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骜,谢谢你!”具容夏突然道。
“谢我昨晚的悉心陪伴吗?”
“有一部分是。”
“还有什么?”
“总之……就是谢谢你。”
文载信没有讽刺的反击,而是抬头看看天——“今晚很多星星,明天是个晴天啊。”伸手拨乱了具容夏的头发。
二人在温柔的星光中前行。
8.
“炳春兄这是要去哪里啊?上次在牡丹阁,你说回国是要继承家业,这是去上班?”
暖光融融,延续文载信一周前夜半所言,又是个美好的晴天。
只是对于以正午12点作为一天的开始的具容夏来说,现在的时间还着实太早,不过才上午11点。暂且不问具容夏为何今天有早起,单是看看现在的他身处何地,就不禁要打个问号。
驼山艺术区街头,具容夏勾住了林炳春的脖子。
“啊!”林炳春身形一震,眉眼都皱成一团,笑道,“具总警——也来欣赏艺术作品?听说这里现在是很有名的艺术区,真是名不虚传啊!”
“那么,就由我来陪学成归国的柄春兄游览吧!”具容夏歪着脑袋,嘴上翘起好看的弧度。
“哈。不用了,具总警很忙吧?”
“完全——不忙!”具容夏一脸认真,“实话跟你说吧,我们局,直属中央,真有什么事,下面都会办。偶尔有事,也不外乎审审街上抓来的小偷、帮清扫阿姨做做清洁、帮助老奶奶过马路之类的。”
林炳春点点头,“这样吗?”
“嗯,就是这样。”
“难怪你会来欣赏艺术品嘛。”
“所以……一起走吧!”具容夏已经前向迈了一大步。
林炳春慌忙摆手,“真的不用了。”
“好吧!我就不强人所难了。”具容夏爽快的放下搭在林炳春肩膀上的手,“你走哪边?”
“这边。”林炳春指着右边的道路。
“那么,我就走左边了。好好欣赏吧!拜拜——”具容夏潇洒的朝左边的道路前进了,一路上蹦蹦跳跳的摸着墙壁上画着的粉红色大丽花。
看着具容夏远去,林炳春才放心的转了身,也朝左边走。
“喂!你刚才为什么过去跟他说话,会打草惊蛇的!”文载信一把将具容夏拉进了两栋房子之间的小道。
“像你那样一路尾随,虽然不会被那个笨蛋发现,但是真的很累啊,像我这样,动动小脑瓜,才是最聪明的办法。而且,看他慌张的样子,觉得很好玩。”
“切!”文载信给了具容夏一个白眼——你根本就是为了好玩吧。
“等着吧,林炳春待会儿就会朝这边来。”
文载信,已经跟踪林炳春一周时间。今天,成果尚且没有,却多了个烦人的小跟班——具容夏。
“猜猜我是谁?”
蹲在街角的文载信,被一双柔嫩的手蒙住了双眼。
“要人猜就不要出声啊笨蛋。”即使不出声,文载信也知道一定是具容夏——只有具容夏会这么做,而且只有他有这样的一双手。
文载信把手拉下来,具容夏笑嘻嘻的出现在文载信眼前。
这是两人从小到大的游戏,具容夏百玩不厌。
“在跟踪林炳春?算我一份。”
“被闹了,走开!”
“不要我跟着,我就大叫。”
文载信抬起头,满脸不以为然,“你才不会。”
“敢不敢试试?”具容夏站了起来,嘴巴大大张开——
“你疯了!”文载信猛的捂住具容夏的嘴,把他往下拉,正好跌进文载信怀里。
“疯子!”文载信赶紧缩回手,把具容夏推到一边。
具容夏伸出舌头舔了圈嘴巴,“苏盐子饼子,好久没吃了。”
文载信把被具容夏舔过的手在衣服上狠劲儿的擦了擦,“要吃自己去买,不要舔我的手。”
文载信站起来,背对着具容夏,晒得黑黑的肤色下,是不易发觉的红晕,“要跟着就快点,你这么一闹,林炳春已经走了好远了。”
“放心!放心!前面就是驼山,肯定是去驼山的。”
疾步追寻林炳春,的确就到了驼山。
小心翼翼的跟着林炳春,一路走来,倒还有些拿着相机四处张望的游客,及至眼前出现一条盘山的小径,文载信和具容夏停下了脚步。
不约而同!
“这里没人了,你回去吧。”文载信道。
“这里只有我们俩,要当心。”具容夏也在同时说道。
听文载信那样说,具容夏气呼呼的皱起了精致的眉,“当我是来玩的吗?说回去就回去。”
“因为不是玩,所以才要叫你回去。”
具容夏不为所动。
“前面很危险。”文载信补充道。
具容夏直视着文载信,“你好像知道些什么?告诉我!”
