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是[柳条部]的表演,这儒秀虽是初学乍练,大幸没有出错!殊不知,包括龙王在内,满厅的人眼裡只看着他!
哪有身段如此高挑修长的优雅?哪有眼波如此明眸善睐的流转?哪有嘴角如此似笑非笑的妩媚?哪有脸蛋如此宜嗔宜喜的扣人心弦?加上动作灵秀十分,真是满厅皆醉!
只有一人揪然不乐!胭脂心裡想着:“果然是个狐媚子,陆上水中皆百般的作态!”心裡实不愿承认儒秀的脱俗俊雅,但也止不住念头:“这儒秀怎的也会到此?哪有这般巧合?莫非竟是……来救我的?哼,凭他也配!”
接下来还有[蝴蝶部],却是七八岁的童男童女了,也是天真烂漫,舞姿活泼可爱!
各部演练点阅完毕,只见龙王甚是满意,单单把[柳条部]的儒秀叫出来,御赐了彩衣华服,拉着小手半天不放!
这龙心大喜,不免御赐了美酒。各部人人妒羡,直是前所未有的荣宠呢!
儒秀只得喝了几杯,小脸更是云蒸霞豔,却是人比酒还更加醉人!
接着各部罗列鱼贯退席,儒秀慢慢的移动身子,接近了[乳莺部],瞧见胭脂终于望了自己一眼,即无声的用嘴型说着:“晚上走廊见!”只但愿胭脂看懂了。
是夜,儒秀悄悄起身,轻手轻脚的来到通往女子寝宫的走廊。
胭脂被掳来之后,即与晚霞等人同寝,相处几日也是感情甚笃,情同姐妹。
胭脂曾好奇询问过:“怎的这避水珠,却不是人人戴着?没戴的人又如何能在水中行动自如呢?”这也发现晚霞并没有配戴着。
晚霞叹说:“你道为何常常有人被掳来此龙宫,人数却不多不少没有增加?出色的被赐予吞下避水珠,外貌即永久不变了,八岁的永远只有八岁了!若是不够特出,被人取代了……唉,你可见到宫外的流星沙?如此美丽,那星星点点却是燐光鬼火了!流沙底下都是尸骨成堆!”
胭脂不觉冷颤不已,只想快快逃出,也就找机会溜了出去会见儒秀。
儒秀看见胭脂果然来了,甚是欣喜。
“敏姑娘……哦,大嫂,我和尊……以及碧东等人都知道你的处境了,特来告诉你一声。但请宽心,救援应是很快就到。若有状况发生,请速速与我会合!”
胭脂笑容明媚,眼神如刃直视着他:“你竟是专程为这事儿来通知我的?为的怕我担忧害怕?你当真这般好心?若是除去我这心头大患,不就趁了你的心如了你的意?”
儒秀浅笑着说:“我们若真要弃你于不顾,早早远走高飞归隐山林去了,何须……何须落到如今三人同时受苦呢?幸福哪里是用别人的悲剧来成就的?你快别胡思乱想,总是先安全救你离开这儿再说!”
胭脂看着他如此明朗,心裡就恨:“为什麽明明已经把他欺负得可怜兮兮的,他还笑得出来?为什麽明明是他霸佔住我的爱情,却还这等理直气壮?若没有你,何需三人受苦?”
儒秀询问:“你早来了几日,可对这宫裡地形较为熟悉了?可还另有出路?”
胭脂摇摇头,儒秀说着:“那也无妨,总之会有办法的!”
这时晚霞轻悄无声的跑了过来,小声的急说:“糟了,竟是逢到南将军亲自巡视来了,被他抓着可就大大不妙了!我们尽快回去!”把胭脂拉了就跑。
儒秀也忙转身离开,却突然听到胭脂“唉呀”一声的跌倒在地!
“什麽人大胆在此?”南将军的怒喝声传来!
儒秀连忙出声:“是我!”回头眼看晚霞已把胭脂带走了,甚是放心。
“我……我因为初来乍到,无法入眠,是故出来随意走动,无意闯入禁地,尚请将军见谅!”
“哼,初来乍到的,那就更要教到你学会规矩!”
