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背景下,八福晋郭络罗氏一看到府中乍然出现的三个娇怯怯的汉女,第一反应就是,炸了。
虽然也是名门大家出身,但是郭络罗氏可没有石氏那般的好涵养,还劝着丈夫去别的女人那里过夜。
从小就在外祖安亲王身边长大的郭络罗氏早习惯了凡事都占尖儿,嫁给胤禩后因为夫妻尤其恩爱,虽然在宫里偶尔会受些委屈,但是她有郭络罗氏家族在背后撑腰,再加上胤禩的回护,她的生活在一众妯娌之中也确实是占尖儿的。
因此,对于太子莫名其妙赐下三个汉女的行为,郭络罗氏怒了。
“我倒不知道,太子殿下何时竟然关心到自家弟弟房内来了?”
前来赐女的是赵国士。
胤礽因为此前康熙曾经提到过此人,于是有意将他提出来遛一遛,想要看看他的本事。而如何面对愤怒的八福晋,显然是再体现一个人真实本领不过的机会了。
赵国士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是以面对着愤怒得几欲喷火的八福晋更是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回八福晋,我们爷与八爷素来手足情深,往日在宫里头也是时常念叨的。这次万岁爷赐下几个伶俐的江南采女,我们爷想到八爷身边少人伺候,这才命奴才送过来供福晋与八爷差遣的。”
郭络罗氏眉毛一竖,“手足情深?时常念叨?是念叨着怎么除去我们爷吧?也亏得你这狗奴才说得出口?”郭络罗氏蹬蹬几步下炕取了挂在墙上的马鞭,满脸冰霜的走到那三个荏弱娇美的汉女面前,细细打量这三个未来的“妹妹”,嗤笑道,“太子殿下可真是费心了,这样的绝色居然也舍得出手。不过也是,这三个绝色对于别人来说是蜜糖,对他来说怕就是砒霜了吧!”
“八福晋慎言!”
“慎言?哼!”郭络罗氏一挥手中马鞭,吓得旁边那三个采女几声娇呼,身子颤抖不已,直面马鞭的赵国士却纹丝不动,依旧保持着不卑不亢的态度。郭络罗氏不耐,冷哼道,“你家殿下到底是将此三人送与我八贝勒府做什么?”
“回八福晋,我家爷将此三人送与八爷伺候。”
“伺候谁?”郭络罗氏厉声追问。
“伺候八爷。”赵国士顿了下,看见郭络罗氏面色不对,猛地加上一句,“与八福晋您。”
“好!”郭络罗氏满意的冷笑,转头看向三个汉女,“你们三个听着了,太子爷让你们三人前来伺候我夫妇。那么,在我回来之前,先学学规矩。跪下!”
三女娇怯怯的跪下。
郭络罗氏满面煞气的回过头来,手中的马鞭直指面前的赵国士,“现在,与我去毓庆宫!”
胤礽到底还是低估了郭络罗氏的彪悍程度。
听闻郭络罗氏气势汹汹闯到毓庆宫的消息,想起石氏的肚子,胤礽急急忙忙从文华殿出来往毓庆宫赶。
无论如何,要是郭络罗氏胆敢害得石氏小产的话,胤礽绝对饶不了她!
一路疾步如飞的赶回毓庆宫,胤礽也顾不得宫人们的请安,直直往后堂闯了进去,却正撞见郭络罗氏伏在石氏身上大哭。
尽管胤礽反应极快的在第一时间就退了出去,但还是被郭络罗氏眼尖的发现了。也顾不上哭了,郭络罗氏捡起一旁当时顺手带进宫闲置了许久的马鞭,一骨碌从石氏身上爬起来,一扬马鞭就追了出去。
胤礽刚好在门外站定,眼见鞭子甩了过来,一侧头让开,喝道:“八弟妹,你做什么?”
八福晋却不言不语,劈手又是一鞭甩来。
胤礽不好和一个女人计较,连连后退,一面试图与对方对话。然而郭络罗氏却像是疯了般完全无视他的太子身份,只是虎着脸咬着唇一鞭接着一鞭不断劈来。
“弟妹!”石氏一脸惊慌,眼看着丈夫处处落在下风,她自然不会怀疑娴熟弓马的丈夫会对这样的场景束手无策。在她想来,肯定是丈夫不好意思对女人出手,于是只得步步退让。
石氏一咬牙,既然丈夫不好意思,那由她来吧。
眼睛一闭,石氏大叫一声,对着八福晋与胤礽所处的方向冲了过去。
郭络罗氏惊呆了!
