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希望渺茫,再说关池御也不见得对所谓的情人就比较好……时宇渊不禁心想,旗非也算是够倒楣了,怎麽偏偏就挑了这麽一个男人呢?
幸好他喜欢的人是官焰,虽然那家伙有点调皮狡猾、很会耍人又让人十分无奈、心态上还难以真正驯服,但……
「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不必你管,我现在不能够让你回去。」
旗非的答案让时宇渊皱起眉头,「你要是带我过去,只怕关池御高兴都来不及,为什麽不?」
想想,多一个折磨的玩具,多好?
「官焰不要你死,而就我的立场——」旗非呼了一口气,「你是时虎的儿子,我也不想真的让你死在我面前。」
这麽多年来,时宇渊还是第一次从他人口中听见自己父亲的名字,他脸色一沉,语气有些僵硬:「我不知道你和我爸过去是什麽关系,就算你可能是害死他的人之一也罢,但要是官焰有个万一,我也活不下去,你不想要我死得痛苦就让我回去。」
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就算有任何内幕,如今的他也不想知道了,他不能够让事情一再绕回原点,唯有官焰才是他该守护的人。
「我知道,所以我会救他,我会把官焰救出来。」
「……什麽?」时宇渊一愣,简直怀疑自己耳力出了问题,「你在说什麽?你不就是不想让关池御失望,才会决定在最後仍把官焰抓回去吗?」
「对,我是。」旗非盯着时宇渊的脸,内心一阵复杂,「……你知道吗?你和你父亲很像,他对自己的爱情总是尽力争取,尽管最终还是失败,他也没有後悔过。」
「你现在告诉我这个做什麽?你想说,我爸根本不在乎我妈的事实吗?你想说,他因为追求自己的爱情,最後失去了性命吗?」
时宇渊的神情很平静,语调却冰冷不已,这令旗非不免吃了一惊,问:「你早就知道有关你父亲这方面的事情?」
时虎连卧底一事都没有让家人知情过,更不要说是这种细节,时宇渊究竟是从哪里得知?
「我知道与否、又是如何得知,这些一点都不重要,我只要求你带我过去,你想救官焰,我更想亲自救他。」时宇渊冷冷补了一句:「假设你可能、或许自觉亏欠我爸,那麽你就答应。」
说真的,时宇渊并不清楚过去的真相,对於父亲死亡背後的事实也仅仅只是猜测过,但父亲唯一留下的信件里却透露过一件事——除了他娶过的那个女人,他还喜欢另外一个男人。
他不知道父亲指的是谁,也不想知道,对他而言,喜欢一个男人无所谓,但要是这是造就他们家庭分裂的原因之一,对当时的时宇渊来说就是一种伤害,现在也是。
而按照旗非一再放过他的做法,再加上提及他父亲的口吻,就算旗非不是那个男人,也必然有过关系,否则比起官焰的命,他又怎麽可能更值得被拯救?他可是一个叛徒。
「我知道了,既然你坚持,那麽就当作是给我增加业绩的机会吧。」旗非淡淡地回应时宇渊:「我还是会尽力替你救官焰,但要是失败——你明白关池御有多想要剥你的皮,届时你可不要怪我。」
时宇渊一笑,心想他可不一定会给关池御这种机会,要是最终真的走投无路他也不会怪罪旗非,相反,他会感谢旗非让他和官焰在一起面对最後一刻。
这样就足够了,这就是他想要的。
39、
肩膀传来一阵微痛,不必想也知道肯定是被关池御咬出血了,官焰下意识缩了缩肩膀,尽管他制止不了对方接下来想做的事情,但他还是认为有提醒关池御的义务。
「我可是你弟,哥哥。」这次官焰特别强调了最後两个字。
关池御原本正打算远离肩膀那溢血的伤口、转而去亲吻官焰的唇,却因为这句话而突然停下动作,他冷冷一笑,反问:「我们是兄弟,所以呢?这又如何?」
「兄弟之间不会干这种事情。」官焰神情复杂,心想面对时宇渊和关池御的情况根本完全不同,他无法以相同的方式应对眼前这个疯狂的男人,「你不就只是想惩罚我吗?我们其实不必——」
