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笼 下——厚年

“是你太胖了。”男人冷冷地说。

可没来及等他生出什么难过的情绪，时戬已经把他抱在怀里，“事情真多，给我坐好了，再动把你扔到车外面！”

男人狠狠的威胁起了作用，李奉天委屈极了，他只是叫他坐过去一点，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呢？希望拉开俩人距离，结果反而贴的更近，李奉天苦恼的咬住嘴巴来回用牙齿抿。

可惜一直到下车他觉得自己过不多久就要被男人揉熟了，俩人依旧紧密的没有一丝缝隙。

晕乎乎的被男人拉出来，许久没有出过门的李奉天被正午并不算毒辣的阳光一照，更是找不着北了，虚汗顷刻间发了出来，他觉得自己头也疼眼睛也疼胸口疼连腚都疼……

迷迷糊糊被人拉着往前走，上了电梯，中间好像有人跟他们打招呼，有男的也有女的，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很热情。

被晒了，又被如此多的陌生人夹在当中，一道道或怪异或打探或哂笑的的目光像是扒开他衣服般犀利，李奉天着实招架不住，这俩年他退化的厉害，比原始人还不如，倒是脆弱敏感起来更胜青春期怀春的小姑娘们。

浑浑噩噩的被男人喂了口水，虽然从来不说，但是因为担心他不能适应，男人只拉开了一半窗帘，在这个原本有些刺眼的时间段里让房间保持着最适合李奉天的光线。

男人喂第二口的时候，李奉天把头偏到一边，表示不想再喝了，时戬随他，不喝了便把杯子放到一边。

要不是秘书进来汇报行程，李奉天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和时戬在用一种多么暧昧的姿势拥抱着，哦不，那应该是热恋中的情侣才会做出的带着浓浓爱意的厮磨。

还好秘书是个见多识广看惯了大场面的人，知道哪些事儿能做，哪些事儿不能做，面色无恙。然则他的举动并没有让李奉天好受一些，他惊讶极了，退到一边怔怔的对着自己和时戬交缠在一起的五指发呆，不明白刚刚是发了什么魔障……

如果周围没人的话，他想跳起来狠狠扇自己几耳光，李奉天你个记吃不记打的混蛋玩意，你忘了时戬当初是怎么对你的了？抽的你体无完肤那些痛全都忘了？忘了他对你家人做的事了？那是不是连你姐也想不来了！

不！绝对不行！

第74章

时戬用眼角余光扫了眼边上迷瞪瞪的李奉天，看他满脸茫然又带点痛心疾首的傻呆样儿让他非常不痛快，特别是外人面前，自己东西被觊觎的糟糕感觉让他在顷刻就阴沉下来。

横了专心埋首日程表上的总秘一眼，时戬转过头对着还在发傻的人冷冷道：“到里面去。”

李奉天愣了几秒才意识到是在和自己说话，没多想站起来就走，叫干嘛干嘛。倒是跟了时戬多年的总秘察觉出她这位常年不食烟火冷个跟鬼似的老板语调里竟然含着淡淡的不悦，差异的偷眼打量那座移动着的肉山，这举动触动了时戬的怒意，不悦挂在眉宇间满的都快要溢出来，手里的文件“啪”一下扔在桌子上，“行了，你出去吧。”

总秘听语气就不对，山雨欲来，也不敢多呆，抱着手里的家伙就跑了，倒是李奉天走到内奸门口了还刹住脚莫名其妙的回头看他们，搞不明白大早上冲个小姑娘发什么脾气。

他冲时戬看，时戬也在冲他看，俩人一对上，时戬鹰一样锐利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他，吓得他脖子一梗，慌慌张张窜进内室把门带上，心脏砰砰乱跳。那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又来了，不好得预兆。

内室就是个休息的小天地，床、卫生间、简单必备的加点一应俱全，还应主人的要求加了健身的简易器械。

李奉天是头一回踏上这片地头，他论说和时戬好了也有七八年了，可也只在路边远远见过时氏挺拔的高楼，主要他那身份太尴尬了，不上不下的，奸妃论不上，贤卿不靠谱，来了跟个竹竿子似的杵在这，一点用处没有跟个傻帽似的。

