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襄兄客气了,但言无妨。”
“良玉兄身负大才,为何初到笃城之时缄口不言,不欲向大王进言献策?在下愚笨,百思不得其解其中关节所在。”
荀良玉呵呵一笑,瘦长的手指捋着胡须道:“非是在下不愿开口献计,乃是因为当时镜襄兄、文垣兄等早已筹谋得当,万事俱备,并无在下得以进言之处,便只好不在众位面前献丑了。”
周镜襄听闻此话顿时大为受用。他们为这件大事谋划多年,如若连荀良玉都称毫无纰漏,那大王登位如此顺利便是顺理成章的了,心中舒坦,对荀良玉更是生了亲厚之感。
两人谈笑晏晏间,大有惺惺相惜之感,便携手攀谈向外而去。刚行了不多远,便见自前面拐角处转出一人,一身蓝色武士服,更显得他身材匀称,脸容俊秀。没有一向不离身的小黑猴儿,只一人,步履极快,眨眼间已到得近前。见到二人,略点了点头算作招呼,便继续向前行去。
两人住了步子,一同回望那人的背影。周镜襄心知肚明这人刚才实际只是对着荀良玉点头而已。
见他渐渐离去的身影,心中有些拿捏不定,沉吟半晌方道:“良玉兄,大王对他宠爱如许,会否不允此事?”
荀良玉捻着胡须,微微笑道:“大王贤明,必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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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澧。”兰泙推门而入,望向那个熟悉的身影。
耳边听得这声呼唤,兰澧脸上不由自主地浮起一丝暖意,站起身迎上前去将他一把抱住。沅方见状,早麻溜地示意众侍女内侍随他退下,随即关上了殿门。
兰泙身上一团寒冷,被乍然抱住,不由轻道:“等一下……”
兰澧却微笑着环住他,温暖的手寻着他的便一把握住暖着,有些无奈道:“总是不肯多穿一些,这样冷可怎么办才好……”
另一只手却在他肩背和腰上缓缓摩挲,眼光瞄到他被冻得通红的耳尖,心中一动,就凑过去轻轻咬了一口,眼见着那红红的小耳微动一下,接着绯红之意更浓,心中起意,便张口含住了那圆润的耳珠,轻吸啜咬。
“唔……”兰泙抖了一下,挣开被握住的双手,反手一把抱住兰澧,眼睛闭上了,另一只手却自动自发地去解他的腰带。
兰澧轻笑一声,一双丹凤眼似有流光闪过,好笑道:“泙儿就一点亏也不肯吃?”
兰泙低声咕哝了一句,手中不停,再接再厉。兰澧却差一点被口水呛到,他的好泙儿啊,好笑之余,身体却热了起来——
“泙儿就一点亏也不肯吃?”
“先吃你,再吃亏……”
“唔……”
殿内空气骤然变得火热,以极快的速度膨胀开来,继而爆裂,火花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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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炸裂的空气方才慢慢回笼,温度也渐渐降了下来。
宽大的几案后,已是一片狼藉。两人身上只胡乱盖着几件衣衫,却还嫌燥热。这段时间兰泙忙着王军卫队的事情,加上兰澧最近也忙得焦头烂额,两人亲热的时间自然少了许多,这回一得了空档,便是洪水猛兽,天昏地暗。
好不容易停了动作,两人却依然缱绻厮摩,互相爱抚对方的身体,有些意犹未尽。
兰澧抚着兰泙的肩膀,慢慢滑到锁骨,低哑着嗓音道:“泙儿,卫队的事情不要太过心急……本就嫌瘦了些,最近又忙着这些事,瘦了这许多……”言语之中,十分心疼。
兰泙听了不由轻笑出声:“怎么会呢?”这倒不是安慰的话,因为一直坚持锻炼,这段时日又一边挑选卫队兵士一边带着他们训练,累是累了些,兰泙的身体反倒越来越结实了。
