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之声+番外——第八个

「怎么了？」

他的异样自然落在了季凡的眼中。

似乎是看到了季阳的戒备，那只鸽子并未再向他们这里靠近，待了一会儿后又低飞走了，季阳这才完全放松了下来。

虽然他对现在的感觉说不清，不过他还是比较相信心中的警觉的，而对于季凡的疑问他也不想多说什么，只是回答：「没什么，刚才有些头晕，现在没事了。」

季凡见状也没有深问，只是心下存了疑惑。

「对了，你是怎么喜欢上这里的，除了安静，还有就是因为这些鸽子吗？」季阳为了不让季凡发现自己的异样，便说起了别的。

「我啊，」季凡懒懒地靠在长椅上，心里突然有了些感慨，「一开始我也不清楚家中对安如学院这里还有捐款。记得那年我和父亲闹翻后来到这儿。因为父亲都快把我扫地出门了，总得找个地方躲躲。」

看见季阳惊讶无比的神情，季凡笑了，「你不会以为就我这样的性格，能和父亲在家里相安无事吧，不过那次是闹得最凶的一次。

「后来大哥那里为了让我也帮家里干点实事，顺便也和父亲缓和一下关系，便把对安如学院捐款的事情交给我，正好我那时也是闲得无聊，也对这安如学院很是感兴趣，便过来了。」

季阳同时在心底默默地补充，你那所谓的「兴趣」恐怕也是包含了对于这座学院的美女吧。

「谁能想到，」季凡说到了这里，很是不忍回想的表情，「捐款的时间会是这个时候呢，学院里的大部分学生都放假，我就只能和那些成熟女性打交道，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便发现了这个最好躲人的地方。

「后来就觉得这里实在不错，既安静又可以让我好好想些事情。」季凡彷佛陷入了回忆中，「这些鸽子混熟了后也挺可爱的，再后来……」

「后来又怎么样了？」季阳看见季凡出神便问出声。

季阳的声音让季凡从回忆中挣脱了出来，笑笑说：「这些鸽子似乎也是学院中的学生喂养的，看上去也挺尽心的。」

季阳明白季凡有什么话不想再说下去，他也就不再深究。

「今天用不用我送你回去？」季凡注意到午休时间快到了，于是便问季阳。

季阳连忙摇头，「不用了，我搭校车回去就可以。」

和预想中的答案一样，季凡也没有什么失望，「那也好，你也该回去了。」

「那你呢？」季阳站起身来问。

「我再待一会儿就回去了。」

第十二章

季凡目送季阳离开后，又坐了一会儿，这才开车离开了学院。

季凡开着车，有点心不在焉地想着自己接下来该去哪儿，车中放着当下流行的音乐，当季凡正准备改变路线拐弯时，他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少女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车前不远处。

季凡连忙煞车，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季凡只觉得心惊肉跳，可是还不等他看清前方的状况时，后面因为他的突然煞车而让几辆车辆险些追尾，自然引来了他人的抱怨，并且已经开始有人下车向他这里而来。

季凡正是心烦意乱，刚要下车看看前面的状况时，却发现前方根本没有什么少女，只是听到一阵鸽叫，就看到几只鸽子沿着公路飞走。

季凡还不等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后面已经有车主来到他这里敲响了车窗。

季凡只得推开了车门，看到后面那几辆险些被他牵连的车辆，心中满是歉意，正要开口道歉时，也就是这几秒钟，几人都看到就在前方不远处的路口处，一辆白色轿车就像喝醉了酒一样向它的前方加速开去，随后便一头撞到公路的护栏上，整个车身也掀翻了过去，冒起阵阵浓烟……

本来还围在季凡身边的几人也被这种场景吓呆了，直到几秒钟后才手忙脚乱地打电话报警，并且还有大胆的往那辆白色轿车那里而去。

而季凡只是呆呆地看着不远处的事故现场，彷佛像被吓呆了一样，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在他的手心冰凉无比，他想着如果不是刚刚眼花一下煞了车，那么现在恐怕和那辆轿车相撞的就是他了……

