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Shut up。”兆屹单手劈向苗铅坐着的车垫阻止他余下的话,握紧,气急败坏的怒吼:“够了,我说过,玩笑到此为
止。”
“兆屹,我也只说一次,我们并没有开玩笑,你面对现实吧。”苗铅一个急刹车将车停靠在路边,转过身对着兆屹以
更高的声调吼道:“如果没有完全确定,我们也不想告诉你,你知道柳渊为这件事难过了多久吗?”
“Shut up,Shut up ,Shut up……”
兆屹抓起苗铅的领口语无伦次的喊着,眉峰纠缠在一起凶恶的瞪着苗铅,溢满风暴的双眸看着苗铅冷静痛惜的眼眸依
旧没有丝毫动摇,兆屹冰凉的心就在狂风骤雨中渐渐冷凝下来,剧痛剧痛,痛到麻木恍如不痛,深邃的眼睛更加暗沉
。
身体仿佛被抽去灵魂般,无意识的,兆屹的双手逐渐远离苗铅的衣领,疲软的斜躺在后座,仰高脸看着天空,双手覆
上脸颊,脆弱的仿佛不堪一击。
柳渊坐在另一边看着这样的兆屹,他知道,兆屹并没有掉泪,可是此时的兆屹却让柳渊想到了多年前,兆屹的父亲为
了掩护他而被仇家暗杀时,他的神情。
那时柳渊随着父亲赶到现场,看着父亲对躺在地上的俊美男人施以急救,也是在那次,柳渊见到了从此让他甘心情愿
跟随着的兆屹。
那时的兆屹,蜷缩在脏乱的垃圾桶中,牙齿咬着手背,血肉模糊。
那时的兆屹,透过隙缝,眼神毫无焦距的看着不远处倒在血泊中的他的父亲。
那时的兆屹,同样没有哭,只是眼中却流着比眼泪更为绝望的悲伤。
那时的兆屹,直到他美丽的姑姑出现,才掀开头顶的圆盖,含糊不清的呢喃:父亲说,兆家的人,不可以为死亡掉泪
。
只是因为这句话,让爱哭鼻子的柳渊当场惊愣住,缠上了这个拒绝任何人靠近的身影,没有因为满地血腥而难过的他
,却因为那孤单而倨傲的身影,微微的痛了。
后来,柳渊只知道,兆屹的母亲将年幼的他交托给年仅十八岁的姑姑,孤身踏上了复仇的道路,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
那时候,失去了两位龙头的兆家,溃不成军,很多早已瞄准兆家产业的人,落井下石,群起想将兆家吞并。
为了兆屹安全的长大,他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拒绝了深爱的男人,嫁给了能帮助兆家走出困境的人,替他抗下了
家族的重担,呵护着他长大。
兆屹也在那时候将对姑姑的称呼改为母亲,代表着他对她的尊爱与感激,那些属于兆屹的情感就如同那些悲伤,随着
他逐渐成长而消散埋葬在他的体内,扛着亲人的期待渐渐变的冰冷,难以靠近。
直到那件事发生一年后,柳渊偶然发现,他的新邻居就是那条小巷中让他记忆犹新的男孩。
柳渊开始偷偷隔着阳台往对面窥视,他看到偌大的别墅除了恭谦的保镖与仆人,没有一个真正关心兆屹的人,而兆屹
唯一的亲人也因为忙于重整家族事务,很少能抽出时间陪他,即便如此,兆屹的身影依旧那么桀骜,只是望着外面的
眼睛充满寂寞。
那时候柳渊很喜欢偷偷躲在暗处观察着兆屹,偶尔会故意发出响动,兆屹却恍若未闻,直到那天柳渊想在相邻的阳台
中间搭建相连的路,兆屹才极度不耐烦的揪出他,冷硬的驱逐。