兰澧无奈摇头,说了几句话,又想起一事,不由问道:“对了,最近怎么不见那猴儿?”那只可恶的猴子整天粘着泙儿,白日里通常不离身,最近倒是奇怪得很,很少见到它的影子。
“唔……”兰泙皱起眉头:“此刻大约仍在睡吧。最近天气冷了,它倒是越来越嗜睡了,实在是稀奇得紧,却不知是什么缘故。”
在兰泙的认知里,猴子是不会冬眠的,可这猴儿最近却极为贪睡,他便也甚少带它出门。眼见着它个头没有什么变化,反是眉间和四个猴儿爪上的白点越来越明显了,兰泙心中思忖这猴儿大约是在成长期罢,因而如此嗜睡。
“既然这猴儿并不是普通的猴子,大约有什么因由在里面罢,只是我们并不清楚罢了。”兰澧也道。
兰泙点了点头。两人又聊了几句闲话,兰泙便要起身,却冷不丁被一把拉住。
“澧?”兰泙疑惑的眼光探视过去,瞄眼见到那人身上欢爱留下的痕迹,又心中蠢蠢欲动,不由俯身下去去咬他的颈子。
“泙儿……”兰澧任他施为,有些费力地扬起脖颈,轻声道:“我想任你为副使……代表衡国使芜……你可愿意?”
55.兰澧吃味
出使芜国?兰泙的动作停了下来,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着身下的爱人:“我?”
“是。”兰澧伸手抚摸他披散下来的乌发,低声道:“你可愿意?”
兰泙攒起眉头,坐直身体:“为什么?”
“因为你……的身份,我需要对芜国展现衡国的诚意……”
“诚意?”眉头皱得更紧。
“是。”抚在他发间的手一顿,兰澧定定地望着他:“我要联合芜国和韶阳国,对曦国开战!”
兰泙耸然动容,片刻后问道:“为何要联合这两国?”
“曦国实力不容小觑,若衡国单打独斗,怕要陷入战争泥淖不得脱身,那样一来,不仅胜负难料,而且衡国百姓势必要遭殃……”
“而邱芜君向来与我有隙,如若我方不敌,势必会联合韶阳国一同攻打我国,坐收这渔人之利。反之,如若曦国显露败象,也必会如法炮制,甚至到时会反咬我方一口,到时我们就为别人做了这嫁衣裳……”
“因此,我必要联合芜国和韶阳国一同攻打曦国方可……”
“可一旦曦国覆灭,那芜国与韶阳国岂不是很有可能再来攻打衡国?”甚至不等曦国完全覆灭,这两国已经迫不及待调转矛头攻打衡国了。根据这个身体的记忆,芜国与韶阳国多年一直保持姻亲关系,而邱芜君向来与韶阳君交好,发生这种情况的可能性极大。
听得这话,兰澧眼中闪过一丝冷然之色:“如若果真如此,我必不会让他们得逞!”
兰泙默然,他已经想明白这其中的关节。
澧“宠爱”自己的事情大约已是天下皆知,而他一向与邱芜君有隙,这人却对芜国政局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甚至可以通过韶阳君影响到韶阳国的决策,既然澧要联合这两国,势必要想方设法取得对方的信任,那么派一国之君最为宠爱之人出使,便是最能展现己方诚意的行为了。
“为何不直接杀了丰邪?省去这许多周折……”话还未出口便又被兰泙咽了回去。记得澧曾经说过,曦国向来是丰邪执掌大权,一旦此人死了,曦国势必大乱。到时候,如若衡国不能闪电灭曦,担心本国坐大,芜国与韶阳国势必会介入攻打衡国,到那时,不仅是本国国运堪忧,就是那费了偌大心力、财力、物力、兵力攻打下来的曦国国土恐怕也会很快易主,沦为芜韶两国的领地。
这也是兰澧迟迟不肯让兰泙去刺杀丰邪的主要原因之一。
是呵,澧不仅仅是要丰邪死,还要整个曦国为他陪葬,既如此,自己又怎能不答应他呢?可是,若不在澧的身边,那他的安全……
见兰泙陷入沉思,只兀自低头不语,兰澧脸上浮起一抹奇异的神色,猛地一翻身便将他压在身下,眼神直直望进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幽幽低语道:“泙儿可是不愿么?”
