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舜向身后打了个手势,几名盾甲兵立刻冲了过来,竖起巨盾将这里挡住。曲舜看着百里陵有些苍白的面孔,叹了口气,一把撕开衣襟,将少年胳膊上的伤处用力缠了起来。百里陵吃痛,吸了口气,曲舜抬起眼睛看他:“要止住血只能绑得紧些,你忍着点。”
“曲将军,”百里陵缓过气来,晃了晃脑袋,“我没事。”
曲舜略一点头,抬眼从巨盾上方的空隙里向外看了一眼:“那个伽摩人的将军,和我们将军不一样,他一直没有亲自上阵,只是远远的在阵后张望。”
“呸!胆小鬼,一定是怕死。”百里陵不屑的说道。
“不,他虽然躲在阵后,可是每一次他发布号令后,伽摩军队就会变得更棘手,他们轮番用骑兵和战甲与我们相战,根本是在消耗我军的体力,”曲舜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眉头紧皱着,“极西城还有讫诃罗耶的援军,足够他耗的。”
“那……我们怎么办?”
“算算时间,头车那边再有半个时辰应该就能挖通了,在这段时间里,不管战势如何,我们都要撑下来。”曲舜沉声道。
“哦……”百里陵刚发出一个字,便听见轰隆隆的响声震彻平原,脚下的土地也剧烈的颤抖了起来,“怎……怎么回事?那个妖人苏哈出现了?”
曲舜也是一惊,随即大喝:“盾牌撤开!”紧接着,他的脸色便凝重了起来,“是骑兵。”
百里陵莫名其妙的抬起脸张望,瞬间惊得嘴巴都忘了闭上:“那是……骑兵?”
那支刚出城的军队人数并不多,但在阳光下却宛如一座座铁塔,从马上的骑士到战马,浑身都裹满了精钢的盔甲,他们每往前迈进一步,大地都在震动。
“当年将军在灵州组起第一支重骑兵,我和其他弟兄都赞叹的时候,将军就对我说,”曲舜顿了顿,将男人的话一字一句的重复了出来,“等你见到西域伽摩的骑兵,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重骑。”
百里陵眼看着那些钢铁战车般的骑兵将城下的步卒盾甲兵碾成了碎片,忽然一惊:“曲将军,他们是向着头车去的,我们怎么办?”
那三辆头车还依次排在城下,是最巨大显眼又难以逃脱的目标,曲舜眼睛发红的看着前方:“若是在那边事先布下一支伏兵,此刻或许还有转机。”他狠狠的磨了磨牙,“要是把萧郡王的铁索阵布在那里,这支骑军就可全军覆没。”
他忽然暴喝出声:“若是将军,必然能事先料到,可我,终究是不成器……”
“曲将军,你不要自责了,谁知道他们会出这招……”百里陵摸了摸胳膊上的伤,小声劝道。
“让他们踏碎头车我们就前功尽弃了,”曲舜低低吸了口气,“武戎,纠集余下烽火营,跟我来。”
“曲将军!”百里陵赶忙一把拉住他缰绳,“那些铁疙瘩那么厉害,冲到他们面前不是找死吗,你不能这样冒险,叔叔也不会答应的。”
曲舜推开他的手,淡淡道:“将军交待的事都做不好,我才真是没脸回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军旗翻滚下的平坦原野上铺开了两个方阵,那是仓促间推进的阵型,却丝毫不乱,刀斧手们半跪在地上,踩着震颤的土地屏息听着号令。
曲舜一骑当先,亲自扬起令旗向前一指:“所有士卒听令,把你们手里的重斧和刀戟全部投出去。”
左侧的伽摩重骑已掀起层层泥土奔腾而来,风势被带动得很猛,然而这阵风仿佛在半空里被什么猛地撕开,数不清的巨斧从天而降,将箭弩伤不到分毫的精致钢甲毫不留情的砸碎,有的士卒甚至被长矛整个贯穿。
重骑稍稍一滞,很快又重新冲锋,那些投矛只是伤到了这支钢铁战车的一小部分,它依然向着头车队碾压了上去。
曲舜咬紧牙齿,眉宇间拧成了一团:“跟我冲,拦在头车前面,和他们正面一战。”
他这一声说完,却没听见身后的回应,扭头看时,却见武戎正看着远处发呆,不由恼怒的一挥长鞭:“你在看什么!”