她恨极了胤礽赐汉女破坏他们夫妻感情的举措,是以每一鞭都是含恨出手绝不留情,眼下那鞭正对着胤礽的方向重重劈下,而胤礽也在她手扬起的时候往后退了开去。
眼下,石氏就挺着四个半月的身子,正对着二人之间的位置撞了过来。
她想要收手,却已经来不及了。
眼看着鞭子就要落到石氏身上,那边已经侧身退了开去的胤礽硬是扭转身体,以极其别扭的姿势转过身来,将石氏一把拉到自己怀中,侧过脸准备硬挨这一下子。
然而鞭子却没有落到他的身上。
胤礽转过头,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从郭络罗氏后边伸出,握住了郭络罗氏手中的金把镶红宝石马鞭。
“臣弟胤禩恭请太子殿下安。”
28.有对比才有发现
“臣妻无状,冲撞太子殿下,请殿下降罪。”
胤禩直直跪在地上,神情看似坦然,但是垂在两边的因为用力而泛白的拳头还是透露出了他的不安。
在他的旁边,是满脸泪痕形容狼狈的郭络罗氏。大约是因为丈夫的姿态,一直高昂着脑袋的她此刻也低下了头,“妾郭络罗氏行为无状,冲撞太子殿下,乞殿下降罪。”
胤礽盘腿坐在炕上。他的左脚脚踝在方才回身拉石氏的时候扭伤了,此刻高高肿起,看上去还颇有些像个大馒头,胤礽苦中作乐的想着。
似笑非笑的将目光移到炕前二人身上,胤礽故作诧异状,扬眉道:“八弟与弟妹伉俪情深,便是哥哥看了也只有心中欢喜的,何罪之有?”
胤禩伏下身道:“臣弟有罪。”胤禩抬起头,双目直直迎上胤礽的视线,“臣弟不喜江南汉女,不能接受殿下的恩赐,恳求殿下收回那三个汉女。”
“哦,”胤礽不置可否的笑笑,“八弟竟然不喜那满身风流的江南汉女,那不知道要如何人物方能入八弟法眼呢?八弟不妨说出来,让哥哥也好为你参详参详。”
胤禩伏下身子,仰视胤礽的目光满是恳切,却只是不语。
胤礽俯下身子,双目直直逼视着胤禩,“八弟不说,孤怎么知道八弟喜欢哪一种类型的女子呢?到时候只怕又少不得乱牵红线、错点鸳鸯,再伤了八弟妹的心,那可如何是好?”
似乎真的非常关心胤禩,胤礽微带调笑的目光居然往郭络罗氏身上去了。
出乎胤礽的意料,胤禩竟然缓缓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派坦然——或者也可以说是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道:“殿下若有什么事,直接对着胤禩来就是了,何必对后宅妇人出手。”
说完这句话,看也不看胤礽一眼,胤禩伸手拉住随着他的动作也慢慢起身的郭络罗氏,对着站在后边角门处的石氏一礼,转身出门而去。
石氏有些担心的走上前来,握住胤礽的手,有些担心的唤了一声:“爷?”
胤礽回过神来,用力回握上石氏的手,笑道:“我无事,只是想不到八弟还挺会说话的。”顿了下,“扶我进去吧。”
石氏垂下眉眼,想起适才八爷护住郭络罗氏的样子,看看身侧的丈夫,他的脚便是为了护住她而扭伤的。小心翼翼的伸出手,石氏的声音格外柔顺,“是,爷!”
天下无不透风的墙。尤其是皇宫里发生的事,更是没有隐秘可言。
郭络罗氏大闹毓庆宫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在畅春园的康熙耳里。只是,相对于郭络罗氏的胡闹,康熙表示他对太子将自己赐下的女人转手更让他失望。
只是送出去的女人就如那泼出去的水,康熙自然不可能命令胤礽再去接收很有可能已经被胤禩用过了的女人,更何况胤禩身边多几个人也是康熙所乐见的。
于是,康熙将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怎么围堵儿子身边的男人之上。
不得不说,又是皇帝又是父亲的康熙无论是心理决策还是行动能力那都是一等一的!