兰泙一怔,突然感觉面前的兰澧有点奇怪,有些……陌生。实际上,自从登基大典过后,他总感觉兰澧有些说不出的怪异,可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清楚。此刻被掐住肩膀低低问着话,立即摇头道:“不,我愿意去。”
“那……年后便出发可好?”兰澧得了这回答,神色却没有任何变化,只垂下眼睛,低头去吻他的嘴唇。
年后……大约还有二十多天,这点时间卫队只能训练出个雏形而已……罢了,一切待自己回来再说罢。
挣扎着自他的吻中逃开,兰泙轻喘着,一双晶亮的眼睛看着兰澧:“好……但你要答应我,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绝对不能出宫……”卫队还不中用,那为了澧的安全,他就绝对不能走出宫门一步。
兰泙眼光闪了闪,反变得迷离起来,嗓音越加沙哑,一双手在他身上上下游走,没有回答,只低道:“泙儿,不要说这些了可好?”粗喘一记,又咬着他的嘴唇模糊道:“刚才是你……现在把你给我……”
语声刚落,凶猛的吻就密密匝匝地落了下去。
想到年后出使芜国,定会有许久不得见面,虽然还有不少时间,兰泙心中的不舍已如蛛丝般层层缠绕上来,勒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再顾不得许多,反手抱住兰澧,又与他交缠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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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使的时间第二日便确定下来,定于年后第五天,也就是大年初五,自笃城出发,一路向北,渡过冶江,进入芜国境,一直往东北方向前行,直抵芜国都——大郢(ying)城。
此次出使,名义是恭贺笠州伯邱敞原迎娶韶阳国绛云公主韶云,婚期定于二月二十八日。
这位绛云公主乃是王后所出嫡女,一向为邵阳国君视为掌上明珠,宠爱备至,因而今次联姻,由韶阳君韶蟠亲自护送妹子入芜,与邱芜君完婚。
兰澧心知兰泙不耐这种差事,因而只封他为王军卫队统领暨司卿少傅,任使芜副官,彰显衡国的诚意而已。另,晋封司卿周镜襄为左卿,任正使官,年后率队出使芜国。
日程一旦确定,一切准备工作便有条不紊地展开。兰泙只一心扑在王军卫队的事情上,此间进展如何一概不问,兰澧自是由他。两千卫队队员全部甄选完毕之后,兰泙便开始从中挑选最精锐的部分精英。在经过一连串的残酷训练与比拼之后,兰泙最终留下了二十三人,之后又陆续淘汰了十人,最后剩下十三人。
兰泙对此很是满意,之前以为人数最多不会超过十人,这样已经高出自己预期值,接下来便开始着重对这十三人进行特训。
每日整个卫队的训练结束后,这十余人便单独出列,继续受训。他们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自然资质奇佳,在兰泙的指导下进步飞速,时常令在一旁“观看”的齐一昊叹为观止,感叹出声——
“厉害……厉害!哈哈哈哈哈……呃——”
兰泙皱起眉头,冷冷的眼神倏然扫向角落里正兴奋得哈哈大笑的男人,直接将那人的哈哈拦腰斩断。
慢慢走过去,兰泙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怎么又来了?”
来了也就罢了,如何连安静两字也不能做到?