武戎忙转回神:“曲,曲将军,你看,那不是大柳营的人吗,他们几个不在头车里干活,怎么跑出来了。”
曲舜这才看见前方几个黑点,隐约是熟悉的身影,忙策马上去,却见这几名大柳营士卒为了跑的快些,将一身甲胄都卸去了,饶是如此,身上褐色的战衣也被汗水打得透湿。
“你们怎么跑出来了,发生了什么事?”
年纪最大的那名老兵喘了几口气,向曲舜连连摆手:“将,将军,不能挖了,挖不动了。”
曲舜急的脑门上青筋都蹦了出来:“挖不动?当年灵州城下那些的巨石你们都打通了,现在一个极西平原的地道你们居然挖不动?”
“曲将军,”另一个连忙解释道,“那城下灌了铜铁汁,不知灌了多深,整个城铁铸似的,根本挖不了。”
曲舜闻言一滞,沉默了片刻,从齿缝里吐出一个字:“撤!”
话音刚落,武戎已带马挡到他身前,低声道:“曲将军,我们这一支深入太远,被伽摩轻骑隔开了。”
曲舜猛地抬头,惊觉方才游离的散落骑兵已集结成阵,以半月之势挡在他们和大军中间,两边都看不见对方。他在皮甲上蹭了蹭汗湿的手心,一手从背后取出长弓,将鞍后一支圆镞短矢摸了出来,又立刻射了出去,向着天空。
尖锐的破鸣声响彻了平原,失去主将的炎军中忽然跃出了压在阵后的弓弩手,在伽摩人的阵后射出铺天盖地的箭雨。伽摩军队立刻转头举起皮甲护住头脸,趁着这个空隙,曲舜一行从纷乱的箭雨里冲阵而出,奔出几百步才返回大军。
四周的士卒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道:“曲将军,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曲舜面色黯淡的摇了摇头,哑声道:“撤军。”
撤退出没几步,百里陵就忍不住问道:“曲将军,我们的头车呢?”
“……被重骑碾碎了。”
“那……地道呢?”
“失败了。”
“可是……我们死了那么多弟兄,”百里陵回头看向那片染血的城池,不确定的问道,“我们这一战是输了么?”
“我没有办法……”曲舜无力的摇头,手指痉挛的抠在缰绳里。
百里陵低下头:“唉,我也没用……要是叔叔在就好了,”他垂着脑袋想了想,“或者苏军师在也好。”
曲舜和他对视了一眼,两人眼神都有些灰败。
就在这时,又有一声轻微的破风之响,百里陵听得清楚,从马上一跃,直接把曲舜扑下马去,一支长箭跟着落下,正扎在百里陵的肩甲里。
百里陵惊得大叫一声,却又觉得不痛,这才伸手拔了出来,却见那箭没有箭镞,而尾羽上还挂了个铜铃铛。
曲舜瞪着那个铃铛:“这不是将军的马铃?”他说完,又嘶了一声,用胳膊去攘少年的背,“你压着我肋骨了。”
建墨城,泰安宫后的望海阁上,掠过了几声响亮的雁唳,年轻的皇帝在深秋和煦的阳光里抬起眼睛,低叹似的轻声道:“快入秋了啊,怎么还有大雁呢?”
