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波说:“你现在也慢慢步入轨道了,多接触接触那些人对你有好处,人际关系很重要。”
祁尉说:“到时候看吧,如果想去的话我就去。”
这几天祁尉不停接到很多人的电话,甚至很多人亲自上门找祁尉,除了很多花痴的小女生意外,更多的却是慕名而来谈案子的。祁尉也不是每个案子都接,都接的话他根本忙不过来,所以很多都被推掉了,或者介绍给所里其他资深的律师,因此事务所因为祁尉的关系,生意也变好了。
每次打开电脑,“顾飞”的照片和新闻在网上到处流传,在后面跟帖的人一浪盖过一浪。顾妈妈当然也知道自己儿子的这些事迹,常常百感交集地感叹,我儿子也成名人了。
冷淡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突然之间变得众人皆知,众口称赞,让祁尉觉得似乎回到了过去,生活和以前重合起来。
而同样小有名气的林幸这天突然提出了要离开正安律师事务所。
那天,林幸回来收拾东西,祁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到黎波的办公室问他,才知道,有贵人资助林幸,让他自己开办一家律师事务所,林幸立刻点头答应,收拾包袱另谋出路去了。
祁尉若有所思地朝林幸的办公室看了一眼,没说什么,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隔壁收拾东西的声音隔着墙壁传来。
过了一会儿,林幸推开祁尉办公室的门,看到祁尉在,站在门边满脸笑容地对他说:“你在呢?我正想跟你说一声我要走了。”
祁尉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说:“哦,走好。”
林幸没有离开,反而是走进来,关上门,抬一张椅子坐在祁尉面前,对祁尉说:“要不你和我一起走吧,咱俩一起打天下。”
林幸的眼神里充满的好胜心与野心,祁尉知道他说这句话是认真的。
林幸又说:“在正安有那些领导在,我们呆在这里不会根本不可能有出头之日,只会被埋没,凭我们俩现在的身价,随便去哪里不会比现在混得好?”
林幸说的话很诱人,他眼睛里充满光芒,看着祁尉,等待他点头。
可是祁尉只是笑了笑,然后摇摇头礼貌地说:“谢谢,你去吧,我相信你可以走得更远,我想继续呆在正安。”其实祁尉心里想的是,是金子在哪儿都能发光。
林幸又劝了祁尉几次,祁尉都没答应。最后林幸鄙视祁尉的目光短浅,昂首挺胸地离开了。
星期五祁尉终究还是去参加了裴峰举办的酒会。去的前一天,祁尉让黎波陪他去买了一辆车,干律师这一行经常要跑很多地方,现在他的积蓄已经很多了,买一辆车始终要方便点。黎波怂恿祁尉买保时捷,祁尉一口否决,说他不喜欢。黎波不知道,祁尉不是不喜欢,只是那一场车祸,始终是他心中的阴影。他就是开保时捷出的车祸。最终祁尉买了一辆奥迪,开起来很顺手。
到了星都酒店,已经有很多名人到了,有一些是祁尉前世就见过的商界富豪,有一些是明星模特,有一些是学者专家。都是了不起的人物,看来裴峰的交际很广。
裴峰看到祁尉,微笑着走向他,祁尉也对他微笑。一个中年冷峻男人和一个年轻帅哥面对面站在一起,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我以为你不会来。”裴峰说。
“我这不是来了吗?”祁尉优雅地笑。
裴峰不得不承认,面前站着的这个二十出头的男人,比起同龄的那些人要显得成熟稳重,眼神和气质散发出一种令人着迷的味道。
“黎波没在吗?”祁尉看了一下周围,没看到黎波的身影。
“他可能一会儿才到,”裴峰说,“那件事还没好好谢谢你,这次趁这个机会得跟你说一声谢谢。”
很多人得到大作家裴峰亲口道谢可能已经受宠若惊了,可是祁尉只是从容地说:“不用谢我,这只是我的工作。”
和裴峰简单交谈了几句,谈得还算愉快,想起第一次在去一中的集市见他时,因为黎波的缘故裴峰表现出来的防备和排斥,祁尉不由得笑了笑,真是个占有欲很强的男人。不过现在应该不会了吧。
不久便有一个女生走过来,看来应该是裴峰的助理,女生在裴峰的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裴峰点了点头,然后对祁尉说:“我先失陪了,那边有一点事。”
裴峰离开后,祁尉一个人走到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无所事事地看这场富丽堂皇的酒会,看那些名流以优雅而做作的姿势交谈。
“顾飞律师。”
突然,一个熟悉而遥远的女声进入祁尉的耳朵。
第18章
那一瞬间,祁尉有些恍惚。那些复杂的情绪汹涌而来,重重地冲击着祁尉的心脏,好像一个不小心就会喷涌而出。
可是,很快,祁尉把它们压抑在心底,换上一个礼貌绅士的微笑,“你好,周燕小姐。”
周燕很是诧异,这几天“顾飞”被炒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周燕自然是知道他的,可没想到他竟然也认识自己,这样也好,就不用自我介绍了。
“可以坐下聊聊吗?”周燕温柔不失礼节地说。
祁尉做了一个手势,“当然。”
周燕就着旁边的位子坐下,身上依然散发着淡而熟悉的香水味。可是现在,这味道对于祁尉来说变得那么遥不可及。
“我在网上看到过一些你的消息,”周燕说,“你很像我一个已经去世的故人。”
只是故人吗?祁尉有些心酸。
周燕似乎不是在跟祁尉说话,说完这句话以后自顾自地陷入了回忆里。两个人变得有些沉默。
过了一会儿,祁尉说:“那个……周伯伯和周伯母还好吗?”