「我可不是单纯在处罚你,官焰。」关池御打断他的话,「只要是官亦的东西,我都要一一抢夺过来,不管是继承资格,又或者是他最宝贝的儿子,你。」
「我的命早就掌握在你手中,难道这样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关池御斯文俊脸又再度微微扭曲,眼神充满杀意,「你的存在让我什麽也得不到,不把你彻底摧毁,我永远也不会甘心!」
关池御的恨意让官焰扬起苦笑,「……要是你打从一开始就这麽痛恨我,最初又何必要对我好呢?」
「我可没真心对你好过。」关池御的手指掐上那道伤口,成功迫使官焰皱了皱眉,「让一个人从天堂掉落地狱,是最佳的复仇方式,你不晓得吗?官焰,我从第一眼就恨你,以前是,现在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
官焰的心倏地紧缩,甚至痛了起来,他真的无法想像,过去他们兄弟短暂却快乐的相处时光,居然全部建构在谎言与虚伪之下,他还天真地以为他能够帮助关池御放下私生子的自卑,让他们过得比真正的亲兄弟还要亲密。
「那还真是委屈你,陪我演了这麽多年的兄弟情谊……」官焰的眼神变得黯淡,勉强扯了扯唇角,笑容无比苦涩,「随便你,要是你觉得上我足够毁掉我,那你就做吧,关池御。」
官焰带着绝望的表情使得关池御不禁一愣,他没见过弟弟以这种态度面对他,就算在当时被折磨鞭打的半年多里,也从来没发生过。
官焰会对他笑、会对他哭、会对他求饶,总是坦率,而不管在顺境或者逆境,唯一不变的就是那双漂亮瞳孔里永远有朝气存在,而不是像现在——如此死气沉沉。
关池御所不知道的是,官焰在乎他这个哥哥远远超过在意自己。
「官焰……」
——我是在对你说谎呢,焰儿,以前我真的很喜欢你啊,我比谁都还要来得深爱你,若是当年没有你,或许我早就放弃自己的人生了,可是後来我却越来越忌妒你,你瞧,官亦那麽喜欢你,却总是无视我,他明明是我们的父亲,为何只看得见你一个人?那我呢?我在哪里?我什麽都没有啊……甚至最後,连你也舍弃了我……
有那麽一瞬间,关池御想一口气对官焰说出这些话,他想告诉弟弟真正的想法——
被他扔在一边的手机响了起来。
关池御皱眉从官焰身上离开,伸手接起手机,「什麽事?」
官焰的视线淡淡停留在关池御脸上,发现对方在沉默聆听一段时间後,脸色更加下沉几分,大概是听见什麽棘手的事情吧?只见他嗯了一声就迅速结束通话。
关池御不语,默默地像是在做什麽打算似的,官焰见状便开口道:「你要忙就去忙吧,反正我也逃不掉。」
倒不至於是自暴自弃,只是他也清楚关池御的势力比以前还庞大,想必要忙碌的事情也不少,毕竟是个把分家搞得有声有色的男人,要是因为——忙着操人这种尴尬的理由而耽误正事,他这个被迫的当事人也会无地自容。
当然不否认有一半的原因是他想要拖延时间……
关池御还是没说话,一脸冷漠。
「……该不会是爸知道了吧?」他试探性地问,同时担忧不已,一来他不希望父亲知道这件事情,二来也害怕对方会被他拖累。
「我暂时还不会动官亦,你不必紧张。」关池御一笑,但那笑容里却多了一种不屑意味,「他早就出差去了,可救不了你,想想也真好笑,他居然以为凭藉时宇渊那种不合格的卧底,可以保护得了你?」
——那是因为他不知道那个强得离谱的旗非,竟然是你的人……
官焰想归想,倒是松了一口气,官亦不在也好,否则这种兄弟相残的情节可不适合上了年纪的人观赏,即使这对黑道世界来说是很普通的事情,但涉及乱伦可就不一定了。
靠,想想也真是够倒楣,被剥皮也好过现况,怎麽关池御会想得出这种扭曲心态的报复方式呢?老天保佑,请让这家伙忙完就忘记这档悖德之事……
「好吧,那是怎麽了?」
「哼,消息传开了,有人知道你回来官门,对你很有兴致,想见你一面。」
40、
关池御心想,八成是频繁通过海关的关系,只要是有心人,想获知消息实在太过容易。
但官焰有什麽价值可言?那人明明向来冷淡,又为何会突然对他起了兴趣?