给自己倒了杯水，左右打量完了，靠在床上上李奉天发现这房间里竟然没有电脑！他什么也没带，更不敢出去问时戬要，百无聊赖，不如睡觉算了，闭上眼就没有多瞎心思去想，时间过的还快。

李奉天这一躺下就睡到晌午饭点，时戬黑着脸站在床边看他睡的哈喇子都流出来了，旁边摆着大小不等的几个香气四溢的饭盒，闻味道就知道荤多素少，他的最爱。

他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昨晚够窘迫的了吧？都那样了，这点毛毛雨能入的了他法眼？伸了个懒腰抻抻筋骨，用水拍了把脸规规矩矩的就过去吃饭了。

饭间基本无话，李奉天吃的那叫一个满嘴香，吃完了俩人大眼瞪小眼没事可干，李奉天迷迷糊糊就想睡觉，时戬欲言又止，看看他最后什么也没说，径直出去了。

到晚上一起回去，吃饭洗澡睡觉，李奉天睡了一天哪儿还困，假寐到下半夜才朦胧出点睡意，他闭上眼，这一天总算是过去了。

隔天大清早再被拖起来，因为睡眠不足眼睛难受的跟胀的二两沙似的，又干又痒，半晌才沙哑着嗓子说，“今天，不去了，想呆在家里。”

时戬观察着他苍白的脸，突然发话，“一个人呆着？你确定？”

李奉天像是半天没反应过来，过了几秒才喃喃道：“昨晚，昨晚不是来人做饭了吗？”

嘴巴抿成一条线，“钟点工。”

李奉天一愣，半晌才明白过来，不甘不愿的从床上爬起来进浴室洗漱，看来以后都逃不掉了，时戬彻底的掐断了他的后路，非得完全依赖不可，半天自由怕是都不会再有了。

那就没什么可挣扎了，多年的抗战经验绝对纯属找不自在，临出门前不忘拿上游戏碟和Pad，又怕时戬反对，期期艾艾的问，“我能带上这些吗？”

时戬交叉着手环抱在胸前不咸不淡扫了眼他怀里的东西，李奉天跟捂着什么宝贝似的抱的就更紧了，惴惴不安解释道：“在那呆着好无聊，我就玩一会，打发打发时间。”征求男人的同意。

像是满意于他主动征求自己的意见，掌控主权的感觉让他心情愉悦，男人这回倒没难为他，挑眉点点头，不再说话，车子一路开到时氏楼下。

碟是他随手抓的，早都玩通关了，打了几小时boss都死好几回了。

李奉天就今天顺一点，明天顺一点，等整个摆放碟子的架子空了才发现原来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了。

天天跟着时戬上下班，中间也不跟其他人接触，对于各种猎奇探究的人群也开始变得视若无睹，最大的进步就是可以和陌生人说话了，虽然只有一句。

美丽的总秘小姐问他要不要喝咖啡，他说要，人又问你在玩什么呢？李奉天刚想说我在玩什么什么，这游戏可好玩了，要不带你玩玩，就被时戬不阴不阳的脸色给搅黄了，和美人交谈所带来的美丽心情唰一下说没就没了。

那天晚上到了平时下班的点时戬也不说回去，反而带着他去换了身衣服，当然是之前就请师师傅家里量好尺寸量身定做。

这个师傅在这条旧街上做了几十年的西装，很是有名头，不少达官贵人请他做衣服，出名了的手工精细。

等换完了一身，李奉天忽然就不觉得价格让他脑仁疼了，深灰色的西装穿在他身上特别显瘦，衬的人也精神，不过可能是因为他真的瘦下来的缘故，天天和个活阎王这么处着，听心吊胆的谁还能坚持住不掉二两肉。

