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什么啊?夸你呢。走吧。”
“哦。”
三个人带了一队人马,出了宫门。沐阳说:“你们俩想去哪?不如……去青楼逛逛?”说完他贼笑着看着我们俩。
我听说过青楼是做什么的地方,但完全不在我可以想象的范围之内。我想象中的青楼,一定是乌烟瘴气,淫靡凌乱的。
风烟骂道:“你就不是个好东西,成天脑袋里就装着这些污秽的东西。子岐还小,你就不能收敛一些吗?”
沐阳无所谓到:“懒得理你,你是不知道其中美妙,哦对了,你只跟你的陛下厮守,从无二心是吧?”
我心里暗骂沐阳没心没肺,这样的话一定让风烟伤心了。但风烟只是冷着脸“哼”了一声,撇下我们走了。我才想起来,他们三个应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这样的玩笑大概常有吧。
沐阳又吼一句:“我也追求过你啊,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弃暗投明啊?”
见风烟不理他,沐阳无奈地看看我,灵光一现,又吼一句:“喂,你这么不知好歹,我可放弃你了哦,我要追求子岐小美人了,嘿嘿……”
话音未落,我和风烟齐齐扭头瞪着他,他见情况不妙,干笑两声:“咳,咳,不早了,我们走吧。”说完率先朝前走去。
说是巡城,其实工作全交给了手下。我们三个只是大摇大摆摆着身份在逛街。
“喂,美人,你要不要买一匹布做衣服啊,你现在穿的好破啊。”沐阳在布店里朝外吼。
我要回答他,却不好意思那么大声,于是装作没听清,问他:“啊?”
他拿着布走出来:“我说你该做几套新衣服。要买布吗?我送你。”
“啊,不必不必。”我拒绝到。
“不牢您费心,我们陛下已经吩咐人给子岐做衣服了。”风烟呛他道。
“哦,你们陛下……”沐阳玩味地重复一遍。
路过一家小食店,沐阳买了一包干果,一包糕点,一块牛肉,边走边吃,还一个劲让我吃,嘴里塞满食物还不停给我介绍这些灵昭名吃。“嗯唔,这个,唔唔是百花糕哦,唔真的用一百种花酿的哦,你尝一个。”
盛情难却,我也吃了好多。
路过一家珍宝店,沐阳叫住我们,低声说:“这家老板很会做生意的,我们进去看看他又有什么新花招。”
我们三个进去左看右看,老板看我们像是有钱人,过来给我们推荐到:“公子们请看,这个钱币,别看它是普通钱币,据可靠消息,下个月就停产不再流通了,收藏的话一定升值!现在入手只收十倍价钱哦。”
老板说得唾沫星子飞溅,沐阳抹一把脸张开嘴正准备开战,我或许是被他的开朗感染了,竟然抢先他一步张嘴了:“老板,可是据更可靠的消息,这个钱币因为流通太方便,这个月就要加制了,并且延长十年流通期限。”
老板张大嘴,愣了。
风烟也参与到:“对啊对啊,老板,你这里这种钱币这么多,都是几倍买的啊?”
老板呆呆地伸出三个手指。然后镇定一下,说:“你们开玩笑吧?”
沐阳一脸真诚:“老板,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说罢朝门外努努嘴。
老板看到门外一队身着宫服的佩剑侍卫,“啊”地惨叫一声。
我们三个功德圆满扬长而去,听到老板念念叨叨“没关系总会绝版的总会绝版的……”
刚踏出门,我们三个就憋不住了,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笑着笑着,沐阳一把揽住我的肩膀,喘着气说:“哈哈,小子,有天赋啊,演的真像,哈哈哈哈……”我感到不自在,扭了一下从他手里钻出去,他也没在乎,继续笑。
走着走着还真走到了青楼门前,这青楼还真文雅,牌匾上金文刻着“仙人醉”三个大字。若不是花红柳绿的姑娘们在门口卖弄风骚,还真不知道这是青楼。我自然是低着头红着脸连看都不敢看那些女人一眼。沐阳却大摇大摆往里走。
风烟一把拉住他:“喂,你干什么?说了不去的!”