季阳在回到家时，看到渚早已把晚饭做好了，这让他把白天在安如学院受到的些许惊吓忘掉了不少，只是当他在扑向餐桌时，却被渚给一把拎到了沙发上。

「啊？干什么！」

季阳不满地看着渚，他的肚子都在叫了，渚又在干什么，自己刚回来没有做错什么啊？

季阳把自己的行为想了一遍，然后就露出了可怜兮兮的表情，「渚，我马上就去洗手，刚刚只是忘了……」

然而季阳的哀兵之策没有打动渚，只见渚死死地盯着季阳，就差季阳以为渚的目光都快成了射线，把自己里里外外扫射了个遍时，渚却什么都没说，直接把季阳扔在沙发上，居高临下很有压迫感地看着季阳。

「怎、怎么了？」季阳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始心虚起来，很有些虚张声势地说：「我没做什么！」

渚一点都不把季阳的态度放在眼中，又打量了季阳一番，这才慢慢地说：「说吧，你遇到什么了？」

「呃，」季阳被渚这么一问瞬间没词了，在渚那很有压迫感的目光下，坚持了没有几秒钟就败下阵来，老老实实地回答：「其实也没有什么，只不过在碰到季凡时和他一起喂了喂鸽子。」

渚把季阳看到他都差点按捺不住要逃跑时，才开口：「不过……你身上的气息有些不对，鸽子倒是没有什么危险，只是……你确定你说的是实话？没有什么再隐瞒的了？」

季阳听后一副恨不得赌咒发誓的表情，「我真没有再遇到什么了！真的！」

「真的？」

渚一脸的似笑非笑，这更是让季阳差点连毛都炸起来。

「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在外面傻乎乎的，你应该更小心一点，同时告诉你不应该接近那个广场，看来你是一点也没有听进去啊……」

「我真的是听进去了啊！」

季阳此刻恨不得把自己在沙发里缩成一团当个透明人，肚子饿什么的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不理会季阳的辩解，渚接着双手按在沙发靠背上，正好把季阳圈住，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使得季阳不自觉地把脖子向后仰去，但是渚的目光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季阳，我这可不是在和你说笑，你确实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季阳被渚这样严肃的态度吓到了，脑子也像被浇了一盆冷水一样清醒过来，他把今天自己所有的事情都想了想，然后很老实地摇摇头表示自己确实没有什么遗漏的，「真的再没有奇怪的了。」

渚直到都快把季阳盯得冒出冷汗时，他缓缓直起了身子低声说：「看来也许是我多想了，说不定是你无意中沾染上的。」

季阳见状大松了一口气，人也活络了许多，看着渚时，眼珠转了几转，「那很危险吗？」

渚斜睨了季阳一眼回答：「是啊，所以如果那是冲着你来的话，恐怕你小命就不保了。」

季阳本来还不放在心上，可是在听了后也是害怕不已，「真的？」

「我还能骗你？所以才想问清楚一点，以免你撞到了什么还不知道。」

「那我这就算是没事了吧。」

在渚肯定的点头之下，季阳的饥饿感又回来了。

渚当然看出了季阳的心思，大发慈悲地命令说：「好了，吃饭去！」

季阳一听到吃饭，立刻从沙发里跳了起来，马上跑去洗手去了，随后便奔向了那香喷喷的饭菜，直到季阳的肚子填了半饱后，他才有心思从饭堆里抬起头来，向渚冒出一句，「渚，刚刚、刚刚你说我身上的东西很危险？」

