件的发生,岩温作为一名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当然只有旁观的份。其实他也不想跟着段家迁去仰光长住,因为知道张启星在仰光是有家的。
他没有机会去向段提沙告密。段提沙这些时日一直是和段珀昼夜相守,父子两个窃窃私语,永远都是处在密谈的状态。
从一九八五年的十一月开始,段家军和政府军之间解除了关卡路障,虽然还做不到双方自由出入,但是敌对气氛的确是已经渐渐淡去了。
段家军营内的气氛有些诡异,高级军官们全部终日行色匆匆,且不时就有人无声无息的失踪。
十二月中旬,段氏父子向隐藏在泰缅山林中的十几处秘密基地发去了最后的电报。从此开始,这些大大小小的海洛因加工厂与武装部队将不再和总司令部直接联络。取而代之获得领导权的,是那位率领重兵躲藏到云深不知处的杜师长。
一九八六年一月,来自世界各地的大批记者络绎抵达了缅北山区。此刻他们还是被隔绝在段家军营之外的,只能翘首期盼着投降日的到来。而在一月十九日,也就是受降仪式的前一天傍晚,段提沙穿上一身崭新军装,带着段珀走出了总司令部。
此刻晚霞如火、残阳如血。天是红的,树是黑的。在军营中的广阔空地上,摆放着一排排轻重机枪、冲锋枪、火箭筒、掷弹筒、榴弹炮、加农炮,更远处停放着成大队的装甲车、坦克,至于导弹设备,因为都在林海深处的另一基地中,所以不可能出现在此处。
段提沙背过手,迈步经过了一排排深邃乌黑的枪炮口——他的武器,他的岁月,他的命。
缓缓走到空地尽头,他抬腿踩上坦克履带,十分费力的爬到了驾驶舱顶。气喘吁吁的一屁股坐下来,他伸长一条腿,把脚蹬到了炮管上。
“我真是老了……”他漠然而又寂寞的想:“当年我连悬崖峭壁都能爬,我比猴子还要灵活。”
手掌温柔的抚过身下的钢铁舱盖,他把视线望向了远方。缅北的大山重重叠叠,缅北的林海起起伏伏,他极力放出目光,可依然是望不到这个世界的尽头。
段提沙仿佛是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孤独。长叹一声转过脸去,他向段珀伸出了一只手:“老虎,扶我下去。”
段珀跛着右腿走上前去,紧紧握住了他那只燥热的大手。
段提沙俯身向下跳去,不想在落地时还是踉跄了一下。段珀想要去抱住他,结果受了连累,反倒是被他直接扑倒在地了。
父子两个相拥着静默了片刻,然后段提沙翻身下来放开段珀,又用胳膊肘支起了上半身。歪着脑袋望向前方那一趟掷弹筒,他发现这整齐的一线钢铁武器看起来真美。
段珀仰卧在他身边,也随之扭头望了过去。
“爸爸。”他轻声说道:“如果真要等到走投无路时再谈投降,那我们就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和政府讨价还价了。现在是最好的时机,你不要难过。”
段提沙俯身低头,轻轻亲吻了他的额头:“爸爸没有难过。”
段珀抬手搂住了段提沙的脖子:“我和你不一样,我不喜欢战争。我怕累,怕疼,怕死。”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中带了哭腔:“我希望我们都不要死,好好活着。有时候我会想起叔叔,如果叔叔现在还活着,那该有多好。他一直想要回中国,回家乡,那时候回不去,现在可以了,如果他还活着,他一定会很高兴,可是他死了,都死十年了……”
段珀哽咽的无法再说下去,而段提沙盘腿坐起身来,把儿子拉扯着搂进了怀里。
面对着前方这无边无际的一片武器,他在渐渐黯淡下来的暮色中轻轻拍着段珀的后背,同时左右摇晃着身体。
“结束了。”他想:“这回真的是结束了。”
第二天上午八点,受降仪式开始了。
在近二十多年里,段提沙这是第一次在公开场合露面。
他在大队卫士的簇拥下,缓步走到两百多名记者面前。迎着记者们手中的长枪短炮站定了,他的形象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他并非是军装打扮,而是穿了一身笔挺的浅色西装;头上短发乌黑锃亮,用发蜡打理出整齐形状。单手拄着一根细直的黑色手杖,他将一张保养良好的白脸微微扬起来,满面春风的向记者们频频点头、挥手致意。
记者们万没想到这位恶名远播的大毒枭竟有如此风度,不禁频频按动快门。有一名年轻女记者过于踊跃,突破政府士兵的防线想要去为段提沙拍一张近景照片,然而脚下不平,一跤摔倒。段提沙留意到了,笑的越发和蔼可亲,还向那狼狈女记者遥遥的送出一个飞吻,引来许多笑声。
在记者们的镜头前出尽风头后,段提沙昂首挺胸,继续向前——他要和政府军去签署条约了。
他想自己这么上相,今天终于可以被世人欣赏一下了!
在整场受降仪式中,段珀并没有露面。
军营变得陌生起来,段家军的士兵们在摄像机前排成长队,一个接一个的前去缴枪,场面很像是在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