沐阳一脸无辜:“你们来真的啊?我还以为你们开玩笑呢。连青楼都不去那多没意思啊。美人,真的不去啊?”
我慌张地摇摇头。
沐阳一脸失望:“那好吧,不过你们等我打个招呼。”说完隔着院墙朝阁楼阳台上喊到:“红纱!春回!我今天有事,下回来看你们!”
我抬头,刚好看到两个娇媚女子袅娜地回头望下来,笑得好不温柔。但其中一个穿红纱的女子在看到我时笑容忽然僵了一下,然后就盯着我不放。我羞得低下头。沐阳用肩膀撞我一下,“看上你了哦。”
我和风烟有些愤愤地走在前面,沐阳跟着后面。沐阳突然问道:“子岐你多大了?”
我回答道:“快十六了。”是啊,我快十六了,长安前几日刚满十八,但这次生日我不在他身旁。
“哦,那还小嘛,难怪这么害羞。我十九了。哦对了,风烟十七了。对吧风烟?”
风烟不理他。
沐阳自己感叹一句:“唉,小心眼。”
走到一处大街拐角,我看到我们的人正在没收一个小女孩摆在地摊上的手工小布艺品。有小老虎,有小兔子,做的很粗糙,布料也很差。小女孩哭着去抢那些布艺品,可怜兮兮地说着:“叔叔你们不要拿走我的东西,我今天还没有挣够一顿饭的钱……”
风烟冲上前去,大吼:“你们干什么?”
侍卫头头说:“她这样乱摆摊是不合法的。有规定……”
风烟抢过他们手中的布艺品,激动地大声说:“她只不过想要挣点钱!她只不过想要吃口饭!她只不过想要活下去!她只不过是个可怜的孩子!你们一个一个为什么要苦苦相逼呢?”说着说着,风烟的声音里竟然带了哭腔。他又转身去擦孩子脸上的泪,温柔地说:“没关系,哥哥全买了好不好?”
小女孩点点头,擦了泪开始数着布艺品的数目算钱。风烟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女孩,女孩惶恐地说“多了多了”,风烟只是把钱往女孩衣服里塞,然后转身就走。
沐阳感慨到:“唉,他太心软了。”
我知道,他自己也活在深深的痛中。
回到宫里时,已经是入夜时分。风烟心情不好,直接回屋了。沐阳要去给来凰汇报巡城情况,我想我该去告诉一声我平安回来了,于是跟沐阳一起往来凰寝宫走。寝宫大殿门开着,灯火通明,我们抬步往大殿走时,一个修长的身影走了出来。是一个一身白衣,带着面纱的女子。里面的来凰叫了一声,“姑妈,请务必帮我取胜!”
我顿时一愣。
那女子如有感应一般,回头向阴影里的我望了一眼,眼中寒光闪闪,令人心悸。但她只是看了一眼,就转身走了。
我问沐阳:“那是谁?”
沐阳说:“那是巫国大巫师,巫术最高,据说有三百多岁了,我看那是胡说,怎么看也只有三十多啊。”
我不解:“那王为什么叫她‘姑妈’?”
沐阳耸耸肩:“谁知道呢,一直就这样叫的。我父亲好像说过,大巫师长得跟前朝公主很像。”
很像……前朝公主,是说我的母亲吗?