「嗯。」渚淡淡地回应。

「那是什么？」好奇宝宝接着问。

「执念。」渚是惜字如金。

「呃，也是生前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吗？」

「不是，」渚这才抬起头来看看季阳，然后他的下一句话差点把季阳给噎着，「那是活人的。」

「活、活人的！」

季阳的脸都吓白了，把卡在喉咙里的饭咽下后，季阳不敢相信地看着渚，「活人也有、也有执念？」

渚看了季阳一眼，奇怪地问：「活人怎就没有了呢？」

季阳被反问地答不出来，然后冒出来一句，「可是，可是你刚刚说危险……」

「是啊，当然危险，所以我很担心你，不过似乎不是冲你来的。」

季阳和渚聊了这么一会儿，忽然又觉得没有什么胃口了，闷闷不乐地结束了晚饭，就一头钻回卧室中睡觉去了，他觉得今天受到惊吓比较多，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渚把一切收拾好后，忽然听到了阳台有鸽子的叫声便向阳台那里走去。

要知道有时候活人的执念，比死去的人往往更加可怕的，季阳……

第十三章

在这天，渚在家中招待了一位十分特殊的客人，渚没有料到这个人会找上门来，看来是专门挑季阳不在的时间才登门的，有礼貌地请客人在沙发中坐下，渚作为主人还是挺尽职地问了一句，「要喝些什么？」

「不必了。」客人冷淡地拒绝。

渚任由客人毫不掩饰地打量，坐得稳如泰山，觉得客人打量够了，渚才问出：「不知道你怎么有兴趣来到这里？」

「怎么？难道我不应该来到这里？不管怎么说，这里也是我弟弟的家，我这个做大哥的过来看看有什么不对吗？」

渚也在观察着这位季家的长子——季旬，与记忆中那个还不会掩饰自己情绪的冷淡少年相比，季旬经过时间的洗礼，已经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成熟男性独有的魅力，待人接物也不会像少时一样随心所欲了。

只是那种骨子里的冷淡仍是能够感觉出来，这也成为了他最吸引人的地方，与季凡的俊逸不同，季旬少年时的精致样貌渐渐退去，男性独有的棱角显现出来。

从小被作为重点培养对象的他，在季家的薰陶下，那并不是让人一见就难以忘怀的样貌，却已有了不怒自威的气势，即使配上黑色休闲西装坐在那里，也给人重重压迫感，也无怪乎他自从回国后便得到了上层圈子中极高的评价，只是他的这种气势对于渚来说，却毫无作用。

季旬看着渚和他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容颜，将心底浮现的复杂感忽略过去，直接说明了他的来意，「我希望小阳能够回家一趟。」

「那么这件事你应该和他说，而不是来找我。」

「如果能和小阳说得通的话，我也不会来找你。」季旬在渚的面前无须掩饰自己的情绪，直接表达了他的厌恶。

「那么既然如此，你就应该清楚我也不会帮上你什么，找到我也是无济于事。」渚的另外一层意思便是「你也该请回了」，相信聪明如季旬也应该能明白。

季旬本就不是低声下气求人的人，况且在渚的面前就更加不可能，「我如今出现在这里，除了以一个兄长的身分外，当然还代表着季家，希望你能明白。」

渚听到最后一句时，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看向季旬的目光中多了一份讥讽，「怪不得，原来是因为季家，季家需要他了，所以便又要他回去吗？」

季旬因为渚那明显讥讽的口气而强忍着怒气，「不管怎么说小阳也是季家的人，他和季家是割不断的，而你……又能留住小阳到何时呢？」

「如果我想的话，那便是——永远。」

渚对季旬也毫不客气针锋相对。

「小阳不是你的所有物！」季旬终于愤怒地从沙发上起来。

渚在沙发上仰视着季旬，但他周身的气势却丝毫不减，「同样的，小阳也不是季家的所有物，不要忘了，当初决定抛弃他的也是季家。」

「那也是因为你！」

季旬有想把这人杀了的冲动。

「仅仅是因为我？」

渚丝毫不掩饰他的厌恶，「没有想到我的面子竟然这样大，你堂堂一个季家竟然还会顾忌到我这个外人而不敢把小阳接回去？这让别人听到了恐怕还会以为是个天大的笑话！不要忘了，当初季家是怎样对待小阳的，你也有一份！」