郭络罗氏大闹毓庆宫过后不到一天,康熙立刻下令重选东宫侍卫。此次选择标准围绕着“高”、“壮”、“丑”三个字来选。虽然能够成为皇宫侍卫的差不多都可以称作人中龙凤了,但是挨不住康熙高子里边找矮子的折腾。于是三天不到,康熙硬是给胤礽弄出了一班如狼似虎的新东宫侍卫。
胤礽本人身高在一米七五之上,接近一米八了。而身材也因着前任打下的基础也还称得上健硕,虽然他接手这半年来因为忙于应付各种情况一直疏于锻炼,但是用“高大修长”来形容总不会差的。
但就是这样的胤礽,在康熙定下的那一班虎卫的包围下,硬生生被衬托出了“柔弱纤美”的视觉效果!
介于他每日在毓庆宫和文华殿间往来,偶尔还要应诏前往畅春园问安,成日里来来回回的跑,不多时,被如狼似虎的侍卫包围着的“柔弱纤美”的太子殿下便成了畅春园与禁宫里人人欲得一观的移动名景。
一时之间,不说别人,就是偶尔在畅春园见着的弘皙看胤礽的目光都是微妙的。
三月二十日,经过一段时间观察,康熙确认了这个儿子确实还是值得挽救的,于是带着胤礽一起主持了今年的会试。其间,率领着一班雄赳赳气昂昂如狼似虎的侍卫的胤礽,收获了太和殿上新科精英们惊艳目光无数。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锤炼,胤礽现在已经能对这种程度的惊艳视若无睹了。他知道康熙带他来这种地方自是一片好心,于是便充分利用这个机会扫描起殿上的应试士子来。
与那些自持身份的监考官员不同,胤礽大大方方的走了下去在每个士子身边打转,看到中意的也毫不客气的就站在人家身后看。
他今日穿的是一身金黄色的皇太子吉服,可怜的士子们一望即知他的身份,哪里敢抗议或者什么的,一个个被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太子给吓得战战兢兢,三月里还微带春寒的天气,满殿答题的士子们硬是被胤礽看得全体汗流浃背。
其结果就是,两日后的传胪大典上,胤礽发现他看中的那几个人排名全部都比他预料的要低。胤礽阴暗的怀疑是不是康熙特地想要通过打击他看中的人才来打击他。
不过,这一点阴暗心理在看到新鲜出炉的状元公赵熊诏后,又被胤礽打了回去。无他,只因为赵熊诏是赵申桥的长子,而赵申桥,是铁打的太子党!
然而,随后举行的琼林宴上,胤礽很容易就发现,赵熊诏和他老子不是一路的。
联想起自己父子,胤礽忍不住在心头感叹了句:真像!
最后,因为康熙只给了他一个名额,胤礽在转了一圈之后,放弃了“疑似”被康熙打击的他早先在考场上看上的人才,放弃了明面上是太子党但是明显对方不给力状元赵熊诏,还有名气过大的、隐约记得后来死得巨惨还牵连了许多人的榜眼戴名世。最后,胤礽圈定了身家清白无牵无挂的今科探花缪沅,将之收入了自己的詹事府中。
琼林宴后,将那些进士们前边几名一个萝卜一个坑的按下了,康熙将剩下的甩给了吏部,然后静极思动的开始准备巡幸塞外了。
出巡之前,康熙再次向胤礽展示了他作为帝王冷酷的一面。他再次于给予王公及领侍卫内大臣八旗满洲蒙古都统护军统领满洲大学士部院诸大臣的诏书中回顾了一番大阿哥胤禔的罪行嘲讽了一番对方使人相面的愚蠢,而后下令在原本就已经被重重看守的大阿哥府上,再次加派人手,进入胤禔家中,严加看守,直到皇帝“回銮之日”方才可以撤去。而原本包围在外边的官兵,康熙还不放心,还要“另派员巡查”。
听着一道一道的旨意颁发下去,胤礽环视自己周围的虎狼般的侍卫。还好,康熙本意只是想阻止他上男人而已。
胤礽突然发现,其实康熙,就算是作为皇帝,也还是有他纯父亲的一面存在的,只是这一面大多时候只对胤礽开放。
无怪那些兄弟一看到他就自动结盟!