见过来凰以后,我就回屋休息了。晚上睡梦中,我总感觉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柔柔地叫我的名字,“子岐……子岐……”。我甚至能感觉到她温热的手掌抚摸着我的额头,轻声在我耳畔讲述着什么,说着说着会笑,说着说着会哭,但听得不真切,而且一觉醒来就几乎记不起来了,只觉得是一个很真实但不记得内容的梦。
平静地过了几天,梦到几次长安,又梦到几次女人的声音。我渐渐地学会了不去想长安,每天看书,弹琴,跟风烟玩儿,学剑……又想到了在山上的时候,我每天清晨扒在窗子上看长安舞剑。屋子后面有一片竹林,是师父栽的。晨雾洗得翠竹嫩绿如滴,长安身穿一袭白衣在竹林里翩翩舞剑,行云流水,潇洒如风。他知道我在看他,他却不看我,更加专心地舞剑。当他收剑回屋时,我又装作并未看他的样子。他就会说:“傻白,又偷偷看我~”我日复一日地嘴硬:“才没有。”后来他练剑时总拉着我,一手从后面握着我的手,一手环住我的腰,一下一下地教我舞剑。我就这样看着他在竹林里的身影一点一点长高,一点一点从赖皮的小男孩长大成勇敢的男子汉。长安的剑名叫太苍,我总嘲笑那是“太长”。不想了不想了,说好不想他了。
风烟不定期限地暂留下来,沐阳有事没事就来找我俩,吃吃饭,出去玩儿一玩儿,我甚至学会了喝酒,大醉了几回。巫国和隐伯国来回谈判交涉了几回,现下正在关系崩溃的边缘,大战一触即发,来凰终日不得轻松。
不知不觉,就等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我远远望一望平国的方向,转身回屋。
“子岐,王叫你去见他。”风烟的声音。
“有什么事吗?”
“不知道。叫我也去。”
我们来到来凰屋里,来凰正在看一些文书,皱着眉头。见我们进来,他勉强笑一笑,直入主题地说:“平国新王登基,我们理应前去恭祝。”说完,他用奇怪的眼神盯着我看看。盯一会儿,他继续到:“但是,我们正与隐伯交恶,我绝不能离国,所以,想让弟弟代我去。不知道……可以吗?”
“我?”我诧异到,“可是,我才刚入宫不久,不熟悉礼仪事项,况且,我的身份并未公诸于众,不能代表巫国啊。”而且,是去平国……
“哦?”来凰挑眉道,“未曾公诸于众,可是,平王却点名要子岐弟弟你去。这是怎么回事呢?”
长安知道我在这里?也对,这样战乱的年代,各国都在他国安排了侦察情报的人,就像风烟那样。
“弟弟就为我去一趟吧,叫风烟陪你去。”来凰态度又缓和了下来,接着对风烟说,“风烟,保护好子岐,寸步不离。”
于是,我和风烟就这样踏上了去平国的路,率领着浩浩荡荡的礼仪队伍,带着无数的奇珍异宝。
风烟对我说:“王从小历经坎坷,有一点多疑,但心并不坏,你不要在意好吗?”
我无所谓到:“没关系啊,反正我又没有阴谋。”
第8章:出使
(八)
同城阴雨绵绵,打在身上冰冷冰冷的。离开的那天似乎也在下雨,恍恍惚惚。我以为他忙忙碌碌就会忘记我,这次叫我来,会是怎样的见面呢?
“巫国使者到!”城门开,宫门开,楼门开,殿门开,我望着远处正前方那个小小的身影,一步一步向前走去。每走一步,他的脸就清晰一点,我的心跳就加快一点。他会对我说什么呢?他会在这众人面前,傻笑着叫我“小白”吗?