“当然比你多。”文载信按住具容夏的肩,将他往后推了一把,“所以,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
具容夏双手紧紧握住文载信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要走一起走。”
文载信叹了口气,看了看四周之后,把具容夏拉到角落里。
“仔细听我说!治安正监,夏仁秀的父亲,才是最大的军火走私贩。上次我们抓的不过是下面垫背的小头目。这件事跟我冤死的大哥有关,我想查清楚。以生命为代价也在所不惜。”
“你有这样的决心,我也有!”具容夏眼中也满是坚定。
具容夏就以这样坚定的目光看着文载信,文载信突然很害怕,害怕再也得不到这样的注视,更害怕自己心底涌起的不舍和依恋。
“好!你跟我一起去。”文载信神色坚毅,像是下了重大的决心,微微抿了一下唇。
具容夏笑得像个孩子,“那么我们赶紧走吧。”
文载信却突然拿出手铐拷住了具容夏,另一头则拷在墙边的管道上,动作迅速,跟他每次抓捕犯人时一样出色。
“大物那里也有钥匙,你可以用另一只手给她打电话。”文载信微笑着,神情竟与恶作剧得逞时的具容夏有几分相似。
不管具容夏脸上愤怒和悲伤的交织,文载信知道他不会大声嚷嚷把游客和巡警招来,便轻快的上了石阶。
“不要走——”
“不要走——”
具容夏脸上的泪水静静流淌着。
9.
“学长,发生什么事了?”
具容夏在电话里什么也没多说,只叫金允熙马上拿着文载信手铐的备份钥匙赶到驼山艺术区慈恩街尽头来。金允熙料定是出了大事,半刻不敢耽搁,赶紧赶来了。
“桀骜在山上,上面可能有非法交易。”具容夏简短的答道。
金允熙不再多问,认真的看着具容夏。
具容夏笑道,“既然已经把你叫来了,再要你回去肯定是不可能的。小心点。”
揉揉被手铐勒红的手腕,具容夏和金允熙一起上了山。
山并不高,山顶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和大片的破旧平房。
住在这里的人白天都出去工作了,因此这一带甚是安静,隐约传来男人们的喧哗——
东边。
具容夏指着东边,回头看看金允熙。
金允熙点点头。
房屋之间挨得很密,阳光只能照到屋顶下方一点的墙壁,再下来尽是阴冷。
两人贴着房屋间狭窄的道路前进,这里是光线无法到达的区域,空气中漂浮着铁锈和腐烂的气息。
突然,具容夏停下了脚步,站定,半秒钟后,推开了身边的窗户。
敏捷的翻上窗台后,具容夏跳进了这户人家。
金允熙虽不明就里,还是紧随其后跳了进去,看看屋内,转身关了窗,插上了插销。
窗户下,文载信靠着墙,紧咬着牙着,衣襟被鲜血染得通红。他抬头看了眼具容夏,没有说话。
他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具容夏正是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才发现了文载信。
环视一圈屋内的情况,具容夏很快找到香水,对着空气喷了好几下,然后帮文载信脱掉外套,接着脱下自己的,又脱掉衬衣,撕成条状,在文载信的伤口处缠了好几圈,勒紧、打结,动作麻利,一气呵成。
金允熙蹲在一旁扶着文载信。
三人都没有交谈,气氛紧张而静谧。
男人们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你去那边,你,这边。一定要把那个家伙找到!中了一枪,跑不远的!”
待脚步声远去,金允熙问道,“现在去哪里?必须马上把子弹取出来。”
具容夏低头思索片刻,抬起头,“大物,把你的外套给桀骜穿上。拿上桀骜的衣服,马上去我家的医院。”
金允熙做着具容夏交待的事情的时候,具容夏打了个电话,“来辆车,要是旅行社或者风景管理区的车。到驼山艺术区上山的那条石阶下面等我。”
打完电话,具容夏将文载信背上了背。
经历这一番后,金允熙对具容夏更加佩服。仅凭一点血腥味就能找到桀骜师兄,又麻利的包扎止血,再换上女子的衣服,最后叫来在山脚下出现却合情合理的车。
与平时的具容夏截然不同,现今的具容夏,沉着、冷静、机敏。
文载信躺上了手术台。
具容夏一直紧紧握着他的手。
因为是具家的产业,所以医生倒也很爽快的放任具容夏待在手术台旁,金允熙则在手术室外面等待。
文载信给具容夏一个安心的微笑。
具容夏好心痛——为什么是桀骜受伤,不是自己呢?看他笑得这么虚弱,真是好想哭。
具容夏眼眶红红的,但一直坚强的忍耐,没有流泪。
是很简单的小手术,很快就完成了。
“具少爷,请让一让,现在要给病患包扎。”护士端着绷带和剪刀,礼貌的站到具容夏身旁。
“我来吧!包扎我会的。刚才就是我给他包扎的。”具容夏急切的道。
护士犹豫了一下,“好,具少爷如果要我帮忙,可以到旁边的护士休息室叫我。”
护士躬身,离开了。
文载信赤裸的上半身,具容夏之前也不是没看过,警校搏击课的时候,时常和文载信搭档,但是现在能够亲手摸到这黝黑的肌肤、坚实的骨骼。
具容夏刚才还眼眶红红,现在却笑得很开心。
“喂,你摸够了没?”文载信虽还是没精神,还是不忘吐槽具容夏。
“啊!哦,马上!”竟然情不自禁的在桀骜身体上流连,具容夏不好意思的低着头,一圈一圈的缠好绷带。
打个漂亮的蝴蝶结,具容夏正要松手——
手被文载信握住了。
“谢谢你!”文载信看着具容夏,眼底是淡淡的笑意。
“我们之间,”具容夏笑道,“道什么谢啊!”