柳渊却依旧如同牛皮糖般呆在兆屹可以看见的地方,内心却窃喜着,他们之间……终于有了互动。
那时,柳渊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执着,后来他想明白了,是因为他想让兆屹发现他,是因为他想跟那个孤傲身影的
主人做朋友,是因为他想让那道漂亮的剑眉可以扬起来。
直到某一次,柳渊再次被赶出兆屹的地盘,却意外遇险,被兆屹所救。
柳渊记得,就是那一次,兆屹短小的双臂交叉着,仰着脸讥笑着他,而他却莫名的高兴,因为,迟钝的他在那一天很
明显的感觉到,兆屹对他的态度有所改变,不再那么排斥他的接近,训练时受了伤也会让他紧急护理。
渐渐地,兆屹面无表情的脸,会对着闯祸后的他,露出不悦而无奈的神情,即使这样也会耐着性子帮他收拾后续遗留
问题,虽然中间有夹带着皱眉之类的动作。
只是这一切,终止在苗铅进入他们中间后。
柳渊不记得从何时起,苗铅取代了兆屹的位置,不厌其烦的帮他收拾烂摊子。
明明是很温柔的人却总喜欢戏弄他,想到这里,柳渊将眼神转向窗外的原野风景,迟钝的脑袋郁郁的想着,他对苗铅
的存在,似乎没有刚开始那么单纯了,最近,他总会梦见那晚苗铅对他的所作所为,总在回味他的吻,总在……
望着窗外的柳渊,在回忆的同时,不知不觉已经红了脸蛋,双目迷蒙而懵懂着,只是他看着的是窗外,所看的方向却
与旁边的兆屹一致……
所以在苗铅斜瞟后座两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柳渊脉脉柔情的看着兆屹的侧脸,颊边的红润更让苗铅的心苦涩疼痛,
双眼闪过一抹复杂,苗铅又随即转移开。
兆屹对子奚的在乎早已超出了他们的预料,现在是兆屹最需要他们的时候,苗铅属于军师的头脑开始激烈的运转着,
以此来转移自己的微愠。
子奚的生命只剩不到一年半,这条消息,对于生活中本就只有灰暗记忆的兆屹来说,真的是致命的一刀。
苗铅回想着,他在兆屹身边这几年,看过兆屹身负重伤倒地不起,看过兆屹的临危不惧,看过兆屹很多不为人知的一
面,但是苗铅却从没见过现在的兆屹,自从柳渊的话出口后,兆屹的身上好像裹了一层淡淡的名为绝望的气体,在他
体内疯狂的冲撞着,嘶吼着……
眼睁睁看着重要的人慢慢死去,自己却无力施救的感觉,苗铅无法想象,而兆屹已经经历过一次了,兆屹的父亲,是
他心中永远的痛,这样突然的刺激,兆屹需要多少时间来调整心情呢,苗铅忍不住想着,因为,子奚还等着他啊……
整理好情绪,撇过眼,苗铅的眼睛专注的看着前方,重新启动引擎,耀眼的车缓缓行驶在回嘉宇市的路上。
兆屹扬起的头靠着敞开的车顶边沿,颊边的头发被强劲的风往后吹着,扬起的弧度将耳垂刮得刺痛刺痛。
放在脸上的手指,修长而苍白,兆屹紧紧的压按着胀痛的眼角,指尖深陷在眼眶边缘,心脏无法遏止的颤抖着,脑海
里面显现的画面却是阵阵血红,就如同那些他曾经亲眼看见的血腥场景,强势而狂野的气韵在一瞬间,显得那么的空
洞无力。
可是,仅仅只是一瞬间,忧伤的气息很快消散在空气中,却仿佛是在掩饰那脆弱疲倦到极致的灵魂,良久良久,狂乱
的气归寂于平静。
苗铅的唇边划过一丝浅笑,终于,恢复了呢,没想到,子奚比他意想中更能影响兆屹的情绪,甚至超过了埋葬在兆屹
心中十年的痛与悔恨。