晚霞和胭脂跑回寝宫,原来各各姐妹也都未能安睡,胭脂迳自躺下,却也睁着眼睛。
突然一声惨叫打破静谧,这男女寝宫虽遥遥相距,静夜中却仍依然清晰可闻!
胭脂小嘴一抿,“不过是挨了皮鞭籐条,须要喊到这般悽惨麽?”
晚霞盯着胭脂说:“你是存心陷害他了!我倒不明白你心理怎麽想的?若不是你明知道他必定捨身相护,又如何陷害得成?难不是你自己心中早认定了他的善良?”
胭脂一愣,第二声惨叫又传来!不觉蹙起蛾眉。等听闻第三声,不禁埋怨说:“也不过想让他受点小小的教训,说什麽陷害了?却不知他那麽不耐打!”
晚霞冷冷的说:“龙宫的惩戒是何刑罚,说给你听好让你得意!从来不是鞭刑,却是用钢针直刺入手指指甲内!你所恨之人受刑如此惨烈,此刻你必定是大畅心怀了!”
耳闻第四声惨叫,胭脂的脸色变白了,兀自倔强的咬紧嘴唇。待听闻第五声,终是嘴唇颤抖起来。
晚霞眼见她神色戚然,也叹口气说:“你这是何苦?从来恨是双刃剑啊,哪有伤了别人而不伤到自己的呢?所幸已经捱完了,你讨厌的那人实在灵秀可爱,南将军应是手下留情了……”
话未说完,却听到第六声的长叫!
乳莺部的姐妹各各不忍听闻,俱已眼中泛泪,甚是同情。
等数到第八声,连晚霞都变了脸色:“难道因着是新人,需得这般让他难以忘怀不敢再犯?这十指插遍,却是从所未有的,难道连阿端也无法求情?唉,这要怎生承受得住?”
胭脂还是哭了出来:“我原不知道竟是这样的!我……我不是存心要害他到如此地步的!”
居然还听到第十一声的惨叫!连晚霞也哭了:“这一针莫不是就插在……插在之前刺过的地方了?”
胭脂哭倒在晚霞怀裡:“为什麽爱上一个人,却让我失去原来的自己?我曾是何等的潇洒,如今居然卑鄙到手段用尽?我……我是怎麽啦?为何这般挣扎这般强求却是丝毫不快乐?为何爱情是这般的苦?为何这般的苦我还是不愿放手?”
晚霞拥抱住她:“问世间情是何物呢?苦多乐少,就中更有痴儿女!不甘心不放手又如何?原是你的,何须用强?不是你的,强求不来!有时候你不想爱上谁,偏偏爱上了,而你想让谁爱上你,却偏偏毫无办法!这心,是谁也没有办法做主的啊!”
胭脂哭着说:“我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他的新娘,我的心裡从来只有一个人,难道错了吗?”
“小傻瓜,爱情哪有谁对谁错,只有爱与不爱!若非两情相悦,争个理直气壮却又如何?你争到的是理,失去的是他的心!且莫要连自己的心,竟也一倂失去了!”
“晚霞……你可曾爱恋过谁?”
“你们初到此却是不知,这宫殿后面还有个花园,我和阿端就是偷着机会在那儿私会!我俩已经相恋一年有馀了。这样的遮遮掩掩咫尺天涯是苦!相爱却不时时时自在相拥也是苦!两两相望是甜蜜是无奈更是苦!若你得朋友相救,也带我们一同出去可好?”
胭脂点头说:“他既然进来说了,势必尊……势必很快有人下来相救,到时咱们一起出去吧!”
心裡想到晚霞说的,咫尺天涯的苦,不能自在相拥的苦,俩俩相望的苦,自己带给尊哥和儒秀的,不正是这般的苦麽?眼泪沾湿枕头,一颗心不觉痴了。
南将军瞪着眼泪汪汪的儒秀,“以后还敢再犯吗?”
儒秀低声的说:“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南将军黝黑的脸上似出现一丝笑意,“快快去睡吧,折腾了一晚,明日仍需早起练舞,听明白麽?”
儒秀称是。南将军走后,儒秀拼命的打躬作揖一一道歉,实在自责愧疚极了!
“各位对不住啊,我却是不知这将军竟是连坐罚法!当真对不起你们了!”