“臭小子,只准你谢我,我就不能谢你吗?我可还记着,一周前接你从牡丹阁回来那晚,在路上,你莫名其妙的向我道谢了!”
“很有精神嘛,才做完手术就能说这么多话了。”
“因为有你这个让我很不放心的家伙,我哪敢要死不活的,当然要赶紧恢复精神了。”
文载信一直紧紧握着具容夏的手,“刚才,是你一直握着我的手吧?”
具容夏点点头。
“给我力量和鼓励的手,我要奖励它点东西。”文载信微微眯起眼睛,“让我想想,奖励它什么好呢?”
具容夏惊讶又期待——桀骜竟然也有这么浪漫的时候吗?我是在做梦吗?还是被桀骜中枪子的事情给吓傻了?
尽管很惊讶,具容夏还是满心期待的瞪大眼睛看着文载信。
无影灯冲淡了两人的影子,静静的等待驱散了方才的惊险。
文载信的唇,落在具容夏的手背上。
轻柔的、像被羽毛轻抚过,文载信的唇凉凉的,具容夏的心却被点燃了。
文载信放开了具容夏的手。
具容夏的手仍保持被文载信抬起来的高度,愣愣的把手收回来,具容夏仔细的看了看手背,才放了下去。
“学长,包扎好了没?护士小姐让我进来问问。”大喇喇的推开手术室的门,金允熙的声音先于脚步,飞进了手术室。
“哦,好……好了,叫护士小姐不用担心。”具容夏站起来,面向金允熙。
“哈——蝴蝶结!真是学长的风格啊!”一眼就发现了文载信绷带打结成了蝴蝶结,还是超级华丽的那种,金允熙直爽的笑了,“桀骜师兄,现在感觉好些了吧?”
“嗯,谢谢,现在感觉不错,能说话,说不定还能下床走走。”文载信答道。
“不准下床!我去叫护工过来抬你到病房里去。”具容夏紧张的按住文载信。
“学长啊,刚才可担心死了,一定是恨不得受伤的是自己而不是桀骜师兄吧,看他想哭又不敢哭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金允熙对文载信说道。
“哪有!我可是具容夏啊,你刚才说的脆弱的家伙是谁啊?”具容夏扬起脸,厉声反驳。
“我说的家伙是谁啊,心知肚明嘛。”金允熙嘟起嘴看着具容夏,又扭头看看文载信,“是不是,桀骜师兄?”
“我们大物说的话,从来都是大实话。”文载信附和道。
具容夏拍了下文载信没有裹绷带的另一头肩膀,“平时不说话,怎么现在尽是说些跟我唱反调的话?”
“啊——”文载信夸张皱眉、低头,捂着伤口。
“碰到伤口了吗?裂开了?很痛吗?要不要叫医生?”具容夏俯下身子,贴近文载信胸口。
文载信一把将具容夏揽进怀里,“还说大物说的不是你吗?哈哈哈——”
金允熙看着大笑的文载信,若有所思,然后欢欢喜喜的跑出去了,“我去叫护工。”
“这是文载信吗?是不是麻药打太多还没清醒,竟然敢对我——具容夏——恶作剧!”具容夏气哼哼,想直起腰好好的教训文载信一下。
“别动。”文载信轻声说道。
“嗯?”
“在大物进来之前,就这样,不要动。”
具容夏耳朵贴在文载信胸口——扑通、扑通。
文载信的心跳很清楚。
扑通、扑通,自己的心跳,可别大得被文载信听到——具容夏趴在文载信胸口,心满意足。
10.
如果有了在意的东西,就会受到牵制,即使十全十美的人,也没办法逃避这一点,因为人都是有感情的。
记不清是在哪本书上看过这句话了,只记得那时哥哥刚去世,生活好像少了点什么,但是又绝对不是悲伤,怅然的文载信,看了很多大人们也看不懂的书。
一直被文载信奉为偶像的哥哥,静静躺在棺木里,父亲叫自己过去跟哥哥告别。
哥哥很安静,自从当了警察,文载信就很少看到哥哥了。但是现在,他静静的躺着,像睡着了一样安稳。
“哥哥在做很重要的事,如果哥哥不在了,将来你可以看看这本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