“柳渊,我要知道关于子奚病情的全部。”
冷傲强势的声音响起时,兆屹睁开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漆黑、阴郁、冷冽,散发着不顾一切的执着与疯狂。
想再次夺走他在乎的东西吗?兆屹嗤笑着看一眼远处,深邃的眸子急速膨胀,他,决不允许。
第七十五章
浓密的树林,崎岖的山路,疲倦而长短不一的喘息,沉重而不协调的脚步声,都在倾诉着行走中的人体力快达到极限
。
此刻,正是迦蒂一年级生野外测试完毕后,返程的路上。
女生们相互搀扶着往山下走,眼睛望着前方领路的俊逸身影,流露出赤 裸裸的羡慕和渴望,几个运动神经较好的男生
体贴的用帆布做成担架,抬着体力不支的同学的行李走在最后面。
身为一队之长,子奚当然在最前面,那些羡慕和渴望的眼神自然而然也是瞟向——抱着他的人——Anthony。
为什么子奚会被Anthony以公主抱的姿势搂在怀中,随着大伙一块撤离呢,原因无他,昨晚被兆屹蹂 躏了一半的子奚
,本已经腰酸背痛,又因为薛枣的命令和自己的目的,强忍痛苦拼命的带着自己的小组成员往山上冲而落下的后遗症
——呼吸不畅,手脚无力。
就在到达山顶得到测试第一名的成绩后,成功的位列晕山一族中的一员。
子奚发誓虽然他一直知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这句话的意思,可是却是第一次领悟到里面的精髓,鸵鸟似的将头埋
在乐响的胸口,尽量让自己不要去在意周围人的眼神,却不知这一暧昧举动适得其反,让四周的眼神更加诡异,诡异
之中还夹杂着尖锐而嫉妒的凶光。
子奚冷汗涟涟,深吸一口气,自我安慰,这些都不算什么,值得庆幸的是兆屹不在,按照时间推算他已经在回嘉宇市
的路上了吧。
如果被兆屹看见现在的情景,子奚知道自己的下场就不止报应这个词这么简单了,在场所有人发飙的威力加起来也比
不上兆屹生气时的一个眼神所带给他的战栗感重。
本来嘛,刚才他只是想小小的休息一下,才躺在那恢复体力,却让人误以为昏厥(确定不是真的起不来?)。
当然,子奚不否认,他是抱着反正目标达成,可以稍稍休息下的心理在地上多装了几秒的死人,因为身体与精神上的
同时松懈,脑海里也有闪过如果就这样躺着让人抬回去,不愧为人生一大美事的念头。
子奚发誓,他真的只是在心里想想来着,并没有真的期盼这种事情发生。
可是,为什么就在他闭着眼睛,感叹空气真好的时候,一阵天旋地转,鼻子里闻到的就是属于乐响独有的味道,让他
连反抗或者说辩驳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乐响以病人的名义抱着往山下撤离了。
回忆中醒来,子奚斜眼瞄瞄乐响阴沉吓人的侧脸,歪着头郁闷,为什么有些人即使在生气的时候也可以那么好看,就
像他身边的某个人,身上无时无刻不散发着寒气,脾气也坏的像什么一样,却如同美丽而致命的罂栗花般吸引着他,
让他为之着迷。
想到兆屹,以及出门时兆屹那句溢满深意的‘再见’,子奚本已经酸软疲倦的身体像是枯萎的嫩芽经过春雨的滋润后
,重获新生般充满了力量。
“已经没事了,放我下来吧。”
抬起头,子奚鼓起勇气对着抱着他的乐响道。
“确定?”