我穿着青色深衣,里着白裳,头戴玉冠。这样穿着隆重地见他,还是第一次。
走到大殿高高的阶梯下,我鞠躬深深一拜:“巫国巫氏子岐,代表巫王,特来恭祝陛下登基为王。”
“请起,请卿入殿上座!”长安的声音威严得不像十八岁。
我抬头,对上了长安含笑的眼睛,不禁觉得难过。从何时起,他居然会这样见外地看着我。他仿佛炫耀自己一般,身穿玄色上衣,黄色下裳,左肩为日,右肩为月,玉带为腰,袖画山河星辰,头戴冕冠,面如冠玉,风度翩翩,卓尔不凡。简直是惊为天人,我看直了眼。
长安看到我呆呆的表情,轻蔑地一笑,说:“公子请——”
我发觉自己失态,忙低头上台阶。我想,长安真是适合这冕服,也真适合这高高的殿堂,更适合这辉煌的身份。
入席以后,长安就不再看我一眼。三巡酒罢,宴会开始。为接待我们,平国准备了许多歌舞表演。我不胜酒力,脑袋渐渐有些晕晕乎乎,忽然看到一个身材曼妙的蓝衣女子,在众人的簇拥中翩翩起舞,袅袅娜娜,不胜娇柔,身轻似燕,定睛一看,那面如桃花的女子,正是华衣。王座上的长安微笑地凝视着舞动的华衣,眼中柔情无限。
我的心隐隐痛起来。为什么非得要我亲眼来看这一切?我失去理智一般站起来,走到王座下,大声说:“陛下,巫国特意为你准备了珍宝大礼!”现在还未到献礼的时候,我却仿佛再也等不下去了。也不等长安说话,我就向身后喊道:“抬上来!”我们的人一件一件把东西抬上来,四周静悄悄的,众人都在诧异地看着我,尤其是风烟,睁大眼睛望着我。
“陛下,请收下我们的心意!”
长安看着箱子一个一个打开,并不说话。最后,安静得尴尬起来,长安才缓缓开口:“都拿回去吧。”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这……拒收贺礼,难道要生敌意?
我也诧异,抬头皱眉瞪着他。
长安却笑了,笑得魅惑众生,幽幽地开口:“早就听闻巫国子岐公子富有才华,尤其善于抚琴,我有一琴,名曰‘忆故人’,特意为公子打造,不知可否有幸,请公子为我抚一曲《长清》,以作贺礼?”
众人再次吸气,不要珍宝,只要一曲《长清》?所为何意啊?大概是个爱弄风雅的君王吧。于是目光齐齐落在我的身上。
谁怕谁?弹就弹,省下珍宝,我还乐得开心呢。“当然可以!”我痛快答应到。“烦请陛下把‘忆故人’请上殿来。”
“谁说是在殿上弹了?”他挑眉到,“琴是雅乐,怎么能在这乌烟瘴气的环境里听?卿请随我到琴房来。”说着起身离去。
我意识模糊,不知怎的就被一群侍卫边推边拉带走了。走前听到风烟叫我一声:“子岐!”我竟然回头对他傻笑一下,跟着侍卫走了。
“这哪里是琴房,分明就是寝宫嘛——”我话还没说完,就被长安扯着往床边走。我清醒一些,吼道:“你干什么?”
“干什么?请子岐公子赏脸侍寝,不可以吗?”他恶狠狠地道。
我望着这熟悉的身影,我深深迷恋的身影,有什么不可以呢?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甚至是——与你分离。再一次,再一次就好,明天过后,就忘了我吧。
可是话从嘴里说出来,还是言不由衷:“我们已经分手了。”
他撕扯着我的衣服,并不看我:“对,分手了,这只是一份贺礼,巫国公子子岐献给平国新君长安的一份大礼。”
我心不在焉地推着他的手,重复到:“对,贺礼。”
衣服除尽,他重重地压了上来,他深深地吻着我,我也深深地吻着他。我是贪婪的,这是最后一次,真的,最后一次了。我们谁都不说话,就这样静静而缠绵地进行着,各怀心事。他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粗暴,像是怕弄碎我似的,动作温柔,一遍结束,他还不讲话,轻轻吻着我的耳朵,颈项,然后又一遍。我感受着他一遍一遍的动作,心想,长安其实也不过是一具小小的躯体,我轻而易举就可以这样深深地拥抱他,拥有他。他也是同样地占有着我。要是永远都只有我们两个人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