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衡君传(FZ)上——花青一品

作者:花青一品  录入:12-20

兰泙静静立在兰澧身后,略略打量了一下面前之人。傅昔大约二十出头,身材颀长,气质沉静,面容十分干净清秀,看起来便让人心生好感。他本出身书香门第,少时却遭逢大变,一家人为仇家所杀,后来偶然被兰澧所救,又帮他报了仇,从此一心追随兰澧,忠心不二。此人极其聪慧,十分博学,是兰澧的心腹之人。

两年前,年仅十岁的康帏登上襄国王位,傅昔受命入宫,以内侍身份暗中扶持康帏,实际上却是担负着保护襄王安全,探查平衡襄国局势,以及教导康帏课业的重任。

当然,这些都是在傅昔到来之前,兰澧告诉兰泙的。傅昔与车彦不同,他一直都在外替兰澧办事,所以哪怕是以前的兰泙也并不认识他。

虽然已经从车彦那里知道兰澧并未失踪,而且正在赶往襄都,傅昔却直到真正见到兰澧,方才放下心中巨石。

兰澧知道傅昔生性不擅表露,虽然只是寥寥数语,却已然明白他的担忧之意,不由开口笑道:“我自是无事,你不必忧心。”

“是。”

“车彦知道的不甚清楚,你且把目前局势与我细细说明一番。”

傅昔闻言,有些迟疑地看了兰澧身边的兰泙一眼,没有做声。他并不认识面前这个面容普通的少年是谁,能在这种时候跟在君上身边的,自然是极得君上信任之人。只是一来目前局势微妙,二来……傅昔看了看蹲坐在兰泙肩上,正瞪着一双滴溜溜的猴眼儿转个不停的小猴儿,有些无语。这样一人一猴儿,如何看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君上在这种时刻依然带在身边。

“无妨,你且直言。”兰澧心下明白他的顾虑,挥挥手催促道。

“是……”傅昔只好低头应声,随即道:“君上失踪的消息暗下传开之后,虽一直未公开落实,但私底下却众说纷纭,傅昔心下明白,此消息一出,申淮安一派必蠢蠢欲动。几日前,我们安插在申淮安身边的人传来消息,此人已决定发动宫变,逼迫襄王康帏退位,扶持志阳侯康耒上位……”

“可探到申淮安准备何时动手?”

“还未探得。申淮安此人极其狡猾谨慎,动手时间只有他本人和几名心腹知晓,我们的人还没有探明宫变时间。但是,傅昔以为,他们的动手时间很有可能定在在七日之后。”

兰澧听罢沉吟了一下,反问道:“秋祭大典?”

“正是。”傅昔拱手:“虽然还未完全确定,但是根据我们的人探到的一些蛛丝马迹,宫变很有可能发生在秋祭大典之时……大典结束后,照例会在宫内举行盛大的晚宴,届时各公卿大夫均会入宫参加,是发动宫变再好不过的时机。而且……”

傅昔顿了一下,接下去道:“半个月之前,葛老将军被申淮安打发到梁东州剿倭寇……我收到消息之后,已经立即差人去送信了,可是,如若要葛老将军率部赶回,只有七日时间却是来不及的……”

兰澧陷入沉思。看来申淮安这个老狐狸是早就开始布局了的。葛老将军是支持康帏一派最坚实的力量,正是因为襄都有他坐镇,丞相申淮安才一直有所顾忌,不敢太过嚣张。如若挑这个时机发动宫变,一旦成功,造成既成事实,葛老将军的家小又都在襄都,他一旦不肯就范,不仅是家人会受有性命之忧,甚至还可能会被扣上叛军的帽子……一旦坐实了乱臣贼子的名声,葛老将军恐怕也……