“或许是只离群的孤雁吧。”太傅韩慕黎轻轻笑了笑,“天气转凉了,陛下应该保重龙体,怎么还在这高处吹风。”
“每每被政事搅烦了心,朕就会到这里看看,这里视野开阔,甚至可以望到宫外的袅袅炊烟,”皇帝有些寂寥似的垂下眼睑,“好些年不曾出宫了,记得当年第一次出宫,还是舅舅借口带我去骑马,其实是在一条闹市里闲逛。我们在一家铺子里吃汤圆,我吃了整整两碗,后来再也没吃过那么好吃的汤圆了。”
韩慕黎淡淡点头:“记忆里儿时的东西,总是什么都比不过的。”他顿了顿,“国舅的事,皇上还是不能释怀么?”
皇帝忽然抬起头,一扫方才抑郁的神色,目光锐利的看着太傅,凉薄的唇角扬了扬:“梁知秋前几日回来,有没有同你说些西域的见闻?”
“听梁大人说那里军容齐整,连刚出过变故的贺兰郡都一片祥和,上将军和他手下的那些人果然都是好手段,说不准今年一过,伽摩也是大炎的了。”韩慕黎温和的说着,话语里却不尽是赞叹。
“父亲说,此人天生将帅之才,果然不错,”皇帝倚着栏杆,放眼望着夕阳下的盛世帝都,“当初朕登基之时,泸晏王领兵入朝,说起来那次算是险极,多亏了百里霂。”
“这些年皇上把他捧上高位,位极人臣,他为皇上平定北疆,西征伽摩,也算是君臣两不相负。”
“太傅,这些年你陪朕一路走来,平内乱,定国纲,若非你辅佐,朕不会有今日这么稳固的江山。”皇帝又叹了口气,“朕知道,你教朕养战之法,替朕摒去那些反对的腐儒,实际上是有悖于你的初衷的。”
“臣初任太子太傅时,曾想授皇上圣人之道,以仁义治天下,”韩慕黎直言道,“但陛下不止是满足于治理一方国土的君王,而是要占有四海,坐拥天下,臣只是辅佐陛下完成心愿罢了。”
“当初剿杀泸晏王及其党羽之后,又闻北疆平定,朕以为天下再无大患,可那时太傅向我说,还有三处隐患,太傅还记得吗?”
韩慕黎微微抬起眼睛:“臣记得,隐患其一是西域诸国,其中伽摩势力最为凶险,但不足以成大患。真正对皇上有莫大威胁的只有国中两人,一是贺兰郡王萧翼,二是大将军百里霂。萧郡王雄踞东西要道,势通各国,富庶一方。百里将军手握天下兵权,连陛下的御林军统领都曾是他的部下,不可不防。”
皇帝慢慢收回了搭在栏杆上的手:“朕听了你的话,收回了百里霂大部分兵权,将孱弱的西北军派给了他,命他去征讨伽摩。”
“不错,百里将军西去,必然会在贺兰郡逗留一段时日,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以百里将军和萧郡王的性子,两人必起争端。”韩慕黎云淡风轻的说着,仿佛在说一个不关己事的故事,“只要借其中一人之手铲除另一人,再加上与伽摩的纷争,三方势力俱损。可我那时却没有料到一件事。”
皇帝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在等他说下去。
“我低估了百里将军,他失去强兵,却有本事杀了萧郡王,并没有激起内乱,还接连拿下伽摩数座城池,已然攻至伽摩都城之下。”韩慕黎叹了口气,“我本想劝皇上继续褒奖此人,等他一举攻下伽摩再说,可眼下……”
皇帝依然看着他:“眼下如何?”