可是大晚上带自己来这取，明天叫送去公司不就行了吗？李奉天疑惑了，然后就苦逼了，因为时戬告诉他，他们要去参加一个商业酒会，就是现在。

李奉天心一沉，脸上发紧，吐出几个字，“我不想去，我要回家。”

时戬没理他，刘栋全更是不会应声，车里一时间空荡的可怕，只有发动机的嗡鸣声。

“我要回家！”焦虑的重复吼道，李奉天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拽着时戬的手臂，“让我回家！”

时戬皱着眉，“闹什么！乖乖跟我过去，你能一辈子呆在家里？不出门？”

李奉天狼狈又委屈，低吼道：“能……我能……你不就想我一辈子呆着不出门吗！锁在家里哪儿也不去！你不就想这样吗！装什么装！我说我不去！我不去！放我下去！”

时戬盯着他，脸色泛青，“你再说一遍。”

李奉天猛地睁大了眼睛，意识到自己刚刚那些不能说的话，车厢里，特殊制材的玻璃拦住所有光亮，只有昏黄昏黄的车灯反射出一丝光线，却暗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两个人的感情好像忽然走到了悬崖边上，他或许还会回来，而他们却不曾真的相见；所有的期待都成空，最后的最后，就再没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了。

第75章

李奉天闭上嘴巴，别过脸不再说一句话。

时戬捏住下巴把他的脸扭过来，阴测测，“说啊，怎么不说了。”

李奉天挣不开，忍着疼强撑着咬紧嘴唇就是不说话。

时戬冷冷道，“我带你上班，带你出来是为了什么啊？李奉天你长不长心？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谁，在你眼里我就那么不堪？”冷哼一声，“是我自作多情，掉头，回去！”

车子在路口急转弯，驶回时宅。

泡沫一样搭建起来的信任给了时戬最后致命的一击，彻底抹去了明明灭灭的喜悲。

原以为隔膜不会折磨他们很久，真心付出就会有结果，现在才知道这份折磨比只很久短一些而已，比他想象的长的太多太多。

毕竟他曾如此为他着迷过，才会微茫的冀盼，折射出心里每一丝憧憬和每一缕不甘。他们面前的选择从来都是不同的，他选择爱他或者更爱他，而他的却只有爱或者不爱。

无能为力摆脱。

李奉天被男人粗暴的拖下车，时宅幽暗的如同一座恐怖的牢笼。

“你不是爱呆在家里吗，我成全你。”揭开勒在脖颈的领带，忽略胸口闪烁的痛，时戬强行拽着他拖行，“从今天开始你哪里都不用去，老老实实呆在房里，不用再出来，不用再面对我，如了你的心愿。”

两人撕扯着，走向储藏室，上次时戬就是在这里囚了他一天一夜，噩梦之源。

李奉天转身想跑，可已经来不及了，他犯了无数次犯过的错，惹怒了这个疯魔的男人，稍稍反抗一下，便报以硬拳，男人的力气好大，速度很快，完全不是他可以躲避的了的。

他绝望了，浑身都使不上力气，两只护着头的双手早就发麻了，在被男人丢进储藏室后，他放弃了反抗，木然的任由对方像上次那样把他绑住。

空洞的眼睛对着天花板眨也不眨，曾经俊秀的脸上一片惨然，面如纸白。

“你总是说我对你不好，你多么多么爱我……可是你真的爱我吗？你爱我你还拿皮带抽我，还逼我出柜……你有问过我的意见吗……你总是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做事，想没想过或许我只是需要时间呢？为什么不给我时间考虑考虑？我跟你在一起那么久，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呢……我是自私，但也让你幸福过啊……读书那几年，你能说你不开心吗？我就算再错，也是发发小脾气，心再野也只敢放在心里，我胆子小你是知道的，我怎么敢真的对不起你呢……可是，可是你呢？你是怎么对我的？”