“那个曲钟平是怎么回事?”兰澧沉思良久,又开口问道。

“曲钟平本名曲庶平,乃是丰邪的谋臣之一,我在曦国的时候曾经见过他。当时听得申淮安招纳了一个门客,十分得他赏识,不由心中起疑。此人出现的时机太过微妙,而且他出现不久,葛老将军就被申淮安一派施压,远赴梁东州剿倭寇。后恰好我乔装外出时,在丞相府外见到此人一面,意外认出竟是他来。”

“嗯。你做得很好……”兰澧点头称许,拧眉思索了一会儿之后道:“如若丰邪在背后伸手,必是与申淮安达成了什么协议……甚或暗中出兵助他也未可知……”

襄国因冶炼发达,地位特殊,对衡国十分重要,因而成为丰邪的目标也便是顺理成章的事。丰邪要攻打衡国,必要速战速决,不给芜国和韶阳国有可趁之机。如此一来,必要首先解决衡国的兵器库——襄国。如果丰邪助申淮安控制了襄国,进而助他登上王位,申淮安作为回报必定会脱离衡国,依附于曦国。这就相当于在衡国的后花园堆放好了浇好火油的柴草,只等曦国对衡国发动进攻,就会点火,火由风势而一发不可收拾……

兰澧面色凝重,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立刻吩咐道:“傅昔,你即刻安排人手,查探最近入襄都的所有可疑人口,若丰邪暗中派兵相助申淮安,必定是化整为零,令兵士乔装入襄都……此事十分紧要,你务必要查探清楚。”

“是!”傅昔顿时感觉脊背上蹿起一股凉意,自己确实没有想到这一层,听兰澧这样一说,立刻躬身听命。

“襄都禁卫三部,如今在谁手中?”

“赤、羽两部已经被申淮安控制,只有烈一部还在我们手中。申淮安并不知道烈的都尉齐铮阳是我们的人,一直在拉拢他。”

“唔……”兰澧蹙起眉头,在房内来回踱步,暗暗思索。目前局势他已大体知晓,只是目前情势严峻,对应举措需要好好思量一下才好。现在葛老将军赶不回来,只要申淮安控制了襄王宫,几乎就掌握了整个局势。而现在禁卫两部已在他手中,这个胜算的概率实在是太大……

申淮安发迹于襄孝文王一朝,也就是康帏的父亲当政之时,十分得到信任重用,逐渐爬上丞相之位,独揽大权。两年前,襄孝文王突然暴毙,申淮安就妄图将年仅三岁的康耒扶上王位,以便于控制,继续独揽大权。后来被兰澧和葛老将军所阻,最终长子康帏登上王位。

顾忌到兰澧的声望势力,申淮安这两年虽然嚣张却一直不敢轻举妄动,现在得到兰澧失踪的消息,又有丰邪的支持,自然再不甘于寂寞。

只是目前情势于我方十分不利,却该如何是好……

“为什么不直接把申淮安杀了?”

耳边听得一个淡淡的声音,沉思中的兰澧和兀自低着头的傅昔齐齐一怔,抬头看向那个怀里抱着小猴儿的少年。

少年面无表情,继续道:“直接杀了这个人,没了罪魁祸首,不就一了百了了么?”说话的语气就如同,啊,点上灯,房里不就亮了么,那么近乎无所谓的随意。

傅昔被这一句话问得差点呕出血来,也顾不得兰澧在这里,忍不住道:“且不说申淮安身居丞相之位,刺杀他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只说他乃是襄国重臣,如若不明不白地死了,需要替他查找杀人的凶手还在其次,一旦处置出现疏漏,恐怕会引起局势动荡。而且申淮安一派势力极大,必要一举铲除方才能收到釜底抽薪的效用。”

27.神奇少年

兰澧却知道兰泙真是有这个本事,不由笑着转过身搂住他的肩道:“确实,若能将申淮安一派势力一网打尽,才是根本之策。”

傅昔看到两人亲昵的一幕几乎失态到眼珠要脱眶。但他恪守做臣属的本分,一句话也未多说。只是他万没想到的是,两人接下来的谈话越来越偏离他的想象。

“哦。”兰泙无意识地抚摸着怀里猴儿的小脑袋,想了一下说道:“申淮安既然很有可能已与丰邪勾结,必有书信往来,若能拿到,便可以给他定罪不是么?”