渚越说眼中冷意越甚，「如今是记起又有他这么一个儿子了，还是因为季家现在又需要拿出一个儿子来作为交换的筹码？当初可是你们费尽心思地想要隐藏他的存在，甚至可能的话，恐怕是根本不希望季家会有这么一个儿子！」

对于渚一句句地揭开那许久之前的伤疤，季旬所有的面具尽数脱落，心中像是压了一块大石一样闷塞不已，但是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渚的面前不要再丧失了理智。

「过去是我们做错了，但小阳终归是季家的人，他的身上有季家的血脉，血浓于水，你能拦得了一时，难道还能拦得了一世？」

季旬在说完这句后，知道多说无益，便要离开这个让他愤怒不已的地方，可是渚的一句话，使得都到了门前的他停下脚步。

「你可以试试看？既然当初我把小阳带出季家，就会护他一辈子，季家的那些事情以后不要往小阳身上牵扯，否则……那代价是你承受不起的。」

季旬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猛烈跳动了几下，但终是什么也没有说，打开门出去。

渚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就连阳台外又飞来了几只鸽子也不曾注意。

季旬一个人面无表情地坐在返回家中的车上，前方的司机稳稳地开着车，从熙熙攘攘的人流渐渐来到安静的城郊，恰好在此时，季旬的手机也响了起来，看到来电后，季旬接通了手机。

「父亲，是，我知道……嗯，我已经问过季凡了，确实与他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会加派人手看住他……好的，就这样，父亲，再见。」

季旬结束通话后，又按下快捷键，拨通之后迅速交代了什么，合上手机，季旬这才感觉到心底生出的疲惫，在行驶的轿车中闭目养神起来。

这天水深火热的交流会总算是熬过了，再坚持六天，六天就好，当季阳的脑子彷佛被汽车压过一样，从会场中出来的时候，觉得外面的空气分外美好，哪怕现在的天空不是那么晴朗。这次的交流会还在这天下午，给了他们专门参观学院的时间。

婉拒了别人邀请一同参观的好意，尽管季阳知道不应该，但是却不由自主地向广场走去，季凡……他应该回去了吧？

和季阳所料想的相反，季凡仍旧在广场上的一个长椅上坐着，有几只鸽子在他脚边叫着，但是季凡却闭着双眼。

不是睡着了吧？渚一直警告他不要靠近这里，季阳想还是少待为妙，可是就在他正要离开的时候，季凡却睁开眼睛看到他，并且十分高兴地向他这里跑来。

第十四章

「小阳！」

「你怎么没有走啊？」话一出口，季阳就知道说得过分了，不知道会不会让季凡生气。

季凡看着面前这人话一出口就后悔不已的表情，心里并没有在意，「我想看看还能不能在这儿等到你。」

「哦。」

季阳发出了一个音后，就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或许是他这样的态度让季凡也不敢贸然开口，两人陷入了沉默。

「那个……」

季阳刚一开口，季凡的手机便响了起来，他也毫不避讳地就在季阳面前接通。

「怎么可能！？」

季凡接通了手机听了没有一会儿，脸色便沈了下来。

「我和你说过这根本不可能，艾莉·蒙特我根本不会去碰！更别说她说什么怀了我的孩子！她就是犯花痴犯晕了，我可不会记错！我根本就没有和她发生过关系！」

不知手机里面又说了什么，季凡平静了下来，「好的，我知道了，对于她现在的情况我会冷静对待的。」

季阳看季凡挂了手机，而季凡也不好意思地笑笑，干咳了一声，似乎觉得在弟弟面前说起这些事情有些不妥，尴尬地笑了笑。

他刚想再说什么，却在下一刻和季阳都看到那广场中骚动起来的鸽群，突然大片大片地飞向了天空，不但让广场上的行人惊叫起来，而本来就阴沉的天空让鸽群遮挡起来，更是像变成黑夜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