「哦,是谁?又干麽要见我?」躺在床上的官焰愣愣地追问,他对黑道相关的现况并不太了解,对於谁是那个有可能想见他的人,也毫无概念。
「你不必管对方是谁,我不会让你和任何人见面。」关池御把沙发上的薄被随手往官焰身上一扔,「我处理完事情就回来,你最好不要乱来。」
——妈的,我是能够怎麽乱来?你乾脆不要回来好了,我宁可饿死也不想被自己的哥哥操,要是爸听见,肯定吐血……
官焰自嘲地想,又听闻关池御警告:「你胆敢再逃,就准备替陆沈云收尸吧。」
官焰气结,他真的非常痛恨有人拿朋友来威胁他,「你不要一直提他的名字来恐吓我,我要是想跑,根本不会这麽乾脆回来。」
发现官焰因为不满,眼神从原本的灰暗改而恢复生机,尽管是由於不悦,却让关池御莫名放下了心,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上楼前还再三确认过门锁上牢与否。
官焰一个人被扔在密室,着实感到无奈,深深觉得要是只有身体痛得要命也就算了,偏偏心灵的疲惫不堪更让人难受。
「靠,我好想洗澡……」
——不知道时宇渊现在在干麽,是不是早就气炸了呢?……哎,只希望他没事就好。
向关池御提出想见官焰一面之邀的人,是一个叫凌少宇的男人,不过三十岁上下的年纪,却以一流的手段让他无论是在白道或者黑道的势力都如鱼得水般扩展,当然,他表面上仍然是普通的企业家。
然而私底下,凌少宇一直和官焰的父亲有生意往来的关系,更甚至他也与关池御有过交易,显然不管是军火或者毒品,这人都有参与兴致。
但让关池御不解的是,向来只对生意方面的利益有兴趣的凌少宇,为何会突然对长年不在官门的官焰起了好奇心?这实在不像是那个男人的风格。
其实关池御大可以直接拒绝对方的要求,又或者随便找个手下想办法打发掉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就算得罪过去的客户也不痛不痒,他并不缺赚钱的生意。
他会亲自过来,纯粹因为凌少宇要他的手下在电话里转告的话——
“我想见官焰一面,要是他来不了,那麽就叫关池御来吧。”
听起来除了话中有话,也十分明白关池御对官焰做了什麽,关池御对凌少宇的目的有些在意,不,应该说是——他想知道这人究竟对官焰有什麽打算。
他们约在一间外表正常的西式餐厅,里面有提供给贵宾的包厢,双方都没有带来保镳以及多馀人手,不在公共场合过於高调或者和人起冲突,是官家不成文的规定,关池御狂妄归狂妄,也不认为有必要打破这种规矩,更何况凌少宇的身份始终算是业界人士。
除了替关池御开车的人在外面留守,他是只身前来,但凌少宇倒是额外带了一个中年女人,关池御就座前淡淡打量了她一眼,尽管以中年来说并不失漂亮韵味,却仍然是个很普通的女人,肯定不是道上相关的人,为何要特地让这样的女人在场呢?