——难不成你以为申淮安的丞相府是自家书房么?这么容易拿到他们的书信。傅昔低着头想。

“虽然如此,但是申淮安一派势力极大,即便拿到那些书信,有可能不但定不了他的罪名,被他推诿狡辩,还有可能提前发动宫变。”

——难道君上也认为丞相府是自家书房?傅昔心头一堵,将头低得更低了些。

“哦。”兰泙点点头,将猴儿翻过来,去摸它的肚皮,小猴儿似乎不太愿意,一个劲儿地挣扎,兰泙却不松手,猴儿抗争了半天,最后只好委委屈屈地受气小媳妇一样地四仰八叉地躺在兰泙怀里,乖乖被摸。

“也就是说,最好的办法,只能是在申淮安发动宫变的时候将其一举制住,并将其党羽一网打尽?”

“正是。”兰澧摸摸他的乌发,微笑着说道。

——呼,谈话终于回归正常了。傅昔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将压低的头微微抬起一点。

“哦。”兰泙想了一会儿,开口道:“所谓擒贼先擒王,宫变那日,先杀了申淮安和他身边的亲信,其他的人就变成散兵游勇,容易对付多了。”

“没错,正是如此。”

——难道君上和这个少年始终认为申淮安很容易杀掉?傅昔感到额上有冷汗冒出,不由再次压低了头。

“襄都禁卫只有一部是我们的人,二对一,我们处于劣势。但是你们这两年没有暗自蓄养一些兵士么?”申淮安之祸不是一日两日,不可能己方一点准备也没有吧。

“有。”兰澧微笑起来,随后转过头向一边的傅昔问道:“我们暗中蓄养的兵士现在大约有多少人?”

——看来这个少年也并非天真得一点头脑也无……正在出神的傅昔突然收到兰澧的问话,猛然惊醒过来,急忙低头回道:“我们蓄养的兵士分散在几处,大约有三千多人……”

“这么少。”兰泙皱眉。

“不算少了。”兰澧将少年散到身前的一缕头发拨到脑后,温和道:“襄国是小国,禁卫三部也仅有一万五千人,拱卫襄都。襄国多少年一直未起战端,平民可以安稳度日,愿做私兵的人便更少了。”

“原来如此。”兰泙点头。

——正是如此。傅昔稍微直了直腰。

“襄都附近的州县还有没有可以抽调的兵士?”兰泙又问。

“此次剿倭寇几乎抽调走了襄都附近所有可用的兵力兵种,若要在七日之内再调其他边远州城的兵力,却是来不及的。”这次不等兰澧出声,傅昔便立刻开口解释。

“既然这样,也就是八千对一万人。我方名正言顺,申淮安是阴谋叛变,去掉士气因素,两方持平,或者说,我方更占优势一些。”兰泙皱眉思索,慢慢道:“问题在于,很有可能丰邪派来给申淮安助力的外援,对么?”

“正是如此。”兰澧温柔地看着他,目露赞许之色。泙儿是不懂政治,但却十分聪明。

“那让葛老将军快点赶回来就可以了。”兰泙耸耸肩,抬起头看着兰澧说道:“当时送信让葛老将军快快赶回的时候,消息还并未如今日这般知道得清楚吧。我记得你说过,襄国也有少量骑兵不是么?”

傅昔与兰澧听了这话不由一怔,兰泙见状有些迟疑道:“既是抽调了所有兵种,葛老将军那里应有骑兵的罢?若是快马加鞭的话,该是赶得及的罢……”

兰澧眼光一闪,已然反应过来,心中不由大喜,搂紧他喜道:“对啊,我怎么能忘了那部骑兵!”

