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关上门,把我按坐在桌边的椅子上,盯着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摇头。
“你是哪国人?”
我摇头。
他顿了一顿,继续问:“你是隐伯国人吗?”
我摇头。不过,怎么感觉怪怪的。
“你是巫国人吗?”
我不摇头了。是了,他的问题变成“是或不是”了,我不能用摇头来表示不想回答了。
“原来是巫国人。”
我抬头看着他:“你让我走吧。”他却笑了,“不是来找长安的么,怎么就走了?告诉我,你跟他是什么关系?什么时候认识的?”
既然长安有意隐瞒,想必有他的原因。我才不会傻到背后给他点炮帮倒忙。我吼道:“说了不认识,你怎么没完啊!”虽说是尊贵的大王子,是长安的哥哥,但我真的讨厌他自作聪明,目光阴鸷,咄咄逼人。
他也不气,说:“既然不认识,那你留在我身边吧。就做乐师吧。”他指指我背上的琴。
我站起来:“请让我走。”他哼一声,“不行。”
道理是讲不通了,我抬腿就走。却被他一把扯住胳膊,向床边拖去。
我趔趄两步,后仰倒在床上,背上的琴硌得我生疼生疼。还没坐起身,就被他一腿压住膝盖,一肘压住胸膛,一手扼住双腕,不能动弹。然后看他俯下身,脸越靠越近,“这样难得的美人,怎么能轻易放走呢?”说着便猛地吻了下来。
我躲避不及,被他吻住。于是我拼命摇头,却被他按住脑袋,疯狂地用舌头撬我的牙齿。我咬紧牙关,从牙缝里挤出发怒野兽般的吼声。他开始解我的衣服,我更加拼命地挣扎,还是徒劳无功。
衣服几乎被扒光的时候,门突然开了。承天停下动作,回头望去。门外没有人,连风也没有。显然有人故意捣鬼。他喊了一声“来人”,没人应声,他又喊了一声“望安”,还是没有应声。
他放开我,疑惑地走向门口。我赶紧整理零乱的衣衫。
忽然间狂风大作,一袭黑衣闪来,我感觉飞了起来,片刻便从窗户飞了出去。一个人揽着我,脚尖轻点,三两下就跃过层层屋顶,落在了院子外一个巷子里。天已经黑尽了。
我定定神,说了一句话:“我的琴……”
黑衣人是个少年,冷冷说道:“还有工夫管一张破琴!”这声音似曾相识,我定睛一看,是了,我见过他,南风。
他转身走了,我跟着他后面。他也不说话,但我知道一定是长安叫他来的。我这个人,别人不先开口,我绝不开口,于是就沉默了。
走啊走,走过好几个巷子,他仿佛考虑了很久,停下来,转身看着我,说,“我叫南风,三王子叫我来救你。”
我也自报家门:“我叫子岐。”
“我知道。”他顿一下,“你来找三王子究竟是什么事?”
我说:“我……他不是问过我要不要跟着他么,我想要跟着他。”
“哼,”他冷笑,“这就是你的诚意吗?这么久才决定要跟着他?”
我不说话了。是啊,我当时为什么要犹豫呢。
“你不能跟着他。”
我抬头看着他。显然他知道我在问“为什么”,说道:“你要以什么身份留在他身边呢?朋友?恩人?门客?还是……娈童?”
我瞪他一眼:“你在说什么?”
他不屑地说:“我在说,男人和男人是不可以在一起的!你留在他身边只会是累赘毫无用处!”
累赘?是啊,才刚来第一天,就给他惹麻烦。怎么会这样?我好难过,又气不过,于是冒出一句,“那你又是以什么身份呢?”天哪,怎么感觉像,嫉妒?
“什么?”
我重复一遍:“你凭什么一直在他身边?”
他火了,吼道:“凭什么?凭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亲如手足;凭我父亲是他的老师,为保护他而死;凭我哥哥五年前代替他死去,掩护他逃走;凭我有一身本领,也可以为他死!我不允许任何人阻碍他的宏图伟业!”
我彻底被他吼傻了。是了,我一无是处,一点用处也没有,甚至根本不了解长安,不知道他需要什么,不知道能为他做什么。他的宏图伟业?我是否在他的生活中根本不值一提?这偌大的同城,浩浩的殿堂,完全超乎了我的想象,我甚至怀疑过去的五年是否真实,他怎能与我这样卑微的人贫苦地生活五年?真是前所未有的自卑。
南风走出去很远,见我没跟上,回头叫我:“快点走,三王子在等你。”
对了,要见他一面,无论如何,我想见他,一面也好。然后我就走。
第3章:同城
(三)
长安的屋子灯亮着。我们进去。
长安看到我,立马跳起来,跑过来抱住我,“你没事吧?”