他的身体轻微颤动，眼睑颓然垂下，闭上眼，挡不住泪如雨下，“你明知道我是我姐带大的，你竟然……竟然把她……你明知道我怕黑，怕一个人，你把我丢在小房间里不闻不问，连口水都不给……对，我以前很多地方做的不好，很过分，但是我并没有对你进行过实质上的伤害……可是你做的每一件事都让我痛不欲生……我现在家也散了，我姐也死了，父母更不认我了……还不够吗？你要报复我到什么时候……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人不人鬼不鬼，你要我怎么继续生活拿什么活下去？”

“你只会怪我……我欠你的早就还清了，这俩年我过的叫什么日子，你比谁都清楚，你看我现在还有个人样儿吗？”乱湿的头发盖住了眼眉，他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泣血的诉说着，冷的如痛坠入无底深渊，寒冷又绝望。

“我，只是爱上你而已，可你让我付出了所有……超过了我的负荷，我真的好累，爱不起了……我一直都不后悔遇见你，因为我知道这个世界再也找不到比你更爱我更纵容我的人，可是我姐死的时候，我的心也跟她一起走了，你逼我看那些东西的时候我就发誓再也再也不会爱你了……也不恨你……我没有多余的力气了，你要是实在恨我，就一刀刮了我，别再，再折磨我了，我已经，已经痛苦的太久太久了，足够了……我只有一个要求，下辈子，别再见了……”

桎梏着他的力量不知何时消失了，李奉天侧过身，贴紧冰凉的大地，感受了体内缓缓流动的液体，带走了仅存的余温……

时戬平静的看着他，有些恍惚。

他蹲到李奉天的旁边，这个人眼睛紧闭着，像是下定决心不想再看见自己。

凉凉的液体滑落过嘴角，只有一两滴，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你说错了，我们没有下辈子，等你死了，我就去下面找你，到时候你别想跑，永远留在下面陪着我。”

睫毛莫名抖了抖，李奉天静静的躺在那里，任时戬躺下抱着他。

时戬把他搂紧怀里，嘴唇贴着他的额头，“我的宝贝不难看，和以前一样好，在我心里，谁都比不上你。”轻轻啄下一吻，“你还像以前那么好，那么吸引我，除了你我谁都不要，我没有变，还像以前一样爱你，变得人是你，你不爱我了，想离开我……我绝不会让你离开我，明白吗？”

李奉天没有反应，死了一样。

“我当时气极了，张峰回来说你跑了，丢下我一个人，你不要我了，我的心都碎了……金钱、名誉、地位，能给的我都给了，你还是背弃了我，你要我怎么办？我没有办法啊宝贝，我已经留不住你了……你把你的誓言全都背叛了，我才是一败涂地的那个……你姐的事，是我不对，是我出卖给祁然她和罗素的藏身之所，但是如果你当时对我好一点，重新踏实下来，我不会不管她的，我对你的要求从来不高，只要你留下来，你都做不到，我已经被你给的痛活活疼死了，死过一次的人，你拿什么再来怪我……”

禁锢地抱着李奉天，让他逃不脱，苍凉道：“八年了……已经八年过了……看看我们变成了什么样子啊……”

倾身去吻他眼角止不住的泪水，慢慢地舔吻着他的爱人，时戬说：“都忘了吧，原谅我。”让一切重新开始。

李奉天哭的一塌糊涂，因为那句话哭到崩溃，他不能接受现在的结局，因为一时任性的滑落指间和愤恨怒火，导致了如今的感情疏远淡漠，无力挽回，在曾经的曾经里，自己爱的那样无知，从刻苦铭心、到误会、到挣扎、到爱恨交织、到绝望，再到变幻无常……

没有了喜欢和爱，剩下的只有无尽的痛苦和折磨，轻易，破碎，从片段 、到断片 、然后记得、 再回忆 、最后遗忘。

在间阴暗的储藏室残缺的未来被一场华丽短暂的梦所替代，延长的却只有残酷而漫长的现实。

他摇头，无声的拒绝，“我……我做不到……你让我走吧……放我回去……我在这里很痛苦……活的不开心……让我回去吧……我想家……想我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