“傅昔,你立刻差人……不,为谨慎起见,派几队人同时出发,务必小心申淮安暗中拦截,将信送到葛老将军手中……”兰澧满面笑容,看向兰泙的眼睛,笑意几乎要溢出来,显得一双丹凤眼更是流光溢彩,看得兰泙心头一热。

“葛老将军兵士大多为步兵,你且传信,步兵继续前行,而令他即刻带领所有骑兵星夜兼程,赶回襄都……”

傅昔听到前半句已经明白过来,立刻俯首听命,心内不由暗道,原来这少年是这个意思,同时心里暗自惭愧,居然连自己也忘了襄国也有骑兵一事。

原来襄国历来马匹稀少矮小,因而骑兵也极少,且羸弱不堪,甚至被步兵瞧不起,平时也是甚少单独训练,大多是匀入步兵一同训练,襄国人也大多不知己国也有骑兵,甚至连兰澧和傅昔都在这点上陷入了记忆盲区,反是兰泙记住了兰澧之前无意提及的一句,入了心,此时说出了口,便让另外二人恍然觉悟。

当日接到申淮安意图发动宫变的消息之后,傅昔即刻送信给葛老将军,让他速速赶回。而给老将军送信之时,傅昔尚不能确定何时可能发生宫变,且葛老将军并不如自己这般晓得襄都局势,势必会率一部步兵赶回。如若按照步兵的行进速度来推算,即使葛老将军将大部屯于梁东州,只带五千步兵赶回,时间也是来不及的,但若是,仅仅率总兵力不足五千的轻骑赶回襄都,即使马儿羸弱,七日时间也是来得及的!想到这里,傅昔不由心潮激荡,难以自抑。

“丰邪既是暗中襄助申淮安,若要入襄,兵力必然不多。不过为谨慎起见,你务必想方设法查明,潜入襄都的曦国兵士到底有多少人。”

“是!”

只言片语间将危机局势化解,傅昔心情宽解了不少,对眼前这个一脸淡然的少年也充满了好奇。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开口道:“这位小兄弟果真是聪明人……”

看着兰澧脸上浮起骄傲与宠溺的神色,傅昔暗暗压下心头的怪异感,继续问道:“傅昔心中十分钦佩,敢问小兄弟尊姓大名。”

看了一眼微笑着看向自己的兰澧,兰泙回头道:“我叫蔺泙。”

“原来是蔺兄弟。”傅昔有意再多攀谈几句,可是见对方淡淡的样子,便将要出口的话又咽回肚内。脑中却陡然记起一事,心下担忧,不由向着兰澧道:“君上,还有一事,傅昔认为十分要紧。”

“何事?”

“宫变之日,宫中必定纷乱迭起,十分危险。那襄王岂不是……”

“嗯……”兰澧皱起眉头,点头道:“小帏到时确实会有危险。但是,大典的晚宴,王是必须要到场的……”

傅昔知道兰澧所言不错,心下沉吟了一会儿拱手道:“君上,只要是王到场便可。那我们何不找人乔装成襄王的样子,当日端坐在王座上?”

“嗯,此事可行。你去安排吧。”兰澧听罢似有所思地看了傅昔一眼,慢慢点了点头。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其他事宜,直到天将破晓,傅昔方才告辞离开。要退下的时候,却又被兰澧叫住。

“这绢帛上所画部件,你遣人安排打造了,尽快送过来。”兰澧取了放在案上的一卷帛递给傅昔,郑重吩咐道。

傅昔将长长的帛打开一部分看了,却有些不甚明白,似乎是一些铁器部件,倒也没有多问,只恭敬应声道:“是。”随后便离开了。

见门再次被关上,兰澧方才转过身来,搂住兰泙柔声道:“累了吧?”

兰泙摇头,却见兰澧只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既不动弹也不再言语,不由有些奇怪,轻声道:“澧?”

“泙儿啊……”兰澧突然展颜一笑,轻叹着将他抱进怀里,去吻他的颈子,喃喃道:“如若不是时机不对,真想就这么要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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