我也抱紧他,“对不起。”
“说什么呢?”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没想给你惹麻烦。我不知道你这是什么处境,也不知道你有什么事情什么计划,我知道我在这会连累你,所以看一看你明天就走。”我越说越难过。
他挑起我的脸,轻吻了一下我的唇,“傻瓜,什么连累我啊,我是怕我连累你,害你危险。现下父王病重,急召我回来,可是刚一回城我就被软禁了。不知道是父王的意思还是大王子的意思。”
我有些明白了,大概是要夺王位了吧。不知道长安现在处境如何,会不会很危险。
长安问一旁沉默的南风:“顺利吗?”
南风点点头,说:“已经留下线索了,大王子看到那些巫国字符应该会猜测是一行未知身份的巫国人潜入了同城,大概会联想到我们勾结了巫国人要夺取王位。”
长安说:“这样也不错,反正他还动不了我。只是不知道父王是什么意思。还没有宫里的消息吗?”
“没有。”
这时有人来报,大王子来了。
长安一笑,对南风说:“快去换衣服,我们去见他。”然后回头再吻我一下,“乖,第三个书架后面有间小密室,躲在里面关好机关不要出来。我们家小白不怕黑的对吧?”
我点点头。
密室里漆黑一片,不能点灯,因为怕会透出光遭怀疑。借着开门时的光我看到里面是长长的通道,墙壁和地面都整齐的铺着光亮的黑砖。我坐在通道口,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不一会儿,杂乱的脚步声过来了,还有对话声,“弟弟,马虎不得,这些人恐怕会巫术,还身手了得,万一潜了进来你又不知道,多危险。检查一下,安心一点。”
“有劳大哥费心了。不知道大哥府上丢什么财物没有?”
声音就在附近,他们显然在屋子里到处检查,听动静,人不少。这个大王子,他究竟想要我做什么?……我真的长得那么好看吗?哎呀自恋了自恋了,他一定是有诡计的,不是冲我的。
“有,丢了一个人。”
“哦?”
“说来你也见过,就是今天在你门口站着的那个小孩,他来寻人却没寻到,于是想要投靠我。不知道是不是什么心怀鬼胎的人。”
没声音了。一阵叮铃桄榔后,众人往门外走去。大王子沉沉地说了一句:“他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要是找到是谁劫了他,定要他好看!”
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远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有人回来了。
“子岐,出来吧。”
“腿麻了!”我吼了一声。
“哗”门开了,刺眼的光照进来,我伸手挡了挡。“哗”门又关上了。“你干嘛?”我问道。
“干嘛?”他怒气冲冲道,“干你!”
嘛?“啊……唔……”他一边激烈地吻我,一边扯我的衣服。不是吧,来真的?不过看在他是我最喜欢的长安的份上,我配合。
不一会儿两个人就光溜溜了,他奋力一挺,我低吟一声,抱紧了他。我们分开一个月了,真的好想你啊。这个熟悉又亲密的感觉,让我感觉很踏实。
浑身湿漉漉的,因为晃动起来有微风感觉凉凉的。
他在我唇上狠狠咬了一下,“啊!你干嘛?疼死了!”
“哼。”他狠狠地说,“我还以为他要拿你挟制我,没想到是看上你了!哼……混蛋,到处给我勾引人!”
“咦?吃醋了?哈……”哈,我怎么这么开心啊。
“哈什么哈,你给我小心点,以后出门带面具!或者化妆,化得丑丑得。哼。”然后他开始在我身体里毫不留情地撞我,我咬紧牙不发出声音,几乎龇牙咧嘴,喘不上气。他撬开我的嘴巴,挑眉到:“害什么羞,外面又没人。”
我哼哼着说:“我以后出门……就照……你的样子化妆,嘿嘿。”
“哼,我可是公认的平国第一美男子。”
切~
不过,是长得好看,怎么看也看不腻。
这样真真实实的触摸让我觉得长安还是长安,还是跟我在一起时的长安。可是想起他的身份,还有今天南风说过的话,我心里好乱。
“想什么呢?到床上去睡,这样会着凉的。”长安不由分说横抱起我,走出密室,放到床上,盖上被子,“累了就先睡吧,起来再洗澡。”
我点点头,是很累了,赶了几天路,今天又一番波折。可是我突然想到,我不能久留,明天一早就该走了,于是强打起精神,说:“我们说说话吧。”
“好。”他也钻进被子,抱住我,“小傻白又长高了,还长漂亮了,还长大了能一个人出远门了。”
“明天……我就回去。”我多想他留我,但留我我也不能留,我会妨碍他的。
他沉默一会儿,说:“我叫人送你回去。”