周燕从回忆里回到现实中,不解地看着祁尉。
祁尉发现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妥,急忙改口,“我是问,周先生和周太太还好吗?……那个,我以前受过他们的捐助。”
周燕知道自己的父母以前捐助过很多人,所以也就相信了,“他们啊,还算好吧,前两年家里出了点事,不久我父亲的公司也破产了……”苦涩地笑了一下。
祁尉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破产?!”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周燕点头继续说:“然后他们就去了国外,偶尔才回来,现在过得还算平淡吧。”
原来去了国外,难怪第一次回去时周伯伯和周伯母没在家,在墓园时周燕也说他们不能来看自己,原来是这么回事。
“怎么会破产呢?公司不是运营得很好吗?”祁尉还是不敢相信,发生了这样的事他竟然一点儿也不知道。
周燕叹气,“是啊,可是父亲公司的一个员工盗窃了公司的重大秘密,所以破产了,那个人已经被判刑了。”
一个员工竟然敢盗窃公司的商业秘密,不知为什么,祁尉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祁尉安慰了周燕几句,发生了这样的事周燕一家肯定受了不少打击。周燕说都过去几年了,已经无所谓了。
静坐了一会儿,祁尉问出了心里一直想问,但是又不敢问的问题。
“你的那位,方应江先生……你们很相爱吧?”
周燕摸了摸手指上的戒指,幸福地微笑,只是那幸福的微笑中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遗憾和悲伤,她说:“他很爱我。”
那你呢?你爱他吗?
祁尉心里有些痛,“如果,我是说如果,祁尉还活着,你还会和他在一起吗?”祁尉试探着问。
周燕摸戒指的手僵硬了一下,随即无奈地摇摇头,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不会,这两年我家发生了很多事,包括祁尉哥的去世,父亲公司的破产,应江一直陪着我,无论从物质上还是精神上,他给了我很多支持……他真的付出了很多,无论怎样,我都不能背叛他了……所以即使祁尉哥还活着,我也只能对不起他了。”周燕艰难地说完这些话。
祁尉这下是真的死心了。无论怎样,我都不能背叛他了。这句话像尖锐的刺,深深地扎进祁尉的心里。
周燕说完以后觉得自己有些奇怪,面对这个只不过有些像她的祁尉哥的年轻人,两个人这次还是第一次见面——上次在周燕家门口那次仓皇的见面,周燕已经没有印象了,她竟然会对他说这些有的没的。
“算了,祁尉哥已经不在了,没有什么如果,你们这些孩子应该很崇拜他吧,只要你努力一样可以像他一样。”
周燕的鼓励让祁尉心里产生了一些异样感,很久很久以前,周燕也说过,祁尉哥,只要你加油,一定可以成为一个成功的律师的。
明明没做什么,祁尉回到律师事务所时却显得十分疲惫不堪,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缠绕在他心里。今天会在裴峰的酒会上遇到周燕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他无数次在梦里梦到那张温柔的脸,它在梦中从未褪色,只要伸手,就可以触摸到。可是今天真的离那么近看到了她,却又觉得那张脸是那么遥不可及。明明曾经那么亲密的两个人,如今只能像陌生人一样相敬如宾地交谈。
周燕的话还在他的脑海里乱窜,惹人心烦。
你很像我一个已经去世的故人。
前两年家里出了点事,不久我父亲的公司也破产了。
无论怎样,我都不能背叛他了。
所以即使祁尉哥还活着,我也只能对不起他了。
……
祁尉躺在办公室的椅子上,闭着眼睛。
门外响起敲门声,响了几声祁尉都没有听见。然后门被开了一条小缝,张敏从门缝里看到祁尉,小心翼翼地说:“顾律师,我进来了哦。”
祁尉还是没反应,张敏走到祁尉身边,又喊了他几声。
祁尉终于睁开眼睛,张敏见祁尉突然睁开眼睛被吓了一跳,同时因为离祁尉有些近,心脏莫名其妙地快了节奏。
祁尉支起身子,正襟危坐后,整理整理情绪,问张敏:“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进来了,有事吗?”
张敏觉得今天的顾飞律师有些奇怪,但没想太多,把自己要说的事说出来,“早上你不在的时候有个老人家来找你……”
“谈案子的吗?”
张敏点头说:“是的,好像是他儿子把人打成重伤,他想请你帮忙。”
祁尉把与工作无关的事先抛到一边,认真地问:“哦?那人呢?”