韩慕黎突然笑了笑,轻轻摇头:“微臣从小便爱在市井里听说书先生讲演义故事,听的无非是前朝传奇或是太祖皇帝夺天下的故事,可如今,市井里已然从大将军荡平北凉说到了大将军西征。”他突然住了口,幽幽的说,“此人若是得了民心,日后必成祸患。”
皇帝沉默的听着,似乎陷入了沉思。
“万一他真的攻下了伽摩,且不说民间会将他传的如何传奇,就是他本身的实力也必然会大增。伽摩不比北凉那片光秃秃的草原,那里可是骏马成群,金银满仓的富庶地方啊。”
“依你的意思,朕该如何?”皇帝低声道。
韩慕黎从袖中取出一个小轴:“臣拟了几条计策,请陛下过目。”
皇帝走到避风处,展开卷轴慢慢看了一番,又交还给了他:“就按你的意思做吧。”
番外:元旦大酬宾访谈会
苏漓:各位读者好,这里是建墨泰安宫正殿直播现场,年末酬宾访谈会,我是主持人苏漓,旁边是我的搭档,百里——陵。
百里陵:(挠头)大家好,其实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抓我来陪苏军师主持。
苏漓:因为你无知又好奇,所以很可能问出来一些有料的东西。这边是我们的嘉宾,百里上将军,曲将军,岳小公爷。已领便当组有白副将,宋校尉,乌兰大汗。还有外宾组的苏哈。
百里陵:(凑过去看苏漓手里的名单)军师,还有好多人你都没念。
苏漓:因为白痴作者心血来潮答应了什么年末大酬宾,所以害得我节假日还要跑来做访谈节目,还弄这么长的名单让我念,玩我啊!
百里陵:军师……你的粉丝都在看着哦。
苏漓:(转向镜头微笑)大家好,鉴于这篇小说从开始连载起就各种争议,读者也积累了不少问题,在这个辞旧迎新的日子里,我们请来了现场的几位嘉宾,为各位读者解答,首先当然是——百里将军。
百里霂:……
百里陵:叔叔。
百里霂:……
苏漓:……百里霂!
百里霂:啊?……我好像看到观众席里有个人很眼熟。
苏漓:= =+你是说那个搂着旁边人的腰,还举着当今皇上名牌的家伙?
景焄:(挥木牌)景旸,加油!老爸支持你!
蓼湘:我说,你是不是弄错今天活动的主题了?
迟轩:蓼湘,你也来了,好……好久不见……
夏陌:师父。
迟轩:啊?阿陌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夏陌:……腰疼~好像昨晚扭到了,师父给呼呼,痛痛飞走了。
……
苏漓:(掀桌)御林军,把废话的家伙都清出去,上任皇帝也不例外!好了,下面节目继续,请大将军回答第一道读者提问。
百里霂:请讲。
苏漓:(低头看纸条)(惊)(抬头)请问将军的初夜是什么时候。
百里霂:……第一题?
苏漓:瞪我也没用,貌似这是作者提出来的,还有人问你第一次是不是被迷奸,是跟谁。
百里霂:……十四岁吧。
众人:……
百里陵:(提醒)叔叔,还有,和谁?
百里霂:……
苏漓:(看纸条)有人猜测是不是一位比你年长而经验丰富的……还有人猜测是不是你救下的那个戏子。
百里霂:戏子?说起来……那个戏子的轮廓有点像……(看观众席)
苏漓:虽然答非所问,不过我懂了。下一题,呃……是问已领便当的白副将,有人很挂念你,很期待你能抱着头来参加这次访谈。
白凡:(立刻起立)我的头还好,我只是吃了份便当,谢谢挂念。
苏漓:这位读者问你,最挂念的事是什么?
白凡:我十分挂念将军,小曲还有大家,虽然便当味道不错,不过希望大家不要吃。
苏漓:白副将还是那么中规中矩啊,这个访谈到现在都没有爆点,真是浪费场地租借费。
百里陵:军师……叔叔的初夜难道不是爆点?那这边还有人问曲将军的初夜。
曲舜:(脸红)……
苏漓:……其实今晚是初夜访谈会吗,这是崭新的一年,吃素的一年,请大家克制点,下一个问题,请问曲将军,你成亲之后后悔了吗?还有读者问你什么时候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