好失望,他没有留我。“不必,你身边需要越多越好的人保护,我来得了,就回得去。你自己要小心……”我想说,别争什么王位了,可是我凭什么说?假如他想要呢?我什么都给不了他,能做的就是不要耽误他。突然觉得,我们还是陌生了,不能像以前一样毫无顾忌无话不说。
“子岐,你要相信我,我是真的喜欢你,想要跟你在一起。可是有些事情,你没有必要经历,我也不想你经历,我喜欢在下雪天弹《长清》的你,不想你变得心事重重不开心。你在我们的小屋里等着我,只要我活着,就会回去找你。”他的声音无限温柔。
“嗯。”人总是觉得自己没有的是好的,比如现在,他觉得我不谙世事天真纯洁是好的,而我却巴不得自己跟南风一样经历过许多,拥有与他出生入死的资格。这次远行让我认识到,自己是卑微的,偌大的世界里我没有家,没有亲人,也几乎没有认识的人,一路走来见到的每一个人都有故事都有要做的事情,而我没有,茫茫然不知道活着干吗,似乎没有我也可以。可笑别人还觉得我是世外高人,其实并不是,我只是一个多余的人。
第二天天没亮,我就被长安叫醒了。“早点走吧,白天大王子的人很多。”
梳洗完毕,他给我带了一些盘缠,还是食物,领我来到密室前。“密室里有密道。我送你出去。”“嗯。”能多在一起一会儿是一会儿。他牵我走进密道,这回进来提了一盏灯。跳跃的火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仿佛在哭泣一般。他已然长大了,十七岁了,俊美的脸英气十足,个子很高,高我半头,身材结实,但看上去窄窄的显然还是孩子,还在长。我突然发现他的表情坚决而可怕,是了,第一次见他时我就应该想到,他身上或许背负了许多仇恨,责任,还有更多的东西。
他停下脚步,回身吻我,缠绵而深情。我深深地回应他,总觉得此一去就不知会怎样了。呸呸呸,不许咒。
“小傻白,盯着我看干嘛,没见过啊,羞死人家了啦~”显然他不想让气氛显得像是离别。但的确是离别。
我看着火光在他黑黑的眼眸里一跳一跳,亮闪闪的像是泪光,忽然好心疼他,“你跟我一起走吧。”说出来就后悔了,我凭什么啊。
他愣了一下,认真地看着我说:“现在还不可以。”
我知道这样想很不懂事,但我还是感觉自己对他并不那么重要,他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
我微微一笑来掩饰失望。“走吧,长安哥~”
他又一愣,这是我第一次叫他哥,从前一直叫他长安,长安你快去劈柴啦,长安把你的臭衣服洗了,长安你滚开,不要爬到我床上来!今天突然想这么叫一叫他,长安哥。
“等一下。”他叫住我。
“嗯?”我擦掉悄悄流下的一行泪,并不回头。
他走到我面前,拿灯照着我的脸。他发现我哭了吗?我慌忙躲着他的视线。他却用手指摸摸我的额头,“这是什么?你撞到哪里了吗?”
“嗯?什么?”我也摸摸额头,没有异样啊。他却皱着眉头还在观察。“一块红印,昨天就有一点,我还以为是我吻得呢,今天似乎颜色更深了。”
“红印?”我诧异,昨天似乎没碰到头啊。
“嗯,好像一朵花的样子。莲花?叶子更细一些。菊花?不像。难道是……希望不是”
“是什么啊?”我一个大男人可没有每天照镜子的习惯。
“没什么,痒吗?”
我摇摇头。
他有些担心,说:“我们出去先去看大夫好了,反正天还早。”
“不用,你忘了?我懂点医的。”说着给自己诊起了脉。“嗯……脉象如盘走珠,看来是……喜脉。哎呀,长安哥~你要负责啦~”
他“噗”地笑了出来,用食指点了一下我的脑袋,“胡闹。走了走了,还是看一下大夫比较放心。”
又走了约莫两盏茶的功夫,终于到了出口处。出口是一口枯井,壁上凿梯,井上有木为盖。长安用指关节轻叩井盖三声,停一下,又叩两声,停一下,再叩三声。井盖被人从外面移开了,我和长安走出井口。
已经是城郊的样子了。面前是一个皮肤略黑,身材健壮,穿一身棕色寻常布衣的年轻人,我认得他,他就是那天一同去接长安的那个年轻人。
他朝长安拱手行礼,长安点点头,给我介绍到:“这位是我朝年轻有为的大将军,无患。我离朝五年,再回来后,许多亲信都倒戈了,只有南风和无患最信得过。你放心跟他走,我让他送你回去。”
我知道拒绝不了,只好点点头。
长安说:“这里是城东郊,往前不远有医馆。我们先去那里。”说完翻身上马。我上了另一匹白马,跟他并排走。他看看马,又看看我,“你比它白哦。”我随口接道“你比它臭哦。”他“哼”了一声,嘴角翘了起来。这时我看到一旁的无患将军一挑眉,邪恶地轻笑了一下。他想到什么了?不会吧!我的脸好烫,越来越烫了。于是低头默默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