只见其他十一个少年个个脸色苍白,各自翘起一根食指,这手还兀自颤抖着。
唉哟喊痛呻吟之声,有如江水滔滔不绝于耳啊!
“哪裡是连坐法?只罚我们却是都不罚你!”
“真是不公平哪,这个长的好的长得美就被私心偏袒!”
“连龙王都青睐有加,连铁面铁心的南将军竟也如此!就他的眼睛是眼睛,他的鼻子是鼻子?”
"只有他的手指才是春葱玉笋!我们的手可都是老薑头?这十指连心哪,好狠哪!真是痛死了,呜呜呜!”
“下次咱们可得盯紧他了,有什麽差错赶快回报上去!”
“唉呀你是猪脑袋吗?抓他犯错,受罚遭殃的势必还是咱们啊!”
“唉,如此说来倒是逼着只好掩护他囉!”
儒秀红着脸频频道歉,自己方才在一旁用看用听的都觉得痛,何况身受者呢?当真是好生过意不去啊!
阿端在一旁也是看到既可怜又好笑,这可是从未发生过的事呢,“好了,俱都早点歇息吧。”也回去自己房间。
儒秀躺着却真的睡不着了,耳边呻吟声断断续续的传来,好不容易渐渐止歇,却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在脑中响起:“儒秀,我来了!”
儒秀高兴的脱口喊出:“凉玉来了?”
被吵醒的人不免纷纷抱怨起来,儒秀不免又低声道歉了一圈。
凉玉笑嘻嘻的说:“还好你没事!我早早离魂下来寻你,一进龙宫可就遇着了这个南将军!话说我的魂体无人能见,偏南将军就是知道!原来他和赠我鳖宝的八大王,是几百年的好兄弟,是以闻出了鳖宝气息。我说明原委,他不能明帮,倒是愿意私护呢。”
儒秀极小声的答说:“原来我方才逃过刑罚,都是凉玉的功劳了!”
“也不全是。那南将军早已看到晚霞的背影,明瞭了是你一己扛罪,他又看你这般灵秀这般可爱,本就不欲罚你的!”
“唉,为我一人连累大家,我……我还是宁愿自己受过的!”
“那很痛耶!儒秀你不知道,那南将军后来私下告诉我了,你这十一个室友最近嚣张得很,正是要找机会整整他们!不关你的事,你莫要再自责了!”
凉玉现在正躺睡在儒秀身边,感到非常满足跟幸福,眼睛看着儒秀白生生修长柔润美美的手指,才是高兴不是儒秀受罚呢。
“对了,我们明天就来救你们了,儒秀你说什麽光景最好呢?”
“这儿五更大伙儿即起床练舞,最好的时刻,是大家熟睡的三更天!”
“好!”
“那还得想办法去通知胭脂!”
“我去就得了,我已想到个好办法,可以同她说上话。儒秀你先好生歇息着,快快睡了吧。”
凉玉的离魂附在一尾小鱼身上,悠悠的游到胭脂房裡。在胭脂耳边吵醒她,悄悄的把救援即将到来的事说好了。
胭脂十分惊诧凉玉的本事,又託他去同阿端说一声。自己则寻思着,明儿个一早,把话跟晚霞说了。
第二天练舞时,胭脂时时出错。一双眼睛淨是望着儒秀,看他手掌翻转舞动,心裡就是痛就是愧疚,一心只想着:“昨夜刚受完酷刑,今日却还不得休息!这手指……也不知痛成怎样了?”
想到今晚尊哥就要来救人,若让他瞧见儒秀的十指……不知会心疼到什麽地步呢?
到了吃饭时刻,胭脂举着筷子,竟是食不下嚥!心裡只想着,那儒秀要如何举箸进食呢?
这一日裡,倒是常常看着自己的十指尖尖在发呆,心中有愧,原来,陷害了他人就是这般的滋味了!
是夜,三更时分。
儒秀和阿端悄悄起身,会合了胭脂晚霞,由阿端带着前往后花园,从那儿往外逃出。
一切原本进行顺利,不料,后花园偏有两个不该在此的人在!
这乌龟爷爷和蟹婆婆两位老人家,半夜三更爬起来,也在这花园中来个私下幽会!
蟹婆瞧见他们四个,这还得了,敢情是半夜私逃了?