“我说你有事出去了,一会儿才回来,让他留了个联系方式,他写了他家的地址。”张敏把一张写著名字和地址的纸片递给祁尉。
祁尉接过看了一眼纸片上的字,老头叫罗义中。祁尉对张敏说,“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张敏没有出去,欲言又止地咬了咬唇。
张敏平常都是少根筋的样子,从来没见她这样小心翼翼,祁尉说:“有事就说吧。”
“你知道我有事?!”
果然还是很神经大条,祁尉头疼地抚了抚额头。
张敏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大惊小怪,于是吞吞吐吐地说了自己欲言又止的话,“那个老头家境不是太好,可能付不起太多律师费,你可不可以……”张敏偷偷地看了一眼祁尉的脸色,鼓起勇气说,“我也给他推荐了所里其他年轻律师,可是他也听说了你在这方面很厉害……虽然他没太多钱,但他也是太爱他儿子……”
张敏口不成章,半天解释不清,但是祁尉大概也明白她的意思了,就是老头家境不好,付不起律师费,但因为太爱儿子,又想请一个好一点的律师,张敏希望祁尉不要因为老头穷究拒绝给他辩护。
“放心吧,我会尽量帮助他的。”
张敏一直担心祁尉不会帮这个老头,老头太可怜了,一条腿还是瘸的,走路十分不方便。自己的儿子被关在看守所,他肯定担心死了,老头又是个特淳朴的人,当他拿着五百块钱给张敏说要先付律师费时,张敏觉得特心酸,让他赶紧收回去。可是祁尉平时的律师费都是几万甚至上百万的,老头的那点钱根本请不起祁尉,不知道祁尉会不会帮他。没想到祁尉竟然轻易答应了,张敏高兴地大叫:“真的?!”
祁尉和蔼地点了点头。张敏更加高兴了,说:“顾飞,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下午,祁尉按着罗义中写的地址开车去了罗义中家,考虑到很多人白天要上班,只有晚上才会在家,所以选择这个时候去。因为张敏一直嚷嚷着要去,只好顺便捎上她。
在一个旮旯里找到一间小平房,木门有些腐朽,看来年代有些久远了。祁尉轻轻敲了敲门,门立刻就被一个老头打开了,老头也就四十来岁,一条腿有些瘸,让他显得很苍老。老头认出张敏,急忙热情地把两个人带进家里。
只是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小屋,屋里黑漆漆的,没几样像样的家具。老头有些不好意思,抬了两张木凳子让祁尉和张敏坐下,然后又去端茶。
祁尉拉住老头,说:“你不用客气,先坐下来我们谈谈你儿子的事吧。”
张敏附和道:“是啊,我们不渴,您别忙了。”
老头想着自己那便宜的茶,这两位律师肯定也喝不惯,只好拘谨地坐下,“顾律师,谢谢你,还让你亲自跑一趟。”
祁尉问:“你把你儿子的事具体跟我说一下好吗?”
老头声音有些颤抖,“小宏是个好孩子,他本性不坏了……也是怪我,我腿不方便,干不了重活,只能平时在院子里种种蔬菜,养养鸡鸭,可是刘家那孩子跑来把我种的菜全踩坏了,鸡鸭也被踩死了,我和小宏每天还得靠这些过活呢,小宏知道后就冲了出去,我当时不知道他是去……结果他就把刘家那孩子打了一顿,现在还在医院里昏迷不醒,也不知道救不救得回来,要是救不回来,小宏是不是就杀人了?”
老头激动地拉住祁尉,“顾律师,你一定要帮帮我儿子,要是他杀人要偿命,我可以帮他抵命,他还小,他的日子还长啊……”
祁尉将另一只手搭在老头紧握他的手上,安慰道:“你先别急,事情可能没那么糟糕,你儿子叫罗小宏对吧?”
老头姓罗,他儿子自然姓罗。
“哦,不是,他叫杨小宏。”
杨小宏?祁尉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突然回忆起在一中时遇到的那孩子,难道是他不成?
老头解释道:“小宏不是我亲生儿子,他是我养子。”
张敏一瞬间觉得这个老头十分伟大,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还能对他这么好,天底下很多亲生父母还做不到这份上呢。
祁尉问:“那你说的刘家的孩子可是叫刘军?”
老头诧异地说:“顾律师,你怎么会知道?”
张敏也觉得奇怪,“是啊,你怎么会知道?”
不知为什么,明明只见过一面,杨小宏那痞痞瘦弱的身影祁尉竟能立刻清晰地想起来,可能那一次见面杨小宏给他的印象太分明了。
“我去他们学校时见过他们,”祁尉没有多解释,一句带过,“这件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就是昨天,小宏打了人后就被抓了,公安局的人来告诉我我才知道的。”
“那刘军怎么样了?”
“我也不知道,我想去看一下,他家人不让见,我听医生说情况很严重,好像是伤到了头部,一直昏迷不醒,如果手术不成功很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老头神色又黯淡下来,看来他为这件事十分担心,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