乐响语带怀疑,皱紧双眉低头,漆黑的双眼专注的看着子奚,等待他的回答。
“恩,确定。”
子奚抱歉的笑笑,抬起自己的胳膊摇晃着,用这一动作告知对方自己真的无事了。
本来还想说什么的乐响在接触到子奚倔强的视线时,妥协似的停下脚步,双臂微转将子奚放下来,修长的手指轻轻捻
掉子奚在倒地时沾染的草屑。
“谢谢。”
子奚微囧的道谢,无视众人讶异的视线,快步走到抬着行李的同学中间,换下其中一个。独自照顾自己那么多年,来
到迦蒂后就一直被别人照顾,继续这样他真的会变柔弱呢……
“还是一样呢……”
风中飘来轻柔的呢喃,Anthony看着空落的手臂,仰头闭目掩饰着自己的失落,叹息被众人疲惫的喘息声掩盖,只有微
微恢复体力的子奚注意到这细碎的声音。
看着站在最前方的乐响,子奚疑惑的目光投放在他身上,似乎想要确认那模糊不清的话语是否是出自他的口中。
阳光穿过树叶稀疏的照射在树林中,本向乐响寻求答案的子奚却当场愣住了,视线凝聚在乐响的脸上,心却越来越寒
冷。
迷茫而痛苦,怀恋而忧伤。
乐响此时散发的感觉,子奚已经不止一次的感受到过,不止一次的见到过,只是这一次子奚却明白了为何每次他也会
感同身受般的难过,因为看到乐响悲伤的时候,子奚恍如看见了内心绝望的自己。
在阳光的照耀下,乐响深邃而俊美的五官略显柔软白皙,从子奚的角度看过去,乐响的神情与曾经在实验室中,第一
次见到镜中的自己时是多么的相像,包括仰头时的弧度与俊秀的轮廓。
心脏处莫名的出现点点疼痛,子奚看着远处的乐响恍然明白了某些事,可是却不懂究竟明白了什么,似乎什么都清楚
了,似乎依旧一无所知。
无数不解的问题充斥着子奚的脑海,点点滴滴就像纷飞的飘雨难以衔接在一起,却又被密密麻麻的笼罩着,缠绕着。
(迦蒂校园——夜晚)
静谧的空气,昏暗的校道,空旷的操场全部都在诉说着,这座奢华的贵族校园在夜色下的寂寞。
子奚穿着黑色运动服坐在校内的某颗树上,等待着时机潜入地下社团资料室,头靠着树杆的他脑海中想到的却完全是
另外一件事。
傍晚的时候迦蒂所有学生在校内集合,校长那老头子无视爬山涉水外加坐着长途客车归来,早已经奄奄一息的他们,
继续疲劳轰炸了一个小时后,才说了一件对子奚来说不好不坏的事情——放假七天,考试成绩也会在七天后公布。
再后来,也许是看到大家漫不经心的样子,校长严肃而激昂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轻轻的摆了摆手让大家安静,流露
出来的无奈与慈祥诉说着长者对学子的纵容。
子奚却在校长扭头说散会的时候,看到了那和蔼而古板的脸上浓重的不舍,平时晶亮而写满了智慧的眼睛也变得暗淡
无光。
落日余晖的映射下,挺直的身影苍凉的如同快要垂暮的老人,在那一瞬间子奚产生了一种滑稽而可笑的想法,迦蒂这
位以博学而闻名的校长似乎在跟所有人默默的做着最后的告别。
自身已经难保,子奚知道自己不该多管闲事,但是心中却一直像被东西堵塞住,校长今天的反常子奚凭直觉觉得有哪
里不对劲。
薛枣曾经跟他说过,社团对于迦蒂的事务,巨细无遗都会有所涉及,所以本已经踏出校门的子奚最后还是悄悄返校藏
匿在树上。
做这么危险的举动对于子奚来说只是迟早的问题,当初加入社团他也只是想着为自己找个后盾,顺便利用里面的资源
帮他查明实验室的真相。
迦蒂的背后有哪些人在支持着,社团所靠着的那巨大的关系网究竟到达了某一种程度?
还有那笔数目不小的遗产究竟是谁给他的,谁隐藏在他身后默默操控着这一切,现在,都成了子奚需要调查的问题之
一。
只有早点明了事情的真相,把握住全局,子奚觉得自己才能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早早避开。
这所有的一切,只是为了一个目的,活着,毫无顾忌的活着,曾经死过一次的子奚知道活着的可贵,曾经无牵无挂的
子奚明了孤身一人活着的寂寞,可是现在,他已经有了牵挂。
子奚轻巧的攀爬下树,社团里的人先后离开了学校,现在在迦蒂知道组织秘密入口的就只有他一个了,简而言之就是
不怕被人抓包了。
鼓起勇气走进弥漫着恶臭的废旧食堂里面,捂着鼻子九拐十八弯后终于到达最后的目的地,子奚站在最后一道门前,
看着门上那特制的密码锁,心脏快速的跳动着,这正是考验他记忆力的时候啊,万一答错,满盘皆输。
握紧的双手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脑海中回忆着出来时艾瑞的双手动作,纤细的手指配合着脑中的动作一起跃动着,
子奚屏住呼吸,在心中给自己加油,只要打开这扇门,等于靠近了真相,可以的,温紫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