“呃……我就是瞧瞧,瞧瞧而已……”被那双清泠的眼睛看得一阵发慌,齐一昊眼神飘向一边,心里却在暗暗叫苦——鬼才知道我是着了魔了还是被附了体了,为什么一到这个时辰就自动来报道?也不是不想收敛,也并非没有暗自抗争过,可是抗争的结果……只是比往常晚了那么一两刻钟而已……
本来兰泙特训十三卫的场地是禁区,除了队员和他之外,其余人不得入内。可是齐一昊官阶与兰泙齐等,守门卫兵自然不敢拦。见他进去过一次却被没有被赶出来,那兵士之后便不再犹豫,每回这人大摇大摆地到了近前,便也放心大胆地放他进去。
齐一昊见过兰泙如何训练那两千人,那些方法颠覆了他一直以来的想象,讶异之余十分好奇。虽然兰泙并不怎么搭理他,也并不时常回答他提出的问题,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在一边饶有兴致地观察揣摩。
只是短短不到二十天的时间,齐一昊便敏锐地察觉到这支队伍正发生着颠覆性的变化。除了每日令人咂舌的所谓体能训练,兰泙废除常规的阵法训练,反添加了队列、擒拿、拳术等项目,之外还增加了射箭、骑术的比重,兰泙虽然并不多言,却有意识地在训练之中对他们灌注忠诚的意识和令行禁止的作风,使整个卫队如同一盘被吸铁石吸附的铁屑,正在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向中间靠拢,越来越坚实,越来越有力量。
齐一昊年级轻轻便坐到禁卫统领的位置,除了大贵族出身的背景,他本身也是个十分聪明且敏锐度极高的人。作为一个在军队中浸淫多年的军人,在经过多日观察之后,似乎终于触摸到了这支尚在雏形的队伍的厉害之处——沉默。
沉默而又内敛,平静表象下掩藏着汹涌的力量,一旦爆发,便会令世人瞠目。
所以他忍不住,还是尾随着兰泙与接受特训的十三人来到这里,他想继续寻找自己仍在混沌中的那些问题的答案。
哪知接下来一切远远超出他的料想,如同一阵风暴席卷了他整个思维脑海。齐一昊眼睁睁地看着兰泙那些诡异身法的示范,各种特意打造的机关暗器,绳索腰盘的无尽妙用,闻所未闻的人体架构,各类匪夷所思的杀人方法……
实用!十分实用!虽然感觉十分诡谲,但是兰泙教授的这些法门确实十分实用!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一击便中,犹如万军之中直取中军大将项上首级一般,令人忍不住热血沸腾!
齐一昊也是个中高手,自然知道兰泙特训的这些内容价值几何,心内澎湃激荡之余,也不由暗自观察,学习揣摩,乐在其中。甚至沉浸当中不能自已,到了精彩之处,居然忍不住抚掌长叹,反惹来兰泙一脸不虞之色。
见兰泙只是面容冷淡地瞧着自己不出声,齐一昊有些讪讪的,身体也越来越僵硬,只觉得另外十三名特训队员的目光也似乎一瞬齐齐射来,愈发觉得尴尬,继而颇感没面子,也不由有些心灰意冷起来。
“你跟来……看了有十几回了罢?”
耳边骤然听到兰泙的声音,齐一昊呆了一下,继而点点头。
兰泙心内蓦地一动,眼神上下打量了这人一番,慢慢道:“那你觉得……这些个训练,是否可行?”
“自然可行!”齐一昊眼睛一亮,立即接口道:“虽然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但是十分实用,非常具有攻击力!”
“呵……”兰泙浅淡地笑了起来,脸上如同晕了一层光华,熠熠夺目,看得齐一昊和十三卫齐齐一怔,都不由呆了起来。
“齐一昊!”
断然一喝入耳,齐一昊清泠泠一颤,猛然发觉一股凌厉攻势迅疾袭向左肩,本能地脚下一滑,身体已经先头脑一步,闪身错了开去。饶是如此,肩部一凉,“嗤——”的一声,几片布料已被错身而过的兰泙撕下,凛凛握于手中。
“你——”齐一昊涨红了脸。虽然在兰泙面前丢脸也不是第一次了,也时常感觉在他面前似乎矮了一截儿,但是这么直接的被挫了面子还是第一次,况且还有自己的原部下在场,这让齐大统领情何以堪!一时站在那里变成了锯了嘴儿的葫芦,一个单音过后,便是眼神与神色的无限幽怨。