胤礽释然了。
因为对胤礽女色——或者说是男色——上的表现不满,此次康熙再度把胤礽加入了随扈之列,一起的还有皇三子和硕诚亲王胤祉,皇八子多罗贝勒胤禩和目前依然是个闲散皇子一个的十三胤祥。此外,康熙考虑到胤礽与十五十六两个半深不厚的手足情,于是又把两个小家伙也给带上了。
与巡幸畿甸不同,此去塞外要好几个月的功夫,皇家男子以开枝散叶为己任,自然不可能老老实实学习汉人那一套禁欲的办法。于是,让各宫各府的女人们翘首企盼的随扈伺候的机会来了。
于是,对着满院子或者哀怨或者期盼的目光,胤礽生生的退却了。
最后,还是石氏出策,点了温柔知礼却又不失活泼的侧福晋唐佳氏,与刚刚失去儿子心情抑郁的侍妾刘氏,胤礽这才算是了结。
回想起前世一个老婆的温馨,胤礽发觉齐人之福也不是那么好享的。
29.弟弟
四月二十六日,巡幸塞外的队伍自畅春园开拔,当日驻跸南石槽。
与前次巡幸畿甸不同,那次是一路走一路看,行程虽然事先有安排了,却依然很是散漫。这次巡视塞外却是有目的地的,是以出巡队伍出了京师后便一直赶路,虽然顾忌着皇帝銮驾的平稳以及路上风尘之类的行进较慢,而且每日必定是过了卯时才起,往往到了申时太阳才稍稍偏西就开始找地方扎营,但是行进速度仍较巡幸畿甸那次快了不少。
也因着扎营时间早,每日吃过晚饭后还有大把时间消磨,于是那些陪着出来的娇花软玉们就派上用场了。每日到了这个时候,除了皇帝的御帐周围还算是肃静外,稍远些便是一片欢笑取乐之声。
胤礽也如是过了两日,却到底受不住自己先没了意思。毕竟盐巴嚼上三口也会淡了味道,何况两个并不算有趣的女人!
忆及当日毓庆宫中之事,胤礽决定利用这一段时间先把这个身体的武艺捡起来,至少不能随便一个人就把他追得满院子跑了。
说起来,当日也亏得是郭络罗氏,他还可以推说不好意思对女人动手。若是换了个人,只怕就要露陷了。
这么一想,胤礽便觉得当日碍于形象问题托太子妃向太后说情的事也不算太亏了。
说干就干。这日吃过晚饭,胤礽便拖着目前和他已经很是熟稔了的胤禑胤禄两个小兄弟,一起去了马厩牵了各自的马出去遛一程。
因为本尊的喜好,胤礽的马是三人中最为高大神骏的,赤红的毛色从马头到马尾浑然一体,看着就给人——主要是胤礽——性情暴烈的感觉。而把马儿从马厩牵出来的一路上,那马儿也毫不客气的喷着鼻子,不时的刨着蹄子想要甩开胤礽,骇得胤礽几次都想要丢开缰绳跑开去躲起来,却迫于后边紧紧跟着的康熙钦点的侍卫与两边一左一右叽叽喳喳的胤禑胤禄,到底还是强自撑了皇太子优雅高贵的架子,持着那马缰勉强走出了行营范围。
吩咐跟随的侍卫离远了些,胤礽回头看着两个满眼艳羡的看着自己马儿的胤禑胤禄,面上绽出一个极是温厚的笑容,“两位弟弟可是觉得我这马儿还不错?”
胤禄虽然小了两岁,心眼却比他同母哥哥多了不止一个。不等胤禑开口,胤禄就抢先道:“太子二哥的马,自然是最好的。”
胤礽挑了挑眉,目光转向胤禑,“十五弟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正正印证了那个“虚长”的词,虽然长了两岁,但是比起心眼来,胤禑还真不是同母弟弟的对手,因而相较的,说起话来也就爽快多了。他眨巴眨巴眼睛,完全不理旁边又是抹脖子又是使眼色的胤禄,满脸热切的道:“二哥的马是我见过最好的了。”补上一句,“皇阿玛的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