这四人俱是宫中最出色之人物,任哪一个逃了都担待不起,何况一次走了四个?
急忙拉一把龟爷爷,龟爷爷原是更夫,这就拿起腰间螺贝勐力吹了起来!
这螺贝却是无声,只漾起一圈圈的声浪,瞬间传遍整座水晶宫殿!只见夜叉以及虾兵蟹将蜂拥而出!
形迹败露,儒秀几个也是大吃一惊!
晚霞惊慌的依着阿端,胭脂夺过了一把长剑,护在他两身前,和夜叉打了起来!
这胭脂身手不凡,当初被掳全是着了下三滥的迷烟之故!
儒秀不擅刀剑,赤手空拳的对付着,身上虽然身怀着避水珠,在水中动作却不如水族怜利,不免左支右拙,险象环生!
突然儒秀身前的几个虾蟹被凌空击飞,正是鳖宝到了!
紧跟着水波紊乱翻滚,一条碧绿大蛇闪电般游来,巨尾横扫,水族兵瞬间溃散!但是虾退蟹进,这水族兵竟也如潮水不断涌出!
棠雨和鳖宝护着他们四个,且战且退!
这时涌现巨大铁锚,威力万钧的直噼而下,把他们几个冲散,却是毛将军赶到!接着粗大楠木以横扫千军之势攻来,正是那南将军现出真身!
儒秀由鳖宝护着,和棠雨胭脂各自陷入苦战!晚霞和阿端却已被擒住!
紧急中,只见剑光闪射,逸尊和无极到了!
这柳逸尊满身的咒术,苦于不能在水中施展,又必须一手执着古镜打开水路,不免绑手绑脚,功力大打折扣,所幸仗着无极神威,所向披靡仍能称雄!
逸尊只急着在乱军中寻找儒秀!儒秀走了这几日,逸尊日日坐立难安,相思难耐,此刻只能和儒秀遥遥相对,心中大急!不免奋力杀开血路,边打边向儒秀靠近!
棠雨也是奋力突围,胭脂舞着长剑,三人一蛇终于靠在一起!
逸尊和儒秀对望一眼,相视一笑,眼中俱是情致缠绵,无限欣慰!纵是千军万马,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也就生死无惧了!
胭脂在一旁,瞧着他两人嘴角含笑眼波传情,不免芳心欲碎!
突然箭弩流星般从四面八方飞至,无极和鳖宝电闪虹扫,再次合作无间,通力退敌!
却有几支突破虹光朝儒秀当面射来,胭脂举剑格开,眼见儒秀背后竟也有急箭鑽来,紧急中只得冲近推开儒秀,那箭正正刺入胭脂的右肩!儒秀大惊,忙抱住胭脂。
众人已然身陷险境,这时竟瞧见水波硬生生分开两道,众兵将罢斗退开,一条紫龙乍现!
只见牠鳄嘴蛇身,身出四脚,满身紫鳞,却是龙王亲自现身了!
龙王钢爪倏的一伸,朝棠雨抓去,棠雨如何斗得过蛟龙,最后不免被一爪擒住,按压在水沙中,徒然的扭动着尾巴!
儒秀急着喊:“莫要伤了我的朋友!”把胭脂交给逸尊,挺身冲去!
龙王瞪起灯笼大眼照向儒秀!眼看儒秀涉险,无极疾速朝龙王眼睛射去,却也被龙王举起另一爪抓个正着!无极儘管诛妖除魔,却是奈何不了龙神!
只见龙王钢爪一缩,无极难免要毁谝坏?
儒秀奋不顾身的鑽进,伸手使劲撑住龙爪,“不可以毁了无极啊!”
那锋利如刃的爪尖,刺向了他的前胸后背!
所幸那龙王甚是疼爱儒秀,这爪堪堪刺破肌肤,即鬆开手劲!
龙王奇道:“你朋友要救,连一把剑你也要这般捨身相护?”
“无极哪裡只是一把剑了?它极具灵性,又救过我数回,我可也当它是朋友!”
龙王见他天真纯善,又爱惜他的美貌,遂说道:“本王也并非暴君,大可放开无极放了你的朋友们,连晚霞和阿端也都赦免,任他们几个自由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