再多瞧了几眼,关池御发现了她和凌少宇的相貌有细微之处相似,暗自做了应该是母子关系的推敲,他可没兴趣搞懂会面时带家人来的理由,坐定後便冷冷开口问:「听我的人说,你在找官焰?」
「是。」凌少宇相貌平凡,却有股超越他年龄的稳重气质,他直言:「他人在你手里,我想见他自然只能够先请人联系你。」
果然,凌少宇知道官焰一回来就被软禁的事情,这样也好,连找藉口敷衍都免了,关池御冷笑,默认了对方的说法。
「既然我们都很忙,我就直说了。」凌少宇的情绪很平淡,「我希望你放了官焰。」
「要是我没有搞错,你和官焰毫无关系吧?」
言下之意,他们之间的事情,凌少宇想以什麽身份来干涉?
「直接关系确实没有,但间接关系——」凌少宇一笑,这时才介绍了旁边的女人,「这是我的母亲,前几天在曼谷机场欠了官焰一个人情。」
中年女人带着微笑对关池御颔首问好,她笑起来和儿子更像,除此之外她并没有多表示什麽,她知道现在不是一个她该开口的场合。
关池御眯了眯眼,确实,尽管当时摄影画面不是很清晰,但身影的确是这个女人无误。
她就是那个官焰替其抢回皮包的女性。
还真是巧合呢……关池御笑道:「不过就是一个小人情,值得你破坏我们之间的交易关系吗?」
「我不在意那些利益,相信你也不是特别在乎,黑道生意对我来说只是一种娱乐方式,我的家规是有欠有还,这与人情大小无关。」
「那,很抱歉,你只好欠着这笔人情了,我不可能、也没必要放过官焰。」
41、
「没得商量吗?」
关池御又回以一记冷笑,「不是没得商量,是根本没必要商量,你欠他再多,这件事情也不是你管得起的。」
「或许我是管不起吧,但我也不想因此把事情闹到需要官亦出面的程度,那对我们都没有好处。」
哈,这算什麽程度的威胁?关池御语带不屑:「你就尽量去告诉官亦吧,你以为他救得了他的宝贝儿子吗?他要是真的有能耐插手,早就动手了。」
「官亦纵容你,就算你扬言要杀官焰,他也没有马上阻止你,那是因为你也是他的儿子,要是事情真的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你真的认为他不会出面吗?」
这话让关池御瞬间就沉下了脸。
凌少宇居然知道这件事情,这人竟然晓得他和官亦的关系,照理说没人查得出这个毫无价值的过去,他早就摆脱了关於他母亲——那个最终还是残忍舍弃他的女人的一切,不会有人知道他是谁的孩子。
除了官亦,除了官焰,……以及旗非。
「谁告诉你的?」这不是很重要的问题,但关池御就是想问。
「我没有那种探人私事的癖好,关池御,我只是知道,一直都知道这件事情。」凌少宇的话里有着感慨意味,「我更知道,你打从一开始就恨错人了。」
「你知道什麽?我和官焰之间的问题,你什麽也不懂!」
什麽叫做恨错人?他对官焰的感情——是那麽复杂,一个外人凭什麽在这里对他说大话!
「我想我懂得至少比你多。」凌少宇反问:「你真觉得你有资格去忌妒官焰、去憎恨官焰,是吗?」
「我是该有这个资格。」
「关池御,你错了,你以为当年官亦真的想收留你吗?」
关池御的脸色一僵,但没有太过表态,凌少宇便继续说:「那年,你的母亲只身前去找官亦,要求他收留尚还年幼的你,当时却被官亦一口拒绝,你要不要猜猜,最後是谁说服他的?」
以一个黑道大哥来说,官亦的人确实是不错,但就一个男人的面子而论,官亦并不想承认自己有一个私生子,他一直是一个介意世袭血统的人,他要的是拥有身份的女人替他生下的孩子,将来好得以继承这一切。
关池御沉默不语,神情却越来越可怕。
「要不是後来知情的官焰去哀求你们的父亲,说他想要一个哥哥,你会有伤害官焰的机会吗?」
说不定,早就死在外面了……这种话,凌少宇自然是不会说出口的,但关池御自己也十分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